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三聖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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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三聖回歸

  安撫流民的工作,說難很難,說簡單也很簡單。

  但凡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必然熟讀聖人經典,熟知各朝各代的歷史,並且熟練掌握唐宋八大家的文章。

  這樣培養出來的人才,一定是一個合格的地方官。

  聖人經典可以塑造一個人的三觀,讓他們有一顆以民為本的總思想。

  從歷朝歷代的經驗教訓中,可以學到許多錯誤的教訓和正確的經驗。

  而唐宋八大家的精神,可以教會他們思考問題,發現問題本質的方法。

  在科舉應試教育體系下催生出來的唐宋八大家,有著一套成熟有效的剖析問題本質,研討解決辦法的邏輯套路,文章中蘊含著哲學、邏輯學、社會學、人類學等諸多學科的內容,而並不僅僅是一篇散文。

  古文運動的核心思想就是四個字:有事說事。

  壓根就沒把文采放在眼裡。

  比如「母病速歸」這樣精煉的話,柳宗元能豎起大拇指贊一句「高」!

  綜合以上的能力,一個科舉中第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許多安撫流民的辦法,諸如:重新丈量土地,重建保甲制度,優待歸正人等經過歷史檢驗的簡單有效的方法。

  才智卓絕之輩,還能自己因地制宜地創造一些方法,比如張浚組織流民割荒草儲存起來,既開了荒,還能給牲口在冬季攢下點吃食。

  有人或許要說了,荒草並不是全都能當牧草用,有許多雜草牲口不愛吃。

  這話說得倒也不假,有些草不僅牲口不愛吃,吃了還會生病。

  但那是在豐年時的景象。

  真要到了荒年,哪裡還有得挑?別說牲口愛吃不愛吃,這些荒草都不夠人吃的。

  而安撫流民的難處在於,如何把這些政策切實地推行下去。

  簡而言之,就是能夠在推行過程中,儘量做到公平公正,讓百姓不會產生怨言。

  這一點,對於書呆子來說,恰恰是最難的。

  書呆子往往會忽略人的卑劣性,他們想不到官僚體系中會出現那麼多假公濟私的人,會那麼明目張胆地貪污腐敗,而流民中也會有那許多明搶暗偷,欺騙官府的事情。

  想想也是,真要都是道德君子,他們憑什麼能在這吃人的社會中活到現在。

  而當他們發現這些齷齪事之後,又會一刀切地將官吏們一桿子打死,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進而導致再沒有人配合他的工作。

  只有如張浚這般,懂得抓大放小,知道隨機應變,才能將一項政策推行下去。

  張浚不僅執政能力一流,選拔人才同樣很有一套。

  雖然在經略川陝之後遭遇了富平之戰的大敗,但現在川陝地區的主要將領幾乎全都是張浚一手提拔起來。

  當然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檜也曾是張浚提拔起來的人。

  也正是因為張浚出了名地愛提拔新人,所以前來應天府的新科進士們,全都被安排到了知縣的職位之上。

  這要是換做趙鼎,亦或是李光,還真不一定有張浚這番魄力。

  當然了,張浚也不是任著這些毛頭小進士們瞎干,而是給他們安排了老練的吏員協助,這些老吏員直接向張浚負責。

  大方向上這些新科進士不會出什麼問題,但要說到具體工作該如何開展,該怎樣跟老百姓打交道,還是得老奸巨猾的老吏出馬才行。

  在縣令的任命上,張浚也是動了一番腦筋。

  應天府的治所在宋城縣,府衙與縣衙挨在一起,這宋城縣的知縣早早地定給了李申之。

  應天府西面的門戶叫寧陵縣,知縣由北宋名相韓琦的後人韓平擔任。

  柘城縣是應天府的西南門戶,知縣由范成大擔任。

  緊挨著應天府城的是谷熟縣,由於李申之最為熟悉的陸游擔任知縣。谷熟縣距離應天府城最近,交通也最是方便。按照張浚的設想,他想讓陸游也在應天府城中辦公。

  虞城縣位於應天府東南,掌控者應天府與臨安的交通線,由最為穩妥的杜陶擔任。

  楚丘縣是應天府的東北門戶,地位相對較低,便由名次較低的黃庭擔任。

  還有一個下邑縣,距離府城較遠,也是新科進士擔任。


  按照張浚的打算,這些新科進士們只是暫時在知縣的位置上歷練一番,很快就會把他們推上知府的位置。

  從名義上來說,應天府只管了七個縣。

  應天府作為京東路路治,管轄應天府、襲慶府、興仁府、東平府、濟南府五個府和徐州、濟州、單州、濮州、拱州、青州、密州、沂州、登州、萊州、濰州、淄州十二個州,廣濟軍、淮陽軍兩個軍,八十一個縣。

  轄區跨越了大半個山東,加小半個河南,加小半個江蘇。

  由此可見,當京東路的管轄區域全部恢復之後,張浚手下的七個知縣就算全部升任知州,他手下的幹部梯隊依然存在很大的缺口。

  所以說,張浚的步子邁得一點都不大,還顯得有些小了。

  人才的培養一定要儘快開始,等到攤子鋪開之後才發現手下沒有可用的人才,那才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抵如此。

  受到張浚啟發,李申之也著手開始培養自己手下的人才梯隊,在等待晚宴休息的時間,他把張牧之喊來,讓張牧之儘快聯絡上他們淮北土匪的班底,篩選出一批人才,李申之有大用。

  來自淮北的土匪早被張浚給安置下了,這時候也沒個便捷的通訊方式,張牧之只得去府衙裡面找官吏查資料。

  幾經周折才查到,淮北土匪們全都被安置到了寧陵縣長亭鎮。

  張浚看上了他們的軍事能力,打算讓他們在宋金第一線駐紮,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軍屯。

  畢竟應天府距離開封府太近了,兩所府治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百里,若是算兩府的邊界,連一百里都不到。

  就算是步兵突襲,從早上出發,下午也該到了,更不用說金人的騎兵,更是說到就到。

  對於這樣的安排,淮北土匪們毫無怨言。

  多年占山為寇的經歷使得他們有了高度的警覺心。

  雖在寧陵縣當農民,但他們聚居的地方可謂基礎設施最為完全。他們到達官府指定的地點之後,很快地修建了寨子,設立明哨暗哨,自行安排值夜,儼然一副準軍事管理的姿態。

  張浚自然不會讓他們白白付出,而是答應免除他們五年賦稅,並且種子和農械全部白送給他們,尤其是稀缺的耕牛,張浚更是大方地一口氣送了二十頭,以後不用歸還。

  別家農民們的農具並不是白給,而是算作官府「賒」給他們,等到三年或者五年免稅期過後,這些農民還需要慢慢地把這筆錢給補上。

  看似好政策,其結果如何全看施行的效果。

  相傳五代十國年間,就有人把耕牛借給農民用,農民只需要每年支付少許租金便可。誰知等過了二十年,牛骨頭都腐化成肥料長成了糧食,官府卻依然在收當年租牛的租金。

  更可笑的是,前朝都滅亡,改朝換代好幾十年了,這項牛租卻依然在收。等到後周郭威建國之後,才算是沒讓這笑話延續下去。

  晚宴很豐盛,李申之趕來的牲口死了好幾頭,剛好給大家補一補營養。

  臨安府學的同窗們再次相見,如他鄉遇故知一般親切,大家全都上前拉著李申之左看右看,發現這傢伙去商州跑了一趟,變白了,也胖了些。

  不像他們,一個個地現在又黑又瘦。

  如果不是早早地聽說了李申之在商州的所作所為,他們還真以為這傢伙是度假去了。

  眾人坐定,各自隨意地吃喝了一些,張浚才從後堂過來入座。

  「讓諸位久等了,剛剛收到北面的消息,剛好借著給申之接風,告訴大家。」張浚一邊道歉解釋,一邊在侍女的照拂下坐好,喝了一杯茶潤了潤喉。

  眾人聽說北面有消息,紛紛放下杯箸,面朝張浚。

  北面的消息,便是三聖的消息。

  果然,張浚放下茶杯,微笑著說道:「三聖已經到了燕京,大概再過一個月就能抵達應天府。按照宋金兩國的約定,三聖就在應天府的地界交接。官家也從臨安府特意來信,告訴咱們一定要約束部下,千萬不要與金人又什麼衝突,一定要把三聖妥妥噹噹地接回來。只要能接到三聖,就算咱們大功一件。若是誰壞了大事,定不輕饒。」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張浚特地加重了口氣。

  黃庭抱拳問道:「敢問張相公,咱們需要提前準備些什麼嗎?」


  黃庭是楚丘知縣,楚丘在應天府的東北角上,是從北方南下的必經之路。也就是說,三聖南下進入宋境的第一站,就是楚丘縣。

  張浚點了點頭,對黃庭未雨綢繆的態度表示讚許,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需要特別準備的,你只需把縣內的道路修葺平整便好。還是把精力多放在安撫流民,勸課農桑上吧。」

  「喏。」黃庭抱拳領命。

  三聖能夠歸來,總歸是個好消息。

  不管李申之在乎不在乎一個老太太,帶著亡國之君丈夫的棺材和一個不成器的昏君兒子,至少對趙宋皇家的正統來說,有著極高的意義。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國度,同樣有著神聖的意義。

  李申之沒什麼好說的,自然是全力支持朝廷的決定。

  張浚通報完好消息,轉而對李申之說道:「申之,聽說你在川陝搞出了不小的動靜,給大家說說吧。」

  其實按照宋朝正規的叫法,陝西一代應該叫做京西西路。

  宋朝的「路」,相當於現在的省,但是其劃分方法卻與現在有很大不同。

  那時候以京城開封為中心,應天府在京城東面,所以叫京東路,陝西在京城西面,所以叫京西路。

  再往後,行政劃分越來越精細,便又出現了京東西路,京西東路之類的叫法。

  現在開封早已淪陷,帝國的中心改到了臨安,於是京東路、京西路叫起來頗為彆扭。

  張浚照著自己的老習慣,將京西路稱之為川陝,那也是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頗有些感情。

  李申之說道:「下官在商州見了知州邵隆,商討了川陝形勢。邵隆連夜去找了吳璘,最後決定讓邵隆去守秦州,由下官將商州里的百姓和川陝流民全都帶了回來。」

  張浚捻著鬍鬚說道:「邵隆這個人有勇有謀,但是為官之道差了些,倒是個知州的好人選。由他守秦州,定無大礙。」

  川陝的形勢在之前大家都有所耳聞,但也只知道個大概。

  李申之隨後將商州、秦州、陝州的形勢詳詳細細地訴說了一遍,眾人才算是知道了其中詳情。

  而越是知道詳情,張浚的臉色越凝重。

  大家都有疑慮,韓平最先開口:「若是金軍真的大舉進攻秦州,而邵知州真的死守秦州的話,金人必定會把兵鋒轉向應天府,到時候該如何應對?」

  應天府的幾個知縣並不知道李申之打算把秦州當個釘子一樣死守,還以為邵隆只是努力地抵擋一陣,事不可為時在撤退,更不知道邵隆曾經發過「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的毒誓。

  按照李申之和張浚的判斷,只要邵隆是鐵了心地要守城,金軍斷無攻破秦州的可能。

  至少三兩年之內攻不破。

  再看金人以往的德性,他們在秦州吃癟之後,一定會對應天府用兵,然後逼趙構談判。

  糟糕的是,三聖還在金人的手中,在談判上對宋國一方十分不利。

  張浚問李申之道:「申之,你打算如何應對?」

  張浚並不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只是寄希望於李申之能想出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

  李申之真的想到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卻不能告訴張浚,只能說道:「張相公放心,在臨別之時,我已與邵知州商議過,占據秦州是邵知州個人的事情,他不屬於大宋,也不屬於大金。金人如果想要秦州,大可自行去取便是,我大宋不會向秦州增一個兵,運一車糧。而金人若是想與咱們在應天府比劃比劃,那咱就比劃比劃。」

  李申之最後說的「比劃比劃」,口氣很輕巧,卻讓人覺得十分自信。

  這份自信,讓從來沒有打過仗的幾個新科進士們立馬激動了起來,頗有一番躍躍欲試的衝動。

  張浚雖然軍事才能不咋地,但到底也是打過國戰級別的大會戰,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當年的富平之戰,張浚是以川陝一方的力量對抗金國全國之力,在當時的情況下可以說輸得不冤。

  而張浚的富平之敗後,不論是趙構還是大宋朝廷,從來沒有人拿富平之敗來詆毀張浚,仿佛沒有人需要為這場失敗負責任。

  後人之所以覺得張浚軍事才能不行,是因為富平之站本可以打勝,成為扭轉宋金局面的良機。

  然而若是認真說起來,宋對金的戰爭中,本可以打勝的仗不勝枚舉,扭轉局面的良機更是一抓一大把,不缺張浚這一個。

  也正是因為如此,富平之敗才沒有在歷史上被人大書特書。

  張浚說道:「應天府不比秦州,根本無險可守。若是金人大舉入侵,你將如何抵抗?金人在開封駐紮重兵,金人騎兵從開封到應天府不需半日便到,你可莫要兒戲。」

  李申之說道:「應天府無險可守,那咱們造一些險出來便是。好叫張相公知道,下官在川陝學到了一項新武器,喚作『回回炮』,其操作簡便,組裝容易,威力驚人。金人若是真的去攻打秦州吃了虧,再到他們從開封出兵來威懾我應天府,前前後後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請張相公給下官一個月的時間,定將應天府鑄成銅牆鐵壁。」

  張浚見李申之把話說得太滿,擔心年輕人吃虧被打臉,便替他打圓場道:「先給你五天時間,你擬個章程,造個樣品出來讓本府瞧瞧。成與不成,咱們隨後再議。」

  「得令!」李申之抱拳應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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