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孔鯉遭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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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孔鯉遭諷

  曲阜郊外,魯國使團的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著。

  宰予與子貢共乘一車,連日的顛簸旅行令他們疲憊不已,因此二人都靠在車上閉目養神。

  但合眼睡了一會兒,子貢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先是回憶了一番夢境,隨後長嘆連連。

  他伸手將熟睡的宰予搖醒:「子我!子我!你別睡了!」

  宰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原本正在夢裡看書看得正爽呢,突然被子貢弄醒,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這裡是現實還是夢境。

  「嗯……怎麼了?」

  子貢氣餒道:「你之前告訴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你能夢到太公,是因為你每天都在嚮往太公的德行。

  夫子能夢見周公,是因為他日日都在嚮往周公的教化。

  但我最近天天都在思念管夷吾的經世之術,怎麼就是夢不到他呢?」

  宰予心說你要能夢見那就有鬼了,但他嘴上卻依然念念有詞的。

  「你夢不見,說明你的心思還不夠澄澈,意志還不夠堅定。

  你看你一口一個管夷吾,這是想要向他求學的態度嗎?

  你這就是既眼饞人家的經世之術,又不願意承認人家的德行,下賤!」

  子貢一尋思,好像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拜師尚且要送拜師禮表達堅定的求學之心,想要夢見別人,又怎麼能鄙夷他的德行呢?

  「你說得對。」子貢兩眼一閉道:「我現在再試試。」

  「算了,還是別試了。」

  「為什麼?」

  宰予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指著前方不遠處的曲阜城門道。

  「就快到曲阜了,要是一會兒讓夫子撞見你大白天睡覺,你說你冤不冤吶?」

  語罷,宰予從袖子裡抽出兩本書,一本丟給了子貢,一本留給自己。

  「來,讀書。」

  子貢拿起書隨意翻了幾頁,頓時驚為天人。

  「這是什麼東西?」

  宰予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

  「《周髀算經》。你之前不是覺得夫子教的數科內容你都已經學會了嗎?我來給你稍微加點難度。」

  「這本書你從哪裡搞來的?」

  宰予剛張開嘴,子貢便與他一齊異口同聲的答道:「太公教的!」

  子貢自問自答完了,還一肚子火氣的抱怨了兩句。

  「你小子真是好運氣!也不知道太公看上你哪一點了,真就什麼書都教給你啊!

  我每天這麼用心的學習,太公怎麼就不託夢給我呢?」

  宰予也不管他的牢騷,而是自顧自的捧起書,一邊翻頁一邊道。

  「唉呀……一個人的命運,個人的奮鬥固然重要,但有時候也要看歷史的進程。

  也許太公覺得,我就是那個能推動進程的人吧。」

  兩人鬥著嘴,沒一會兒,馬車便行駛到了曲阜城內。

  孟孫何忌作為主使,還特意囑咐使團的御者們繞了一段路,讓宰予和子貢在孔子的學社前下車。

  二人下了車,朝著孟孫何忌俯身拱手拜謝,直到使團的車輛離開視線方才起身。

  隨後,他們轉身走入學社大門,剛進門便看見有個滿臉苦澀的怨種坐在木階上發愣。

  那正是孔鯉。

  子貢問道:「伯魚,你又怎麼了?」

  孔鯉一抬頭,頓時換了副開心的笑臉:「子我,子貢!你們從晉國回來了?

  你們倆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我好想你們啊!」

  宰予豎起手掌將想要撲上來的伯魚隔開:「你還是別想我們了,你小子想我們,那一準沒什麼好事。看你這樣子,最近又被夫子罵了?」

  孔鯉聽了這話,頓時又變了副苦瓜臉:「其實前陣子倒還好,那時候父親忙著夏至的各項典禮祭祀,還要熟悉小宗伯的各項職責,所以也沒空罵我。

  但這段時間,他總算把所有工作全部梳理順暢了,最近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務需要忙的,所以就有了很多空餘時間……


  然後……」

  子貢笑著問道:「夫子又罵你什麼了?」

  孔鯉慨然長嘆道:「昨天,我又是從中庭路過,正巧被他看見了。

  也不知道他是瞧我哪裡不順眼了,直接問我說:你學習《周南》《召南》了嗎?

  我怕他考我,所以就回答說沒有。

  結果他又罵我說:一個人如果連《周南》《召南》都不學習,那就像面對牆壁而站著吧?」

  子貢愣道:「怎麼這茬兒還沒揭過去?夫子還真打算把《詩》《書》《禮》《樂》都挨個問一遍不成?」

  宰予聽了,搖頭道:「夫子這已經不是在直接問《詩》《書》《禮》《樂》了。你難道沒發現嗎?他已經開始單獨問《周南》和《召南》了。」

  子貢聽到這裡,才反應過來。

  《周南》和《召南》都是《詩》里的一個章節。

  而《詩》,一共有三十個章節。

  也就是說,以前問《詩》《書》《禮》《樂》,夫子最多罵孔鯉四遍。

  而現在,單靠《詩》就能罵孔鯉三十遍。

  子貢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無比。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向孔鯉描繪他未來的日常生活。

  因為按照這個趨勢進行下去的話,就算孔鯉挨完三十遍罵,夫子還可以單獨抽出《詩》里的每一首詩去單獨提問孔鯉。

  眾所周知,《詩》有個外號,叫做詩三百。

  子貢拍了拍孔鯉的肩膀,安慰道:「你要不還是先挺著吧,至少明年的今天,你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孔鯉仰天長嘆道:「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恐怕堅持不到明年了。實在不行,我還是去宋國躲一陣子吧。」

  宰予撇嘴道:「去宋國躲著,回來不還是挨罵嗎?讓你找個合適的姑娘,這事兒就真的那麼困難嗎?

  你就不知道學學子牛,人家雖然也找不到,但人家至少知道學習啊!

  你看看,子賤上哪兒去,子牛都跟著,那不就是為了學習人家的行為談吐,研究人家和女孩子交往的技巧嗎?」

  孔鯉聽到這話,怒而反駁道:「那能一樣嗎?我要是長得有子賤那麼俊美,我還學什麼行為談吐?

  子賤到大街上轉一圈都能遇到願意和他私奔的姑娘。

  子牛天天跟著子賤混,那就純屬是認不清自己。

  他和子賤差的是內部修養嗎?他倆差的就是一個外貌條件!」

  三人正在這裡辯著呢,忽然聽見門外響起了子路的聲音。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宰予聽得一愣:「這不是《雄雉》嗎?子路唱這個幹什麼?」

  子貢也想不通:「唱也就算了,總是唱這一句是什麼意思?」

  孔鯉則是連翻白眼:「還不是被我父親夸的,得意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孔鯉道:「子路在夏至祭典之後,不是做了兩司馬嗎?他自從做了兩司馬以後,就天天泡在軍伍之中,帶著士卒操練。

  練習那麼辛苦,身上的穿的衣服難免會磨損。有一天,大司馬叔孫州仇去視察軍伍的訓練情況,父親也陪同觀摩。

  當時所有兩司馬都穿的光鮮亮麗,唯獨子路穿一身破舊的粗麻袍子,但他卻依然很坦然、完全看不出侷促的表情。

  父親看見之後,就稱讚子路說:穿著破舊的袍子與穿著狐貉裘皮衣服的人站在一起,然而卻不覺得羞恥的,大概只有仲由吧。《詩》上說: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嫉妒,不貪求,這有什麼不好呢?

  從那以後,子路沒事兒就念叨這句話,你們最近才回來,應該還沒聽煩。

  我都快聽得耳朵生繭了!」

  孔鯉剛說完,子路也走近了學社,他看見宰予和子貢,也露出驚喜的神情。

  「子我,子貢!」

  二人趕忙行禮:「子路師兄。」

  他們正打算和子路寒暄兩句呢,誰知子路竟然笑呵呵地直接開口道。

  「《詩》中說:不忮不求,何用不臧?這句話可是很有道理的,你們千萬要記住啊!」

  「推薦票最可愛」,我說時來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後,還是這樣說。

  ——節選自《宰予日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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