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流星雨,原來不是什麼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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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他的答案,宓陰神女面如死灰地落寞低頭,「是,小神知道了……」

  言罷,轉身悽然離去。

  目送宓陰神女主僕幾人邁出芍霧殿的大門,我故意打趣他:「真是不懂憐愛美人,說得這麼直白,會傷到小美人的心的。」

  他溫柔抬手給我擦拭臉上淚痕,偏心道:

  「不傷她的心,便要傷夫人的心。我知道夫人不希望看見我與旁的女子多做糾纏,身為夫人的夫君,我有責任給夫人這份心安。況且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論遠近親疏,我都沒義務照顧她的心情。」

  愛不釋手地把我再次按回懷裡,他偏頭,柔軟的磁音在我耳畔如春日山澗水漫過青石路般,緩緩流淌——

  「我該守護疼愛、照顧一生的人,是夫人。漓兒,我會學著做好一位合格的丈夫,之前若有不足之處,還望夫人多多包涵,餘生,請夫人多多指教。」

  我抿了抿唇,將手搭在他的窄腰上,認真回應:「好……阿九,我也是第一回給人做妻子。你也得多多包涵。」

  「沒什麼可包涵的,我妻子,樣樣都好。」

  我抱緊他,企圖抓住這短暫的幸福時光:「阿九,來泰山這幾天我還沒有好好欣賞一番泰山的美景呢,你今天有空,帶我出去散步吧。」

  「好。」他把我從懷裡撈出來,低頭,抵著我的額頭溫聲道:「帶你進山中看看,泰山的奇花異草,珍稀靈獸很多。夫人,我們去爬山。」

  「嗯。」

  我點頭答應。

  他拍拍我的後背哄好我,讓宮娥送了盆水進來給我洗臉,等我收好自己了,才帶我輕裝簡行地出門。

  原本我倆是打算單溜的,但沒想到剛出芍霧殿就被趙青陽他們給逮住了。

  得知我倆要去爬山玩,趙青陽他們二話不說就賴上了我倆,樂顏想進山捉小兔子,趙青陽想去碰運氣挖仙草,宋堂主與謝令姮純屬是在宮裡待得發慌,想跟著湊個熱鬧……

  至於那些小仙家們,滿腦子裝的都是終於可以出去活動筋骨了。

  也怪不得他們在宮裡待得發急,從前大家都是到處野,到處浪,現在突然被困在神仙殿宇內,再奢華氣派的宮殿也有玩膩的一天,更何況東嶽神宮到底不是陽界的執法堂,就算九蒼壓根不管他們,宮內太多神官神女,舉目都是來歷不凡的神仙群,他們也根本沒法放開了玩。

  在九蒼身邊他們大可暴露本性無所顧慮,可在旁的靈官神官跟前,他們總害怕自己太沒規矩會丟九蒼的臉,做什麼事都束手束腳的。

  這種感覺應該就像,野生動物突然有一天被圈養了。

  失去自由的滋味很難受,九蒼也能理解,故而在他們的不懈請求下,九蒼答應了帶他們一起出去玩。

  趙靈官本是不放心想跟上的,卻被九蒼給留在東嶽神宮統計近來參加祈福慶典的神仙報到名單了……

  於是,他只能可憐兮兮欲哭無淚地站在東嶽神宮門口晃著手裡帕子目送我們走遠……

  泰山,山脈連綿百里,凡人口中常說的泰山其實是神界泰山最前面的那座山峰,峰上有百姓們為東嶽大帝建的東嶽神宮,主要是用來上香祭拜東嶽大帝,向東嶽大帝祈福祈願的。

  而真正的神界東嶽神宮,距離凡人建造的那處神宮直線距離足有三十里。

  位於泰山百峰的最高峰上,是凡人無法接近進入的地方。

  東嶽神宮四面的巍峨青山更是連神仙都不敢輕易進入,裡面仙澤太盛,靈息太強,進去了太容易迷路。

  用凡人的話來解釋就是磁場太亂,別說指南針羅盤這些儀器了,就是太陽月亮星星,在裡面都未必能看見真實的……

  但,有阿九在,我們進去就容易了。

  阿九在泰山生活幾十萬載,恐是這些山內有多少棵樹他都一清二楚。

  山內的風景,也確如阿九說的那樣,雖險但美。

  我們沿著小道往上爬,剛開始的一個小時樂顏還蹦蹦跳跳精神頭十足,不是去拽片樹葉就是去拔顆蘑菇,可兩個小時爬完,樂顏就徹底沒力氣了,上台階都要趙青陽扶著胳膊一步一步往上拖。

  「太高了,不是說這座山頭只是中等水平嗎?為什麼感覺比咱們之前住的那座山還高還險?」樂顏掐著腰,小臉憋得通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話聲都發虛發抖了。

  「這就是不經常鍛鍊的後果!」趙青陽扶著樂顏無奈道:「這座山確實只能算中等水平,你來時沒看旁邊的幾座大山嗎,每一座都比這片山峰高!」


  「鍛鍊、我鍛鍊了啊!」樂顏狡辯道:「我去年剛爬的華山,回去以後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凡間的山……怎麼能和神界的山相提並論。」趙青陽淡定道:「咱們爬的這座山,和陽界的那座泰山應該是差不多高,咱們住的那處山峰……比這山,要高出三分之一。」

  「怪不得昨晚窗外都是雲呢!」樂顏感慨道:「不過,住那麼高,風景是真的不錯,早起能看見紅日從雲層里緩緩升起,晚上偶爾還能瞧見雲海,白雲在腳下翻滾,看起來就像是住在天上一樣!」

  「天上……還遠著呢。」趙青陽沒良心地逗樂顏:「珍惜這個機會吧,等咱們回去了,也許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麼壯觀美麗的風景了。」

  「回去?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漓漓不是說了麼,等二月二慶典結束,我們就回家。」

  「那龍大仙呢?」

  「九爺當然是跟我們一起回去了。」

  「哦,這樣啊。」

  宋堂主也體貼的扶了謝令姮一把:「你累嗎?」

  謝令姮搖頭:「不累,還好。我不是人類,體質比樂顏要好。」

  「那也要留意,此處乃是泰山境內,靈氣混雜,你是陰間仙人,可能承受不住這麼濃厚的仙氣,有什麼不適及時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別忘記了,我好歹是鬼仙,你只是人仙。」

  宋堂主也沒覺得謝令姮此話是在貶低他,反而更是溫和體貼:「告訴我,我背你啊。」

  謝令姮一頓,俏臉略紅,羞窘嗔怪:「本座、需要你背?」

  宋堂主悄然握住謝令姮的手,眼神溫柔似水:

  「上一次背你,還是在大婚那天,彼時民間嫁娶有新郎背新娘下花轎的習俗,那會子,我第一次接觸你,只覺得我的皇后,身子很輕,背起來像是披了件衣裳似的,一點兒也不重……

  都說我的新皇后是將門虎女,一把長槍舞的出神入化,遇神殺神,而那樣驍勇的女中豪傑,竟然身子如此輕盈。」

  謝令姮沒再甩開宋堂主,只是佯作釋懷的冷冰冰道:

  「堂主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時民間嫁娶習俗是新郎將新娘抱下花轎,意為對新娘的滿意喜愛。

  堂主當時既想用民間嫁娶風俗來安撫本座的父兄,又嫌棄本座,覺得本座卑鄙不配堂主你親自抱下花轎,若不是滿朝文武都看著,堂主怕是早就喊侍衛太監代勞了。

  所以堂主後來選了個折中的方式,改為背我下轎。那九百多層台階,堂主的心思從頭到尾都不在本座的身上,如何能掂量出本座重不重。」

  「我那不是犯蠢腦子生病了麼?」宋堂主小心翼翼地牽著謝令姮手,誠懇道歉:「姮兒,要不然你打我一頓發泄一下吧。」

  「我打你做什麼?」

  「小寶每次惹你生氣,你揍他一頓就心裡舒服了……你也揍我一頓,這樣我心裡能舒暢些。」

  謝令姮哽了哽,無奈別過頭:「整天胡言亂語的。」

  「阿姮,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處了,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再議吧。」

  「阿姮。」

  宋堂主追著謝令姮跑,樂顏摟著趙青陽胳膊在後面艱難前行。

  前頭開道的白君與月紅遙遙沖我們招手,大喊提醒:「漓漓老九——」

  「旁邊有片桃花林,還開著彼岸花!」

  「還有魚池,快過來啊!」

  桃花林、彼岸花……哪裡是現在這個時節會有的東西嘛。

  可,偏偏就是出現在視線里了。

  我和阿九先找了塊柔軟些的草地坐下來,依偎在一起吹風賞花。

  白君與月紅姐收拾樹枝做個簡易的燒烤架,宋堂主和謝姐姐削了兩根粗樹枝站在水邊石頭上專心致志地叉魚。

  趙青陽帶著後來的段臨,以及幾位仙家去附近山頭摘野果子。

  樂顏拉著小狐丫血綾去采桃花……

  燒烤架架好,月紅姐生火,煮了一壺桃花茶,待茶烹好,專門倒了一杯送給我。

  「漓漓,喝茶。」

  我接過茶水,他們兩口子也順勢陪我們一起坐了下來。


  「好久沒有體驗過大家一起在野外露營吃燒烤的感覺了!」

  白君拍拍袍子,撿起地上一朵粉桃花,愛意濃濃地給月紅姐簪在頭上。

  「不過,老九,別和我說,這個場地不是你精心準備的。桃花,彼岸花,呵,就算這裡是仙境,桃花也不至於提前這麼久開吧。

  人間三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何況這麼高的山頭,山上氣溫偏低,桃花能在二月打苞就不錯了。

  可是你瞅瞅這裡的桃花,現在開的如雲似錦。還有這彼岸花,彼岸花是這個時節會開的麼?

  你這裡是泰山,可不是黃泉路,一年四季都有彼岸花開。」

  「的確是提前準備的。」

  九蒼摟著我的腰,半支著身子清閒道:

  「我夫人想出來玩也不是一兩天了,泰山一脈,旁的山頭都不好玩,這座山里,小動物多,野果子也多,來露營燒烤最適合。

  這塊地原本就有不少桃樹,本帝只是為了讓風景更好些,提前用法術催開了此處桃花。

  至於彼岸花,你還別說,這花本就生在此處,人間常見的彼岸花都是秋彼岸,唯獨本帝這裡的彼岸花,春天也開,春秋皆盛放。」

  「泰山與冥界只隔了一層地皮,所以泰山內陰氣也重,以前就聽說,泰山白天是仙境,晚上是陰曹地府。彼岸花生在泰山,和生在陰間沒什麼區別,這裡應該能讓它們感受到家的熟悉氣息……

  彼岸花,也的確能開兩季,只不過,是在養護得當的前提下,陽界甚少有地方能見到春彼岸,春彼岸開在清明墳頭,秋彼岸開在中元之夜。」

  我抿了口茶水,靠在九蒼懷裡閉目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怪不得現在有錢人都在山裡蓋大房子,大中式庭院,山裡的空氣委實比城市裡好多了。」

  「你們花族,都更加喜歡空氣清新的地方,空氣不好,會頭暈目眩腦子不清楚。」九蒼握住我的腰肢淡淡道。

  我頷首:「對啊,所以我就挺喜歡你們泰山的,這要是再下一場雨,別提多舒坦了。」

  「那以後,本帝將你移植來泰山可好?本帝保證,不會比冥王養你養的差。」

  「好啊。」我歪頭靠在他肩上,只想,這樣的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儘量珍惜……「不用你移植我,我自己可以過來。」

  「你們倆,從咱們剛認識開始就膩歪,到現在還成天黏在一起。」

  月紅姐編著胸前長發輕聲感慨:

  「想當初蓮芯在九爺身邊,你們兩互相試探,那些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意思,一個明明喜歡就是憋著不說,一個誤以為對方不喜歡,就故意和別的女子親密去刺激對方,兩人暗中較勁誰也不肯先服軟,非得其中一個傷了才肯老實。」

  「那會子不是沒經驗麼。」

  我放下茶杯,昂頭看著花影重重,青山霧氣氤氳,嘆口氣: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喜歡一個人。我本來就自卑,覺得自個兒配不上阿九,後來又冒出來一個蓮芯,他們都說,蓮芯陪在阿九身邊十來年了,是阿九最器重最在意的女仙家……

  蓮芯長得那麼好看,還比我更早認識阿九,我在她面前想不低頭都難。」

  「說起來蓮芯那個女人是真的特有手段,要不是因為她……我和狐天明也不至於……」

  月紅姐剛開始惋惜就被白君拎住狐狸耳朵忿忿不平地委屈審問:

  「怎麼了?你後悔和本君在一起了?你現在還想著那個混帳玩意兒呢?紅紅,你還揣著本君的娃兒呢,你想出軌嗎?那本君怎麼辦?本君找條樹藤吊死給你看你信不信!」

  「哎呀疼疼疼。」月紅姐一巴掌拍掉白君的爪子,無奈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蓮芯我和狐天明也不至於鬧成後來那麼僵的局面。我什麼時候想出軌了?你可別冤枉我!」

  「反正你現在已經嫁給我了,你後悔想跟狐天明跑也沒用!」白君氣鼓鼓的傲嬌別過頭不再理月紅姐。

  月紅姐朝白君不服氣地吐舌頭:「小心眼,凶什麼凶。」

  我看著鬧彆扭的兩人不禁彎唇偷笑,白君這一對算是修成正果了,宋堂主,應該也差不多了,趙青陽和樂顏的未來還難說,我和九蒼……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

  這麼美的風景,這麼愜意的時光,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


  再晚點聽風也跟了過來,白君兩口子將宋堂主與謝姐姐扎的大魚烤熟添了調料,遙遙便能聞見誘人魚香。

  暮色漸沉,山內的星空,卻格外夢幻好看。

  深藍的夜幕,零碎星子好似懸浮在夜空之中,星光織成一條漂亮的天河銀帶,皎皎光華灑落在桃花枝頭,悄然綻放在裙邊的幾枝彼岸花正無聲散發著幽冷紅光——

  我靠在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保持著一個姿勢近半個時辰了也不肯撒手。

  他托住我的腰背,見我總粘著他不肯放,便輕聲關心道:「不累嗎?坐起來,為夫給你揉揉肩?」

  我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賴在他的懷抱中低喃:「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他撫了撫我的腦袋,「可惜,沒有夫人喜歡看的流星雨。」

  我動了下身子,卻不是打算起來,而是彎腰順勢又趴在了他的腿上,下頜枕著他的膝蓋惆悵道:「我現在,不喜歡流星雨了。」

  當回神仙后,我才知道流星雨……原來不是什麼好兆頭。

  「那夫人還喜歡什麼?」

  「喜歡你。」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歡你,長長久久的活著,和我在一起。」

  他這次,抱著我沉默良久,才淺聲應允:「好。」

  好個什麼好……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沒辦法確定,還答應我,和我長長久久在一起……

  阿九,你這次,打算騙我多久?

  我趴在他腿上心亂如麻地閉上眼,樂顏他們誤以為我累了便也沒有多打擾我。

  魚只差一把火候就要烤好了時,宋堂主突然提前離開了。

  說是宋堂主曾在小寶的手腕上戴了顆珠子,那珠子能在小寶有危險的時候立即通知宋堂主。

  今晚小寶不曉得又惹了什麼禍,那珠子竟有了反應,宋堂主害怕謝姐姐回去見到小寶惹麻煩又揍小寶,就安撫好了謝姐姐,堅持讓謝姐姐留在我們身邊照顧我們,他自個兒去找小寶給小寶收拾爛攤子。

  謝姐姐有心給宋堂主與小寶製造拉近父子關係的機會,見宋堂主一再堅持不讓自己跟過去,便只好答應了。

  宋堂主走後,我們在山上吃了燒烤,樂顏興起時還嚎了兩嗓子,唱了兩首面目全非的歌給我們助興——

  仙家們圍著火堆手拉手唱歌跳舞,跳了二十來分鐘,覺得我和九蒼太安靜看起來很不合群,就強行把我倆也拖進了隊伍。

  於是一貫正經穩重的九蒼,愣是被樂顏自創的舞步給折騰得肢體不協調,跳錯十來次。

  「龍大仙你這協調感不行啊!想當年我們上大學那會子,漓漓只跟我學了三回就會跳了!」

  樂顏挽著趙青陽的胳膊打趣九蒼,得意顯擺自家男朋友:「青陽也沒幾分鐘就學會了,龍大仙你這麼厲害的神仙,沒想到卻不會跳舞!」

  趙青陽沒心沒肺地跟著拆台:「還說呢,當初九爺吃你二哥的醋,要學交際舞好跟漓漓一起跳,我師父可是找了好幾位高級舞蹈教師給九爺示範了整整一個小時,九爺才學會的!」

  小狐丫探頭跟著膽大笑話:「嘿嘿,九爺哥哥比丫丫還笨!」

  黃大頭一本正經糾正道:「九爺這怎麼能叫笨呢!這叫大智若愚!」

  大家被黃大頭的這句話逗得皆是沒忍住哈哈笑出聲。

  我護內的拉住九蒼手停下來,不高興地幫九蒼說話:「我家阿九以前沒接觸過這個……更何況,連阿九都學不會,那就證明這個舞的舞步有問題!」

  樂顏調皮向我吐舌頭:「你就歪曲事實吧!篝火舞的舞步可是群舞中最簡單的,三歲小孩子都能學會。」

  我暗戳戳威脅:「樂顏你再這麼說,我就把你家趙青陽帶下黃泉做苦力!」

  樂顏一聽這話立即捂嘴服軟:「好啦好啦,我不說了唄!哪有你這樣耍賴的,自家老公還不讓人說了。」

  血綾趁機冒出頭舉手提議:

  「今天是正月三十一,新年首月的月末,篝火舞跳著是熱鬧,但多人一起跳,舞步複雜就有些凌亂。我們冥界有一種祈福舞,是冥界鬼魂跳來祈求心上人、陽間親人一生順遂,無災無病的舞蹈。

  在很久以前,舞蹈,也是一種很鄭重的祈神儀式,祈求上蒼,保我如願,護我心安……

  我們冥界祈福舞比較簡單,而且跳起來,可通上蒼,我教你們跳祈福舞吧,就當是,為在意的人,祈求一份安康。」


  「冥界的祈福舞?好啊,你快示範一下!」樂顏很感興趣地催促。

  血綾點點頭,雲步輕移,挽著一條紅紗就旋步跳到了熊熊燃燒的火堆旁,紅紗白衣,廣袖翩翩,舞步簡單又極具美感,雙手合十,祈願的言語化作幽涼婉轉的歌聲,傳遍桃林每一處角落——

  歌聲唱的乃是冥界上古語,雖說在場之人除了謝令姮與聽風段臨,其餘的都聽不懂血綾在唱些什麼,可樂顏與月紅她們還是情不自禁的跟著血綾,雙手合十,祝禱起來……

  大家漸漸學會了祈福的舞步,跟著血綾輕聲歌唱。

  枝頭桃花灑落赤色光華,頃刻間,無數赤色光點與桃紅花瓣在歌聲力量的指引下,凝成一泓流水,直往夜幕星辰熠熠處飛去……

  「這歌……」段臨最先察覺出不對勁,快步趕到我身側,「師父……東嶽大帝他……」

  話還未問出口,就被聽風抓住胳膊面不改色地打斷了:「嗯,東嶽大帝他聽不懂,此乃冥界上古語,東嶽大帝會的應該是神界上古語。」

  九蒼聽著歌聲,頷首淡淡嗯了聲:「冥界上古語乃是冥界上古鬼族創造流傳出來的,本帝不曾在冥界居住過,所以未學過。」

  謝令姮見狀也心知肚明了,滿眼擔憂地關懷問:「尊主……您,沒事吧。」

  我低頭藏下眼底的悲色,報以一笑:「我能有什麼事?沒事,大家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放鬆一下,都別太拘束,放開了玩吧!」

  聽風配合地扯著段臨胳膊把段臨拽走:

  「就是!好不容易才出來一回,今晚我們要玩得盡興才不辜負此等良辰美景!哎呀好了,你就別去煩你師父了,你師父還要和東嶽大帝過二人世界呢!走,我們也去唱歌跳舞,跟小血綾一起祝禱。」

  段臨一臉迷茫地被聽風強行架走,扭頭不放心的凝望我,卻終是欲言又止。

  那歌聲……唱的並不是普通的祈福祝禱語……

  上古語精簡拗口,和人類的文言文差不多,一兩個字,或許便能代表一整句話的意思。

  血綾唱得簡單,聽起來仿佛來來回回僅有那麼一兩句歌詞,後面都是重複的調調。

  可詞意卻是……祈我夫君,長命無憂,祈我親人,歲歲長歡,祈我此生,得償所願,祈願上蒼,莫失莫忘,莫令分離。

  原本,是一冥界女子寫給自己重病將亡的夫君的歌,後來,冥界的女子們但凡逢上夫君命不久矣,都會唱起這支悠遠婉轉的上古曲子……以向上蒼,祈一次奇蹟。

  「這歌聲,聽起來頗為傷感。」他拉著我的手,帶我去旁邊坐下,繼續抱著我看星星、看篝火……

  我歪頭靠在他肩上,輕笑笑:「祈福的歌曲,自然和旁的曲子調子不同。」

  「聽的為夫,心酸。」

  我抿了抿唇,勉強彎起唇角:「這是我們冥界特色嘛!」

  他執起我的一隻手,猶豫片刻,與我十指相扣,緊緊攥住:「我不希望,有一日夫人,為我,也唱起這首歌……」

  我一愣,意外的亂了心緒,下意識扣緊他的手掌。

  眼角潮濕,心虛地低頭不敢再看他:「我、也不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阿九,不會的。」

  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即使我們彼此都清楚,『不會』二字,本身就是在自欺欺人。

  「嗯,不會。」

  可他還是選擇,陪我一起自欺欺人。

  我低頭魂不守舍,他突然將一枚芍藥花碧璽玉牌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上次讓賀靈官去定製的芍藥花項墜已經送回來了,果然如我所料,還是芍藥花更襯夫人。」

  我拿起碧璽珠串起來的芍藥玉牌,寶貝的用手指輕撫玉牌上的瀲灩彩光,欣然點頭:「這玉牌,是很好看。」

  他摟著我的腰溫柔指引:「你把玉牌翻過來,後面有為夫送你的字。」

  「字?」我好奇地翻過玉牌,果真見到玉牌背面雕刻了兩行下筆有力,筆鋒遒勁的小字……

  這筆跡,一看就是他的親筆。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瞧著那兩行溫馨美好的詩句,突然鼻頭一酸,控制不住地掉下兩滴冰涼淚水,笑著無奈道:「阿九什麼時候喜歡上人間的詩句了?」


  他抬手按在我的前肩上,寶貝地將我攏在懷裡,溫熱吐息擦過我的耳鬢,薄唇附在我耳邊柔情繾綣的輕輕說:「因為,本帝也想和夫人,在天作比翼鳥,在地為連理枝。一生一世,緊緊纏繞,永不分離。」

  「現在,不是已經得償所願了嗎?」我用指腹擦拭去玉牌上的那滴眼淚,將玉牌放進衣領下。

  他闔目,「嗯……只是,為夫還想再貪些。」

  我又何嘗不想再貪點,再貪個萬年億年……

  現在我總算是體會到,我做凡人時,阿九無法預知我究竟還能活多少年的惴惴不安心情了……

  深愛的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離自己而去的滋味,很難受。

  「等再過幾年,我們要個孩子。」他說。

  我配合應允:「好。」

  「要個女兒。」

  「嗯。」

  「其實還是想要個兒子的,兒子長大,為夫就可以放心將泰山交給他,留更多時間與夫人遨遊三界了。可是,兒子不好養,不如女兒好養,女兒乖巧……定是像你。」

  「那就兒女都要。」

  「是為夫格局小了,為夫突然又覺得,女兒也可以執掌一方,也可以接為夫之位。就像夫人,夫人不也是年紀輕輕便成了黃泉之主麼?

  夫人執掌黃泉這些年,萬事穩妥,黃泉風平浪靜,黃泉路奈何橋從未生過動亂。為夫是東嶽大帝,夫人是黃泉之主,你我未來的女兒,必然也不是等閒之輩,接管泰山,定綽綽有餘。

  只是,要辛苦我們的寶貝閨女了……兒子皮實,不需要操多少心,女兒,本帝要留心她身邊不能有什麼會帶壞她欺負她的臭男人,本帝的女兒,金尊玉貴,可不能像她娘一樣……被從前的本帝欺負。」

  他說著,情不自禁地箍緊我,後悔道:

  「當年冥王若是多心疼你一些,多保護你一分,夫人也不至於被為夫……刺穿了肩膀。漓兒,前世今生,我欠你的都太多,此世,怕是還不盡了。」

  「他要是多束縛我一分,咱倆就沒辦法背著他搞地下戀了。再說一開始爹爹是想除掉你的,可你不是東嶽大帝麼,爹爹沒敢動手,只能順其自然了。」

  我握住他的手,昂頭看著漫天繁星,滿足道:「阿九,如今我才曉得,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結果。」

  「嗯,為夫,也是這樣想的。」

  ……

  樂顏她們在山裡跳完舞又去玩丟沙包捉迷藏,鬧騰到半夜,玩盡興了本來是想直接下山回東嶽神宮的。

  可仙家們商量了半晌,又覺得下山耗時,且深更半夜天色太暗,山上多是陡峭石梯,摸黑下山萬一一腳踩空得摔沒半條命,趕路不方便,就算順利回到東嶽神宮了,估摸也雞鳴天亮了。

  與其走夜路犯險,不如直接等天亮再回去,暫時在山上露天小憩一晚,天亮睜眼還能順便看一場日出。

  於是咱們一眾神妖鬼差就直接在桃花林里打起了地鋪,夜深露重,柴火堆在身旁燃得噼里啪啦響,別有一番新鮮感。

  我枕著九蒼的胳膊躺在鬆軟的青草上看星星,

  「以前還沒試過露天打地鋪呢,感覺,還蠻不錯的。神山的草堆里沒有咬人小蟲子,桃花星辰相映輝,還有個溫暖的懷抱,人生贏家,不過如此。」

  「就是,和親朋好友一起出來露營,是最開心最棒的事!」樂顏翹著二郎腿,雙臂枕在腦袋下逍遙自在道:「怪不得古人作詩都在夜裡才有靈感,古人的夜,的確很美。」

  「但古人的深山老林里是有毒蟲與毒蛇的!」趙青陽臉皮厚地拆台道:「古人家裡的大小姐,半夜三更也不能在外和男人私會,露天睡大覺!」

  血綾變回小女娃模樣,拉著小狐丫在我身邊躺下來,奶聲奶氣地反駁道:

  「陋習,都是陋習!也就只有在陽界的古代才會搞性別歧視,我們冥界可開明了,男女平等,男人能幹的,女人也能幹。

  在咱們冥界,越能喝酒的女人越受欽佩,在情場玩得開的女人,也不會挨罵,大家會誇她有魅力。

  而且我們冥界,只要是有本事的神仙,無論男女都可以執掌大權,我們冥界上任冥帝就是個女神仙。」

  「陰陽兩界統治者的思想水平不在一條線上,肯定兩界情況截然相反啊。

  陽界從古至今都是男人當權,有很長一段時間女子被禮教束縛,不能拋頭露面,不能展露才華,不能鋒芒畢露,不能參政議政。


  他們說,牝雞司晨,國之將亡,他們覺得女子的思想乃是歪門邪道,不具有任何參考意義,他們害怕一個群體太過耀眼,會不再受自己控制,於是他們就壓制這個群體的發展。

  就像,古時候,一個國家想牢牢控制住一個強大的部落,首先就是打壓他們的自信心,束縛他們的行為,將他們困在一個地方,縮小他們的可生存範圍,當一群人,連活著都困難的時候,就不會想著擴大領土,反抗不公平命運了……

  逆天改命這種事,向來都是吃飽穿暖的人在干,食不果腹的那些群體,只會哭著求老天爺給一條生路。」

  趙青陽說完,段臨悠閒接上:

  「冥界就不同了,陰司的掌管者,是神,在陰間比的是能力本事,誰修煉的好,誰道行高,誰能護住一方,誰執掌一方。

  冥界陰官尊神比的是心胸,比的是法力,冥界的神職,更像是一種責任義務,陽界的皇權,有多少人都把權利當做自己炫耀的資本了。

  雖然冥界的官場也有混蛋奸逆,但與陽間相比,冥界的那丁點蛀蟲根本不算什麼。

  在冥界,無論男女,都可以做官,都可以無所顧慮的展示自己的能力魅力。冥界不能說事事皆公平吧,但比陽間好的多,要不然,怎麼會有陽界人冒著折壽的風險,在陽間告不贏狀,就去告陰狀呢。

  陽間這個生存環境,可比陰間危險的多,想當年師父事事為了錦國百姓,可換來的又是什麼?君王的猜忌,百官的排斥,蒼生的疑心……

  雖然後來我和帝九蒼之間鬧得不愉快,我還造了他的反想殺他,但拋卻他害死師父不談,他確實是那些年,唯一一個公平對待師父的人。

  他從始至終,都相信師父,哪怕那些大臣在他耳邊拱火,哪怕師父有時候做的事,他不明緣由,也不理解,可他還是選擇信任師父,師父不解釋,他也不猜測。

  他力排眾議封師父為後的時候,我是真以為,他愛慘了師父……

  我也希望,師父餘生,能與他快快樂樂的渡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親手掏了師父的心,我如何能不恨呢。」

  「九爺願意公平對待漓漓,是因為漓漓是他心愛的女人,但凡後來當皇帝的不是九爺,漓漓的下場,估摸不會比被掏心好。」

  我十分贊同趙青陽這話:「就是,阿九不謀反,老皇帝要是不死,我就只有兩條路,要麼被廢去全部修為,扔到一個地方囚禁,要麼死在禁軍的刀劍下。」

  「好在舊時代過去了。」樂顏晃著二郎腿無奈道:「可惜,現在越是有錢人,越愛搞封建社會那一套……」

  「對了,剛才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還能是誰,我三哥唄!說我媽病重,讓我趕緊回家,嘁,我信他。我昨晚還看見我媽的麻將遊戲帳號在線,凌晨一點多了還在玩呢。」

  「這山里,還能有信號?九爺你這屏蔽結界做的不行啊!」

  「嗯……嗨,我前兩天閒得無聊想玩鬥地主,謝姐姐給我連了個新網,可以跨界通話發信息……」

  「那難怪。小顏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回個毛啊,上次那事後,我就明說了,我和沈家斷絕一切關係!我把他們當親爹媽親哥哥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做的,把我綁走逼著我聯姻,害的咱倆都差點死在那了,我現在這條腿還走路不利索呢……我都被他們害的變成瘸子了,還想忽悠我自投羅網,沒門!」

  「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

  次日,我們看完日出打道回府。

  然而剛回到芍霧閣,玉河就慌裡慌張的從外面奔回來了:「帝君,娘娘你們終於回來了!」

  九蒼幫我脫去身上外衣,挑了件新外袍給我披上,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此魯莽,出什麼事了?」

  玉河猛吞了口口水急忙說:

  「娘娘,不好了,前幾天跟您一起來的那位姓宋的仙人,他兒子在外惹事了!

  帝君你們快去看看吧,再遲一會兒他們父子倆就要被老虎撕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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