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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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沅鈺微微一震:「四嬸嬸說的,莫非四妹妹的婚事也是您在這幫著操辦?」想來也該是如此。沈沅珍和郗傑的婚事定在了四月裡頭。如今滿打滿算也不到兩個月了,湖陽郡主還賴在宮裡不肯出來,沈沅珍的婚事自然只有小謝氏幫忙打理了。

  想到沈沅珍那個脾氣,沈沅鈺就不由在心裡為小謝氏點了一排蠟燭。

  沈沅鈺就問道:「四妹妹如今還是那樣嗎?」太子宮的事情,實在是寒了沈弘的心。今天這樣的日子,沈弘也只是讓顧氏出來露露面,小二房那邊一個人都沒放出來。

  小謝氏連連搖頭:「四丫頭自從和郗家定了親事,脾氣愈發變得古怪起來了……」小謝氏不愛提她,就岔開了話題:「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們不提她。」就拉著沈沅鈺嘮起了家常,問她在琅琊王府過得好不好。

  另一邊,庾璟年已經陪著沈弘、沈重、沈昀以及沈家的幾位老爺去了老太爺的北望齋,男人們對於庾璟年在北燕和北魏的逃亡經歷可是十分感興趣的。

  到了中午,四太太就張羅了席面,在老太君的壽鶴堂熱熱鬧鬧地用飯。庾璟年一連吃了兩頓兔子菜,嘴裡早就淡出個鳥了,看見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大魚大肉,眼睛都快綠了。尤其是桌子上擺著的兩壇梨花白,是高度數的烈酒。將軍大人早就饞得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庾將軍立刻主動出擊,親自給沈弘、沈昀等的杯中倒滿了酒,順帶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滿杯,道:「祖父父親這些年辛苦教養阿鈺,將她養成如今這番模樣,受累了,小婿先敬各位一杯。」又十分好爽地道:「今天咱們不醉無歸!」

  按說應該是老太君先祝酒,不過眾人考慮到大概是新姑爺頭回和這麼多娘家親戚一塊兒吃飯,有點小激動,眾人也就善意地原諒了他這一點,誰能想到將軍大人竟然是饞酒饞得不行了!

  眾人紛紛舉杯,庾璟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咂吧咂吧嘴,忽然覺得岳家這酒怎麼這麼沒滋味呢,淡得簡直和白開水沒有啥區別了。

  轉眼一看,見眾人全都看著他和沈沅鈺,更有甚者已經捂著嘴在那裡壞笑了。庾璟年就覺得不對勁兒了。仔細一看,沈沅鈺的面前擺著一隻青銅酒樽,不正是自己的那一隻嗎?

  既是回門,自然開的是家宴,就沒有分男女席,小謝氏還十分貼心地將庾璟年和沈沅鈺的座位排到了一處。庾璟年看見眾人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臉色微微一紅,又捨不得對媳婦發脾氣,只好低聲道:「阿鈺,把酒杯還給我吧!這種情況之下,若我不肯喝酒豈不是怠慢了祖父大人和岳父大人?」

  沈沅鈺又怎會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便向一臉好奇不明所以的眾人解釋道:「二爺在逃亡途中受了很重的外傷,昨天我請了史神醫來給他瞧病,神醫告誡他不許喝酒,還請各位長輩不要見怪,許他以水代酒。」

  庾璟年臉色就是一白,求助地看向了沈昀。叫了一聲:「岳父大人!」你女兒這樣管著爺們,你也不幫我說句話?

  沈昀見他那小眼神可憐到了極點,不由肚裡暗笑,開口道:「賢婿啊,既然你抱恙在身,咱們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自然也不會逼著你喝酒的。」說罷更乾脆直接就叫一旁伺候的丫鬟將那青銅酒樽拿了下去,給庾璟年換了一個茶碗上來:「以茶代酒,只要心意到了,都是一樣的。」

  釜底抽薪,這位更狠!庾璟年總算知道沈沅鈺為什麼能夠那般兇殘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庾璟年只能哀嘆了一聲。他平日裡在軍營里混慣了,習慣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活,本以為今天回門沈沅鈺能放她一馬,誰知道到了娘家她也把自己看得這麼緊。如今酒沒的喝了,便吃肉好了,將軍大人就趁人不備,賊兮兮地伸出筷子去夾一塊看起來燒得噴香的紅燒肉。

  哪裡知道半途卻被人截胡。將軍大人不由大怒,敢搶將軍大人的紅燒肉,活膩了不成?

  一抬頭就看見沈沅鈺笑眯眯的,正夾著那塊肥的流油的紅燒肉,她自己實在是克化不動,一筷子塞到妹妹的碗裡,「瞧你瘦得一把骨頭似的,多吃點兒肉,補補!」

  沈沅舒吃驚地看著姐姐:「姐,姐姐,我我不……」我不吃肥肉你知道的。

  沈沅鈺不等她說完又夾了一筷子菜塞到她的嘴裡,堵住了她下面要說的話,「不用謝我了,好好吃吧。」為了夫君的健康,只能委屈妹妹吃肥肉了。

  沈沅舒:「……」

  庾璟年見自己連肉都吃不到一塊兒,簡直悲憤的不行,正在這時,沈沅鈺又給了他重重的一擊。只見金靈端著一個雕紅漆的托盤就走了上來,上面擺了好幾盤兔子菜,小蔥豆腐、胡蘿蔔土豆絲、涼拌山菌、炒菜花……


  就見沈沅鈺笑得特別迷人,一面指揮著一旁的丫鬟將庾璟年旁邊的肉菜一碗一碗全都撤了下去,一邊道:「史神醫叮囑你不許吃得太油膩了,四嬸嬸說了,專門為你做了這些素菜,你看看可還合你的胃口不?」

  一臉「我多關心你啊快來表揚我吧」的表情。庾璟年看到這些毫無油水的兔子菜,腹誹怎麼不乾脆讓他懷裡抱根胡蘿蔔扮兔子得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向後便倒。

  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這一頓飯。男人們重新回到老太爺的北望齋去討論他們的國家大事。

  沈沅鈺則被母親周氏接回了長樂堂。老太君知道母女倆這是有體己話要說,自也不會阻攔。

  周氏帶著沈沅鈺和沈沅舒兩姐妹回到長樂堂正房,揮退了下人,只留下賈嬤嬤在旁,急急問道:「丫頭,你過得可還好?」語氣中竟有幾分忐忑。

  沈沅鈺連忙安慰她:「我好的很呢,娘,您別擔心我!」

  賈嬤嬤就在一旁道:「這幾天太太聽說王府的後宅亂得很,原來說好了叫你們小夫妻住墨淵居,後來卻給你們住了蘅蕪苑。太太知道後擔心的要命,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覺。」

  沈沅鈺聽了,又見周氏果然精神很不好的樣子,就有幾分心疼。就拉著周氏的手道:「我是蘭陵沈氏的嫡女,我爹是下一任的家族宗主,又有皇上給我撐腰,不但封我為縣主,甚至出席了我的婚禮,夫君有出息又待我極好,這個樣子,誰敢欺負我,誰又能欺負了我去呢?」就把這兩日在王府中的事情,挑挑揀揀,專說好的,與周氏說了。

  周氏聽說郗氏慈和,王妃也待人和氣,這才放下心來。

  賈嬤嬤就道:「我這幾日也是一直這樣勸說太太的,可太太就是放心不下小姐。如今小姐回來了,您一切都看在眼裡,姑爺肯拿價值連城的『舍利珠串』做回門禮,可見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了。原本咱們擔心姑爺是武將出身,又出身尊貴,害怕他脾氣大,讓小姐受委屈。現在看著,小姐那樣管著姑爺的飲酒吃食,姑爺也沒有半點兒怨言,竟是這樣的通情達理。這樣好的女婿,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周氏看見沈沅鈺小臉紅撲撲的,顯是日子過得十分滋潤,又聽見賈嬤嬤說得句句都在理,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阿年真是一個好孩子。看見你們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到底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才遲疑著開口問道:「你月事未來,可有與阿年圓房?這件事總要和他講清楚,莫什麼事都由著他,傷了你的身子。」

  沈沅鈺道:「娘您放心就是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在意嗎?成親當日我便與二爺說了,所以我們兩個到現在也並沒有圓房!他也並沒有因此而生氣。」

  周氏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沈沅鈺便和賈嬤嬤又說了些好聽的話叫她放心。這才留了沈沅舒在屋子裡看顧周氏,兩人到了外間悄悄說話。

  剛一坐下,沈沅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賈嬤嬤,我在王府里住的院子被袁王妃給換了,這件事是怎麼傳到母親耳里去的?」

  沈沅鈺就是害怕周氏擔心自己,再傷了身子,這才嚴令賈嬤嬤報喜不報憂,把這件事瞞下來的。

  賈嬤嬤道:「還不都是七小姐說給太太聽的。如今七小姐養在太太的屋裡,見面的機會也多了,說話的機會也多了。這話就是七小姐閒話家常的時候說給太太聽的。」

  沈沅鈺一猜就是白姨娘母女,不由大怒:「這個小賤人!」

  賈嬤嬤也有些發愁:「如今小姐您嫁去了琅琊王府,這裡里外外的,老奴竟有一種照看不過來的感覺。太太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心腸軟耳根子也軟,七小姐慣會裝腔作勢,如今在太太面前表現的孝順極了,如今太太對她也不錯。老奴真怕太太被她們騙過了。老奴聽到風聲,說是那位正謀劃著名,將七小姐寫在太太名下,將來好為七小姐謀劃一門好親事呢!」

  那位,說的自然就是白姨娘了。從前沈沅鈺在的時候,白姨娘深知沈沅鈺在沈昀和周氏面前的影響力,這樣的念頭打也是白打。如今沈沅鈺已經嫁為人婦,周家又因功位列甲等家族,白姨娘這才動起了心思,叫沈沅璧裝出一副孝敬嫡母的姿態來。

  沈沅鈺不由一陣冷笑:「想得倒美,我是絕不會讓她在這件事上得逞的。」沈沅鈺絕不是一個刻薄的人,若是白姨娘和沈沅璧老實聽話,孝敬嫡母,尊重嫡姐,沈沅鈺絕不會攔著周氏給她一個嫡女的名分。

  可現在這種情況,需要的時候就把周氏捧著逢迎著,不需要的時候就恨不得把人踩在腳底下碾幾腳。當別人都是腦殘不成,全世界都要圍著她們母女轉嗎?


  沈沅鈺這才想起來,自己回門這半天,竟沒有看見沈沅璧的影子,當然這也足以說明自己壓根沒將她當個人物看待。便問道:「怎麼沒瞧見沈沅璧?」

  賈嬤嬤道:「一大早便派了貼身丫頭來與太太說,昨晚睡覺踢了被子,感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兒給你,便沒有出來與你和姑爺相見。」

  沈沅鈺一愣:「莫不是嫉妒了?」

  賈嬤嬤抿嘴笑道:「小姐這般的風光大嫁,姑爺這般年輕英俊,又對小姐千依百順,滿京城的女子,哪個不羨慕嫉妒呢?」沈沅鈺就不由噗嗤一笑。沒想到賈嬤嬤這麼嚴肅的人也會與她打趣,顯然是真心地為她收穫了好姻緣而高興。

  沈沅鈺便道:「嬤嬤也來取笑我。」說笑了幾句,沈沅鈺才又回歸正題,正色道:「日後我不在家,母親就拜託嬤嬤多多照看了。」

  賈嬤嬤道:「這是自然的。就是沒有小姐的吩咐,老奴也會拼了老命幫襯太太的。」沈沅鈺對賈嬤嬤的忠心從不懷疑,便又道:「沈沅璧不過是個自作聰明的蠢貨,不足為慮。」就看她這點子心胸,嫡姐稍微得意了一點兒,就慪得不肯出來與嫡姐見面了,能有什麼大出息呢?「倒是白姨娘,此人深沉陰險,嬤嬤千萬不能對她掉以輕心。」

  賈嬤嬤嘆口氣道:「這些年咱們何曾放鬆了對她的防備呢,只是她十分狡猾,明明知道許多事情都和她有關係,卻一直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沈沅鈺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兩圈,道:「不行,白姨娘留在母親身邊終究是個心腹大患,總要想個法子發落了她才行。」從前有自己看顧周氏還好些,如今自己不在身邊,就周氏那點兒戰鬥力,就是被她賣了恐怕都要替她數錢呢。

  周嬤嬤吃了一驚,連忙勸道:「畢竟是給老爺生過兒女的人,小姐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讓她抓住把柄,離間了你和老爺之間的感情,傷了父女的情分反為不美!」

  沈沅鈺點了點頭:「嬤嬤放心吧,我不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又道:「如今沈沅璧在正房裡攪風攪雨,我自有法子治她,叫她不敢再向母親生事。」

  周嬤嬤忙道:「小姐有什麼法子?」

  沈沅鈺道:「我自會去求外祖母,讓她送兩個女官過來,好生教教沈沅璧應該如何對待嫡母。」

  賈嬤嬤雙眼一亮,若是能從公主府派兩個女官前來,到時候名正言順,正可以將沈沅璧看起來。她的身份畢竟是奴婢,壓制沈沅璧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公主府裡頭送來的,有品級的女官就不一樣了。

  賈嬤嬤便遲疑道:「這件事……需要老爺點頭才成。」

  沈沅鈺道:「我自會與老爺說道。」又想了想,揉著手裡的帕子道:「或者乾脆給她找一戶差不多的人家,早早嫁了算了,眼不見心不煩,省得她再起什麼么蛾子。」

  賈嬤嬤連連點頭,要是能快點兒把沈沅璧嫁出去,也算永除後患一了百了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就聽外頭有丫鬟稟報說老爺回來了。沈沅鈺和周嬤嬤連忙接到門口,就看見沈昀一身白衣,仍是那般意態嫻雅地走了過來。

  把沈昀請進了屋內,賈嬤嬤知道沈昀必然有話要囑咐沈沅鈺,就找了個藉口退下了。屋子裡一時間只剩下父女兩人,沈昀便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沈沅鈺。

  結果沈沅鈺第一句話就讓沈昀差點暴走:「您怎麼一個人過來了?阿年呢,怎麼沒跟您一塊兒來?」這麼丟下女婿一個人,真的好嗎?

  沈昀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女生向外」,什麼叫「女大不中留」。鼻子都差點兒氣歪了:「見面就問阿年,怎麼不問問爹爹?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枉爹爹還那麼擔心你!」

  沈沅鈺這才笑嘻嘻地上前挽著爹爹的胳膊:「瞧您這話說的?女兒怎麼會不想爹爹呢?爹爹知道女兒一向與您是最好的。」

  沈昀這才滿意。就問道:「你在琅琊王府,可還好?」

  沈沅鈺「噗嗤」一聲笑了,「怎么爹爹和娘第一句話都問這個,連語氣都一模一樣的。」

  沈昀真是拿這個女兒沒辦法了,就道:「難道咱們關心你,還錯了不成?」

  沈沅鈺就很嘚瑟地說道:「阿年對我怎麼樣,爹爹難道沒看到嗎?」

  沈昀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像你母親一樣的那麼好哄,光阿年一個人對你好有什麼用?他的身後還有袁王妃,還有太后!你們住的地方換了蘅蕪苑是怎麼回事?宮裡的那個女人,要給你做二房的那個,又是怎麼回事?」

  沈沅鈺大吃了一驚,震驚地看著沈昀,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您怎麼什麼都知道?」這事兒她可沒有向家裡透露一個字。就指著沈昀笑道:「哦,我知道了,您在宮裡安插了眼線是不是,連太后宮裡的事兒都能知道,可真是了不起。」


  沈沅鈺總算明白了,爹爹為何要撇下庾璟年一個人回來,原來是打算給自己撐腰來著。這事兒帶上庾璟年也的確不方便,庾璟年這樣的身份,他喜歡一個女子,收入房中實在算不了什麼事。

  沈昀便瞪了她一眼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打算怎麼應對這件事?那個女人與太后有親,若是真讓她進了王府,到時候你不但不能動她,還要供著她,絕對就是你的心腹大患。」見女兒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沈昀有點擔心女兒一個大意吃了虧:「你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根本就進不了王府。」說著他的目中寒光一閃,用手在自己的脖子處比劃了一下。

  沈沅鈺嚇了一跳:「您的意思是,您有法子在宮裡除掉木秀容?」

  沈昀想了一下道:「有些難度,但是付出點兒代價還是能夠成事的。」

  沈沅鈺想都沒想就道:「不要!」當今皇帝對沈家的猜忌她不是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在宮中布下眼線,沈弘和沈昀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做到的,沈沅鈺不想因為這麼點兒小事就浪費了家族這樣重要的力量,況且這一看就是沈昀自己的主意,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連累爹爹被祖父罵呢!

  不過雖然拒絕了父親的好意,她還是覺得心裡暖暖的,父親肯這樣不計成本地幫助她,可見是真的疼愛她。

  沈昀反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沈沅鈺拒絕的這麼幹脆。

  沈沅鈺就解釋道:「阿年已經答應我了,絕不會讓木秀容進入琅琊王府的!」

  沈昀露出玩味的笑容:「就那麼相信阿年?也不問問他用什麼法子?」

  沈沅鈺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就是相信他!反正他答應我了,我才懶得管他用什麼法子!若他連這麼一點兒事都處理不來,他就不配做我沈沅鈺的夫君,也不配做您的女婿了。所以這件事兒,您就別插手了。」

  沈昀見她對庾璟年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一方面覺得女兒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一方面又覺得有點兒羨慕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也罷,終究是你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我就信你們一回。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沈昀的女兒,誰要是敢欺辱你,就是欺辱我沈昀,欺辱咱們蘭陵沈氏。不論發生了什麼,總有爹爹給你做主的。」

  沈沅鈺笑得見牙不見眼,道:「有這麼霸氣側漏的爹爹,我還怕什麼呢?」

  沈昀把「霸氣側漏」四個字又念了一遍,不由哈哈大笑。

  父女倆說完了正事兒,想起沈沅璧,沈沅鈺就決定先給她上點兒眼藥,就道:「今兒我回門,怎麼不見七妹妹的影子?」

  「說是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兒給你和姑爺。」

  沈沅鈺「格」地一笑:「這病得可真是時候!」

  沈昀聽了果然臉色一沉:「回頭我去說她。」

  沈沅鈺就道:「七妹妹也不小了,該到了說親的年齡了,爹爹就沒考慮一下她的親事?如今母親這個樣子,還要爹爹多為妹妹考慮才是!」

  沈昀想起上回去岳家賀喜,沈沅璧對周鴻遠產生了好感那件事,也覺得是該早點兒給這位庶女定下一門親事。只是最近他剛做了宗子,沈弘已將不太重要的族中事務全都移交給他處置,他忙得腳不沾地,實在騰不出手來給沈沅璧議親。便對沈沅鈺道:「若是得空兒,也幫著你妹妹多相看相看,長姐如母,你為她張羅這些,也是天經地義。」

  沈沅鈺撇撇嘴,「就怕是費力不討好,有人嫌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呢!」

  沈昀把眼一瞪:「她敢!」

  沈沅鈺道:「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件事兒想與爹爹打個商量。如今爹爹把七妹妹放到正房跟著母親學規矩,我瞧著母親這身子骨也沒什麼時間教她,不若我請外祖母從公主府里派兩個女官來,教教她什麼是大家子的規矩,如何?」

  沈昀就是一愣,苦笑道:「可是你妹妹哪裡又得罪你了?」

  沈沅鈺也不瞞他,道:「爹爹只使人問一問,我被安置到蘅蕪苑的事兒,是誰告訴母親的,又是誰讓母親夜夜睡不安寢的?」

  「你妹妹總不至於……」

  沈沅鈺打斷他的話道:「她是您的女兒,身上流著您的血脈,您當然不會把她想得那樣壞。可是這些年,您看看她都幹了什麼,明知道母親身子骨不好,耐不得折騰,每天早早就來請安,她到底安的什麼心?這些,您可以仔細查問查問,是不是我這個作姐姐的冤枉了她?」

  說起這個,沈昀到底有些心虛,覺得對不住周氏。便道:「罷了罷了,我總是信你的,長公主那邊的嬤嬤,你選定了,送過來就是了。」沈沅璧他也疼愛,但是和沈沅鈺比起來,畢竟不能同日而語。


  沈沅鈺這才滿意。與沈昀這樣頂頂聰明的人,就要把話說到明面上,沈沅鈺擺明了就是恃寵而驕,沈昀反而會愈發地疼惜她,若是耍弄小聰明,玩弄陰謀詭計,又怎麼能夠瞞得過沈昀?反而容易壞了父女間的情分。

  沈沅鈺這才撲過去抱著沈昀的胳膊:「爹爹肯這樣信我,我便歡喜無限了。」好一陣撒嬌耍痴,沈昀哭笑不得:「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對你爹爹還用這招?」到底被女兒的依戀孺慕給治癒了。臉上便洋溢起快活的笑意。

  沈沅鈺便趁機道:「有件事情還要請爹爹幫忙。」

  「說吧!」沈昀哪裡又能拒絕得了她呢?

  沈沅鈺便笑嘻嘻地道:「爹爹能不能開開恩,把小廚房的李廚子給了女兒?」就把自己要給庾璟年做藥膳補身的打算和沈昀說了一遍。

  沈昀鼻子都快氣歪了。這個李廚子做藥膳的確是一把好手,是沈昀花了大價錢從三吳地區聘請來的大廚,淮揚菜做得十分地道,沈昀為人十分挑剔,穿衣如是,吃飯也如是,滿府里找不到幾個能入得了他的口的廚子,這個李廚子就算是一個。

  見這吃裡扒外的敗家閨女有了夫君就忘了親爹,堂而皇之地幫著夫君來盤剝他這個做爹的,沈昀就恨恨地抬手恨不能抽她。沈沅鈺嚇得一溜煙跑出去老遠,連連告饒:「趕明兒我讓你女婿給你找一個最厲害的淮揚菜廚師。爹爹你就暫時忍痛割愛,先把李廚子給了我吧。」

  沈沅鈺之所以想要李廚子其實還另有原因。主要是現在她那蘅蕪苑裡並不寧定,管嬤嬤到底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沈沅鈺一時半會兒還摸不透,雖說讓她暫時管著院子裡的事情,但是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準備把最重要的小廚房先捏在自己的手裡,所以要了李廚子過去,給庾璟年做藥膳調理身子是一層意思,幫她看著小廚房,讓管嬤嬤無法在吃食里下手又是另一層意思。

  所以才要求到娘家這邊來。因為只有娘家帶過去的人才足夠忠心,讓沈沅鈺放心地使用。不過這些內情她卻不打算告訴沈昀。

  沈昀為了她的事兒**不少心了,這點兒小事她自信能夠處理的好。

  又再央告了一回,沈昀雖然有些不舍,到底還是同意了。

  兒女都是討債的,今天沈昀對這句話又有了深刻的了解。

  庾璟年找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對父女正黏糊在一塊兒,研究自己送給岳父大人的那張前朝法帖。沈沅鈺不時小聲說上兩句,沈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副老懷大慰的樣子。

  庾璟年就不由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己的這位岳丈老泰山十分精明厲害,瞧著卻被沈沅鈺吃的死死的。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媳婦吃的死死的呢?就不由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庾璟年上前給沈昀見禮,就有賈嬤嬤攙扶了周氏出來,再受庾璟年的禮。不一會兒沈沅舒也來了,一家子湊在一塊兒也算其樂融融。

  說了一陣子話,就有琅琊王府里跟過來的婆子上前小聲提醒道:「二爺二奶奶,時候不早了,該回了。」按照當時的風俗,姑爺姑奶奶回門在天黑之前是必須回去的,不然便是不吉利。

  沈昀雖然有些不舍,到底是男人的心胸,就起身道:「時候差不多了,你們回吧。」周氏卻忍不住淚盈於睫了。

  沈沅鈺趕忙勸她:「娘,您這是做什麼。日後您什麼時候想我了,打發個婆子過來,我一準立刻回府瞧您。」賈嬤嬤也在一旁勸說,周氏這才止住了眼淚。

  小夫妻倆這才辭了周氏,由沈昀帶領著去壽鶴堂拜別老太君。又去和沈弘、沈重辭行,小字輩的聽說了,全都聚集到大門口送別。

  沈昀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即便安排李廚子收拾收拾跟著小夫妻倆一塊兒回府。

  到了此時,沈沅鈺也頗有幾分依依不捨。

  馬車越走越遠,沈沅鈺還頻頻掀起車簾向外眺望。庾璟年便含笑握住了她的一隻手:「這麼捨不得?」

  沈沅鈺點了點頭;「很捨不得。」雖然嫁去了琅琊王府也算得上萬事順遂,但到底不如在家裡做姑娘時順心暢意。

  「以後什麼時候想家了,我陪你回來便是。」做什麼都要哭了呢?庾璟年以一顆男人粗獷的胸懷,實在無法理解女子之間的那種細膩情感。反正離得又不遠了,想家了回來看看就是了。

  沈沅鈺便道:「做人媳婦的,又是新婚,哪裡能天天往娘家跑呢!」

  「有我在呢,誰敢多說什麼?」見她情緒不高,庾璟年便打算說些別的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剛才那個廚子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個李廚子也是一個奇葩,聽說主子叫他去王府伺候小主子,金銀珠寶什麼的都不在意,反而是分在意廚房裡的那幾口大鐵鍋,硬是叫人把鍋搬著隨他一塊兒去了琅琊王府。還振振有詞的說什麼:「沒有這幾個老傢伙,我怎麼做得出合乎主子口味的菜餚呢?」

  很是鬧出一番動靜,連庾璟年都驚動了。

  沈沅鈺就把這個李廚子的來歷與庾璟年說了,最後總結道:「大抵是有點兒本事的人,都有一些怪癖吧。」就比如史神醫。

  沈沅鈺就開始向庾璟年表功:「李廚子是我爹爹最喜歡的廚師。你不知道,我爹爹做人極挑剔……」把李廚子對於沈昀的重要意義很是說了一番,又道:「我為了你,可是連我爹爹都不顧了。」

  庾璟年見她一臉的「快來表揚我」的神色,就覺得十分有趣,稱讚了一句:「我媳婦最好了!」

  沈沅鈺更加洋洋得意起來,那些離愁別緒也就淡了好多。

  沈沅鈺道:「李廚子最會做淮揚菜了,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獅子頭。他做出來的獅子頭色澤雪白、肉質鮮嫩、清香味醇……極是地道。」抬眼一看,一連吃了好幾頓素的某人雙眼怒突,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沈沅鈺見了卻壞心眼兒地繼續說道:「等回了王府,我叫他做一道獅子頭來給你瞧瞧!」她故意把「瞧瞧」兩個字加重了口音,又頑皮地道:「到時候,我吃,你看!」

  庾璟年已經咬牙切齒地舉起手來,怎麼以前沒有發現自己的媳婦這麼欠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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