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勞保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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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勞保很重要

  卻說李申之剛送走了黃庭,就有人來報告,說水泥作坊出事了。

  聽到水泥作坊出事,李申之只感覺腦袋「嗡」地一聲,額頭已經冒出冷汗。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眼看著金人很快就要對應天府採取行動,而自己這邊連一座防禦的小城都還沒築起來,水泥作坊就出事了。

  不只李申之,就連旁邊的趙不凡、趙瑗、陸游幾人都跟著心裡一揪,眼皮亂跳。

  「到底怎麼了?」李申之焦急地問著,心裡祈禱著情況不要太糟糕。

  報信的人說道:「好多工匠忽然都病了。」

  一直沉默沒有說話的李修緣出來問道:「什麼病?」

  治病是他的專業,小和尚不只醫術高超,又是極善良的人,有人生病正該他挺身而出。

  聽到是工匠生病了,趙不凡和趙瑗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只要設備沒事,就啥都好說。工匠病了,再招一批便是。

  李申之的心情卻更加焦急,前世剛剛經歷了一場漫長的疫情,對於疾病的恐懼已經刻到了骨子裡,尤其是「咳嗽」,許多人一起咳嗽。

  報信的人說道:「只是不停的咳嗽,渾身無力。」

  李修緣上前一步,追問道:「額頭可有發燙的跡象?」

  報信人說道:「俺們剛開始也以為是感染了風寒,但是他們額頭一點都不燙,與常人一般,也不流鼻涕,就是使勁地咳嗽,有的人還隔一陣就使勁地喘一通,問了幾個郎中都不知道是啥毛病。」

  鄉民中間往往都會有幾個「半仙」似的人物,沒事的時候就幫鄉民慢看病算卦。不說準不準,至少能逗個樂子。

  李修緣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這樣的病症是他沒有見過的,幾個猜想全都被否決。

  李申之先是皺著眉頭沉思了一陣,問道:「咳嗽的時候可否有痰?」

  「有!」報信人想了一下,說道:「還很多!」

  「走,看看去!」李申之站起身來便朝山下走去。

  李修緣攔住李申之,說道:「兄長且慢,好幾個人一起咳嗽,萬一是瘟疫?」

  李申之腳步不停,反問道:「你覺得是瘟疫嗎?」

  李修緣說道:「我一開始也猜想會是瘟疫,但是症狀卻又對不上,一時之間無法診斷。兄長且稍坐,待我前去診斷清楚再去不遲。」

  「既然症狀對不上,那就不是瘟疫。」李申之說著話,腳步更快了幾分。

  「難倒兄長已經知道是什麼病症了嗎?」李修緣眼前一亮,小跑幾步跟上了李申之。

  「矽肺病。」

  李申之一邊走在路上,一邊心中暗自懊惱:

  還是大意了,他對工廠的建設一直停留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化車間的印象中,萬沒想到原始工業化中,工人工作的環境是多麼地惡劣。

  作個簡單的比方,拿一個公元190年的華夏農民,與一個公元1900年的英國工人做交換,那農民都未必願意。

  時代雖然在進步,但進步的形式是螺旋式的。焉知自己所處的時代不是大背景下的低谷?

  設備之間密封性差,物料轉運過程也沒有防塵抑塵的設備和裝置,工人們更是缺乏防護觀念。

  在這樣的條件下進行原始工業生產,工人得職業病的機率是百分之百,工人的壽命也會大大地降低。

  自己罵了一輩子的黑心資本家,沒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變成了那個可惡的樣子。

  李修緣更加關切什麼叫矽肺病,便問道:「這病很嚴重嗎?」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從李申之的表情就能看出來,這種病不是一般地嚴重。

  李申之說道:「還好現在發現得早,要不然他們活不過三年。」

  「嘶……」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從沒想過情況這麼嚴重。

  看到李修緣一臉求知的表情,李申之試著用自己理解的病理學知識解釋道:「水泥的生產,是把石頭煅燒之後再磨成粉末。當粉末足夠細之後,便會輕易地被揚到空中。工人們在作坊勞作的時候,便會把飄在空中的石粉吸到肺裡面去。人肺乃是血肉生成,哪能經得住石粉的摧殘,時間一長石粉便會損傷人的肺,這便是矽肺病。等到病情發展,肺全部壞死之後,病人就會活活憋死。」


  「嘶……」眾人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得這麼慘。

  面對死亡,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覺得恐懼。但是對於生不如死的折磨,沒有人不覺得恐懼。

  當知道得了矽肺病的工人們會活活憋死之後,縱使是從來沒有把這些工人當人看的趙不凡,也心有戚戚焉。

  李申之說道:「還好現在發現得早,還有得救。」

  肺病有個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看有沒有痰。

  只要還在咳嗽,只要還有痰能咳出來,說明這病還有得救。

  因為痰是肺部的一種自我修復,是肺通過分泌一種黏液,刺激人的呼吸道,再通過黏液把肺里的異物給帶出來。

  通常來說,從接觸粉塵開始,矽肺病有一個發展的過程,一般是五年左右。

  水泥作坊的工人們,就算是最老的工匠,滿打滿算也才幹了不到半年,應該遠不到矽肺病晚期的地步。

  但是由於吸了半年粉塵,已然是對肺部造成了損害。

  李申之當年就吃過這個虧。在一間久無人居住的屋子裡打掃衛生,面對滿屋的灰塵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吸了許多進去,結果一直咳嗽了半個多月才算好。

  而應對方法也很簡單,戴口罩。

  不一會兒,李申之領著一行人來到了水泥工坊。

  老遠就能看到,水泥工坊仿佛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宛如仙境一般。

  然而這不是仙境,而是毒淖。

  負責水泥工坊的人是李氏作坊的老人,看到老東家前來,趕緊一溜煙地跑出來:「八郎來了。那幾個咳嗽的工匠已經安排他們去休息了,八郎放心,水泥工坊裡面人停機不停,保證完成水泥產量。」

  看著眼前的這位老熟人,李申之一肚子的怒火發不出來。

  是啊,他又有什麼錯呢?他只不過是想多生產出一些水泥來,想讓自己在應天府的家園更加牢固一些罷了。

  難倒要責怪他不懂得勞保防護嗎?他是真的不懂。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沒有提前想到這些,沒有給工人們應有的防護,以至於他們的身體受損。

  按照李申之原本的想像,他應該是來到水泥工坊之後,立即停止所有的水泥生產,然後大聲叱責這位老熟人一頓。

  若是負責水泥工坊的小管事膽敢頂嘴,李申之不介意砍下他的腦袋以儆效尤。

  可是當他真的站在水泥工坊前面的時候,看著轟隆隆運行的設備,看著燒得通紅的窯火,看著鬥志昂揚的工匠們,看著認真負責的小管事,他下不了這個決心。

  甚至連停工的指令,他都說不出口。

  因為轟隆隆運轉的設備,是他們的希望。

  最後,李申之拍了拍小管事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辛苦你們了。」

  李申之轉身走了。

  他走後,那個小管事跑進了工坊裡面,大聲宣布著:「兄弟們加把勁兒,八郎夸咱們了!」

  在工匠們的一陣歡呼聲中,水泥生產步入了新的高潮。

  李修緣有些疑惑,問道:「兄長為何不為他們救治?」

  矽肺病沒有根治的辦法,唯一能有效緩解的治療方法就是洗肺,而且其療效隨著矽肺病的嚴重性會越來越差。

  這種辦法,在現有的醫療條件下,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盲目洗肺只會更快要了他們的命。

  李申之說道:「矽肺病沒得治,只能讓他們多休息,慢慢把身體養好,等待肺的自我淨化完成。咱們要做的,是幫他們預防矽肺病。」

  同樣受限於工藝水平,大規模普及高效率的防塵設備很不現實,李申之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把口罩給做出來。

  「把能找到的綢全部找來。」李申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吩咐道。

  話音一落,不論是與他同級別的陸游,還是地位比他更高的趙不凡,亦或是帝國未來的儲君趙瑗,全都毫不遲疑地開始行動起來。

  不用管李申之想要做什麼,他們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收集夠最多的綢。

  綢,是絲織品的一種。百姓們平時常喜歡說絲綢,綢緞,綢布等等,其實都是籠統地胡亂稱呼罷了。


  每一種絲織品,都有一個單獨的名字。

  比如說紗,指的是輕薄透明的織物,顯然不能用來做口罩。那防塵效果,形同虛設。

  而綢是一種織造得比較密,又價格相對低廉的一種織物。

  相對於同樣織造緊密的錦、緞,其價位相對比較親民,是百姓們能消費得起的一種中高端絲織品。

  李申之正是結合了其織造密度高,造價相對便宜的特點,選擇用綢來製作口罩。

  李申之並不是沒有想過要造防毒面具,只不過看似簡單的一件東西,想要真的造出來才發現難度高出了天際。

  之所以覺得造防毒面具簡單,是因為他的思維依託於現代工業體系,各種原材料能夠用低廉的成本收集到。

  而在現代社會中,看似平平無奇的一些小玩意,放在古代都堪稱神物。

  於是乎,李申之只能用最最簡陋的辦法——口罩,來當做第一個勞保用品。

  其他人去籌備物資的時候,李申之也沒閒著。

  隨手從身上扯下一塊布來,開始在自己的臉上比等。

  綢制口罩需要大規模生產,就要先定好尺寸。具體一個綢制口罩需要做成多長、多寬,以及掛在耳朵上的帶子設計到多長,都需要提前想好。

  先把準備工作做好,等原料備好之後,立馬就能投入生產。

  口罩早一日生產出來,工人們就能少受一天粉塵的侵害。

  強行用理智壓住了自己的聖母心,李申之安慰自己:矽肺病的發展時間很長,讓他們多吸一天粉塵也無所謂。等到口罩大規模推廣之後再,再讓他們慢慢恢復身體吧。

  其實是李申之多慮了。

  水泥工坊里,除了從臨安李氏莊園來的幾個老人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流民和土匪中選出的人。

  對於這些習慣了有今天沒明天的人,只要天天給肉吃,別說讓他們每天吸這點粉塵了,就是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帶皺一下眉頭。

  李修緣一邊想著矽肺病的致病原理,一邊想著有什麼藥方能治這個病。

  想了一陣,李修緣說道:「兄長,既然痰能淨化肺,那麼用一些化痰的藥,豈不是可以幫助肺部粉塵的排出,可以加快肺部恢復嗎?」

  李申之正那著一個口罩樣品罩在嘴巴上,聞言眼前一亮:「正是如此。你可有驗方?」

  「驗方倒是有好幾樣,但是具體用哪一種,讓我再斟酌斟酌。」李修緣一聽這個方法可行,反倒更加謹慎起來。

  所謂「驗方」,是指經過臨床驗證,真實有效的藥方。

  在古代,一個新配出來的方子不一定管用,一定要經過驗證才知道其效果,有點類似於現代的臨床實驗。

  然而在沒有官方機構的監管之下,「驗方」制度被濫用得厲害,慢慢也就崩潰了。

  有些人甚至打著驗方的名號招搖撞騙,竟然能編出諸如:棗核十枚研末,和水吞服可避孕,驗。

  最後的那個「驗」字,就是自己給自己貼上的認證標誌。

  李修緣當然不會這麼草菅人命,他是想辨析一下幾種藥方的利弊,結合李申之剛才驚世駭俗的病理學分析,來判斷哪種方子效果會更好,而哪種方子的配置更加容易。

  李申之看到一臉糾結的李修緣,說道:「你想要在醫術上有所突破,一定要多解剖死人才行,尤其是生病死的人,一定要用刀子劃開看一看,他們生病的部位跟正常人有什麼不同。」

  「阿彌陀佛。」李修緣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

  李申之卻是一臉認真,繼續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解剖死人是為了救更多的活人。你們當和尚的不是講究『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嗎?這種看似大惡,實是大善的事情,不正是你應該做的嗎?」

  誰也無法想像,李申之竟然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說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可李修緣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可是活佛濟公啊。

  若是普通的孩子,聽到李申之這麼說,就算不被嚇傻,也被嚇哭了。

  而不是凡人的李修緣,則是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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