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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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不服氣

  應天府衙。

  張浚將寫往朝廷的奏報塞入信封,交給了信使。

  不知不覺中,張浚的觀點也受到了李申之很大的影響,這封奏報的內容就是如此。

  在給朝廷的奏報中,張浚稍稍修飾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寫道:

  完顏宗弼假借談判的名義,領著精銳士兵想要偷襲應天府。好在李申之應對得當,岳銀瓶英勇奮戰,成功將完顏宗弼擊退。

  至於戰果,張浚是這樣描述的:岳銀瓶陣斬一百餘人,險些活捉完顏宗弼。

  事實證明文人的筆桿子當真厲害,若是讓他們放飛了去發揮,他們才是鍵盤俠的祖宗。

  鍵盤俠的功力頂多讓人無從反駁,把人給氣個半死。

  而文人玩起這一套來,會讓對方覺得很有道理,直接感化對方。

  應天府身處對金最前線,張浚又始終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於是這封奏報在朝堂之上的可信度非常之高。

  高到即便趙構都不得不假裝對金人恨得牙痒痒。

  雖然實際上他是對張浚恨得牙痒痒。

  趙構雖然是投降派,但表面上還需要做出一副中興聖主的樣子,還得是儒家深入人心的道德觀起到了作用。

  不論我們怎樣詆毀儒家的思想,但依然不得不承認,儒家思想為華夏人樹立了一整套基礎的價值觀。

  儘管我們身邊有好人,有壞人,有正人君子,有卑鄙小人,但至少大家對好與壞的判斷是一致的。

  即便是壞到骨子裡的人,他的價值判斷標準依然可以與正人君子保持一致,即他至少知道自己是壞人。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起到相同作用的是宗教。

  正是君臣之間有著同樣的價值判斷,於是當相公們開始痛斥金人背信棄義的時候,趙構不得不違心地附和著。

  何鑄提議道:「既然金人背信棄義,咱們也要儘快出兵應天府。應天府守備虛弱,若是此時不儘快行動,恐怕等金人攻下應天府,就為時已晚了。」

  趙構有些不情願,說道:「何相公不必心急,以朕看來,還是先派使者去與金人交會一番。金人擅自發兵,他們理虧,咱們占著個理字,切不可擅動刀兵,授金人口實。」

  何鑄聽到趙構如此言語,心中雖有無奈,卻也只能應了下來。

  張俊一如既往地不動聲色,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仿佛議事堂里沒他這個人一般。

  范同腦子飛速地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這個情況下還是不說話的好。只要他說話,必定會得罪一個人。不是得罪眼前的趙構,就是得罪未來的李申之。

  當然了,他也可以仗義執言為李申之說話,但是這樣做的收益與得罪趙構比起來,太小了,不值當。

  沉默了片刻,見沒人說話,李光說道:「官家,臣以為雖然不宜再動刀兵,但也能給應天府支援一些補給過去。邊疆的兒郎們打了一場打仗,咱們若是沒有點表示,恐怕要寒了將士們的心那。」

  范同聽了這話,心中直呼內行,感覺自己又學到了一招。

  李光的一番話說得不疾不徐,趙構卻聽得心肝兒突突地跳。

  將士們寒心,讓他想起了苗劉兵變。

  當年的苗劉兵變雖然有許多原因,但其最直接的導火索,就是對將士們差異化待遇,對待有功的將士不公平。

  與懼怕金人來攻一樣,趙構同樣害怕部隊譁變。

  稍微穩定了下情緒,趙構努力保持沉穩的聲線,說道:「那便依李相公所言,調撥一些戰馬鎧甲過去。」

  「陛下聖明!」李光抱拳贊了一句,繼續說道:「還有一事,需要官家定奪,就是岳銀瓶等人的功勞該如何定?」

  有戰功就要賞,這是自然之理。但是如何定這個功勞,其中大有說道。

  岳銀瓶追擊完顏宗弼這事兒,說起來可大可小,甚至可功可過。

  若說是大功,可以將其譽為和議之後對金反擊的第一場大勝仗,雖然戰果有限的,但是可以賦予其極高的政治含義。

  若說是大過也很簡單,只要給岳銀瓶扣上一頂擅自行動的帽子,想殺頭都行。

  在張浚和李光的引導之下,應天府的戰事被定調為一場自衛反擊戰,岳銀瓶的出擊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場功勞。


  如何定奪這場功勞的尺度,李光將權力交給了趙構,不露聲色地表達了對皇帝的尊重。

  趙構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便以常例賞賜吧。」

  所謂的以常例賞賜,是指按人頭算軍功,沒有額外的褒獎。

  趙構的態度在眾人的意料之中。

  大家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眾臣早已不是康王新立時候那般天真了。

  在坐的各位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人精,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豈能看不透趙構的真面目?

  只能說趙構各方面還算是勉強合格,雖稱不上勵精圖治的君主,但比起他那混帳老爹和哥哥,已經強了太多了。

  只可惜史上罵趙構的人多,卻有一幫子人為更為不堪的趙佶歌功頌德。

  李光得到了趙構的許可,自去擬旨意,順帶著聯絡樞密使張俊,殿帥楊沂中為應天府籌措軍備物資。

  張俊和楊沂中都是李申之的「自己人」,既然已經有了官家的口諭,他們自然是鼎力相助。

  李申之在應天府的所作所為,他們都有所耳聞,知道李申之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糧草。

  也不知道那傢伙是怎麼做到的,竟然悄咪咪地儲備了三年的糧草,就算是臨安府都沒那麼富裕。

  但李申之再能幹,戰馬和盔甲都是他搞不到的東西。這兩樣極重要的戰略物資,任誰都不會賣給他。

  想當年漢朝名將周勃,甚至因為家裡私自藏了幾副鎧甲就被判了死刑。雖然最後並沒有執行,也足以看出官府對待民間持有鎧甲零容忍的態度。

  一員猛將穿上一副重甲,秒變真男人,且是持久的真男人,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如此巨大的威力,怎能不讓人忌憚。

  對於朝堂上的相公們和皇帝來說,應天府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臨安府的御街基本上全都被水泥覆蓋,終於告別了泥濘,往後出行再也不用撒黃土了。

  官坊里的能工巧匠們,在不惜成本的製作模式之下,將水泥鑄造成了各式各樣的磚塊和石頭,用他們的匠心點綴這皇宮裡的地面。

  趙構打算給他的母親修一座宮殿,也在緊鑼密鼓的施工之中。

  據施工的大匠說,應天府的鋼筋混凝土澆築方法很值得借鑑,可以節省不少珍惜木材,還比木材更加堅固。

  華夏的宮殿以樑柱式結構為主。

  幾根巨大的木材作為柱子樹立在地上,再把梁架在柱子上,便形成了建築的框架。

  後面的設計全都是在這個框架上做文章,斗栱也好,抬梁也罷,都是在這個框架上繼續發揮。

  反觀歐洲的建築,則是以拱柱式結構為主。同樣以石柱子立在地上,然後在相對的一對兒柱子上方像建拱橋一樣搭一個拱,將屋頂搭起來。所以我們看歐洲的建築,有許圓頂,就是這種拱形頂。

  李申之的鋼筋混凝土已經初露崢嶸,展現出了其極好的性能。

  於是乎,工匠們便發揮想像力,拿混凝土來澆築柱子。

  城牆都能澆築,沒來由搞不定一根柱子。

  他們對鋼筋混凝土的性能還不是太了解,暫時不敢用來做橫樑,萬一垮塌了他們都得掉腦袋。

  但是用於柱子,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驗證,其效果比百年巨木要強得多。

  據說華夏古代的宮殿規模呈現出逐漸縮小的趨勢,宮殿最大的是秦漢,唐宋次之,明清最小。

  導致這一趨勢的根本原因,就是千年巨木,百年巨木隨著開發利用,越來越稀少,已經不足以支撐大規模的宮殿修建。

  而混凝土的出現,或許可以改變這一趨勢。

  宮殿的修建有兩個地方離不開巨木,一個是柱,一個是梁。用混凝土代替柱子,剩下的木材可以用在樑上,相當於間接地剩下了一半的木材。

  對於工匠們的這些發明創造,趙構隨手便是一大堆的賞賜,比給岳銀瓶的賞賜豐厚多了。

  不過岳銀瓶不會在意這些。

  志存高遠者,眼睛裡根本沒有這些蠅頭小利。

  岳飛也同樣不在乎,相反他還很高興。

  收到了來自應天府的消息,得知自家閨女竟然追著完顏宗弼打,岳飛心情大好。


  雖然知道這種追擊是各種巧合之下的結果,並不是實力的真實體現,那也感覺很爽。

  難得地岳飛在家中擺了宴席,喊了兒子和女婿來喝酒。

  岳雲和張憲就沒那麼高興,反倒是一臉的憋屈。

  追著金兀朮的屁股打,這是他們渴望的軍功,沒想到被小妹給奪了去。

  岳飛看出了他們倆的心思,說道:「你們放心,以後有你們的仗打。」

  岳雲心中一喜,趕緊給岳飛斟了一杯酒,問道:「父親是要被重新啟用了嗎?」

  岳飛抬起酒杯一口乾下,說道:「哪有那麼容易。這次為父能不能啟用,還要看你那好妹夫,在應天府能捅多大的簍子出來。」

  在戰略大師的眼中,李申之的那點布置壓根就不是什麼秘密,他們全都能猜到李申之到底想幹什麼,只是猜不到李申之會具體怎麼幹。

  因為李申之的那些布局,在他們眼中是必敗的場面,而他們偏偏又相信李申之能贏。

  至於贏多大,也就是岳飛口中的捅多大簍子,他們就看不懂了。

  張憲說道:「岳父對申之這麼有信心嗎?」

  岳飛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沒信心,又有信心。」

  ……

  應天府,校場。

  岳銀瓶繼續著自己的戰略戰術宣講會。

  按照李申之的說法,以後在選拔軍官的時候,會將一些考核內容當做硬條件。

  比如說識字率,比如說對戰爭的復盤能力,比如說對假設戰局的分析和研判,書面作答。

  文人為什麼鄙視武人?還不是因為武人不讀書。

  武人不讀書固然不對,但以文御武又何嘗不是亂彈琴?

  一個連士兵每天需要吃多少喝多少都不知道的人,讓他領兵上戰場,能指望他把部隊的戰鬥力發揮出幾成?

  其實他壓根不在乎部隊的戰鬥力能發揮出多少,他只要保證部隊不出亂子,就是大功一件。

  在和平時期,這樣做或許不會有大問題。

  可現在明明是亂世,在搞以文御武那一套,就是自尋死路。

  既然不能硬逼著武人去讀書,那就誘導武人讀書。

  咱不逼你讀書,但是想一級級地往上攀,除了軍功之外還得念書,得懂兵法,得懂得李申之給他們灌輸的那一套套的理念才行。

  不想學可以,那就當一輩子的大頭兵好了。

  岳銀瓶不希望自己麾下的人被淘汰掉,想讓他們全都當上大將軍,於是便強逼著他們開始讀書,開始學著做戰術分析。

  除此之外,李申之還給岳銀瓶布置了一項任務:選兵的標準。

  自古以來,當兵都是有標準的,只可惜到了宋朝卻被廢弛。

  宋人為了避免內亂,想了一個自以為聰明的決策,結果導致了冗兵成為了朝廷巨大的負擔。

  每當遇到災荒時,宋人便將流民全都收攏起來,讓他們當兵,吃皇糧,進而避免了流民搗亂的可能。

  內亂的確是消除了,但也直接導致了兩個更加惡劣的後果:冗兵對國家財政的巨大消耗,和軍隊戰鬥力的直線下降。

  到後來,這些軍隊不僅不上陣打仗,甚至紛紛淪為了朝廷勛貴們的家奴。

  朝廷花了大筆的錢,最後便宜了一幫子蛀蟲,這樣的朝廷怎能不亡。

  而李申之想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選拔士兵的標準。

  按照他的思路,標準至少分為兩個層級:其一為普通士兵的選拔標準;其二為精銳的選拔標準。

  自古以來流傳於世的選兵標準,都是以精銳的選拔為主,比如戰國時期吳起訓練的魏武卒:

  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

  這是一項體能標準,士兵需要穿重甲,帶硬弩,五十隻弩矢,三天口糧,一柄長兵器,一把短兵器,半天走一百里抵達制定地點之後,依然可以立馬投入戰鬥。

  達到這樣標準的魏武卒,即便放在現代,只要花上十分鐘教會他們打槍,他們依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精銳自然有精銳的待遇,凡是能選入魏武卒的隊伍,直接進階成為地主階級。

  也正是有了這樣的精銳,吳起才創下了「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余平」的傲人戰績。

  時過境遷,李申之對軍隊的認識必然比不上岳銀瓶、張牧之這些人。

  選拔士兵標準的制定,也就交給了岳銀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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