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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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惹不起

  卻說剛說完了稱臣之事,李申之又提出了割地的問題。

  按說大宋稱臣不稱臣,女真人其實是不怎麼在乎。對於這個新興政權來說,他們更加注重實際的利益,而不是這些虛名。

  真要是大宋給的歲貢多了,他們向宋稱臣又何妨?

  當虛名和利益二選一的時候,必然是利益優先。

  可是割地就不同了,因為土地也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如果想讓他們放棄已經到手的土地,除非給出更大的利益。可是什麼樣的利益能比土地更加誘人呢?

  當面臨的問題變成了利益與利益的二選一,就看哪個利益更大。

  宋國割地給金國,這已經是天大的利益了,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更大的利益。

  李申之說道:「按照之前的談判,西線以大散關為界,東部以淮河為界,下官私以為有一點不妥。」

  李申之說得越是一本正經,金國的貴族們越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位大送使者當真是他們的福音,看似在一字一句地修改和議條款,實則是給大金國送溫暖來了。

  完顏宗弼心情頗為放鬆,故作拿捏的姿態,問道:「怎麼,有何不妥呢?難不成你們打算以長江為界?」

  (古代的「江」,單指長江,也有用大江來稱呼長江的。但是從晉朝之後,陸續有人開始使用「長江」這個詞,金兀朮此處用長江並無違和之處。)

  完顏宗弼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態度,姑且獅子大開口一把,把談判的籌碼說大一點。保不齊這大送的使者就答應了呢。

  剛才的歲貢不就是這樣麼,隨便動了動嘴皮子,歲貢就多出了將近一半,從二十五萬漲到了四十萬,從沒談過這麼爽快的買賣。

  有珠玉在前,由不得金國人期待感爆棚。

  只不過李申之的開場白,讓他們有點失望:「都元帥說笑了,怎麼能劃到長江呢。下官是想說,能不能把應天府還給我大宋。」

  原來不是送溫暖,而是要帳來了,那就別怪我翻臉了。

  完顏宗弼黑著臉不說話,晾著李申之頗為尷尬。

  「呃……就是歸德府。」李申之硬著頭皮解釋了一句,避免冷場。

  商丘,北宋的「南京」,南宋趙構登基的地方,後來被金國攻占,扶持的偽齊劉豫把這裡改成了歸德府。直到一百年後,才由南宋的理宗皇帝重新奪回。

  這裡是宋太祖趙匡胤的龍興之地,是趙宋官家的祖墳所在,是南宋高宗趙構的登基之地,無論怎麼說,都是對大宋舉足輕重的地方,把這個地方要回來,也算是合情合理。

  在三年之前的第一次紹興和議中,當時主持政局的完顏昌(完顏撻懶)主張對宋議和,並且把河南、陝西的領土全部歸還了南宋,其中就包括了應天府。甚至開封也在歸還之列。

  只可惜,議和剛剛達成一年之後,完顏宗弼乾死了完顏昌,撕毀了和議條約,領兵大舉南下,重新奪回了當初許諾歸還給大宋的領土。

  正是有這麼一段往事在,所以金國的貴族們,並不覺得歸還應天府有什麼不妥,他們只想著怎麼才能跟宋國索要更多的利益。

  完顏宗弼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大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作『到嘴的肉怎麼能吐出來』?」說著眉頭一挑:「你倒是給咱說說看,宋國能給出什麼好處?」

  戲謔的表情宛如貓捉老鼠一般,將李申之襯托得活像一個小丑。

  「哈哈……」

  金人貴族們跟著一陣鬨笑,看著李申之焦急的模樣,越發覺得滑稽可笑,都看戲一般地等著李申之開出價碼。

  李申之這次沒有著急,而是反問道:「不知都元帥,想要怎樣的好處?」

  「哦?」完顏宗弼一驚,心中暗叫不好。

  上了這小子的當了。

  合著這個宋國的使者一開始就沒有想開價,而是等著他來開出交換應天府的籌碼。

  狡猾啊!

  砍過價的人都知道,往往第一個喊出價格的人,很容易吃虧。

  當不知道對方心裡底價的時候,任何一個自己覺得合適的價格,都可能被對方秒接,閃電成交。

  一旦事實達成,先喊價那個人必然覺得自己大虧了。


  你覺得值一百塊錢的東西,砍價時冒著被揍的風險冒死喊了五塊錢,結果對面一秒鐘都沒猶豫,直接就成交了。你慌不慌?感覺虧不虧?

  現在難題擺在了完顏宗弼面前,他在微醺的狀態下,急速地思索著。

  這該死的酒,讓人無法冷靜下來。

  完顏宗弼衡量的利弊並不複雜,無非是兩點,第一點是增加歲貢,第二點是以地換地。

  增加歲貢這一條走不通,剛才已經被李申之給堵死了。

  方才說到歲貢的時候,李申之一口氣把歲貢的籌碼加到了自己的極限,還遭到了女真貴族們的嘲笑。沒想到現在回頭來看,卻是直接封死了歲貢這個議題,讓人無法再開口。

  一旦女真人要求增加歲貢,李申之完全可以抱歉地攤一攤雙手,表示對和談無能為力。

  而金人,是想要促成和談的,他們也怕宋人掀桌子跟他們戰場上見。

  他們之所以能在談判桌上那麼強勢,是因為趙構的一味退讓給慣出來的。

  再說,這次宋國方面在歲貢上的退步非常之大,堪稱誠意滿滿,滿到金國也不好意思再加。

  反觀另一點,以地換地,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完顏宗弼是一個縱橫萬里的大將軍,整個中華大地鮮有地方他沒去打過仗,一張完整的地圖就印在腦子裡。

  凡是宋金之間比較著名的戰爭,基本上都有他參與的身影。等到了宋金戰爭的後期,基本上每一場重要的戰爭,都是完顏宗弼作為金軍主帥。

  只需要閉上眼睛稍微想一想,宋金交界處的地圖就呈現在眼前。

  宋國既然要應天府,就是在東線向北突進了一些。如果是以地換地,那麼目標只能在西線。總不能拿應天府去換嶺南之地吧?就算宋人願意換,金人對嶺南之地也是鞭長莫及,一塊夠不著的飛地,要了也白要。

  李申之看著完顏宗弼陰晴變幻的表情,淡定地端起酒碗,一口乾掉,順便吃了一塊肉。

  剛才談判太消耗腦力,連帶著體力消耗也很大,正好借這個機會休息一會。

  如果不出所料,完顏宗弼應該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只要能說服完顏宗弼願意歸還應天府,那麼以東線換西線將是唯一的方案。

  應天府是戰略要地,那麼秦州與陝州又何嘗不是戰略要地?這是一次平等的交換,讓人看不出一絲的不對勁。因為本身就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片刻過後,完顏宗弼還沒有睜開眼睛,有點冷場。

  宇文虛中說道:「一直在討論國家大事,反倒誤了歌舞。大家干坐著喝酒,怎能沒有節目?」

  太師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仕宦去通知女伎準備表演。

  這些女伎們大多都是漢人,開封城陷的時候無力逃走,只得留在這裡任人宰割。

  好在他們要麼頗有姿色,有麼有一技傍身,才算是在這個人間煉獄中活了下來。

  隨後開封城幾經易主,女伎們也換了一茬又一茬。好在開封城雖然時常易主,但是生活卻也相對穩定,沒有戰爭,沒有燒殺搶掠。只要不打仗,沒人願意到處流亡。對於這些女伎們來說,反正都是伺候人,不管是宋人還是金人,本質上沒啥區別。

  興許被哪個金人貴族看上,帶回了燕京,還能過上酒足飯飽的幸福生活,總好過跟著南宋行在到處流亡。

  雖然金人一言不合地愛殺人,但誰說死了不是一種解脫呢?

  於是乎,帶著情緒的歌舞,多少帶了些淒婉的氣息。

  不多時,那些遊牧政權的使者便看得索然無味,說道:「這些女子跳舞真沒個意思,軟軟塌塌沒個看頭,得在被窩裡耍才有趣。」

  「要說跳舞,還得是咱們草原上的女子,孔武有力,嘿,真帶勁。」

  「就是,我們奇蘭部的女子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最強壯的女子,能娶到他們,不知是幾世才能修來的福分。」

  「你們奇蘭部的女子哪有我們布輪部的女子?我們布輪部的女子才是天上最美的天鵝。」

  「哼,你憑什麼說我們奇蘭部的女子不如你們布輪部的女子?這裡有沒有個比對,空口無憑。我還說你們布輪部的女子不如俺們奇蘭部的女子呢。」

  「你不服氣是不?既然這裡沒有女子,也比不出個高下,要不咱們下去比劃比劃?」


  「那就比劃比劃!」

  草原上的人就是這樣,一言不合就比武。贏了的趾高氣昂,輸了的也是心服口服。

  約架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玩了個石頭剪刀布一樣簡單。

  說干就干,兩人從自己的案幾之後走出來,身邊的舞女們乖巧地騰出了一片空地。

  女真貴族們不以為忤,反倒是習以為常。他們女真人也常常這麼幹,甚至比這些回鶻部落玩得更大。

  在場的女真貴族們,除了女真三代目,比如完顏亮這種從小深受漢文化薰陶的人之外,所有部落老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兩人的摔跤。

  摔跤才是男人的舞蹈,比柔軟的漢人女子舞蹈好看多了。

  兩人雖然都長得膀大腰圓,但是動作無比迅捷,一看就是箇中高手。

  李申之雖然不懂摔跤,但也看得津津有味。這種無規則的摔跤比奧運會的正規比賽精彩多了,看得人血脈賁張,一邊看一邊喝彩,可惜往往喝不到正經地方。

  金兒坐在一邊看著李申之胡言亂語,實在是羞恥得不行,默默地充當起了解說:「奇蘭部的那個人重心比較穩,布輪部的那個人腰上力量大。現在兩人都在遊走,就看誰先失去重心。」

  一直往前走的人不一定是強勢,一直向後退的人也不一定是弱勢。內行看門道,而不是像李申之那樣,簡單地把「前進」等同於「進攻」,把「後退」等同於「防禦」。

  摔跤比賽,玩的就是重心。一旦自己失去了重心,那就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說的簡單點,就是兩隻腳不能離地,一旦離地,所有的力量就成了無根的浮萍。但是怎麼保證腳不離地,其中的門道能寫好幾本書。

  對於外行來說,重點看的是對方的「手」,一旦某一方的手被對方給抓住,八成要糟糕。

  通過金兒的講解,李申之也慢慢地看出了點門道,終於明白了摔跤摔的是什麼。

  忽然,那布輪部的人一個佯攻,被奇蘭部的人抓住手,頂住肘。

  「要糟!」李申之一聲驚呼,那奇蘭部的人扯住布輪部的胳膊,一個轉身弓腰,屁股使勁往後頂上去,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布輪部的人轟然倒地,震得地面都顫了三顫。

  兩個人身高馬大,身高一米九,體重將近四百斤,這下倒地堪稱地動山搖。

  「好!」

  喝彩聲四起,眾人自覺地每人幹了一碗酒。

  李申之也一邊搖頭,一邊喝酒,還跟金兒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他要糟糕。」

  那倒地的布輪部壯漢聽到李申之這裡的嘲諷之聲,猛地回頭,喝道:「兀那漢人,有種別嗶嗶,來跟老子摔一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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