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真的要修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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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7章 真的要修史了

  大公六年七月十八日,大明京師應天府新城,大宗伯沈復專程拜見皇帝朱靖垣。

  在皇帝辦公室裡面見了禮,沈復遞上了一份自己寫的奏疏:

  「陛下,臣以為應該修一份羅馬和泰西諸國史了。」

  朱靖垣聽了這句話就是一愣,主要是沒有意識到修史這件事情。

  然後就打開奏疏看了一下,沈復在上面寫了修撰羅馬和泰西諸國史的意義。

  首先說明,羅馬和泰西諸國不同於大理和日本。

  其領土面積廣闊,國家成分複雜,目前剩餘的人口數量眾多。

  關鍵是有了相對較高的文明特徵,有一大批能夠管理社會且擁有編撰文獻能力的遺民。

  這些人短時間內不會全部消失。

  他們會留下很多記錄,甚至可能會出現民間版本的泰西通史。

  如果大明朝廷不修史,等同於將羅馬和泰西歷史的解釋權,放給了這些泰西諸國遺民們。

  他們修撰的歷史的態度未必會符合大明的政治立場。

  與其這樣,不如大明朝廷官方修撰一份羅馬和泰西諸國史,可以儘可能的簡略,但是可以表明朝廷立場。

  以後,禮部在文化宣傳方面,能夠有一個基本的立場參照。

  藝文部審查文藝作品時也能有一個標準。

  大明朝廷理所當然的目標,是將天下生活的其他族群,有選擇的納入大明的天朝體系。

  焚書、平墳、拆廟有助於推動這個過程,可以儘可能斬斷其根源。

  同時,給其他族群修史同樣有助於推動這個過程,蓋棺定論可以安撫現存的其他族群遺民的情緒。

  承認對方過去存在過的事實,同時營造融入進來是大勢所趨的共識。

  隨著其他族群移民的事實上逐步消亡,在後世逐步消減其他族群過去存在的事實的敘事。

  奏疏不長,內容非常的簡潔,表達的觀點也非常的明確。

  修史是朝廷的責任也是權利。

  泰西遺民太多了,文明程度顯然是比較高的,不能算是純粹的蠻夷。

  所以大明在這個方面,也就沒辦法和對大理和日本那樣,迅速的把有能力留下記錄的人處理乾淨。

  多少都會留下一些文明的殘渣和痕跡。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應該主動出面掌握解釋權,將這些殘餘痕跡倒向對朝廷有利的一面。

  將有其他傾向性的觀念消除,讓社會普遍認知只剩下官方口徑。

  然後官方不再提及這些事情。

  這些知識不會在任何實際的環境有實際的需求。

  最後讓世界上除了最為偏門的愛好者,沒有人再去了解這些事情。

  朱靖垣看著奏疏的內容,心中再次回想起了前世的各種觀點,某個網絡鍵政流派中曾經流傳過一句話:

  「歷史給皇羅的代號是拜占庭。」

  最初提出這句話的人,其內心的意思具體有多少,外人無從得知。

  但是卻可以對位體驗到很多的情緒。

  東羅馬後期選擇了希臘化,拋棄了羅馬這種整個文明圈絕對主導者的概念,成為一個與其他周邊國家並列的名叫羅馬的獨立國家。

  所以最後連羅馬這個名字都保不住,在滅亡之後被外人稱之為拜占庭國。

  拜占庭是君士坦丁堡所在的那片地方最初的希臘名字。

  有點類似於後世的不被承認的政權,通常會用所在地稱呼其為「某某當局」的感覺。

  積極一點的有:苟安於君士坦丁堡,不能還於舊都羅馬城的東羅馬,不配被稱之為羅馬。

  消極一點的有:拋棄了羅馬文明,那你也就不再是羅馬了,只能用首都所在的地方的名字稱呼。

  現實一點的有:自己的傳承斷絕了之後,自己死了之後,自己的歷史就只能由別人來定義了。

  同類的情況還有歷史給季漢的名字是蜀國……

  在朱靖垣看來,正是為了不讓「崖山之後無中國,明亡之後無華夏」成為事實,不讓日本人來給天朝下定義。


  留下那個故意用外語音譯回來的侮辱性代稱。

  劉福通、朱元璋、洪秀全、孫中山……他們代代相傳著興復華夏中國的理想。

  才能有「山河焉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

  現在到了自己給羅馬和泰西諸國下定義的時候了。

  沈復說的有道理,這個定義還是要下的。

  否則就算是泰西移民不下,大明自己這邊有閒的讀書人也可能會去下。

  朱靖垣最終提筆批准了奏疏的提請。

  同時開始現場跟沈復討論,確定大明在這份歷史中的態度。

  首先當然是以神州為中心敘事,大明則是天下同時期唯一的正統天朝。

  然後是對羅馬的定義:

  「有相對成熟文明體系的海外族群。」

  大明認可羅馬是有「文明」的,但他們還不是特別的文明,明顯不如神州那麼的文明。

  對於羅馬的名字,既然已經事實上了解了,那就沒有必要繼續強稱大秦了。

  對於已經徹底死亡的對手,多少可以給予一些最基本的尊重了。

  而且羅馬死絕了,泰西蠻族要負主要責任,羅馬自己作死和不爭氣負次要責任。

  但是與神州歷代王朝以及現在的大明都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羅馬道統徹底斷絕的時候,大明這邊是景泰四年,還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農民。

  所以現在直接稱其為「羅馬」,其國人稱之為「羅馬人」。

  不稱「國」而直接以羅馬稱之,意為認可其在泰西大陸上具有近似的天下共主地位。

  畢竟大漢的時候,給對方下了很不錯的評語:

  「有類中國,諸國仰之如周京,居然大一統之勢。」

  但是,對於羅馬的奧古斯都、凱撒、英白拉多、巴西琉斯這些稱謂,絕對不能直接翻譯成皇帝或者副皇帝。

  羅馬的奧古斯、凱撒都等頭銜,跟神州的皇帝本來就不是一個性質,地位也有很大差異。

  首先,兩者幾乎是以截然相反的思路創造出來的。

  屋大維作為所謂的羅馬帝國的第一任皇帝,其官方身份和職務仍然是第一公民和執政官。

  羅馬直到最後滅亡都沒有自己管自己叫「帝國」。

  從國號上看羅馬始終都是共和國。

  res publica Romana。

  因為在王政時代某些不好的記憶,關鍵是共和國的立國基礎的原因。

  羅馬的實際最高統治者都刻意規避君主的稱呼。

  凱撒表示我是凱撒,我不是君主。

  屋大維表示我不是要當君主,我絕對沒有想要當君主的意思!

  只是元老院給我上了一個神聖的尊號叫奧古斯都,象徵著我是共和國的宗教領袖。

  我還要帶著軍隊討伐蠻族,所以我是羅馬的軍事統帥,英白拉多。

  我還是凱撒家族的政治領袖,所以我繼承凱撒之名。

  總而言之,就是把一堆權力對應的頭銜,加到自己的身上,實施實際的君主統治。

  但是卻又不以君主稱呼,更加不能用萬王之王之類的稱呼。

  所以奧古斯都、凱撒、英白拉多等頭銜,只是實際的君主身份的替代品和解構的結果。

  甚至可以以此懷疑,泰西貴族整一大串頭銜的習慣,就是羅馬人造的孽。

  神州的皇帝就非常簡單了,就是「是萬王之王和眾神之王」。

  萬王之王是它統治了所有的王,眾神之王是因為三皇五帝本來都是神仙,現在也被始皇帝給蓋過去了。

  所以神州的皇帝總結式的,我是所有君主的君主,是天下共主。

  所有的權力和榮耀都納入一個尊號之下,這個尊號是我自己絕對專有且具有排他性的。

  一個體系內絕對不允許有第二個人有相同和相似身份。

  羅馬的統領是解析列舉式的,因為我有這樣一個職務,所以我能夠擁有對應的權力,以及對應的身份。

  我擁有所有的最高職務,所以我是你們的最高領袖。


  我的這些職務和頭銜,也可以拿出一部分交給別人,因為本來就不是一個身份,而是一堆放在一起的頭銜。

  基督教時代以前,羅馬的大統領與神州的皇帝,實際職權在某種程度上有些類似。

  但是基督教時代之後,雙方的差距就再次拉大了。

  羅馬的那些最高領袖,最適合的稱呼應該就是「大統領」、「小統領」、「副統領」、「統帥」。

  這契合他們的實際地位,也貼近他們的頭銜本意,羅馬大統領的基礎就是軍事統帥。

  「副皇帝」讓大明人無法接受,副統領就容易接受的多了。

  他們的全稱也直接採用「羅馬大統領」、「羅馬人的大統領」等格式。

  羅馬的所有歷史,總體上作為一套專門的史書。

  從傳說時代開始記錄,直到東羅馬滅國。

  內容上可以分成上中下三段,分別以共和國結束,西羅馬滅亡為界限。

  朱靖垣在內容敘事上的態度是:儘可能公正真實。

  因為大明還沒成年,這個傳統的羅馬就已經亡了,雙方基本沒有任何利益牽扯。

  接下來是泰西諸國的定義:

  「曾經被羅馬征服並教化過的蠻夷。」

  他們之於羅馬就相當於神州周邊滿意之於中原王朝。

  各個族群分別稱為:斯拉夫人、日耳曼人、法蘭西人、西班牙人、義大利人等等。

  在這樣的敘事背景下,泰西諸國和他們的族群首腦們,也就不能再將其稱之為國王了。

  國王在大明是親王級別的稱號,是周代的天子稱號,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基礎,不能給蠻夷用。

  國王下面的那些貴族頭銜,也不能對應神州的公、侯、伯、子、男的爵位。

  以往翻譯為國王的,以後統稱為大酋長。

  以往翻譯為公爵和大公爵的人,以後統稱為酋長。

  侯爵為大頭領,伯爵為頭領,子爵為頭人,男爵為戰士,騎士為勇士。

  大酋長和酋長的兒子和繼承人們可以統稱為小酋長。

  大頭領和頭領的兒子和繼承人統稱小頭領。

  公爵-酋長要麼是大酋長的近親,要麼是被拉攏和安撫的半獨立領主,用酋長稱呼是非常合適的。

  侯爵-大頭領通常是大酋長手下的高級官員,或者是拱衛大酋長直轄領地的邊疆領主,是大酋長的親信下屬。

  伯爵-頭領是大酋長、酋長、頭領們身邊的中層官員,或者是類似州府官員的中間層領主。

  子爵-頭人通常是大酋長、酋長、頭領們身邊的貼身侍從和低級官員。

  男爵-戰士們是頭領身邊的低級官員,或者是類似於縣令的最基層的封建領主。

  騎士-勇士們是各級領主們身邊的精英戰士。

  神聖羅馬帝國為僭越,改稱日耳曼聯合酋長國,相應的首腦同樣稱之為大酋長。

  哈布斯堡家族的奧地利帝國同理。

  露西亞帝國同樣為僭越,此後改稱羅剎國,首腦同樣稱大酋長。

  漢諾瓦家族是日耳曼漢諾瓦酋長,繼承了不列顛大酋長之位。

  朱迪鈺作為皇子受封之後開始稱為「大明英國國王」。

  總體上的敘事方式和思路,是站在大明和文明世界的角度上,敘述這些蠻族國家以往的歷史。

  酋長們那些事情本身就已經夠混亂的了,沒有必要再去專門加什麼猛料。

  不過要注意撇清他們與羅馬之間的關係。

  站在大明的角度上,記敘他們被羅馬征服,然後反叛羅馬,摧毀羅馬,自詡為羅馬的整個過程。

  在討論的過程中,沈復在一些細節上詢問過朱靖垣。

  比如要不要參考以前的歷史書,給羅馬和泰西諸國安一個特殊的祖先,給歸攏到華夏傳統體系中來。

  朱靖垣直接拒絕了這個做法。

  然後就特別要求,不要和傳統官修史書那樣,描述各種無法驗證的傳說性質的事情。

  就算是真的有傳說,也直接列明為傳說,無法求證且一筆帶過。


  正文直接從有跡可循的地方開始記錄。

  不要去追求簡潔度和文學性了,當然也不需要繼續使用傳統得文言文。

  文言文是一種行文風格,是從春秋戰國時代傳承下來的,專門用來寫文章的一種行文方式。

  古代人平時說話也不用文言文。

  這次修史也直接用「平實」、「詳盡」、「嚴肅化」的白話文記敘。

  也不需要太過冗長。

  官修史書本來就是一本書,不是專門的歷史研究材料。

  朱靖垣和沈復討論羅馬和泰西諸國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要討論奧斯曼的情況。

  進而進一步牽扯到波斯、大食、天竺方面的情況。

  討論波斯、大食、天竺、奧斯曼的時候,以及討論露西亞的時候,也不可避免要提到蒙古帝國。

  相對於羅馬和泰西諸國,蒙古與大明的關係更加的密切。

  神州北方草原的遊牧民族,可以說是從誕生之初開始,就一直與中原文明如影隨形。

  蒙古帝國正是這個草原文明的巔峰。

  這讓朱靖垣忽然意識到,現在可以正兒八經的修一個蒙古史了。

  大明早期修撰的元史,可以說是歷代官修史書中最為粗略的,基本上是直接輯錄了元史材料就成書了。

  當時北元皇帝還在草原上呢。

  關鍵是元朝所屬的蒙古族群,涉及到的地域範圍過於廣闊。

  以大明初年的情況和能力,根本沒有辦法弄清楚元朝所屬的這個體系有多麼的龐大。

  正常修一朝史書,正常要把開國皇帝的祖宗弄明白。

  最起碼從有爵位的那一代開始講,也就是所謂的肇始立基的祖宗。

  可成吉思汗這個祖宗太厲害了。

  修鐵木真到忽必烈這一家的歷史,差不多相當於修當時的世界歷史了。

  當時的明朝人顯然弄不明白蒙古帝國涉及到的範圍有多大,甚至於北元自己可能同樣搞不清楚。

  反正也弄不清楚,那就湊合一下得了。

  大明朝廷修撰這本史書的目的,就是宣告元朝的滅亡這件事情。

  不管本身成色如何,最終修出來就行了。

  到了現在,大明已經掌控了所有蒙古人到過的地方,也掌握了詳實的實際資料。

  已經可以站在更加廣闊和全面的視角上修一份蒙古史了。

  或者可以說是一份草原帝國史。

  而且這份歷史比什麼羅馬和泰西諸國歷史重要多了。

  曾經的大明人是大明人,現在的蒙古人也是大明人,這是大明人自己的歷史。

  這是神州大地的歷史,是神州文明的另一半。

  朱靖垣和沈復討論了許久,最後決定要將蒙古史作為未來的重點任務。

  不過這套史書的名字不適合用蒙古國史,因為朱靖垣和沈復都覺得應該列入其他的草原政權。

  最終決定參考《泰西諸國史》這個名稱的模式,以地域名稱加上當地情況統稱命名為《蒙古草原諸部史》。

  埃及、波斯、大食、天竺、奧斯曼這片區域的歷史,也根據區域和文化統稱為《天方諸國史》。

  蒙古草原諸部的部落、貴族、官員名稱採用古制,天方諸國按照傳統使用音譯,如蘇丹、埃米爾等。

  每一部史書內部,按照國家或者部族分篇,每一個國家有一份半獨立的史書。

  這樣三份地域和族群總結式的史書,加上羅馬專有的《東西羅馬史》,總共修撰四套大型史書。

  這不是對一個國家和一個王朝的總結,而是對一個區域的多個族群,對存在過的很多群人的蓋棺定論的通史。

  加上神州自己的歷史,就是整個舊世界的文明史了。

  不過這四套史書在性質是有截然不同兩種的。

  蒙古草原諸部落史,是站在修自己家歷史的立場上,儘可能的找原始檔案作為參考。

  也就是要力求展現最真實的歷史。

  至於另外三套史書,那就是站在旁觀者的俯視角度看熱鬧了。


  不需要太過在意原始檔案,不需要太過在意最原始的真相如何,關鍵在於大明人對他們的印象如何。

  歷代王朝的人,現代的大明人,對他們的觀念是怎樣的,那就按照這個觀念去寫。

  我感覺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是什麼樣的人。

  或者說,我需要你成為什麼樣的人,你就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在基本的方向上的討論的最後,朱靖垣還要最後再確認一件事情,這次修史的規模具體要搞多大。

  修史這件事情,看工程規模和消耗的時間的話,上限和下限之間的距離堪稱巨大。

  《元史》修了一年,《明史》修了九十年。

  《隋書》只有十一萬字,《新唐書》三百七十萬字,《宋史》八百一十四萬字。

  現代搞的清史字數可能要超過三千五百萬。

  朱靖垣考慮了一會兒,最終把這個問題的一半交給了沈復。

  讓沈復回去組織人手,編撰四套史書的基本框架,評估大概得成書字數和費用。

  如果任意一套史書字數不超過一千萬字,那就直接開工修撰這一套。

  當然,修史的大綱仍然要交給朱靖垣看,朱靖垣也會給出任何可能的意見。

  如果任意一部預計可能要超過一千萬,那就先做一個更詳細的方案,說明為什麼需要那麼多。

  面向相關部門走一個專門的說明和申請流程。

  這是一個工程統籌的問題。

  沈復也直接應下了,然後告退回去安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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