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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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尋子

  宋五嫂在茗樓門口張望著,四周一切都靜謐如水,偶爾有打更人走過,傳出輕輕的鑼聲。

  忽然,天空中「轟隆」一聲焦雷響起來,雖是黑天兒,但也可見陰雲翻湧,就像滾滾沙塵一般。

  宋五嫂瞧著,也不禁暗暗發憷。她忙兩手合十,默念著「阿彌陀佛」。

  宋明軒從屋裡走了出來,說:「阿姊,想事要變天了。」

  「是呀。」宋五嫂愁容滿面,淡淡地望著天際說著:「只怕荷露他們更難尋人了。」

  宋明軒說道:「莫家的三奶奶整日念佛,想來會有佛爺護佑。」

  「話是這樣說,但他們不回來,終將叫人不放心。」宋五嫂的愁容不減。

  宋明軒還要再勸,宋五嫂搶著說:「外頭起風了,你還是回裡邊等吧。」

  「阿姊何不一起?」宋明軒說。

  宋五嫂回頭來將他一望,露出一絲和悅的笑顏,搖了搖頭,還未說話時,但見一個遠處一盞燈籠左搖右晃,風中落葉似的朝這邊飛奔而來。

  宋五嫂起初還以為是打更人,但打更人不會如此慌亂。誰人會在這半黑不明的天兒疾奔而走呢?

  走得近了,二人才看清那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樊」字。

  那人走得近了,果然是自己店裡的夥計。宋五嫂忙迎上去問:「什麼事這麼慌張?」

  夥計氣喘吁吁,說:「五嫂子,你快回店裡瞧瞧吧。吏部的趙侍郎正候著呢。」

  「趙侍郎?哪個趙侍郎?」宋五嫂的話剛一出口便已明白了,急忙說:「可是趙挺之趙老爺?」

  「正是呀。」夥計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不過還有別人,禮部的李侍郎也在。」

  「什麼?」宋五嫂有些納罕。

  夥計說:「原是吏部的趙老爺來,但禮部的李老爺也要跟來。吏部的趙老爺便與他一道,現禮部的吏部的兩位老爺都在堂里候著呢。」

  宋明軒也迎了上來,訓斥道:「什麼禮部吏部,說得絆不絆嘴!」

  宋五嫂卻將弟弟一拉,說:「我已明白了八九分。他們一個尋兒子,一個尋閨女。」然後又對夥計說:「我這就與你回去。」

  宋明軒拉住阿姊,說:「還是我去吧,我與德甫是同窗好友,尚能有話說。」

  宋五嫂一笑,說:「你雖與趙德甫有舊,我也與李家娘子相識。人家既是尋到店裡,我這個掌柜的就要去應付。你還是留在這裡,茗樓家大,不能沒個男子。」

  就在這時,天空中又轟然作響,雷光隱隱可見。不過一瞬,大雨就落了下來,宋家姐弟連同那夥計都忙躲到茗樓的屋檐下避雨。

  這雨一旦下起來就似瓢潑一般,「嘩啦啦」白霧蒸騰,冷風席捲而來。

  宋明軒皺眉道:「雨這樣大,阿姊可怎麼回去?」

  宋五嫂苦笑:「那也得去。」

  她正要走,茗樓大堂內忽然亮起一盞燈火。大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披著絨毛外套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宋家姐弟定睛一瞧,原來來人是莫家的三女兒雲溪。

  莫雲溪未施粉黛,但容顏也十足的俏麗白皙,比起她的母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一手拎著燈籠一手拿著雨傘,含笑說:「五嫂子,這傘你拿去。」

  宋五嫂也不客氣,接過傘來說:「這也正當時,多謝三姑娘了。」

  「不謝。」雲溪矜持的笑著:「雨天道兒難走,嫂子要當心。」

  宋五嫂應了一聲,便與夥計共撐一把傘去了。

  宋明軒望著阿姊遠去的背影愣愣的出神。雲溪靠過來說:「家興哥哥,外邊起風了,何不進來坐坐?」

  宋明軒恍若失神,自言自語似的說:「我能做什麼?我能做什麼……」

  「什麼?」雲溪湊過耳朵一聽,不禁笑道:「家興哥哥是魔怔了不成?」

  宋明軒幽幽的轉過頭來,對雲溪說道:「雲溪,我能做些什麼呢?」

  「你呀,可以進來吃一碗熱茶,好暖暖身子。」雲溪說著便拉過宋明軒的手向大堂里走來。

  宋明軒卻忽然甩開了她的手,說:「不!我堂堂男兒,怎麼可以這樣……」


  雲溪將他一瞧,見他眼神渙散,語無倫次、詞不達意,也不免擔起心來,說:「家興哥哥,你別莫要嚇我呀!」

  宋明軒望著她,問:「你說我到底能幹什麼?」

  「你……你……」雲溪想了想,說:「你能保護我們呀!」

  「保護你們?」宋明軒重複著她的話。

  「是呀!」雲溪再次拉過他的手向大堂里走來,邊走邊說:「你想,我大女兄在外邊,你的阿姊又回樊樓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女眷如何不恐慌?只要家興哥哥在這兒,我們就安心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進了大堂來。大堂中已點燃了一盞油燈,雲溪拉他坐下,說:「家興哥哥,我去燒些滾水來與你點茶吃。」

  她正要走時,宋明軒忽然又將她的手拉住了。雲溪一怔,隨即雲霞紅了臉面。

  雖說雲溪性格豁達,但也畢竟是個女子,她拉男子的手尚還可以,可男子主動拉自己的手這還是頭一遭。

  「怎麼了家興哥哥?」雲溪問道。

  宋明軒抬起臉來,說:「上元那天,荷露約我在長風樓見面。她問我,何以我的表字叫家興,難道不是為了考取功名?」

  「嗯?那哥哥怎麼說?」雲溪也好奇起來。

  「我說,我和阿姊一起經濟樊樓,也可令家族興旺。」宋明軒說完問道:「雲溪,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雲溪也坐了下來,單手托腮,思索道:「也好啊,以前爹爹在時常聽他說,官場明槍暗箭,最是不堪。家興哥哥有志於樊樓,不比做官的差。」

  宋明軒含蓄的一笑,說:「可我如今發覺我錯了。樊樓有我阿姊操持,我只能學些皮毛。讀書,我又不及時雨。自從我退了與荷露的婚約之後,每每在想,似我這樣百無一用的人,的確也是配她不起。」

  他這番話並非客套,而是發自肺腑的。也因此,雲溪聽在耳中也百般不是滋味。

  「家興哥哥何需說這樣的話。」雲溪嘆道:「哥哥是男子,將來樊樓總要交到哥哥的手上。在我們莫家,我又何嘗不覺得自己是個蠢物。」

  宋明軒一呆,問:「為何這樣說?」

  雲溪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說:「我家大女兄是嫡出,有父親疼愛,而且自幼練得一身好武藝,騎術更是一流。在咱東京城中也頗有些聲望的。我家二女兄呢?雖說是庶出,但好歹她媽得寵,自幼也是錦衣玉食的,才養成雲湘她那性兒。我呢,左也掛不著,右也挨不上,故而一門心思想著幫我媽爭寵。可後來爹爹死了,家也被抄了,我才知道大女兄是疼愛我的。話又說回來,大女兄她……她落了水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兒似的,對我和雲湘都好了許多許多。我很承她的情的,但云湘卻還是那樣子。」

  二人對坐嗟嘆,似乎都有不勝唏噓之感。

  此時已是五更更末,過不多時晨雞就要報曉了,而此時的樊樓卻是燈火通明,一干大伯俊糟以及使喚婆子都恭敬的站著,另有兩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面容冷峻的坐在長桌的兩邊。

  大雨滾滾而下,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將整個樊樓的門口變成了個水簾洞。

  曹媽媽望著門口,正在心焦時,忽見兩人從「水簾洞」外鑽了進來。眾人定睛一瞧,正是宋五嫂和去叫她的夥計。

  「哎呀,今兒有要事纏身,怠慢了兩位老爺,該死該死!」她進了門兒來,一邊擰衣服上的水一邊笑著說道。

  趙挺之和李格非對視了一眼,冷峻的面容卻沒有絲毫的緩解。

  曹媽媽倒像是抓著了救命稻草似的擁上去,說道:「五嫂子,可出了大事了。」

  「什麼大事?」宋五嫂邊走邊側耳聽她說。

  「趙老爺家的公子和李老爺家的娘子徹夜未歸,說不得,是跟咱樊樓有干係。」

  宋五嫂呵呵一笑,撇開曹媽媽,迎將上來,先屈膝福了一福,說:「拙婦宋氏給兩位老爺見禮了。這大黑天兒的,又冷嗖嗖的,怎麼沒叫曹媽媽整治個魚吃?」

  趙挺之將手一擺,說:「掌柜的,咱們閒話少敘。這青霜結瓦的時辰,我們來也不是吃你魚的。敝府犬子徹夜未歸,去太學打聽,也沒見人影兒,後來得知是給李老爺的好閨女給叫了去,這雞都快打鳴了,還不見回來,特來樊樓相問。」

  李格非立即紅了臉,接過話頭來說:「宋五嫂,小女你是知道的,人雖任性,卻也是個守禮的,哪能平白無故的約男子出去?這分明是誹謗!」


  趙挺之面色一變,拂袖起身,說:「怎麼?李侍郎是說在下構陷於你了?」

  李格非冷冷笑道:「構陷不敢,只是小女同樣徹夜未歸,老夫一顆心懸在喉嚨眼兒,哪有閒氣與人爭執?」

  「哼!」趙挺之一甩袍袖,對宋五嫂說:「掌柜的,聽聞李家小娘子與掌柜的是好朋友。故而我二人才相約討教,若是尋到了李家娘子,想必也就尋到了犬子。」

  「趙老爺,拙婦……」宋五嫂話還沒說,李格非卻又搶著說:「不錯,宋五嫂若是知道就快些說出來,一來找尋二人是正理兒,二來也還小女清白,免得叫小人嚼舌根!」

  趙挺之一拍桌子,喝道:「你說誰是小人!」

  李格非也怒目而視,說:「當年王半山亂政,搞得民不聊生、天下疲敝,他的走狗哪個不是小人!」

  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皆是大驚失色,尤其趙挺之更氣得是面色發青。

  王半山便是指王安石了。他的變法雖然虎頭蛇尾,但其影響卻十分深遠。後來做官的人只能戰隊,不是變法派,就是守舊派。

  這趙挺之乃是變法派,而李格非卻是守舊派。二人平日裡在朝共事都是互不理睬,這次若不是因兒女的事也不會走到一起。

  不過,李格非的這句話卻說得極重,眾目睽睽之下趙挺之如何下得了台?

  只聽趙挺之怒道:「李侍郎,你教子無方,縱容女兒勾搭外男,夜亂淫奔,壞我禮教大防。天下人誰會說你是君子!」

  李格非也勃然變色,起身喝道:「你說誰教子無方!誰夜亂淫奔!紅嘴白牙,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了?現下二人下落不明,焉知不是你家兒子劫我女兒而去!」

  趙挺之哈哈一笑,說:「當真荒謬!犬子今年大考,定做綠衣郎!大好的前程不要,因何去做強盜!哼哼!反是你女兒整日價的賭錢酗酒,淨填些淫詞艷曲來勾搭男人,東京城裡誰人不知?」

  李格非氣得滿面通紅,一時卻也爭執不過,只得說:「我……我……我跟你拼了!」

  他說著就要衝上去拉扯趙挺之,幸好樊樓手下一眾男丁紛紛擁上才勉強將他拉住。

  趙挺之卻呵呵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堂堂六部大臣,竟然在瓦肆酒樓就和人動粗,真是失了我士大夫的儀態!」

  「趙挺之!你這卑鄙小人,讓你位列朝班才是我士大夫亘古未有之大恥!」李格非雖在人堆里掙扎,但說話罵人卻不能被阻止。

  眼前事情越鬧越離譜,宋五嫂也著了急,急忙搶過一個瓷盆來,站上桌子,「咚咚咚」將瓷盆敲得震天響,頃刻就將大家的聲音壓住了。

  「二位老爺,可否聽我一言?」宋五嫂說道。

  二人這才收斂了怒氣,雖沒有回答,但各自整理衣冠,等於暫時也不會再爭執了。

  宋五嫂嘆了一口氣,說:「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既不是夜亂淫奔,也不是劫人害命。他們都是一位姑娘的好朋友,那位姑娘眼下遇到了難事,他們有情有義,都去助力了。」

  二人對視一眼,趙挺之急急問道:「是哪位姑娘?」

  「我知道!」李格非望著宋五嫂問:「可是莫家長女莫雲瀟?」

  宋五嫂點了點頭。

  趙挺之皺眉一想,喃喃道:「莫雲瀟?這個名字倒也耳熟,卻不記得在何處聽過?」

  宋五嫂一笑,說:「莫雲瀟您老未必知道,但女閻羅一定聽過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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