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尾聲
卓凌風與張三丰一番交手後，張三丰也未著急離開，又與卓凌風討論武學，雙方俱是當今數一數二的武學大高手，都將自己所通之武學毫無保留，均是大有獲益。
這日，桃花島上又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原來是張無忌帶著小昭到了。
紫衫龍王與殷離住在桃花島，卓凌風早就告知了張無忌，這桃花島占地廣大，卓凌風與趙敏也住不過來，故而卓凌風也未讓黛琦絲與殷離離開，兩人住東，那師徒兩住西，各自無事。
張無忌早將「乾坤大挪移」送還波斯總教一份，以此換取他們對黛琦絲的網開一面。
波斯總教之人眼見中土明教勢大，不是他們所知的四分五裂之局，自然見好就收，當即答應不再找黛琦絲麻煩。
張無忌處理好教務，便趕來桃花島。
張三丰與張無忌祖孫相見，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卓凌風與趙敏引著二人去見黛琦絲，張三丰與周芷若因為各自身份敏感，也不好不去。
到了黛琦絲住處，小昭一見到母親，心中悲喜交集，流下淚來。
她從小被母親寄養在別處，難得相見，長大之後，又被母親派往光明頂盜取「乾坤大挪移」，此一節一直瞞著張無忌。
若非卓凌風上次對張無忌講明來龍去脈，她都不知如何開口，黛琦絲也覺自己對不起女兒，母女兩都是各自神傷，張無忌正待勸慰，
忽聽一道清脆的聲音說道：「你個沒良心的！」語音中充滿了喜悅之情。
眾人轉睛看去，見說話的是個少女，一張臉蛋滿是坑窪，但一雙眸子甚是清徹，正是張無忌的表妹殷離。
張無忌喜道：「蛛兒，你還好嗎？」
殷離看見張無忌，也是神情激動，一步搶上，揪住張無忌衣裳，說道：「我天天在盼你，卻想不到這個挨千刀的現在才來！」說著瞥了小昭一眼道：「是不是某人不讓你來啊？」
張無忌笑道：「哪有的事，只是教務繁多，我脫不開身，這一得空我就立刻來了！」
然而殷離突然抓住他的左耳，用力一扭。張無忌痛叫：「啊喲！你幹甚麼？」
殷離道：「你這千刀萬剮的醜八怪！你……你敢騙我，你敢騙我。」說著在他胸口連捶三拳，砰砰有聲。
張無忌本就覺得自己對不起殷離，又見她淚眼盈盈瞧著自己，充滿了愛憐之情，但覺不論她叫自己做什麼都該萬死不辭，挨拳頭又算什麼？自不敢運「九陽神功」相抗，忍痛受了她這三拳。
卓凌風見狀，這才知道張無忌為何能有這多女子傾心，只這一點，不知多少男子就做不到，尤其似他這種藝蓋當世，位尊權重之人，更是難得。當即笑道：「殷姑娘知道我將她們的信息告知於你，是日也望，夜也望，你若再是不來，估計桃花島上得多一座望夫石了。」
趙敏瞪著他說道：「你怎麼知道人家日望夜也望，你莫不是一直偷看？」
卓凌風對張無忌一直心懷歉疚，本意是想助他得享齊人之福，但被趙敏這麼一搶白，不由很是尷尬。
只聽殷離斷然道：「卓大哥說得極是，今日張真人在，我師父也在，小昭，周姑娘與我俱在，你究竟怎麼想的，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周芷若進了廳房，一直靜靜坐在一邊，這時聽了這話，臉上一熱，說道：「殷姑娘，不日我就會回峨眉，繼承師父衣缽，這兒女間事，跟我毫無關係，請你慎言！」
說到這裡，眾皆默然，趙敏忽地咯咯一笑，說道：「你真打算青燈古佛一輩子？」
她打趣周芷若，哪知周芷若目光一轉，落在卓凌風身上，俏目通紅，淚水滾來滾去，卻不流下。
別瞧她已是威震江湖的女傑，在受到重大委屈之時，卻與尋常女子一般柔弱。
卓凌風心中百感交集，回頭向趙敏道：「敏妹，不可胡說。」
趙敏白他一眼，冷笑道：「你們這些有點本事的男人都喜歡自以為是！」
張無忌身子就聲一顫，卓凌風也不禁住口，長長嘆了口氣。
眾人看在眼裡，心中均是亮堂。
這話將卓凌風與張無忌都給罵進去了。
周芷若託詞繼承衣缽，其實都是藉口。
峨眉掌門本來要求出家尼姑方能繼承。但滅絕師太在上光明頂時，早就改了繼承峨眉掌門的條件，如今縱然要周芷若繼承衣缽，也無需出家。究其根源，還是周芷若與卓凌風、張無忌之間的糾葛，只盼參禪禮佛，能夠斷絕情念，若不然，終是一個不了之局。
畢竟卓凌風對周芷若成見太深，哪怕明知自己對不起她，讓她清譽盡毀，也難升起為她負責之心。
張無忌則是心酸又是迷亂，面對如今的周芷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求娶固然不對，放下又有幾分不舍。
張無忌這一生之中，遇到了不少美貌少女，與他牽扯最深的莫過於周芷若、殷離、小昭三人。
他確是不止一次想起：「這幾位姑娘都是對他情愛深厚，不論我和哪一個成親，定會大傷其餘三人之心。我如何自處，到底在我內心深處，我最愛的是哪一個呢？」
他武功雖強，性格其實頗為優柔寡斷，萬事之來，往往順其自然，當不得已處，雅不願拂逆旁人之意，寧可捨己從人。
有時他內心深處，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這幾位姑娘終身一起廝守，大家和和睦睦，豈不逍遙快樂？」
其時乃是元末，不論士商賈、江湖豪客，三妻四妾實是尋常之極，單只一妻的反倒罕有。只是明教源自波斯，向來諸教眾節儉刻苦，除妻子外少有侍妾。
張無忌又深覺不論和哪一位姑娘匹配，在自己都是莫大的福澤，倘若再娶姬妾，未免太也對不起人，因此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從來不敢多想，偶爾念及，往往便即自責：「為人須當自足，我竟心存此念，那不是太過卑鄙可恥麼？」
當他看到周芷若與卓凌風在英雄大會上的一幕幕，殷離又不在身邊，那麼順理成章自是要與小昭成婚。
此番來到桃花島，其實就是找小昭母親，稟明紫衫龍王成婚事宜。可眼見殷離，又平添了無數心事。
他當日答應要娶殷離為妻之事，他可沒忘，大丈夫一諾千金，豈能出爾反爾？
卓凌風眼見張無忌沉吟不語，知道他的顧慮，心下暗嘆：「遇上這種事，也就只有張無忌這種正人君子才會如此為難了。」
卓凌風深知倘若他與張無忌易地而處，又無穿越之能，必然會想著怎樣去享齊人之福，絕對不會如他一般想法。
只聽殷離嗔道：「好了，你扭扭捏捏的成什麼樣子，這裡這麼多人，也不怕人笑話。」
張無忌苦笑道：「表妹，我……」
殷離忽道：「你這醜八怪既沒良心，也沒眼，你是嫌我的臉腫得難看，在你心裡，哪裡及得上千嬌百媚的她們！」
她片刻之前還在言笑晏晏，突然間變的氣惱異常，但這一連串的咒罵，神情語態，一如往昔。
張無忌不禁心想：「蛛兒身材婀娜苗條，不瞧她面目，何嘗不是個絕色美女，何嘗輸與趙敏、周芷若、小昭三人？
他心念一動之下，隨即自責：「張無忌啊張無忌，到了這當口，你還在心中品評她相貌身材美是不美？」
殷離幽幽一嘆，說道：「你也別怪我，當初我知道曾阿牛竟然就是那個狠心短命的小鬼張無忌。我是又氣又怒，你這沒良心的，騙得我好苦！」
說著跳將起來，伸手又去扭他右耳。
張無忌嘻嘻一笑，閃身避開，作揖道：「好蛛兒，你饒了我罷！」
殷離道：「我才不饒你呢！你說要娶我為妻，今日又是作何？」
張無忌想到自己曾對殷離說過：「姑娘，我誠心愿意娶你為妻，盼你別說我不配。」
又全心全意的對她說道：「從今而後，我會盡力愛護你，照顧你，不論有多少人來跟你為難，不論有多麼厲害的人來欺侮你，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樂，忘去了從前的苦處。」他想到這幾句話，不禁紅暈上臉，忍不住向小昭斜睨一眼。
小昭說道：「公子，我只是個小丫鬟，只要你能讓我侍候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殷離哈哈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怕了？怕張無忌不娶你做老婆了？」
小昭臉上一紅，道：「殷家姐姐，你別怪他，其實我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我從未想過能夠嫁給公子！如你心中還是不平，我此間向你道歉好麼？」說到這裡斂衽施禮.
殷離向來性子執拗，但眼見小昭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下登時軟了，忙將她扶住，笑道：「你這傻丫頭，你放心，我才不會跟你爭這醜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那是蝴蝶谷中咬傷我手背的小張無忌。
眼前這個醜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叫張無忌也好，我一點也不喜歡。」
她轉過頭來，柔聲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兇惡的小張無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
張無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張無忌，怎地……怎地……」
殷離神色溫柔的瞧著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變幻，終於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丑啊美的，我本是不在乎的，要不然，怎會修煉『千蛛萬毒手』呢？
這兩年來，卓大哥不止一次提過，說他可以助我散功，恢復容貌。可是我不願意。你，你還記得我娘的事嗎？」
張無忌點頭道：「當然記得。」
當年殷離母親修習「千蛛萬毒手」，卓有成就，可為了殷野王，又將一身毒功散去，只為恢復容貌。
怎料殷野王后來又娶了侍妾，還生下了兒子，殷離因父親偏袒愛妾母子，一怒之下，殺死了小妾，母親又為了救自己，而抹頸自盡。
殷離自此與父脫離關係，四處流浪，這才拜在金花婆婆門下。後與張無忌於蝶谷相遇，張無忌因不肯跟隨蛛兒往靈蛇島，在她手上狠狠地的咬了一口，從此張無忌在蛛兒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對他念念不忘。
殷離輕輕嘆息一聲：「以前我不明白她為何要散去功力，保住容顏呢？
直到在這桃花島上，看到卓大哥與大嫂，我才想明白，其實啊，在她心底，她就是深深愛著爹爹，她希望將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現在最心愛的男人眼裡。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一個女子有了心愛的人，就總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看的模樣！」
這番話讓趙敏、周芷若、黛琦絲、小昭也心生感觸，她們都是世上的絕色美人，但這幅美貌最希望讓自己的愛人看。
殷離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嘆道：「我運氣不錯，遇到了你，但是我娘是個傻女人，她看錯了人！」
說到這裡，她閉上眼睛，淚走如珠，順著眼角緩緩滴下。
張無忌心中大慟，心下也深深自責：「蛛兒對我這麼好，可是我對她卻如此寡情薄義？何以這些時日之中，我竟全沒將她放在心上？竟然沒對外公與舅舅說過。」他自做了明教教主之後，自己的私事是一概都拋之腦後了。但當著眾人面，只得道：「蛛兒，是我對不起你，關於你的事，我都沒向舅舅好好說過！」
殷離喟然一嘆，說道：「阿牛哥，當日在西域大漠之中，你與我同生共死，你為了讓我開心，這才答應娶我為妻。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不過我對你說過，我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張無忌啦。我要尋他去。我若是尋到了他，你說他還會打我、罵我、咬我嗎？」
說著也不等張無忌回答，轉身緩緩走了開去。
小昭聽得眼眶一熱，澀聲道：「殷姐姐！」
殷離應聲停步，轉過身來，深深得看了小昭一眼，說道：「小昭，你，你可要善待他啊！」
小昭微微一怔，脫口道：「那是自然！」
殷離寒著臉道：「我說的好，不是一日，卻是一輩子。阿牛哥是個傻好人，你以後可不能矇騙於他，否則我不饒你！」
小昭重重的一點頭，說道：「我不會騙他的！」
殷離微露笑意，雙目卻是慢慢紅了，驀地縱身一躍，已到了門口。
這一縱飄如飛絮，瞬間不見了人影。
張無忌陡地領會，原來殷離真正所愛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張無忌，是她記憶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張無忌，那個打她咬她、倔強兇狠的張無忌，卻不是眼前這個真正的張無忌，不是這個長大了的、待人仁恕寬厚的張無忌。
張無忌不禁咬著嘴唇，雙目泛紅，心中三分傷感、三分留戀、又有三分寬慰。
眾人望著殷離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眼之中，各自心生感慨，卓凌風與趙敏相視苦笑，均想：「這殷離為了尋找張無忌可以獨身萬里，如今卻又能說走就走，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灑脫，真了不起，遠勝於武林中無數成名的鬚眉豪傑！」
卓凌風本來覺得殷離行事顛狂，莫名其妙，如今卻有些尊重欽佩，轉頭向張無忌道：「張兄弟，你以無忌為名，如今又卸任教主之位，自該無拘無束，莫要讓自己空留遺憾！」
他覺得只要張無忌願意，將殷離小昭一起娶了，也未必不可能。
趙敏白了他一眼，啐道：「這話也該說於你聽吧？凌風凌風，憑虛凌風，正應無中生有！」說著又向周芷若瞥了一眼。
趙敏本身沒那麼多想法，然而隨著懷孕，變得很是敏感，再加上如今的周芷若各方面都比自己強，哪怕是引以為傲的容貌姿色，懷孕的自己也及不上周芷若婀娜多姿了。
尤其她發現卓凌風有心撮合殷離與小昭同侍一夫，但絕口不提周芷若，這讓她有些吃味，不禁心想：「她要留給自己嗎？」
卓凌風雖不能完全明白趙敏想什麼，但也能明白大概，不由臉皮灼燙，當即住口不言。
張無忌木立一會兒，忽地搖了搖頭，說道：「如此或許最好！真正的人事哪有想像的好。」
他知道殷離這一生，永遠會記著蝴蝶谷中那個一身狠勁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尋他。
可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說，她早已尋到了，因為那個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
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麼好。
卓凌風見此也不多說，當即讓趙敏準備些菜餚，為張無忌接風。
周芷若、小昭等女皆去幫忙，不一會，美味菜餚便整制出來，卓凌風肅請張三丰做了首席。
酒過三巡，張三丰放下酒杯，長笑一聲道：「無忌，今日老道與龍王在此，不如你與小昭姑娘就此成親吧！」
張三丰眼見張無忌與小昭互有情意，想到昔日愛徒張翠山成婚之時，自己並未在場，乃為平生憾事，故而將對愛徒的慈愛之心轉嫁到了張無忌身上，如今眼見徒孫為情所擾，而他雖是玄門高道，卻素來不喜繁文縟節，便直接提到了婚事。
一時間，小昭頓覺得魂兒悠悠，飄在九霄雲外，這是她最為渴望之事了。
張無忌卻如一枚雞蛋堵在嗓子眼裡，噎在當場，無言以對。
他本來是想娶小昭，但看到周芷若楚楚動人的樣子，又見到殷離對自己情深愛重之心，又很是糾結。
卓凌風哈哈大笑，拍手道：「張兄弟，這可是天大好事，你在這裡愣什麼？」
小昭眼見張無忌發愣，羞得滿臉通紅，起身便走。
張三丰笑道：「姑娘慢走！」說著看向張無忌，佯怒道：「無忌，你是不願意嗎？」
張無忌連忙起身道：「怎會，全憑太師父做主！」
小昭心裡高興，卻也大為羞赧。
張無忌又道：「太師父，孫兒父母雙亡，全仗太師父與幾位師叔伯活命之恩，如今成婚，希望能在武當山舉行，如此也讓父母泉下有知。」
張三丰微微一笑，說道：「如此甚好！
翠山有後如此，老道也就大懷安慰了！」
計議已定，需要操辦婚事，張無忌等人便要迴轉，特意邀請卓凌風夫婦一同前往。
卓凌風看向趙敏，趙敏最喜熱鬧，也有意迴轉陸地，打聽父兄情況，也就答應了。
周芷若對張無忌的感情最為複雜，見此，也不知何想。
眾人上了船隻，船離桃花島，張無忌眼見殷離不知去往何處，不禁幽幽一嘆，卓凌風笑道：「蛛兒輕功一流，武功也是不弱，又從小闖蕩，江湖經驗很是豐富，不會有事。
散散心，也就回來了，無需多慮。」
張無忌點了點頭，眾人來到艙室坐下，喝酒閒聊，無所不談，其樂無窮。
卓凌風眼見眾女笑語晏晏，卻不由想到與任盈盈的往事，她在那個世界，又與誰談笑，不覺心中淒涼，起身來到船頭，眺望大海。
趙敏知道他的心病，也不知如何勸慰，眾人見此，也不好多問，張無忌笑道：「我剛好有事需與大哥分說。」當即跟了出來。
海風吹拂，眼見卓凌風衣袂飄飄，張無忌上前與他並肩而立，張無忌忽道：「大哥，周姑娘之事……」
卓凌風擺一擺手，道：「我們不提她了！」
張無忌有些怔仲，皺眉道：「大哥，你未免太過苛待周姑娘了，她若真的青燈孤影，了此殘生，你將來真就不會後悔嗎？」
卓凌風沉默半晌，嘆了口氣，徐徐道：「我一生極少負人，可在男女之情上我已經害人不淺。
不瞞你說，如今我有了敏妹，很是幸福，可我越是幸福，內心則更為愧疚。」
張無忌不知他的離奇境遇，自然不明所以，當即愣住。
卓凌風深深望了他一眼，笑道：「兄弟，殷姑娘對你誠心一片，你為何不想著將她與小昭都娶了？」
張無忌流露出悵然之色。
卓凌風背負雙手，幽幽道：「說句實話，直到遇上你，我才知曉何謂品格高尚之人。
我很是自負，卻也自承遠不及你，倘若我是你，我一定會想辦法將她們都娶了，
只是關於周姑娘，我是真有些怕她，所以寧願對不起她，也不想讓自己徒增後悔！」
張無忌澀聲道：「她們都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我能得其一，深感福分不淺，不敢多想！」
卓凌風笑了笑，淡淡的道：「倘若你將她們都娶了，她們也感福分不淺呢？」
張無忌一怔，不禁笑道：「那大哥，你為何不將周姑娘娶了？」
說到這裡，他不覺輕輕嘆口氣：「我知道你之所以怕周姑娘，是因為她外表溫柔斯文，但心計之工，行事之辣，著實令人膽寒。
可趙敏與她亦是一般無二，況且身份更為敏感，你為何能夠接受她？
小弟一直想不明白，說句得罪大哥的話，倘若是我，必然難以抉擇，不會有你這般決絕。」
卓凌風忽地哈哈一笑，拍了拍張無忌的肩膀，笑道：「這世上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你，為何在我提醒之下，也甘願讓位朱元璋，我也想不通！」
張無忌笑道：「我接任教主，乃是應我外公、舅舅之請，事急從權，非我本意。而且明教之宗旨，不過希望能夠造福於民。
朱元璋才略勝我十倍，只要能驅逐韃虜，讓百姓安居樂業，我個人利害得失，不足為道。
我倘若舍不下這教主之位，明教又起分歧，一定禍亂天下，民生遭難。」
卓凌風微微點頭，嘆道：「你天生喜歡為人著想，這我都知道的！」心想：「在這種生產力落後的時代，讓百姓安居樂業，別說朱元璋，換了誰也做不到。」
但他知道張無忌是個理想主義者，不願掃他的興，也不明言，微笑道：「你想的不錯，可你以為放棄教主之位，明教就不會有分歧了嗎？
這朱元璋固然有自己的死忠，可你被明教視為明尊臨凡，擁躉何其之多，而這些人豈能服朱元璋？日後也難保不會生亂哪！」
張無忌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人心最為難測，人力又有窮盡，若真有這一天，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卓凌風驀地長笑道：「人間事常難遂人願，且看明月又有幾回圓！」
一時間，二人目視蒼茫大海，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次日清晨，到了舟山，大船靠岸。
周芷若一言不發，飄然去了。
張無忌知道她是要迴轉峨眉，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當下叫道：「周姑娘，你跟我們一起去武當山做客吧！」
周芷若搖了搖頭，道：「我不去啦，這次我來桃花島，就是為了最後一個心愿，如今心愿已了，當回峨眉面見家師！」
卓凌風對她成見很深，此時心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悲戚，對自己又有幾分鄙夷。
因為他希望張無忌將小昭、殷離都娶了，可為什麼沒有想讓他將周芷若也娶了呢？
這份念頭，對於卓凌風來說，代表什麼，他心知肚明。
趙敏笑嘻嘻望著周芷若道：「周姐姐，當日你要和我打賭，我雖然未曾同意，但終歸是你贏了，今天我就叫你『姐姐』。
況且聽說你踏入江湖之路，全因張真人，如今你跟我們一起去武當山，不僅能故地重遊，大家也能好好熱鬧熱鬧，哪怕你出家為尼，也是向以前的自己徹底告別啊！
你說，是不是？」(本章完)
這日，桃花島上又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原來是張無忌帶著小昭到了。
紫衫龍王與殷離住在桃花島，卓凌風早就告知了張無忌，這桃花島占地廣大，卓凌風與趙敏也住不過來，故而卓凌風也未讓黛琦絲與殷離離開，兩人住東，那師徒兩住西，各自無事。
張無忌早將「乾坤大挪移」送還波斯總教一份，以此換取他們對黛琦絲的網開一面。
波斯總教之人眼見中土明教勢大，不是他們所知的四分五裂之局，自然見好就收，當即答應不再找黛琦絲麻煩。
張無忌處理好教務，便趕來桃花島。
張三丰與張無忌祖孫相見，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卓凌風與趙敏引著二人去見黛琦絲，張三丰與周芷若因為各自身份敏感，也不好不去。
到了黛琦絲住處，小昭一見到母親，心中悲喜交集，流下淚來。
她從小被母親寄養在別處，難得相見，長大之後，又被母親派往光明頂盜取「乾坤大挪移」，此一節一直瞞著張無忌。
若非卓凌風上次對張無忌講明來龍去脈，她都不知如何開口，黛琦絲也覺自己對不起女兒，母女兩都是各自神傷，張無忌正待勸慰，
忽聽一道清脆的聲音說道：「你個沒良心的！」語音中充滿了喜悅之情。
眾人轉睛看去，見說話的是個少女，一張臉蛋滿是坑窪，但一雙眸子甚是清徹，正是張無忌的表妹殷離。
張無忌喜道：「蛛兒，你還好嗎？」
殷離看見張無忌，也是神情激動，一步搶上，揪住張無忌衣裳，說道：「我天天在盼你，卻想不到這個挨千刀的現在才來！」說著瞥了小昭一眼道：「是不是某人不讓你來啊？」
張無忌笑道：「哪有的事，只是教務繁多，我脫不開身，這一得空我就立刻來了！」
然而殷離突然抓住他的左耳，用力一扭。張無忌痛叫：「啊喲！你幹甚麼？」
殷離道：「你這千刀萬剮的醜八怪！你……你敢騙我，你敢騙我。」說著在他胸口連捶三拳，砰砰有聲。
張無忌本就覺得自己對不起殷離，又見她淚眼盈盈瞧著自己，充滿了愛憐之情，但覺不論她叫自己做什麼都該萬死不辭，挨拳頭又算什麼？自不敢運「九陽神功」相抗，忍痛受了她這三拳。
卓凌風見狀，這才知道張無忌為何能有這多女子傾心，只這一點，不知多少男子就做不到，尤其似他這種藝蓋當世，位尊權重之人，更是難得。當即笑道：「殷姑娘知道我將她們的信息告知於你，是日也望，夜也望，你若再是不來，估計桃花島上得多一座望夫石了。」
趙敏瞪著他說道：「你怎麼知道人家日望夜也望，你莫不是一直偷看？」
卓凌風對張無忌一直心懷歉疚，本意是想助他得享齊人之福，但被趙敏這麼一搶白，不由很是尷尬。
只聽殷離斷然道：「卓大哥說得極是，今日張真人在，我師父也在，小昭，周姑娘與我俱在，你究竟怎麼想的，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周芷若進了廳房，一直靜靜坐在一邊，這時聽了這話，臉上一熱，說道：「殷姑娘，不日我就會回峨眉，繼承師父衣缽，這兒女間事，跟我毫無關係，請你慎言！」
說到這裡，眾皆默然，趙敏忽地咯咯一笑，說道：「你真打算青燈古佛一輩子？」
她打趣周芷若，哪知周芷若目光一轉，落在卓凌風身上，俏目通紅，淚水滾來滾去，卻不流下。
別瞧她已是威震江湖的女傑，在受到重大委屈之時，卻與尋常女子一般柔弱。
卓凌風心中百感交集，回頭向趙敏道：「敏妹，不可胡說。」
趙敏白他一眼，冷笑道：「你們這些有點本事的男人都喜歡自以為是！」
張無忌身子就聲一顫，卓凌風也不禁住口，長長嘆了口氣。
眾人看在眼裡，心中均是亮堂。
這話將卓凌風與張無忌都給罵進去了。
周芷若託詞繼承衣缽，其實都是藉口。
峨眉掌門本來要求出家尼姑方能繼承。但滅絕師太在上光明頂時，早就改了繼承峨眉掌門的條件，如今縱然要周芷若繼承衣缽，也無需出家。究其根源，還是周芷若與卓凌風、張無忌之間的糾葛，只盼參禪禮佛，能夠斷絕情念，若不然，終是一個不了之局。
畢竟卓凌風對周芷若成見太深，哪怕明知自己對不起她，讓她清譽盡毀，也難升起為她負責之心。
張無忌則是心酸又是迷亂，面對如今的周芷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求娶固然不對，放下又有幾分不舍。
張無忌這一生之中，遇到了不少美貌少女，與他牽扯最深的莫過於周芷若、殷離、小昭三人。
他確是不止一次想起：「這幾位姑娘都是對他情愛深厚，不論我和哪一個成親，定會大傷其餘三人之心。我如何自處，到底在我內心深處，我最愛的是哪一個呢？」
他武功雖強，性格其實頗為優柔寡斷，萬事之來，往往順其自然，當不得已處，雅不願拂逆旁人之意，寧可捨己從人。
有時他內心深處，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這幾位姑娘終身一起廝守，大家和和睦睦，豈不逍遙快樂？」
其時乃是元末，不論士商賈、江湖豪客，三妻四妾實是尋常之極，單只一妻的反倒罕有。只是明教源自波斯，向來諸教眾節儉刻苦，除妻子外少有侍妾。
張無忌又深覺不論和哪一位姑娘匹配，在自己都是莫大的福澤，倘若再娶姬妾，未免太也對不起人，因此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從來不敢多想，偶爾念及，往往便即自責：「為人須當自足，我竟心存此念，那不是太過卑鄙可恥麼？」
當他看到周芷若與卓凌風在英雄大會上的一幕幕，殷離又不在身邊，那麼順理成章自是要與小昭成婚。
此番來到桃花島，其實就是找小昭母親，稟明紫衫龍王成婚事宜。可眼見殷離，又平添了無數心事。
他當日答應要娶殷離為妻之事，他可沒忘，大丈夫一諾千金，豈能出爾反爾？
卓凌風眼見張無忌沉吟不語，知道他的顧慮，心下暗嘆：「遇上這種事，也就只有張無忌這種正人君子才會如此為難了。」
卓凌風深知倘若他與張無忌易地而處，又無穿越之能，必然會想著怎樣去享齊人之福，絕對不會如他一般想法。
只聽殷離嗔道：「好了，你扭扭捏捏的成什麼樣子，這裡這麼多人，也不怕人笑話。」
張無忌苦笑道：「表妹，我……」
殷離忽道：「你這醜八怪既沒良心，也沒眼，你是嫌我的臉腫得難看，在你心裡，哪裡及得上千嬌百媚的她們！」
她片刻之前還在言笑晏晏，突然間變的氣惱異常，但這一連串的咒罵，神情語態，一如往昔。
張無忌不禁心想：「蛛兒身材婀娜苗條，不瞧她面目，何嘗不是個絕色美女，何嘗輸與趙敏、周芷若、小昭三人？
他心念一動之下，隨即自責：「張無忌啊張無忌，到了這當口，你還在心中品評她相貌身材美是不美？」
殷離幽幽一嘆，說道：「你也別怪我，當初我知道曾阿牛竟然就是那個狠心短命的小鬼張無忌。我是又氣又怒，你這沒良心的，騙得我好苦！」
說著跳將起來，伸手又去扭他右耳。
張無忌嘻嘻一笑，閃身避開，作揖道：「好蛛兒，你饒了我罷！」
殷離道：「我才不饒你呢！你說要娶我為妻，今日又是作何？」
張無忌想到自己曾對殷離說過：「姑娘，我誠心愿意娶你為妻，盼你別說我不配。」
又全心全意的對她說道：「從今而後，我會盡力愛護你，照顧你，不論有多少人來跟你為難，不論有多麼厲害的人來欺侮你，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樂，忘去了從前的苦處。」他想到這幾句話，不禁紅暈上臉，忍不住向小昭斜睨一眼。
小昭說道：「公子，我只是個小丫鬟，只要你能讓我侍候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殷離哈哈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怕了？怕張無忌不娶你做老婆了？」
小昭臉上一紅，道：「殷家姐姐，你別怪他，其實我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我從未想過能夠嫁給公子！如你心中還是不平，我此間向你道歉好麼？」說到這裡斂衽施禮.
殷離向來性子執拗，但眼見小昭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下登時軟了，忙將她扶住，笑道：「你這傻丫頭，你放心，我才不會跟你爭這醜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那是蝴蝶谷中咬傷我手背的小張無忌。
眼前這個醜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叫張無忌也好，我一點也不喜歡。」
她轉過頭來，柔聲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兇惡的小張無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
張無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張無忌，怎地……怎地……」
殷離神色溫柔的瞧著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變幻，終於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丑啊美的，我本是不在乎的，要不然，怎會修煉『千蛛萬毒手』呢？
這兩年來，卓大哥不止一次提過，說他可以助我散功，恢復容貌。可是我不願意。你，你還記得我娘的事嗎？」
張無忌點頭道：「當然記得。」
當年殷離母親修習「千蛛萬毒手」，卓有成就，可為了殷野王，又將一身毒功散去，只為恢復容貌。
怎料殷野王后來又娶了侍妾，還生下了兒子，殷離因父親偏袒愛妾母子，一怒之下，殺死了小妾，母親又為了救自己，而抹頸自盡。
殷離自此與父脫離關係，四處流浪，這才拜在金花婆婆門下。後與張無忌於蝶谷相遇，張無忌因不肯跟隨蛛兒往靈蛇島，在她手上狠狠地的咬了一口，從此張無忌在蛛兒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對他念念不忘。
殷離輕輕嘆息一聲：「以前我不明白她為何要散去功力，保住容顏呢？
直到在這桃花島上，看到卓大哥與大嫂，我才想明白，其實啊，在她心底，她就是深深愛著爹爹，她希望將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現在最心愛的男人眼裡。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一個女子有了心愛的人，就總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看的模樣！」
這番話讓趙敏、周芷若、黛琦絲、小昭也心生感觸，她們都是世上的絕色美人，但這幅美貌最希望讓自己的愛人看。
殷離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嘆道：「我運氣不錯，遇到了你，但是我娘是個傻女人，她看錯了人！」
說到這裡，她閉上眼睛，淚走如珠，順著眼角緩緩滴下。
張無忌心中大慟，心下也深深自責：「蛛兒對我這麼好，可是我對她卻如此寡情薄義？何以這些時日之中，我竟全沒將她放在心上？竟然沒對外公與舅舅說過。」他自做了明教教主之後，自己的私事是一概都拋之腦後了。但當著眾人面，只得道：「蛛兒，是我對不起你，關於你的事，我都沒向舅舅好好說過！」
殷離喟然一嘆，說道：「阿牛哥，當日在西域大漠之中，你與我同生共死，你為了讓我開心，這才答應娶我為妻。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不過我對你說過，我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張無忌啦。我要尋他去。我若是尋到了他，你說他還會打我、罵我、咬我嗎？」
說著也不等張無忌回答，轉身緩緩走了開去。
小昭聽得眼眶一熱，澀聲道：「殷姐姐！」
殷離應聲停步，轉過身來，深深得看了小昭一眼，說道：「小昭，你，你可要善待他啊！」
小昭微微一怔，脫口道：「那是自然！」
殷離寒著臉道：「我說的好，不是一日，卻是一輩子。阿牛哥是個傻好人，你以後可不能矇騙於他，否則我不饒你！」
小昭重重的一點頭，說道：「我不會騙他的！」
殷離微露笑意，雙目卻是慢慢紅了，驀地縱身一躍，已到了門口。
這一縱飄如飛絮，瞬間不見了人影。
張無忌陡地領會，原來殷離真正所愛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張無忌，是她記憶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張無忌，那個打她咬她、倔強兇狠的張無忌，卻不是眼前這個真正的張無忌，不是這個長大了的、待人仁恕寬厚的張無忌。
張無忌不禁咬著嘴唇，雙目泛紅，心中三分傷感、三分留戀、又有三分寬慰。
眾人望著殷離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眼之中，各自心生感慨，卓凌風與趙敏相視苦笑，均想：「這殷離為了尋找張無忌可以獨身萬里，如今卻又能說走就走，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灑脫，真了不起，遠勝於武林中無數成名的鬚眉豪傑！」
卓凌風本來覺得殷離行事顛狂，莫名其妙，如今卻有些尊重欽佩，轉頭向張無忌道：「張兄弟，你以無忌為名，如今又卸任教主之位，自該無拘無束，莫要讓自己空留遺憾！」
他覺得只要張無忌願意，將殷離小昭一起娶了，也未必不可能。
趙敏白了他一眼，啐道：「這話也該說於你聽吧？凌風凌風，憑虛凌風，正應無中生有！」說著又向周芷若瞥了一眼。
趙敏本身沒那麼多想法，然而隨著懷孕，變得很是敏感，再加上如今的周芷若各方面都比自己強，哪怕是引以為傲的容貌姿色，懷孕的自己也及不上周芷若婀娜多姿了。
尤其她發現卓凌風有心撮合殷離與小昭同侍一夫，但絕口不提周芷若，這讓她有些吃味，不禁心想：「她要留給自己嗎？」
卓凌風雖不能完全明白趙敏想什麼，但也能明白大概，不由臉皮灼燙，當即住口不言。
張無忌木立一會兒，忽地搖了搖頭，說道：「如此或許最好！真正的人事哪有想像的好。」
他知道殷離這一生，永遠會記著蝴蝶谷中那個一身狠勁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尋他。
可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說，她早已尋到了，因為那個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
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麼好。
卓凌風見此也不多說，當即讓趙敏準備些菜餚，為張無忌接風。
周芷若、小昭等女皆去幫忙，不一會，美味菜餚便整制出來，卓凌風肅請張三丰做了首席。
酒過三巡，張三丰放下酒杯，長笑一聲道：「無忌，今日老道與龍王在此，不如你與小昭姑娘就此成親吧！」
張三丰眼見張無忌與小昭互有情意，想到昔日愛徒張翠山成婚之時，自己並未在場，乃為平生憾事，故而將對愛徒的慈愛之心轉嫁到了張無忌身上，如今眼見徒孫為情所擾，而他雖是玄門高道，卻素來不喜繁文縟節，便直接提到了婚事。
一時間，小昭頓覺得魂兒悠悠，飄在九霄雲外，這是她最為渴望之事了。
張無忌卻如一枚雞蛋堵在嗓子眼裡，噎在當場，無言以對。
他本來是想娶小昭，但看到周芷若楚楚動人的樣子，又見到殷離對自己情深愛重之心，又很是糾結。
卓凌風哈哈大笑，拍手道：「張兄弟，這可是天大好事，你在這裡愣什麼？」
小昭眼見張無忌發愣，羞得滿臉通紅，起身便走。
張三丰笑道：「姑娘慢走！」說著看向張無忌，佯怒道：「無忌，你是不願意嗎？」
張無忌連忙起身道：「怎會，全憑太師父做主！」
小昭心裡高興，卻也大為羞赧。
張無忌又道：「太師父，孫兒父母雙亡，全仗太師父與幾位師叔伯活命之恩，如今成婚，希望能在武當山舉行，如此也讓父母泉下有知。」
張三丰微微一笑，說道：「如此甚好！
翠山有後如此，老道也就大懷安慰了！」
計議已定，需要操辦婚事，張無忌等人便要迴轉，特意邀請卓凌風夫婦一同前往。
卓凌風看向趙敏，趙敏最喜熱鬧，也有意迴轉陸地，打聽父兄情況，也就答應了。
周芷若對張無忌的感情最為複雜，見此，也不知何想。
眾人上了船隻，船離桃花島，張無忌眼見殷離不知去往何處，不禁幽幽一嘆，卓凌風笑道：「蛛兒輕功一流，武功也是不弱，又從小闖蕩，江湖經驗很是豐富，不會有事。
散散心，也就回來了，無需多慮。」
張無忌點了點頭，眾人來到艙室坐下，喝酒閒聊，無所不談，其樂無窮。
卓凌風眼見眾女笑語晏晏，卻不由想到與任盈盈的往事，她在那個世界，又與誰談笑，不覺心中淒涼，起身來到船頭，眺望大海。
趙敏知道他的心病，也不知如何勸慰，眾人見此，也不好多問，張無忌笑道：「我剛好有事需與大哥分說。」當即跟了出來。
海風吹拂，眼見卓凌風衣袂飄飄，張無忌上前與他並肩而立，張無忌忽道：「大哥，周姑娘之事……」
卓凌風擺一擺手，道：「我們不提她了！」
張無忌有些怔仲，皺眉道：「大哥，你未免太過苛待周姑娘了，她若真的青燈孤影，了此殘生，你將來真就不會後悔嗎？」
卓凌風沉默半晌，嘆了口氣，徐徐道：「我一生極少負人，可在男女之情上我已經害人不淺。
不瞞你說，如今我有了敏妹，很是幸福，可我越是幸福，內心則更為愧疚。」
張無忌不知他的離奇境遇，自然不明所以，當即愣住。
卓凌風深深望了他一眼，笑道：「兄弟，殷姑娘對你誠心一片，你為何不想著將她與小昭都娶了？」
張無忌流露出悵然之色。
卓凌風背負雙手，幽幽道：「說句實話，直到遇上你，我才知曉何謂品格高尚之人。
我很是自負，卻也自承遠不及你，倘若我是你，我一定會想辦法將她們都娶了，
只是關於周姑娘，我是真有些怕她，所以寧願對不起她，也不想讓自己徒增後悔！」
張無忌澀聲道：「她們都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我能得其一，深感福分不淺，不敢多想！」
卓凌風笑了笑，淡淡的道：「倘若你將她們都娶了，她們也感福分不淺呢？」
張無忌一怔，不禁笑道：「那大哥，你為何不將周姑娘娶了？」
說到這裡，他不覺輕輕嘆口氣：「我知道你之所以怕周姑娘，是因為她外表溫柔斯文，但心計之工，行事之辣，著實令人膽寒。
可趙敏與她亦是一般無二，況且身份更為敏感，你為何能夠接受她？
小弟一直想不明白，說句得罪大哥的話，倘若是我，必然難以抉擇，不會有你這般決絕。」
卓凌風忽地哈哈一笑，拍了拍張無忌的肩膀，笑道：「這世上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你，為何在我提醒之下，也甘願讓位朱元璋，我也想不通！」
張無忌笑道：「我接任教主，乃是應我外公、舅舅之請，事急從權，非我本意。而且明教之宗旨，不過希望能夠造福於民。
朱元璋才略勝我十倍，只要能驅逐韃虜，讓百姓安居樂業，我個人利害得失，不足為道。
我倘若舍不下這教主之位，明教又起分歧，一定禍亂天下，民生遭難。」
卓凌風微微點頭，嘆道：「你天生喜歡為人著想，這我都知道的！」心想：「在這種生產力落後的時代，讓百姓安居樂業，別說朱元璋，換了誰也做不到。」
但他知道張無忌是個理想主義者，不願掃他的興，也不明言，微笑道：「你想的不錯，可你以為放棄教主之位，明教就不會有分歧了嗎？
這朱元璋固然有自己的死忠，可你被明教視為明尊臨凡，擁躉何其之多，而這些人豈能服朱元璋？日後也難保不會生亂哪！」
張無忌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人心最為難測，人力又有窮盡，若真有這一天，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卓凌風驀地長笑道：「人間事常難遂人願，且看明月又有幾回圓！」
一時間，二人目視蒼茫大海，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次日清晨，到了舟山，大船靠岸。
周芷若一言不發，飄然去了。
張無忌知道她是要迴轉峨眉，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當下叫道：「周姑娘，你跟我們一起去武當山做客吧！」
周芷若搖了搖頭，道：「我不去啦，這次我來桃花島，就是為了最後一個心愿，如今心愿已了，當回峨眉面見家師！」
卓凌風對她成見很深，此時心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悲戚，對自己又有幾分鄙夷。
因為他希望張無忌將小昭、殷離都娶了，可為什麼沒有想讓他將周芷若也娶了呢？
這份念頭，對於卓凌風來說，代表什麼，他心知肚明。
趙敏笑嘻嘻望著周芷若道：「周姐姐，當日你要和我打賭，我雖然未曾同意，但終歸是你贏了，今天我就叫你『姐姐』。
況且聽說你踏入江湖之路，全因張真人，如今你跟我們一起去武當山，不僅能故地重遊，大家也能好好熱鬧熱鬧，哪怕你出家為尼，也是向以前的自己徹底告別啊！
你說，是不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