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科舉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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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科舉的密碼

  栗韜的酒量原本沒有那麼不堪,剛才醉倒也是敗在了沒有心理準備上。

  就像原地轉了幾個圈以後,自以為自己很清醒,其實小腦已經不受控制。

  酒量大的人分兩種,一種是體內代謝水平高,酒精喝進去以後很快被分解掉。另一種是對酒精的耐受力比較強,也就是兩個人的血液里有同樣的酒精含量,耐受力高的人依然可以保持清醒,而耐受力低的人早已開始胡言亂語。

  體內的酒精代謝水平是天生的,後天只會下降,不會提升。

  所謂的酒量可以訓練出來,指的是耐受力。

  這就像挨打一樣,挨得多了,就不覺得疼了。

  栗韜之前沒有喝過高度酒,是以耐受力很差,剛才喝得又很猛,猝不及防之下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頭,疾跑的時候才一下摔倒。

  再站起來的時候,雖然還有點迷糊,但大體上已經無礙。

  范成大順勢拿過酒壺和酒杯,沒敢急著喝,心裡有些犯怵:「這酒勁兒這麼大?」

  韓平暗自慶幸剛才沒有來搶著喝酒,淡定地說道:「飲酒之前最好先吃些點心,慢慢吃慢慢飲,吟詩作賦才好。像你方才那般牛飲,用不了一刻鐘就醉倒在地,還有什麼趣味。」

  「韓兄可否聽過這樣一句話,」李申之不顧韓平的嫌棄,勾住韓平的肩膀,笑道:「要是一頓酒喝完,咱哥幾個還不能稱兄道弟,揮斥方遒,指天畫地,那這頓就算是白喝了。」

  說話間,范成大也喝了三杯,人變得立馬就精神起來,說話自漲三分嗓門:「好酒!」

  負手而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栗韜搶過酒壺,又喝了一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

  韓平也為氣氛所感染,笑道:「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哈哈哈……我可沒說少錢!」李申之也跟著背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不知大家一起剽詩,算不算戰友。

  這時,陸游一手拎著空酒壺走進來,一手拿著李申之的文章,說道:「你這文章大體上也算合格,只是你為何每次都喜歡寫上『賦無天地,詩有龍蛇』兩句?」

  李申之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兩句話就是來年科舉的「密碼」。

  科舉考試制度肇始於隋唐,卻在宋代走向了成熟。

  所謂成熟,包括了作弊與防作弊手段的較量。

  為了避免考官被收買,宋代科舉閱卷的時候,要先將考生的名字、籍貫等個人信息用紙糊住,然後再由專門的書吏謄抄一遍。

  最後再將謄抄好的,只有編號沒有姓名的試卷送到考官那裡,考官評卷之後再按照編號找到考生姓名,公布成績。

  此舉極大地避免了考生在試卷上做手腳來作弊。

  然而這個世界終究還是人的世界,制定再完美的制度都要人去執行。

  只要是制度,就有漏洞。

  只要是人幹的事情,就會有腐敗。

  紹興十二年的科舉是一次盛事。在此之前,大宋朝廷風雨飄搖,一直出在奔走和戰亂的狀態,到了紹興十二年宋金和議達成,算是南宋朝廷穩定的元年,所謂的繁華也是從這一年才開始。

  這一年的科舉,算得上是南宋朝廷正規化運作之後的第一次科舉,不論是考試規模還是錄取人數,在整個南宋都是空前絕後的。

  這一年,秦檜家族種,有三個人參加科舉。

  秦檜的兒子秦熺,侄子秦昌時,秦昌齡。

  為了保證他們都能考中,秦檜專門為他們設計了作弊的密碼,那就是在試卷上寫上特定的文字,再買通所有的閱卷考官。

  「賦無天地,詩有龍蛇」兩句,就是秦檜設計的密碼。

  考官只要看到這兩句話,統統錄取,這樣就能保證秦家三學子都能考中科舉。

  只要過了省試,考生的名字便不再是秘密,名次可以隨意拿捏。

  秦檜想讓秦熺當狀元,雖然秦熺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然而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張榜以後,老百姓發現秦家三個人同時上榜,勾欄瓦舍里當天就編出了段子:


  「那主考官莫非是韓信?」

  「此話怎講?與韓信何干?」

  「若不是那韓信,如何取了三秦?」

  ……

  通過漢高祖劉邦採納韓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策略攻略了三秦之地,來影射秦檜作弊讓自家子弟考中科舉。

  用陝西的別稱三秦,來影射三個姓秦的人,原來老祖宗也喜歡玩諧音梗。

  其實權貴們的生活,本輪不到百姓去干涉。

  封王也好,拜將也罷,百姓們頂多羨慕兩句。

  唯獨科舉作弊,是百姓最深惡痛絕之事,因為侵占了尋常百姓中第的名額,扼住了他們想要改變命運上升的通道。

  多一個權貴舞弊中第,尋常百姓就少了一個中第的名額。

  唐朝的科舉說是擺設,也是這個道理,因為唐朝的科舉依然掌握在貴族手中,連寒門想中第都難,更別說窮書生。

  杜甫這樣的大才為了科舉做官,都不得不「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地巴結權貴,相較之下,宋朝確實要開明得多,親民得多。

  李申之早早做好了打算,寫文章的時候寫上這兩句,科舉中第肯定沒問題。

  至於之後秦檜發現他不是秦家的子弟也無所謂,反正自己也不打算中狀元,想必秦檜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跟他深究,吧?

  先不管這些,先中第再說。

  現在,他想誘導陸游,讓他在策論中也寫上這兩句。

  「寫文章要給自己一點挑戰。東坡居士當年寫文章,就經常隨口胡謅兩句當引子,然後再依靠自己卓越的文採給圓回來,我這是練習做文章的本事。」李申之調笑道。

  陸游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轉而去范成大那裡討酒喝。

  二兩白酒,對於陸游這種好酒之人來說,才剛剛潤了喉嚨,酒癮剛被勾上來。

  有如此美酒在前,哪裡還顧得上去聽李申之胡扯。

  沒有什麼比喝酒更重要的事了。

  一壺酒三個人分,每人分不到一兩酒,沒幾口就喝了個精光。

  再想去罈子里打酒的時候,被韓平攔住了。

  「如此美酒,豈能如你們一般牛飲?簡直暴殄天物!」

  不多時,等果蔬菜餚流水價地上來之後,韓平提議吟詩飲酒。

  這種場合,李申之沒打算動用庫存,只是念了幾句李白的詩應景。

  別說,李白的詩在酒後吟誦,朗朗上口,氣勢非凡,原來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喝了幾杯之後,眾人覺得吟詩太費勁,半天喝不上一口,心裡急的直痒痒。

  酒這玩意,越是度數高的,喝著越上癮。

  然後酒令從詩歌,變成了「五魁首」,「八匹馬」。

  再然後,變成了直接碰杯,杯到酒干。

  李申之坐在一邊,傻愣愣地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渾身顫抖,笑得爽朗放蕩:

  「這才是男人喝酒時該有的樣子。」

  到了最後,只剩下一片狼藉,五個醉漢躺在地上呼嚕震天,交股而眠。

  真叫個:「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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