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知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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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知應天府

  果然,岳飛跟何鑄兩個人坐在何鑄的衙署裡面喝茶,岳銀瓶在一旁伺候。

  看到李申之來了,大家都很高興。

  「喲,咱們的大英雄來了。」岳飛笑容滿面,對李申之一頓調侃。

  李申之第一次看到岳飛如此放鬆的神態,以前還從沒見過岳飛這麼放飛的一面,對岳飛夾帶著調侃的誇讚,一時間竟然有些靦腆起來。

  何鑄見過李申之在六部橋和金鑾殿上風光的樣子,內心之中對李申之有一股崇敬之情,站起來迎接道:「快進來吧,正好有些事跟你說一下。」

  李申之跟岳銀瓶含笑對視一眼,轉而拱手拜見何鑄,問道:「請何相公指教。」

  「先坐,坐下來說。」何鑄順手取了一個茶杯擺在李申之面前,岳銀瓶趁勢倒了一碗沖泡的茉莉花,這已經是當下臨安最流行的喝法了,上到王公貴族,下到黎民百姓,無不迷戀這種簡單高雅的沖茶法。

  「對於你的去向,朝中幾位相公們有了一個大致的意見,不出意外的話,年後就會下任命。」何鑄說得很平靜,岳飛也面帶微笑,顯然他們二人剛剛探討過這個問題。

  李申之心中有些緊張,他實在猜不出朝廷會怎麼安排他,紋絲不動地坐著,等著何鑄的下文。

  何鑄與岳飛交流了一下眼神,繼續說道:「朝廷打算讓你去應天府。」

  「我?」李申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去應天府當知府?」

  岳飛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想桃子呢!就你還想當知府,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這次是讓你去當個知縣。但是具體赴任的時間,要等到科舉之後。」沒有王次翁搗亂,朝堂的幾位相公都想讓李申之完成科舉,當一個正兒八經的文人,在據理力爭之後,把所有事宜的安排全都推到了科舉以後。

  想啥桃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岳飛的這句話是跟自己學的,想屁吃呢。

  李申之挨了一巴掌,不但沒有惱怒,反倒很高興。看岳飛的興致,他謀反的案子應該是沒問題,就此打住了。

  暫且放下對自己未來的擔憂,李申之問岳飛道:「不知岳帥接下來會去哪裡?」

  岳飛收斂笑容,說道:「先別管我,說說你吧,去了應天府以後有什麼打算?」

  李申之看看岳飛,有看看何鑄,發現他們眼中飽含笑意,這分明就是在考量自己。

  李申之說道:「那應天府的知府會是誰?」

  「你看,我就說這小子上道吧。」岳飛大笑,「你輸了我兩壇酒啦。」自從岳家給岳飛斷供了胡虜血,岳飛已經半個多月沒喝酒,肚子裡的饞蟲都快餓死了,是以方才跟何鑄打了個賭,贏了兩壇酒。

  何鑄輸了賭注,一點也不喪氣,說道:「不錯,不是個愣頭小子。知府會派誰去,朝堂上還沒有定論。你想讓誰去?」

  李申之對朝堂上的人都不甚熟悉,成天除了跟宗室子弟打交道,就是跟幾位相公打交道。應天府知府,或者叫應天府尹,級別大概相當於直轄市的市長,普通官員肯定無法擔任。忽然間,將應天府的知府與直轄市的市長關聯起來以後,李申之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遙想自己當社畜的那些年,別說直轄市的市長了,就連社區主任都難得見一面。

  此時此刻,在何鑄與岳飛的面前,李申之終於有了一絲壓迫感,心底對他們有了一絲大佬的尊重。

  在之前,他始終游離於大宋的官場之外,所以可以客觀地對待這些相公,甚至可以從內心裡去鄙夷他們。

  然而現在自己即將踏入官場,那麼在坐的人轉眼就成了他頭頂上的大佬,可以決定他的生死去留,他也無法再保持如此淡定。按說剛中第的進士,起步就能當七品的知縣,地位算是不低了,但在眼前這兩位大佬面前,依然是小渣渣。

  不過李申之有自己的優勢,很快在心裡分析了一通,說道:「應天府的級別不低,想要擔任應天府的知府,必定不是泛泛之輩。而應天府又是新劃歸的地方,各項事務百廢待興,需要一個精明強幹之人主持大局。按照我大宋往常的慣例,此人必是一位相公。」

  「分析得不錯。」何鑄重重點了點頭:「你繼續說。」

  岳飛則是一臉寵溺地看著李申之,細細地品茶。

  李申之得到了肯定的反饋,信心大增,繼續說道:「現在的幾位相公應該不會大動。秦檜剛死,需要張俊主持大局,何相公和范同襄助左右。趙士褭剛升任相公,應該也不會外放。所以,這個應天府尹的人選,應該會是一位老相公。」


  剛剛說了對大佬有了一絲尊重,這邊便把幾位大佬的名字點了一遍。這種直呼其名的方式,岳飛和何鑄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在他們眼中,李申之有這個資格。

  「哦?」何鑄面色一驚,他沒想到李申之竟然能分析得如此頭頭是道,仿佛親自參與了朝堂小朝會一般,追問道:「何以見得?」渾然不覺岳飛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壇酒了。

  李申之完全進入狀態,說道:「之前的幾位老相公,他們是受到了秦檜的排擠才罷官。現在秦檜死了,他們必然會得到起復。既然起復,地位肯定很高。重新擔任相公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位子有限,必定會有幾位老相公無法回歸中樞,那麼應天府的知府就是一個好去處。」

  何鑄說道:「那你覺得,誰去的可能性最大?」

  好在臨安府學的幾位同窗給他分析過當下的局勢,讓李申之對幾位老相公頗為了解。

  李申之說道:「有此資歷和能力的,無非朱勝非,趙鼎,張浚三人。依我看,朱勝非最有可能留在中樞當和事佬。趙鼎和張浚兩人能力和資歷相當,但是趙鼎主和,張浚主戰。現在朝廷想要和談,想必官家暫時還不想聽到主戰派的聲音,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趙鼎回歸中樞,張……」

  說到這裡,李申之說不下去了,他忽然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結局。

  一切分析都是那麼合情合理,那麼合乎邏輯,就像一加一等於二,再加一等於三一樣,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卻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何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朝廷的確打算派張浚張相公去知應天府。」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李申之感覺自己走進了靈魂黑夜,看不到一點點光明,沒有一絲絲的安全感。雖然知道黎明很快就會到來,但是黎明前的黑暗,往往也是最讓人絕望的時刻。

  他知道張浚能力很強,現在的張浚不過四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強的年齡。他也知道張浚忠君愛國,二十年後趙構死後,張浚毅然決然地扛起北伐大旗。

  可是張浚罵我是國賊啊!

  在這樣一位對自己有深刻成見的領導手下幹活,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自己未來的日子會有多麼地悲催。

  何鑄看到李申之豬肝一樣的臉色,寬慰道:「你放心,張相公就是心直口快,想到什麼說什麼。朝堂上的那些相公們,哪個沒有被他叱責過?」

  岳飛跟著點了點頭,面色稍微沉著了些,說道:「你雖然主導著宋金和議,但我知道,你的骨子裡是主戰的。那張浚是主戰派的旗幟,你們一起經營應天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申之隨即換上一副哭喪臉,說道:「我知道張相公忠肝義膽,寧死不屈。可是他搞政事還行,打仗就是個渣渣啊。」

  李申之徹底地放飛了自我,說話也隨意起來。

  不過岳飛和何鑄沒有計較「渣渣」是什麼意思,只當是市井浮浪子弟的口頭語。雖然他們頭一次聽這個詞,但是絲毫不影響他們理解其中的含義。

  岳飛說道:「張相公對於軍事確實太過草率,不適合當主將。但是他非常樂意提攜後進。只要你真的有才幹,他就會提拔你,有多大才幹就提拔到多高的位置。」

  在岳飛眼中,整個大宋就沒一個能打的,全是渣渣,區別只是大渣和小渣罷了。對了,韓世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但他戰略眼光不行,還是渣。

  李申之隨即換上了一副苦臉:「可是我的軍事能力,也是個渣渣啊。紙上談兵誰都會,真要帶兵上戰場,完全是兩碼事。」

  身懷絕跡的李申之,怎麼會少了帶兵打仗這種無用的知識呢?只不過帶兵打仗的基礎小知識越多,他越覺得帶兵的困難。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領著一萬人出去行軍,茅房該怎麼挖,伙食該怎麼安排,三百里的行軍距離該怎麼安排,誰先走誰後走,怎麼分散出發,到地方怎麼集合起來,統統都是學問。

  絕大多數的鍵盤俠們,說起戰術戰略來滔滔不絕,睥睨天下。但要說到怎麼把一萬人全須全尾地帶到三百里外的指定地點,還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被恥笑了兩千年的趙括和馬謖。

  就這,才僅僅是行軍,還沒摸到打仗的邊呢。

  大宋朝從趙光義開始,一幫子文人始終秉承著「我上我也行」的混帳思路,打了敗仗拼命跑,完全不管士兵們的死活,才導致了兩宋一場場的「先勝後敗」,一次次地挫傷著大宋的元氣,一回回地掐滅大宋中興的勢頭。


  像極了「順風浪,逆風投」的小學生。李申之在心中暗暗吐槽。

  李申之的叫苦顯得很沒有骨氣,但是不僅沒有招致兩位大佬的鄙視,反倒得到了很大的認可。

  岳飛說道:「想那趙國的趙括,蜀國的馬謖,軍事才能不可謂不強,膽識謀略不可謂不大,卻在帶兵打仗之時過於自大,過於草率。申之年紀輕輕,就能有這分謹慎,著實不易啊。」

  何鑄也是不吝誇讚之色,說道:「國朝在遷都臨安多年之後,人心思安,能征善戰之士屢遭打壓。年輕一輩中,能有志氣如申之者,越來越少了。」

  李申之一陣腹誹:你這是要捧殺我嗎?有為的年輕人太多了,又不差我一個。你這麼捧我,無非是想給我戴一頂高帽子,然後把我當驢使喚罷了。

  何鑄繼續說道:「此次前往應天府,雖是知縣,但也是附郭的知縣,不出意外的話就在府治宋城縣。官家到時會授意張相公,凡事都與你商量再行。」

  附郭知縣,意思就是州府城中的知縣。大概意思就是,你是市政府駐地的社區主任,雖然管著這片地方,其實誰也管不了。在過去,都是「三生不幸」的人,才會當上附郭知縣。

  好在李申之不在意這些。既然決定了讓他跟張浚搭班子,他就有一百種方法讓張浚與他同舟共濟。

  但是現在,他還需要補上一塊最大的短板。

  「接下來,岳帥會如何安排?」李申之岔開話題,轉而問起了岳飛的情況。

  岳飛含笑不語,只是默默喝茶,何鑄接過話頭,說道:「按照官家的意思,岳帥會被流放兩年。」

  岳飛的案子是何鑄審的,證據也是他搜集的。之前就說過,讓岳飛流放兩年的罪行,鐵證如山,岳飛自身也認罪認罰。

  再說,岳飛又不是第一次被閒置。反正宋金和議達成,宋金兩國之間暫時也不會打仗,他剛好找個地方休息兩年。

  李申之說道:「定了流放的地點了嗎?」

  同樣是流放,對不同的人,待遇能從天上差到地上。

  就拿北宋來說,流放一千里,從開封城向北一千里,能到達滄州的宋遼邊境,跟個大頭兵一樣戍邊。但這還不是最壞的,要是向西走上一千里,到達延安,那可是宋夏的邊境,實打實地交戰,要打仗的。

  若是經過一番上下打點,就能換一個方向流放。比如向南一千里,大概是武漢。向東南一千里,才剛到南京,還不夠資格走到杭州呢。

  既然秦檜死了,岳飛的事情大概率會低調處理,隨便找個地方流放,走個過場罷了。但是流放到哪裡,意義可就不同了。

  何鑄搖了搖頭,說道:「暫時還沒定。具體流放到什麼地方,官家沒給個定論。但是照往常看,很可能去福建。」

  宋朝的流放也有個鮮明的特點,那就是草民的流放,通常是往北走,往西走,讓他們去邊境充軍打仗,秉持著廢物重新利用的想法,讓他們服刑的時候繼續為帝國發光發熱。

  對於文人的流放,卻經常是往東走,往南走,最常見的地方是福建、廣東、海南,讓他們去教化民風,發展當地經濟。要嚴格說起來,也是一種廢物重新利用,讓他們服刑的時候也不閒著。有趣的是,福建、廣東的經濟,大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打下的基礎,恐怕與大宋政府的無心之舉不無關係。

  按照大宋的官場慣例,以及岳飛的預審預判,從臨安向南一千里,福建的概率最大。

  「一千里?」李申之若有所思,問道:「流放的地方可以選嗎?」

  流放的地方當然不可以選,這是朝廷的法度。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上下活動得當,這事兒未必沒得商量。

  何鑄問道:「你打算讓岳帥去哪?」面對眼前的這個不滿二十歲,連科舉還沒考上的年輕人,何鑄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真心地在請教。

  李申之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應天府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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