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嗚呼,善哉!(4K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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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嗚呼,善哉!(4K6)

  第二天,太陽高高掛起,宰予才緩緩睜開酸澀的眼皮。

  昨天陪田恆喝完酒後,他就被帶到了這裡休息。

  但由於擔心田恆會派人過來『借種』,又或者害他犯下一些不該犯的錯誤,並因此留下些洗不清的把柄在田氏的手上。

  宰予前半夜一直強打精神,試圖令自己保持清醒。

  可他畢竟喝了那麼多酒,再加上白日積累下的疲累,到了後半夜他終究沒有敵過濃厚的睡意。

  這一覺睡得可謂安詳,一晚上的時間,宰予睡得堪比去世,對外界的一切情況渾然不覺。

  就連做了夢,到了圖書館裡,宰予依然還是在睡覺。

  不止如此,他還做了個夢中夢。

  夢裡,他看見太公正坐在江邊垂釣,而他就蹲在太公旁邊,看著他老人家釣了一天的魚。

  宰予剛一睜眼,抬頭望見陌生的屋頂,昨天的記憶立刻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他心中猛地一驚,趕忙一把掀開被子。

  萬幸的是,被窩裡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也不存在什麼赤條條的七尺美人。

  宰予先是長出一口氣,但轉瞬,他的心裡竟還湧現了幾分失望。

  什麼意思?

  瞧不起我?

  這是覺得我菟裘宰子的基因不夠優秀嗎?

  這怎麼也不考驗我一下呢?

  覺得我經不起考驗?

  宰予在被窩裡又磨蹭了一會兒,方才起身整理好衣衫,對著房內的銅鏡將披散的頭髮束好,隨後戴上帽子推開了房門。

  剛剛出門,還未等看清周圍的環境,他便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疲憊中帶著欣喜的聲音。

  「宰子,您醒了?」

  宰予扭頭看去,發現那是個懷中抱劍、眼裡布著血絲的中年人。

  「啊,我記得你,你是叫莊熊吧?你是燕媯姑娘的……呃……不對,你是田氏的門客吧?」

  話說到一半,宰予才想起他和燕媯的複雜關係,於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莊熊高興的點頭道:「沒想到您還記得我的名字。」

  宰予疑惑道:「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莊熊恭敬行禮道:「您從國君的手中救下了我的性命,但我只是個鄙人,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回報您。

  我從昨日燕媯的口中得知您在田府下榻,於是便自發的過來替您守門,希望能用自己淺薄的才能為您做一些事。」

  宰予聽到這裡,驚訝道:「這麼說,您已經在這裡站了足足一個晚上了?」

  莊熊不好意思的點頭道:「我沒有才能,也並不富貴,只有技擊之術還算拿得出手。

  所以我無法給您進獻良言,也無法用財物來回饋,只能替您守門,防止那些奸邪之徒來接近您了。」

  「昨夜有人來過嗎?」

  莊熊也不好直說,只能委婉道:「有幾個走錯地方的。」

  聽到這裡,宰予總算明白了過來。

  看來不是田恆沒耍心眼兒,而是全都被莊熊給擋了下來啊!

  這下宰予心裡好受多了。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給!

  算你田恆還懂點『禮數』。

  搞明白了前因後果後,宰予望著一臉忠厚的莊熊,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袖子裡摸索了一陣,翻出了一個小袋子。

  「這一晚上,您受累了。我也不知道該回報您點什麼,這些錢財算是我的心意吧。」

  誰知莊熊見了,臉上的笑容猛地一肅。

  「您這是幹什麼?我來替您守門,並不是為了索取回報。」

  宰予道:「雖然我知道您不是為了回報,但我看到您的舉措,又怎麼能不想著報償您呢?」

  莊熊鄭重其事的朝著宰予拜道:「我為您守門,您便想要報償我。那當初您想要救下我性命的時候,難道也是為了謀求回報嗎?」

  「當然不是。」

  宰予見他這麼執拗,連聲勸道:「您之所以能夠活命,這全都是晏子的功勞。


  我怎麼敢竊取他人的功勞而成就自己的名聲呢?

  再說了,就算我有功勞,屬於我的那一份回報,已經由田子支付給我了。

  您替我守門,這已經是另外的功勞了。」

  莊熊聞言,還是堅持不受:「田子是田子,我是我,救命的功勞又怎麼能與守門的功勞相提並論呢?」

  宰予聽到這話,感覺頭都大了。

  他靈機一動,轉口道:「欸,你說的也有道理。」

  莊熊見宰予改口,臉上笑容重現。

  但很快,宰予又開口道:「不過您守門的功勞我可以不答謝,但燕媯姑娘通知你來為我守門的功勞,我卻不得不償還。

  我與燕媯姑娘之間非親非故,也沒有什麼恩德可言。

  但她卻這麼關心我的安危,這份心意我不得不領受報答。

  就請您把這個袋子轉交燕媯姑娘,作為我感謝她的體現吧。」

  莊熊也沒想到宰予會來這一招。

  燕媯與他的關係雖然大家都知道,但卻是不能直接擺在檯面上說的。

  宰予借燕媯來表達感謝,他還真沒有辦法替她拒絕。

  莊熊捏著袋子,憋了半天,不知該如何應答。

  正當他不知道該不該收錢時,忽然聽見宰予一聲驚呼。

  「壞了!昨晚有你替我守門,那子貢怎麼辦呢?」

  子貢這小子,昨天晚上該不會邁出了走向男人的關鍵一步了吧?

  可惡啊!

  我怎麼能被他搶在前面?!

  莊熊聽到這話,不由笑道:「請您放心,端木子就睡在您的隔壁。

  因為兩個房間隔得不遠,所以昨晚我也一併照看了。」

  宰予聽到這話,終於鬆了口氣。

  好險,差點被他領先了。

  二人說話的工夫,旁邊房間的門也慢悠悠的被推開了。

  子貢一隻手扶著腦袋,看起來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酒勁里緩過來。

  他不滿道:「子我,你一大早在外面喊什麼呢?」

  「這還一大早?」

  宰予指著天空中高高掛起的太陽道:「你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

  子貢抬頭看一眼,刺眼的陽光差點把他的眼睛晃瞎。

  「這……怎麼都這麼晚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吧?昨天徹夜未歸,少伯他們該擔心了吧?」

  莊熊聞言,趕忙回道:「請二位放心,昨天宴會後,主君便吩咐人去旅舍報了信,他們不會顧慮您二位的安危的。

  主君今早外出辦事前,也為您二位準備好了馬車,如果要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宰予聞言,心中暗道。

  「喝完了酒還能把這些細枝末節都考慮清楚,田恆這小子昨晚果然沒醉。」

  既然沒醉,那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後,還能繼續對我們以禮相待,看來我的話他是聽進去了。

  宰予心裡想著,嘴上也沒閒著。

  「那就麻煩您幫忙通傳一聲,我們想要現在返回旅舍。」

  宰予和子貢等了沒多久,便來了人帶他們走出田府大門,馬車早已等在了那裡。

  二人上了車,御者一抖韁繩,車輪轉動,很快,他們的車駕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莊熊的目送著他們遠去,手中還捏著那個裝錢的米黃色布袋。

  忽然,一道靚影從他的身邊閃過,從他的手中取過錢袋。

  莊熊感覺手中一輕,忍不住扭頭看去,正想罵人,可看清楚了那女子的樣貌後,卻連忙改口道。

  「你……欸?唉呀,這是宰子的錢袋,不能隨便動的啊!」

  燕媯聞言,不甚在意的嘟囔道。

  「我方才在牆角處聽得清清楚楚,這袋子分明是給我的,我想怎麼使用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莊熊見女兒這番作態,急道:「可這是宰子的錢啊!你要是日常用度上有欠缺,我可以給你攢一攢。

  但宰子待我恩重如山,怎麼能去用他的錢財呢?」


  誰知燕媯聞言,卻把袋子打開,像是倒豆子一樣倒出裡面存著的刀幣,將它全部交到了莊熊的手中,唯獨卻把那袋子給留了下來。

  她捧著那米黃色的錢袋打量著,只覺得錢袋面上用紅線繡著的『宰』字分外好看。

  隨後,燕媯也不管他爹說什麼,便邁著步子快步跑開了。

  莊熊見了女兒這副姿態,就算再愚笨,也懂了她的心意。

  他心情複雜的望著女兒的背影,又扭頭看了眼前方人流熙攘的街道。

  只得長長的嘆了口氣:「這般君子,恐怕只有卿相的嫡女才能……我的女兒……田氏的庶女……到底能不能行啊?」

  ……

  此時的宰予正坐在馬車上迎面吹風醒酒,許是昨晚受了涼,他竟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

  宰予捂著鼻子,心裡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心思。

  是不是有哪個小人在惦記著我呢?

  他機警的朝四處看了看,誰知正巧看見坐在他身畔的子貢正一臉深思。

  「你想什麼呢?」

  子貢喃喃道:「我看你那《三十六計》里,有一招美人計。

  我在想,為什麼昨晚那麼好的機會,田氏居然沒對我用呢?

  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端木賜,難道還不值得他們用美人來收買嗎?」

  說到這裡,子貢忽然扭頭望向宰予:「你昨晚……」

  不等他問完,宰予便搶先點頭:「你別問,問就是有。」

  「我……」

  聽到這裡,子貢的心中頓時升起了名為妒忌的情緒。

  「可惡啊!我端木賜,到底哪裡不如你,難道我還配不上……不對,子我,你是不是又騙我了?」

  子貢狐疑的將宰予上上下下全都掃視了一遍。

  「不對,你小子肯定說了假話!

  依你的個性,如果得逞,還不得使勁把我往泥里踩?

  你今天一句都不提,這分明就是有問題!」

  宰予聞言,心中大叫一聲壞了。

  讓這小子看明白了!

  不過宰予也沒有繼續與他多分辯。

  他與子貢都是多年的損友了,二人皆是善辯之士,宰予深知在對方面前多說多錯的道理。

  與其奮力爭辯不如一言不發。

  透露的信息越少,他就越猜不透你,只要這樣,才能給對方最大的折磨。

  果然,在子貢連問了幾遍,而宰予不予作答後。

  子貢就率先崩潰了。

  他連聲逼問道:「田氏必無使美人誘子,必無使美人誘子,非邪?非邪?!」

  對此,宰予的回答只有一句。

  「嗚呼,善哉!」

  正當子貢捋起袖子準備與宰予既決生死也分高下時,馬車到站了。

  二人剛從車上下來,便看見公輸班和趙毋恤一人手拿一根樹枝,正蹲在門口擺弄著什麼,而歐冶子和范蠡則圍在他們身旁看得津津有味。

  宰予和子貢圍過去一看,發現這倆小子原來正在用石頭壘成城牆和兵器,又用樹枝在地上畫出許多小人,正在玩攻城打仗的遊戲。

  此時公輸班作為攻方久攻不下,趙毋恤為守方固若金湯。

  公輸班氣急,便開口道:「我要掘開晉水淹了你的晉陽城!」

  趙毋恤聽了,也生氣了:「你掘水灌城,這不仁!」

  公輸班不服氣道:「打仗就是打仗,還講什麼仁不仁的!」

  趙毋恤回道:「可夫子說了,不仁就是不仁,就算打仗,也得有仁義之名,然後才能動兵。

  你不講仁義,就是輸了,這一戰是我贏了。」

  公輸班聽到趙毋恤把宰予搬出來,頓時蔫了:「那……那我不掘水了。我……我、我用我的飛鳶栽上菟裘的煤焦油,澆在你的城裡,然後再用火矢點燃!」

  「飛鳶載不了許多油,怎麼可能把全城點燃?」

  「尋常的飛鳶載不了,我的飛鳶就是能載,你不信,等回了菟裘,我做給你看!」


  趙毋恤也知道公輸班的木匠活厲害,因此也不敢與他在這方面多爭辯,只得轉移話題道。

  「那……那你也沒有厲害的弓手!我的晉陽城牆高聳,你射不進來!」

  「射不進來我就用羊黔之法,在城外壘起土丘,居高臨下往城中射擊!

  再說了,那個莒國的蠻人紀勝,他的弓術那麼好,就算不壘土丘,他也射的進!」

  「紀勝為什麼要歸你?」

  「為什麼不能歸我?他天天在菟裘的礦洞裡挖石涅,還騙我的飴糖吃。

  我有恩於他,再用上將軍的高位去請他,他肯定聽我的!」

  宰予聽到這裡,頭上汗都下來了。

  是我教育的不對嗎?

  這倆小子一天天的,都學到了點什麼?

  他趕忙咳嗽一聲,公輸班和趙毋恤扭頭一看,發現夫子來了,趕忙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給宰予行禮。

  「夫子!」

  宰予沒好氣道:「你看看你們倆。來齊國前,答應我不會落下課業。

  可現在一到齊國,就天天在這裡擺兵棋做遊戲,還互相爭辯不休,這是君子應該認同的行為嗎?

  我看你們玩的這麼開心,想必是把詩三百都背熟了吧?

  既然如此,我就出題考考你們吧!」

  子貢聽到這話,只感覺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

  子我這小子,怎麼還把夫子的那一套『惡習』給學會了?

  趙毋恤和公輸班聽到宰予要提問,慌忙擺手道。

  「夫子,您先別問。」

  宰予氣道:「為什麼不問?」

  「因為我們還沒背熟。」

  「那你們什麼時候可以背熟?」

  「您不問的時候。」

  「你們……」

  宰予捂著胸口,只覺得心臟病要發了。

  從前他只以為夫子最大的成就是寫了《春秋》。

  但現在看來,夫子他老人家最值得稱道的成就是教導了三千弟子啊!

  趙毋恤和公輸班這種學生都能把他氣成這樣了,而夫子還要教導子貢和他這樣的學生,也是夠不容易的。

  人民教師,果然不好做啊!

  范蠡看到這裡,連忙上來打圓場:「罷了罷了,都是小孩子,說話直來直去的,您就不要怪罪他們了。」

  歐冶子則捋著鬍子笑道:「這兩個小子雖然頑劣了些,但確實聰慧。

  尤其是班這小子,年紀輕輕就對匠人的手藝了解的通透,真是讓老朽驚訝啊!

  倘若將來我的孫兒能達到班小子一半伶俐,我也就放心了。」

  歐冶子這話剛說完,旅舍中便傳來一聲嗔怪的女聲。

  「父親,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都在亂說些什麼呀!」

  如果讓你等上一張月票,毫無音信的月票,你會等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沒有結果。

  ——節選自《宰予日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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