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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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璟年這話一出口,場中氣氛就又緊張起來。庾璟年的親衛們垂在手邊的弓箭又對準了謝純,而謝純帶出來的幾個侍衛,包括黑荊在內,也紛紛拔了刀劍在手。

  謝純怒道:「庾璟年,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沅鈺更是頭痛,這怎麼又來了?還要再勸,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就聽見一個蒼老但洪亮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大將軍,請手下留情!」

  話音未落,已經有一個年逾五旬,穿著一身藍色長袍,外表儒雅,風度翩翩的老人騎著馬奔了過來。庾璟年臉色一變:「謝太傅?」

  來人正是謝氏宗族的族長太傅謝涵。謝涵下了馬,他年紀大了,這一陣疾奔頗有些讓老人家吃不消,喘了兩口氣,才來到庾璟年的跟前,「大將軍,剛才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是季平這孩子不懂事,衝撞了大將軍,還請大將軍給老夫一個薄面,手下留情,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我這就叫他給你賠禮道歉!」

  謝涵身為四大門閥之一陳郡謝氏的宗主,地位何等崇高,更何況他身為太傅,庾璟年小的時候,還在尚書房裡聽過他的課,兩人可以說是有一段師徒之誼,謝涵出面了,庾璟年不能不給他一個面子。

  雖然咽不下這口氣,庾璟年還是作了一個手勢,讓親衛們將弓箭的箭尖微微下垂,不再對著謝純和他的侍衛們,而是對準了地上。

  「既是太傅出面替令孫求情,饒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令孫行為乖張跋扈,當街就敢對朝廷命官動手,用弩筒射傷了本將軍的統兵大將,實在太過胡鬧,還請太傅大人回去好生教育他一番,免得他以後出來惹禍!」

  謝純被他這番話氣得臉都綠了,「庾璟年,本少爺的好惡用不著你來評定,本少爺的事,也用不著你來管!」

  謝涵斷喝一聲:「孽障,還不給我住嘴!」謝涵在謝家想來說一不二,別看謝純無法無天,在祖父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閉上了嘴。

  謝涵道:「還不給我從馬上滾下來,在長輩和上官面前高踞馬上,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

  謝純只得從馬上下來,含恨道:「祖父……」

  謝涵道:「還不給大將軍下跪賠禮!」

  謝純平日裡是極為尊敬祖父的,可是讓他給庾璟年賠禮道歉,讓他對這個搶了自己心愛女兒的男子低頭,他是絕對不肯的。謝純一咬牙道:「錯不在孫兒,孫兒是絕不會賠禮道歉的!」

  謝涵大怒:「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謝純猛地跪了下來,「旁的事情,孫兒都聽您的。可是這一件,祖父便是殺了孫兒,孫兒也決計不能答應。」賠禮,尤其是在沈沅鈺的面前下跪賠禮,謝純是無論如何不會這麼做的。

  謝涵氣得鬍子直翹,他這個孫兒天縱之才,卻也養成了傲慢不肯服輸的性子,他平日裡也是極寵他的,不敢太過拘束了他,以免磨掉了他的銳氣,讓他失去了稜角,磨滅了才華。到了如今,就變成這樣的情況,他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

  庾璟年卻是淡淡地笑了笑,「太傅大人,季平兄既然不願認錯,那也罷了,他雖然對我無禮,終究沒有傷到我,可他傷了蕭十三,敢問太傅大人,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蕭十三十分機敏,立刻應景地哼哼了幾聲。

  謝涵拱拱手,對蕭十三道:「蕭將軍,實在是對不住了!小孫不懂事,我這就代他替你陪個不是!蕭將軍的傷情,老夫會請建康最好的良醫,用最好的藥,為你診治,務必在最短的時間把你治好。同時,老夫回去之後,會請來家法好好收拾這個孽子,為你出這口惡氣,你看這樣可行?」說著就朝蕭十三行了一禮。

  蕭十三受寵若驚,連忙躲閃,「我可受不起您老的大禮。」就去看庾璟年,畢竟這事他也做不了主。

  庾璟年笑笑:「太傅大人的法子是很好,對蕭十三來說,可謂考慮的十分周到。可是,您有沒有替我想過?」

  「你?」

  庾璟年挑挑眉:「您有沒有想過,我的親衛長被您的孫兒射了一箭,我讓他就這樣回去了,您讓我日後還有什麼臉面再帶兵?我這個車騎大將軍,連親衛長都護不住,日後還有誰肯再聽我的命令!」

  謝涵就是一愣。「大將軍想要如何?」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不客氣了。」庾璟年已經一抬手,指著黑荊以及跟隨謝純一道前來的侍衛道:「這幾個人,每個人都給我射一箭!」

  你射傷了我的侍衛,我就以牙還牙射傷你的侍衛。謝純已經明白了庾璟年的意思,「庾璟年你敢……」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幾聲慘叫響起,黑荊以及其他幾個侍衛每個人的肩頭上都插了一支箭,箭簇還在搖晃。


  謝純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熱血上沖,正準備上前去和庾璟年拼命,卻被謝涵死死拉住了。謝涵對庾璟年拱拱手道:「大將軍,如今你仇也報了,我們可否就此離去?」

  庾璟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太傅請便!」

  謝涵硬拉著謝純翻身上馬,向謝府而去。等一離開庾璟年的視線,謝涵的臉色就冷了下來。祖孫兩人回到了謝府。

  謝涵只說了一句:「等會兒到我的書房來一下!」就丟下謝純獨自回了房間。

  不大一會兒,謝尚也聽說了這件事,帶著謝純一起去了謝涵的書房,謝尚進來就跪下道:「兒子教子不嚴,讓純兒出去惹了這樣的大禍,還請父親責罰。」

  謝涵冷哼了一聲:「你也知道你教子不嚴?你先跪到一邊去!」

  謝純也跪了下來。

  謝涵看著他,問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謝純雖然傲慢無禮無法無天,可是他絕不是蠢人,今天卻辦了一件蠢事,想想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孫兒不該以己之弱,攻敵之強,妄想用武力與庾璟年對抗,讓自己處於險地,累祖父及整個謝家丟人。」

  謝尚聽得目瞪口呆,感情他兒子根本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只是覺得自己行事魯莽,方法不對而已。

  沒想到謝涵對他的回答還很滿意的樣子:「很好,既然知道自己錯了,就下去領二十板子,想想怎樣避免以後再犯同樣的錯誤!就為了一個女人,連你自己引以為傲的聰明才智全丟了,只知道逞兇鬥狠,哼哼,你這個樣子,日後能成什麼大氣候?」

  謝純心悅誠服道:「孫兒明白,這就下去自領家法!」

  等謝純走了,謝尚忍不住道:「父親,您就這樣放他走了?」就不好好勸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只戀花一支」的道理,不勸勸他,庾璟年即將封王,此時和他交惡於謝家有百害而無一例?

  謝涵自然知道兒子想說什麼,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不想好生教育這個孽子,那些大道理,咱們這段時間和他說的還少嗎?他聽進去一個字了?這孩子聰明是盡夠聰明,只可惜就是願意鑽牛角尖。眼下當務之急,是趕快給他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等他成了親,心性定下來,自然也就把沈家那丫頭給忘了。」

  謝尚急道:「父親,不是兒子不肯為這個孽子出力,實在是我們給他找了無數好人家的姑娘,他一個也瞧不上,甚至還揚言,若是我們再逼他,他就要離家出走!」

  謝涵氣得一拍桌子:「混帳,你一個大男人,連兒子都管不好?我不聽你說這些,你儘管去尋合適的姑娘,到時候由不得他不同意,就算是押著他,也要把堂給我拜了,洞房給我入了。快去!」

  謝尚唯唯應諾,心想您還不是拿這個孽子沒有法子,都是被您和老老太爺給慣成了這樣,現在就只能來壓迫我。心裡這是頭痛極了,謝純現在就認準了沈沅鈺,別的女子,哪怕是美若天仙或者門第高貴超過沈沅鈺,他也是看都不看,這可要給他尋個什麼樣的女人?

  另一邊,謝家祖孫走了,庾璟年讓「因公受傷」的蕭十三也坐了一輛馬車,沈沅鈺則順水推舟地讓金靈上了那輛馬車「照顧」蕭十三。金靈是一根筋,根本就沒想明白沈沅鈺的用意,分明是想撮合他們兩人,高高興興就答應了下來。那邊蕭十三對沈沅鈺感恩戴德,謝了又謝,嘴巴咧得老長,就差在自己腦門上寫下三個大字「我高興」了。

  連呆在一旁的庾璟年都看不下去了,臉色沉了下來,今天蕭十三可丟了大人了,叫一個公子哥給射了一箭,回頭再收拾他。

  蕭十三見boss臉色不好,立即麻溜地腳底抹油閃上了車。

  庾璟年就和沈沅鈺上了馬車。

  沈沅鈺見夫君的臉一直陰沉著,以為謝純的事讓他不高興了,雖然她和謝純什麼都沒有,但是看見庾璟年這個樣子,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有點心虛。就顛顛地倒了一杯熱茶交給庾璟年:「阿年,你喝茶!」

  庾璟年接過茶來,卻不喝,只道:「瞧你這個樣子,這是心裡有愧?」平時在車裡都是他伺候沈沅鈺,沈沅鈺何曾這樣伺候過他啊。

  沈沅鈺立刻矢口否認:「你胡說什麼?我又沒做過壞事,怎麼會心裡有愧!」

  庾璟年道:「謝季平可是建康城中鼎鼎大名的美男子,看今天的樣子,似乎對你還是一往情深的,你就沒有一點感動嗎?」

  沈沅鈺連忙討好地道:「整個建康城,還有比夫君大人長得更好看的男子嗎?」又自問自答地道:「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嘛!」


  庾璟年明知道她是在編瞎話,可是聽了這話,心裡還是萬分的受用。嘴角也不由微微勾起向上的弧度。

  沈沅鈺見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又撒嬌耍痴地道:「我對你的心思,你還不懂嗎?謝季平又算的什麼呢!」

  庾璟年道:「算了,這次就饒過你,再有下次,再敢這麼招蜂引蝶,看我怎麼收拾你!」就在她的小屁屁上輕輕打了一下。沈沅鈺一下就臉紅了,嬌滴滴地道:「你做什麼?」

  庾璟年差點忍不住把她就地正法。把她一把抱進懷裡狠狠揉搓了一番,才惡狠狠地道:「今天我最生氣的就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隨隨便便就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箭下,要是萬一謝純一時失手……」他沒有再說下去,卻是在她胸前的豐滿之處狠狠捏了兩下,以示懲罰。

  沈沅鈺這才明白,原來搞半天她根本就會錯了意,人家根本不是吃醋或者什麼的,而是擔心她的安危來著。心裡有些感動,又有些委屈,「人家不是害怕你受傷,這才急急忙忙地出去給你解圍嗎?弩筒多厲害啊!」弩筒是多麼犀利的武器,她可是親眼看到了並且記憶深刻。那次從簡靜寺出來遇到的黑衣刺客,被人用弩筒割麥子似的一茬茬放倒,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你就那麼不相信你夫君?」庾璟年斜眼看著她:「你若不出現,我反而可以應付裕如,可是你一旦出現,我投鼠忌器,不但對我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拖我的後腿。以後再遇上這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車廂里,再不要出來幫倒忙了,知道嗎?」男人語氣十分霸道,卻聽得沈沅鈺心中甜絲絲的,她心想,這樣的事,日後哪裡還會再遇上呢。

  就道:「知道了,夫君大人!」主動送上了香吻。

  回到琅琊王府,何氏和庾之瑤親自在門口迎接。庾之瑤看見沈沅鈺回來,高高興興地走上前來,挽著沈沅鈺的胳膊道:「二嫂,你總算回來了。你回娘家的這段日子,可真是想死我了!」

  沈沅鈺笑著拍拍她的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就上前給何氏見禮,口中說道:「大嫂,這陣子我一直呆在娘家不能伺候老太太和王妃,王府裡頭里里外外全靠大嫂一人操持,辛苦了!」

  何氏見沈沅鈺上前嚇得反而後退了一步,離著遠遠地對沈沅鈺道:「二弟妹說的哪裡話,誰娘家攤上這樣的事也都會如二弟妹一般。好在伯父伯母的病全都醫好了這便是僥天之幸,我在家裡多操勞些也是應該的。」又急忙道:「二弟妹剛從娘家回來也累了吧,快回房去我已叫人給你燒了熱水,你洗個澡鬆散鬆散,有什麼事咱們以後再說。」

  沈沅鈺不由心裡暗哂,何氏這樣的人你就不能跟她太較真。沈昀和周氏得病的這段時間,庾之瑤隔三差五地去看她,何氏竟然一次都沒有登門,只是打發婆子送了幾回東西也真夠失禮的,想來是害怕到了沈家被傳染疫病,相比起來小姑子庾之瑤就厚道多了。

  沈沅鈺也懶得和她計較,就辭別了何氏,向蘅蕪苑走去。庾之瑤一路抱著她的胳膊嘰嘰喳喳地和她說個不停,沈沅鈺就笑:「你和我這樣親近,不怕被我傳染疫病嗎?」

  庾之瑤笑道:「二嫂的人品我還信不過嗎,既然二嫂肯回來定是處理妥當不會把疫病帶回王府的。我是一點都不擔心,至於大嫂她就是那樣的脾氣,,二嫂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沈沅鈺伸手去刮她的鼻子,「我們家六妹妹真是聰明,只是不知將來哪個男子能有那樣的福氣娶到你。」

  庾之瑤經不起這樣的玩笑,跺腳道:「二嫂再這樣取笑我,以後我可不敢再來找你了。」

  沈沅鈺禁不住哈哈大笑。

  庾之瑤把沈沅鈺送到蘅蕪苑,知道她還要歸置箱籠,安排丫鬟就早早地告辭了。

  沈沅鈺先是洗了一個澡,從淨房裡出來她坐在榻上,讓彩鳳用干毛巾擦著她那一頭烏黑的長髮,一邊叫彩鸞進來。這段日子她把彩鸞和沁雪留在蘅蕪苑看家,彩鸞性子穩重,辦事老道,也能看住不安分的沁雪,沈沅鈺十分放心。

  彩鸞看見沈沅鈺全須全尾地回來,十分激動,她在王府里早就聽說了老爺太太和沈沅鈺全都安然無恙,只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直到見到沈鈺鈺本人她那顆一直提著的心才真正放回肚子裡。「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彩鸞拉著沈沅鈺的袖子,聲音里有幾分哽咽。

  沈沅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丫頭,嚇著你了吧。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

  主僕兩人說了幾句體己話,沈沅鈺問道:「我不在王府的這段日子,家裡一切可好?」

  彩鸞道:「一切都好,只是前些日子二爺一個人回來,歇在前院的書房,凌雪姑娘去送了幾回補湯。」


  「噢,竟有這事?」沈沅鈺就來了興趣。

  「二爺是如何處置的?」

  彩鸞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笑容來,「聽說是叫二爺的小廝給攔在了門外,只收了補湯,沒有叫人進去。」

  沈沅鈺臉上的笑容愈見歡暢,心想還算他知情識趣。沈沅鈺道:「凌雪如此,寒梅和管嬤嬤又如何?」

  「寒梅倒是十分的老實,這些日子一直躲在房中繡花,並未踏出房門一步。」彩鸞道:「我瞧著寒梅姑娘是個懂事的。」

  沈沅鈺點點頭,沒有趁著女主人不在的大好良機去勾引男主人,寒梅比起凌雪來確實是安分多了。

  彩鸞又道:「這段日子管嬤嬤也沒有什麼異常,只是前段時間出府了一趟,好像是去宮裡的。」

  沈沅鈺想了想,管嬤嬤顯然對她心懷異志,但她是太后給的人,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收服或者除掉的。沈沅鈺便沒有去管她。本以為彩鸞說到這就結束了,沒想到她又補充了一句:「其實不光凌雪去了,沁雪也同樣去了。」

  沈沅鈺聽了一怔,不由冷笑道:「她去做什麼,也給二爺送補湯嗎?」

  彩鸞垂頭道:「是的!」

  沈沅鈺心裡不由升起一股無名火,沁雪凌雪想要接近庾璟年目的都是一樣的,可凌雪原是庾璟年的貼身丫鬟,她去給庾璟年送補湯還能找出理由圓過去,沁雪呢明明是沈沅鈺從娘家帶來的,偏偏這樣不安分,真是丟臉都丟到婆家來了。

  彩鳳聽到這裡,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把那小蹄子拿了進來,倒要問問她還有沒有半點羞恥之心。」

  沈沅鈺連忙出言制止道:「我都還沒急呢,你急什麼,坐回去給我好好擦頭髮」又問彩鸞:「二爺是個什麼態度?」

  彩鸞興高采烈地道:「二爺這次連補湯也沒有收,只叫了一個小廝將沁雪哄了回來。」

  彩鳳忍不住問道:「小姐打算如何收拾那小蹄子?」

  沈沅鈺道:「她不是沒有得逞嗎,今日暫且莫管她,過兩日再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彩鳳你給我記住這一點,往後好好和彩鸞學著點,不要再這麼毛毛躁躁的。」

  沈沅鈺這邊在料理家事,那邊沈沅珍則去了長沙王府。原來長沙王妃鄭氏已經油盡燈枯陷入彌留,一心想要在死前再見外孫女一面。郗家也不好再攔著沈沅珍,便由郗傑把她送到了長沙王府。

  此刻的屋子裡,光線昏暗,因為鄭氏怕光,燭台上只點著不多的幾根蠟燭。沈沅珍滿臉含淚地跪在鄭氏的床前,鄭氏目光渾濁之中卻帶著一絲清明,正是到了人之將死迴光返照的時候。

  鄭氏害怕自己把疫病傳染給她,並不叫她跪得離自己太近。屋子裡面,除了鄭氏和沈沅珍,就只有庾征,所有服侍的下人都被趕了出去。

  「珍兒,外祖母馬上就要下去陪伴你娘了!」鄭氏吃力地說著,聲音嘶啞。

  「外祖母,你不要這麼說,你會長命百歲的!」沈沅珍禁不住淚流滿面。

  「傻孩子,你莫哭!人都死要死的,外祖母活到這大把的年紀,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外祖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臨死之前,我有幾句話要叮囑你……你若是還把我當作你的外祖母,就不要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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