第089章 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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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聊聊?」

  陸離唇角微彎,笑得有些玩味,只是這笑意並沒有延伸至眼底,嘴裡吐出的話更是嘲諷十足:「我是誰?你又是什麼人物?好大的臉面!竟有膽子要跟我『聊』?哈,你到底是跟我聊,還是想『點撥』我?」

  他就知道,當秘密被第三個人得知後,便不再是什麼秘密。

  或許謝向安不是有意泄露,可他終究是個孩子,與謝向晚又親近,沒準兒什麼時候說漏了嘴,讓謝向晚知道了陸離的處境。

  而這些女人們的想法,陸離最是明白,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善良溫柔的模樣,用別人的痛苦來彰顯自己賢良。

  哼,什麼『聊聊』?

  恐怕是這個別有用心的心機女趁機求表現吧。

  陸離不禁想到了家中的一乾女人,從老夫人到他的親娘,再到他的姑母、嫂子,還有一大堆的堂姐妹、表姐妹以及丫鬟婆子們,每個人對他都不是真心以待。

  各種虛情假意、各種無恥算計……有時陸離悲哀的想,自己若是蠢笨些就好了,這樣就能安然在一堆的謊言中『幸福』長大。

  偏他聰明得近乎妖孽,中二後變得格外敏感,似是天然有了種野獸的直覺,旁人對他是真好還是假善,他都能一眼看穿。

  在家裡待得時間久了,整日見一群女人在他面前紛紛上演這各種令他心冷的鬧劇,他對『女人』這種生物,有著天然的抗拒。

  之前跟謝向晚能和平相處,更多是看在謝向安的面子上——天知道找到謝向安這樣天真的好孩紙,是多麼困難的事兒呀。

  在黑暗中呆久了,陸離也希望能多跟純潔光明的好人多多相處一段時間,所以才沒有跟謝向晚發生什麼衝突。

  陸離能心平氣和的面對謝向晚已經不易,如何能忍受對方擺出一副『聖母』的面孔對他進行說教?

  再加上他剛跟陸成發生了衝突,這會兒肚子裡滿是怨氣,謝向晚的一句話更是直戳陸離的痛點,他不發飆才怪呢。

  果然如此!

  謝向晚表情不變,心中的小人已經開始微笑了:她就知道以陸離的性子,絕逼不是什麼溫和好少年。

  對於這樣的彆扭又聰明的孩子,好言相勸肯定是沒用的,直接用激將法也未必奏效,只有兩者結合方能有所成效。

  挑了挑眉,謝向晚只淡淡丟了句話:「跟我去暖房吧。」

  說罷,她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忽又頓住腳步,頭也不回的說:「當然,你若是怕了,也可以不來。呵呵,畢竟在您陸二少爺眼中,我只是個六歲的毛丫頭,跟個毛丫頭聊天,或許會讓您堂堂國公府少爺覺得丟臉吧。」

  「哼,跟我用激將法?告訴你毛丫頭,小爺我不吃這套!」

  陸離最見不得謝向晚這幅高傲、目下無塵的模樣,心裡、嘴裡都如此提醒自己,雙腳卻似不受控制一般,竟一路跟著謝向晚來到了暖房。

  進了暖房,陸離繼續叫囂:「喂,謝家的毛丫頭,你沒聽到小爺的話嗎?我告訴你,小爺沒你想的那麼笨——」

  他可是十歲就考中秀才的人,大腦和才學比一般聰明少年還要強上許多呢。

  謝向晚已經來到暖房東側擺放的梅花鼓墩上坐下,橫了尤一臉不甘的陸離一眼,淡淡的說:「哦?你覺得你很聰明?」

  陸離也一屁股坐在謝向晚對面的鼓墩上,氣鼓鼓的瞪著謝向晚,什麼也沒說,無聲的反問:難道我不聰明?

  「嗤~」

  謝向晚撇了撇嘴,輕嗤一聲,道:「中秀才只能說說明你會讀書,聰明不聰明的還真不好說。」

  「你……」

  十歲中秀才,可是陸離最驕傲的事兒,雖然他被家人擠兌得放下了書本,可並不意味著心底就真的放下了。

  如今自己最在意的事兒被人當做玩笑一樣隨意取笑,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你給我住口,你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你懂什麼?!我不夠聰明,難道你就夠聰明?哼,鹽商就是鹽商,富可敵國也是粗鄙不堪——」

  謝向晚揚起一邊的眉毛,一點都不生氣,還彎了彎唇角,笑道:「呵呵,怎麼,戳中你的痛點了?我懂什麼?呵呵,我自然什麼都不懂。我只想問問高貴的陸二少爺,您又真的懂嗎?」

  謝向晚掃了眼陸離漆黑的面龐,冷冷笑著說:「我確實是乳臭未乾,可乳臭干透了的陸二少爺,您除了出身國公府,還有什麼?哦,對了,你還有功名。呵呵,秀才老爺呀……」


  嘲諷意味十足,這年頭可不是隋唐時,秀才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名,在大周,經常有人在秀才二字前面加一個『窮』字。

  謝向晚還嫌不夠,繼續冷嘲熱諷:「你居然還嫌棄家人不看重你?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兒孫,我也不待見。人云亦云,耳根子軟,沒有半分自己的主見。旁人說兩句酸話,你就傻兮兮的認了真,人家不想讓您讀書上進,您還就真乖乖的紈絝去了。人家嫌您紈絝丟臉,您還就真乖乖的夾著尾巴逃走了——」

  「住口!你給我住口!誰、誰逃走了?」

  還夾著尾巴,他才不是喪家犬,不是!

  陸離被一再點破心中的痛處,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燒,像只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指著謝向晚的鼻子罵道:「你倒說得輕巧,感情不被家人看重的人不是你?感情費了多年的努力贏得功名卻被父兄嘲笑的不是你?感情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卻仍得不到親生母親一聲讚譽的不是你?感情……」

  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有了宣洩的機會,陸離一時忘了彼此的身份,紅著眼睛將心底的委屈全都喊了出來。

  咆哮,繼續咆哮,陸離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順著漲紅的臉頰汩汩而下。

  說起來,他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是個渴望被愛、卻始終無法如願的可憐小孩罷了。

  謝向晚靜靜的看著陸離發泄,待他喊得聲嘶力竭時,她還體貼的遞上了一碗溫熱的茶水。

  「……你?!」

  陸離一把推開那茶盞,心裡的怒火更熾,他在生氣好不好,他在委屈好不好,這個壞丫頭,竟然、竟然一副看戲的悠閒模樣。

  她、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蠢蛋!」

  謝向晚將灑了一半的茶盞放在小几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濺到手上的茶水。

  好一會兒,她那花朵樣的粉嫩雙唇輕啟,吐出刻薄的話語:「我做生意,是因為我想,而不是要證明給什麼人看。哼,可笑,自己怎樣還需要旁人認可嗎?難道旁人不認可,自己就可以放棄?今天旁人說你兩句閒話,你便放棄了讀書,放棄了恣意玩鬧,那麼明日旁人說你活著礙眼,你是不是也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你、你混蛋,你個卑賤的鹽商之女,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嘲笑我?」

  陸離徹底怒了,他知道謝向晚有些不待見他,這丫頭的脾氣也不太好,但還是沒想到她竟這般放肆、狂妄。

  說出的話恁般難聽……卻、卻又他娘的該死的有理。

  可他還是有些委屈,「我想要家人的看重有什麼不對?是了,我竟忘了,你們謝家雖然粗鄙,可家裡也算和睦。你是你父親最寵愛的女兒,是兄長最疼愛的妹妹,在弟弟眼中,更是個完美的姐姐……我就不信,你若換成是我,還能輕鬆的說出那些話來?!」

  真是肉割不到自己身上不疼,說起旁人來一套一套的,換成她自己,還不定怎麼傷心、難過呢。

  謝向晚仍是眉眼不動,唇角噙著嘲諷,淡淡的說道:「前些日子是誰說的,『我與你一樣』?呵呵,你在謝家也住了些日子了,難道你真覺得我們一家和諧美滿?」

  陸離一怔,是呀,他怎麼忘了,他與謝向安之所以相識,正是因為謝家內宅婦人的鬼祟伎倆。

  謝家,一夫竟然娶了二妻,雖沒有侍妾之流,可東西兩妻、原配繼室什麼的一團亂,頭頂上還有個貌似和善慈愛、實則自私霸道的老祖宗。

  若說謝家是和平樂土,還真有些違心呢。

  謝向晚見陸離眼睛微微轉動,應該是想到了謝家的現狀。

  她語氣稍緩的說道:「誰家不沒個糟心事兒?若是一遇到什麼不順心就哭天搶地、或是乾脆做縮頭烏龜,不用旁人嘲笑,就是自己,也好意思在世間苟活?!」

  謝向晚說了好大一通話,也有些累了,緩緩站起身,冷冷的看了陸離一眼,「想要做父母的聽話兒子,你索性徹底點兒,父母既不想你流浪江湖,你還是乖乖回去吧,等回到京城,繼續做你的紈絝子弟,待歲數夠了,再聽父母的話,好好娶一房妻子,好好生個孫子,再讓孫子也好好聽你父母、兄長的話,繼續好好在陸家做個聽話懂事的好子孫……」

  好、好你個頭呀!

  望著謝向晚的背影,陸離氣得直接爆出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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