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到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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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到應天府

  卻說陸游陷入了沉默,令有人接上了話題。

  李修緣也知道李申之說的是真的,也大致聽懂了兩人之間的爭吵,說道:「一切果皆有因,種下因便要承擔結出的果。我想李大哥應該知道這個因會是什麼果吧?」

  小和尚雖然說了一堆類似機械唯物主義的正確的廢話,卻著實讓李申之猛地驚醒。

  工業革命的果,他當然知道了。

  政治腐敗、環境污染、物慾橫行、貧富分化……

  除了環境污染,剩下的任何一條,都不應該由工業革命來背鍋。因為那些缺點是自古以來便伴隨著人類始終的弊病。

  說貧富差距,還有比奴隸制度下更大的貧富差距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算物慾橫行嗎?

  縱觀古今中外,有不腐敗的政治嗎?

  而工業革命的優點只需要一條:碾壓時代的段位優勢。

  只要這一條,就足以支撐李申之堅定不移地搞工業革命。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不能讓華夏在這個歷史大拐點處走向另一個方向,一個類似於高度發達的瑪雅文明竟然沒有發明出輪子的奇葩方向,這個奇葩的瑪雅文明,此時此刻正在大洋彼岸蓬勃發展著。

  李申之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地想要搞清楚歷史答案,是想要找到這個時代真正的癥結所在,用最輕巧的方法,撬動這個時代的隆隆巨輪。

  人的一生太短暫,能做的事情不多。

  當年英國從工業革命的萌芽開始,到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標誌「瓦特改進蒸汽機」,足足花了一百多年才完成。李申之可沒有這麼多時間來慢慢發酵。

  李申之繼續問道:「牧之,你怎麼想?」

  張牧之聽了李申之與陸游的爭論,心中的念頭轉了幾轉,依然沒有理出個思緒來,說道:「如果真的有那種機器,那麼鄉親們就再也不用挨餓受凍了。」

  張牧之表達了來自農民階級對於物質樸素的需求,農民階級果真是最可以團結的對象。

  李鐵牛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壓抑著自己強烈的傾訴欲,等大舅哥說完才敢開口:「俺不要能織布的機器,俺想要一個能耕地的機器,讓俺一個人能耕一百畝地,養一百頭豬。」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渴望的東西,對於從小就沒吃過飽飯的李鐵牛來說,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都能吃飽。

  李申之笑著說道:「會有的,一個人能耕一萬畝地的機器也會有。現在俺家裡的莊戶一人能養好幾千隻雞。以後別說是養一百頭豬,一個人養一千頭豬都不是問題。」

  其實按照李申之現有的知識,就算是一個人養一萬頭豬,都不會有太大的困難。真正困擾他,讓他不敢大規模推廣實施的,是李申之暫時無法避免牲畜之間的疫情。

  一旦大規模養殖爆發疫情,對養殖戶來說將是滅頂之災。

  李申之也沒什麼好辦法,最好的辦法往往是最笨的辦法,那就是把養殖規模控制在養殖戶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發現一處疫情,滅殺一處牲畜。

  李鐵牛說完,老陳緊跟著嘲諷道:「搞那麼多豬,種那麼多地有什麼用?金人一打過來全都沒了,白白替金人養了那麼多年。」

  李申之把老陳的話暗暗記在心裡。

  老陳雖然是在嘲諷李鐵牛,但說出來的話也是心裡話。

  而老陳的話也蘊含著很深的道理:經濟建設搞得再好,沒有國防等於零。

  眾人發言的時候,邵繼春就在那裡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看傻子一樣看著眾人。

  等到老陳說完,他覺得自己發言的時候到了,說道:「你們沒腦子嗎?有這麼好的東西,咱趕緊多織布啊,把布賣出去能賺回來多少銀子啊!只要有了銀子,那還不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嗎?」

  李申之眼前一亮,感覺心跳有些加快,他仿佛聽到了資產階級萌芽的聲音:「邵兄,你說下去。」

  李申之鄭重的神情立馬吸引到了陸游和李修緣的注意力,進而讓老陳和張牧之也重視了起來。至於李鐵牛,依然在想自己養一百頭豬的事,他數學不太好,實在是算不清每天到底能吃上多少斤肉。

  邵繼春不知道李申之為什麼會是那樣一副鄭重的表情,他很納悶,造東西賣錢難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邵繼春有些糊塗,反問道:「還說甚?俺說完了,沒甚可說了啊。」


  李申之替他想到了未來可能出現的困境,問道:「如果別人也學會了這種織布的方法,你打算怎麼辦?」

  邵繼春說道:「那咱就不讓他們知道唄。這是咱自己的機密,搞得人人皆知的就不是機密了,那咱還怎麼賺錢。」

  李申之說道:「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許你能瞞得住一時,但終究瞞不住一世。」

  金兒說道:「我倒是知道不少法子,可以把秘密守得時間更久一些。」

  果然不出所料,金兒果真是個有背景的人,不然不會懂得秘密組織的運行模式。

  暫時沒有深究金兒的身份,李申之拍了拍金兒的胳膊,說道:「且聽邵兄說完。」

  邵繼春撓了撓腦袋,思考了片刻,說道:「那咱們就繼續改進機器,造得比原先速度更快,產量更大,本錢更低。」

  李申之點了點頭,這也算是一個辦法,通過不斷地技術創新讓自己始終保持領先地位,進而保持住市場上的優勢。

  李申之還想到可以忽悠趙構推廣專利制度,通過專利壁壘保護自己。

  忽然,邵繼春一拍大腿,仿佛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說道:「咱可以賣機器啊!你們想,既然大家都知道有這麼個機器能織布,也知道這玩意大概該怎麼造,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造出來,或者造出來馬上就能用。可這機器咱們會造啊,咱們造出來賣給那些農戶,豈不是又能賺很多錢?」

  這次輪到李申之目瞪口呆了。

  他一直以為去川陝行走最大的收穫是固守了秦州,並且帶回來好幾萬的人口。

  哪成想最大的收穫竟然是帶回了邵繼春。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簡直就是商業奇才啊!

  站在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看,邵繼春的建議或許顯得平平無奇,小學生都能想得到。

  但是放在一千年以前,正是這個思路,開啟了第二次工業革命!

  有一些學者喜歡按照蒸汽、電氣、網絡等技術來區分工業革命的代目。

  殊不知,工業革命真正的代目劃分,應該是製造機器、製造製造機器的機器、製造製造機器的機器的機器……

  只有這樣,才能不斷地站在生產鏈的頂端,才能躺在功勞簿上,優哉游哉地享受著絕對壟斷帶來的絕對利潤,甚至還能在關鍵時刻拿捏(制裁)一下不聽話的小弟。

  英國完成工業革命以後,大方地把工業革命的成果轉移到了歐洲大陸,幫助歐洲大陸上的國家完成工業革命,是他們聖母心爆棚了嗎?

  不是的,因為英國不再生產紡織機,而是開始生產製造機器的機器。

  因為工業段位的提升,他們賺錢變得更輕鬆,更優雅了,自然不需要再去干那些勞動密集型行業。

  李申之發現了邵繼春這個寶,興奮地展開了無限的遐想。

  而邵繼春也終於發現了李申之的不對勁,這傢伙興奮得有些不正常。

  邵繼春試探著問道:「李文林不會真的有這樣的機器吧?」

  「啊?」李申之回過神來,嘴角依舊咧在耳朵根,大笑著說道:「沒有沒有,暫時還沒那麼神奇,但是也差不太多。」

  差不太多?

  邵繼春努力地思考著這四個字的含義,努力翻譯之後才終於明白,差不太多的意思是,李申之真的有著玩意。

  今天的會議很圓滿,李申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雖然他依舊沒有搞清楚宋人為什麼沒有率先開啟工業革命,但是他找到了開啟工業革命的方式。

  這個時代真的什麼都不缺,就差那陰差陽錯的臨門一腳。

  而李申之,只需要輕輕地去踢上那麼一腳。

  「今日之事,請諸位務必保密,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會公開。」李申之以一個口頭保密協議,結束了這次會議。

  至於最終會不會泄密,李申之並不是特別地擔心。

  凡事不能求全,不然便會陷入無盡的蹉跎。

  歷史上能成大事的人,並不是他們精心考察過合作夥伴之後才選擇與人合作,而是他們大膽地與別人合作,而恰好合作夥伴很靠譜罷了。

  至於合作夥伴不靠譜怎麼辦?遇到問題再去解決問題就好了。

  從來沒有人能事先預想到所有的困難,然後提前準備好所有的解決辦法。大凡成功者,都是踩著一個又一個的突發困難,在困難中成長,最終走向了成功。

  這便是李申之在應天府的打算。

  回到馬車中,李申之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時不時地嘿嘿笑出聲。

  岳銀瓶認識他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李申之如此失態過。

  在某一個時刻之前,李申之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紈絝姿態,某一個時刻之後,李申之忽然變成了凡事謀定而後動,一副運籌帷幄的智者樣子。

  至於今天這樣的姿態,還是頭一次出現,就像一個普通的鄰家大男孩。

  有了新發現的岳銀瓶,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保護欲,輕輕地將李申之的腦袋攬入懷中。

  ……

  找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李申之開心地抵達了應天府。

  心情大好的他,看到的不是滿目瘡痍,而是生機勃勃。

  野草代表著希望,殘破的城垣正是他們大有作為的舞台。

  在應天府之外,流民與牲口早早地駐紮下來,他們是不會進城的,應天府的治所之內也容納不了這麼多人。

  他們都在城外等著朝廷的安排。

  張浚領著應天府的班子出城迎接李申之。一個宰執級別的高官出門迎接,張相公給足了李文林面子,這是他應得的。

  李申之看到衣著樸素,兩鬢斑白,滿臉倦色的張浚,心中不禁一陣酸楚。

  暫且拋開能力不談,這樣一位為國為民嘔心瀝血的人,就值得他尊敬。

  跟在張浚身邊的,竟然是趙不凡。

  趙不凡離著老遠就朝李申之打招呼,走近了以後還主動解釋道:「兄弟一路辛苦了,哥哥特意向官家討了份差使,現在是應天府的團練使。」

  團練使的職位源自唐代,是節度使的幾個副手之一,主要負責當地武裝部的工作,屬於某一州的班子成員,類似於副市長。

  到了宋朝,團練使變得與節度使一樣,大抵成了虛職。即便有實職的,也大多淪為與別駕、司馬、通判等等高級犯官的代名詞。

  而趙不凡顯然不是被貶謫到應天府的犯官。

  他是真的來做事的,之所以討了這麼個沒實權的官職,是想不受拘束。

  與他同來的還有趙瑗,趙瑗的虛職比他高一些,是節度使。

  簡短的歡迎儀式之後,張浚說道:「韓平他們已經去縣裡任職。現在諸縣事務繁雜,他們一時也抽不出身來迎接你。我已經派人通知了他們,今晚在應天府給你設了接風晚宴,到時讓他們務必前來。」

  李申之感激道:「多謝張相公。」

  他不僅僅是感謝張浚設宴招待他,而是感謝張浚給他搭建了這樣一個舞台。

  張浚是一個實幹家,必然不會虛頭巴腦地專門搞一次宴會來取樂。

  張浚真正的目的,是趁著李申之的歸來,借著晚宴的機會,把應天府下的幾個縣令聚集在一起,大家共商大計。

  而這個大計,主角正是李申之。

  雖然大家嘴上沒說,但是應天府該怎麼搞,李申之的主意占了大頭。

  當然了,張浚並不會謙虛到去給李申之當小弟,他是把李申之當成了自己的智囊。

  張浚自詡為劉邦,把李申之當張良來用。

  一路上,張浚給李申之介紹著應天府的現狀。

  自從李申之離開臨安府,沒過多久張浚便乘船北上。

  乘船倒不一定快,但是攜帶的物資有很多。

  張浚張羅了許多糧草和農具北上,這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生產。

  不得不說張浚搞內政是一把好手,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把應天府整理得井井有條。

  雖然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以及需要干到什麼程度。

  每個人都在精準地發揮著自己的能力,而那根調動所有人的總指揮棒,就是張浚。

  對於宏觀調度,李申之能說的不多,畢竟這方面他也不專業。

  李申之滿腦子想的,是等自己宋城縣知縣上任之後,怎樣開啟大宋的工業化進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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