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祝漓,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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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她低嗤出聲,指尖靈力漸漸弱下。

  架滿柴火的神台上,那些比惡魔還可怖的人類嘴臉,在叫囂,在泄憤,在嚎叫——

  而他們眼中,更多的,卻是貪婪、嫉恨。

  「憑什麼我兒子都死了,這小兔崽子還活著!」

  「斷子絕孫,就該大家一起倒霉!」

  「管他是不是妖孽禍害,先燒死再說。」

  「嗚我可憐的兒子……」

  「小賤人家裡明明已經沒糧了,我都進去看三次了,怎麼還能活著?」

  「都要餓死了,拉個陪葬的也好。」

  「既然都沒糧食,那就一起死,一起死——」

  災難,似能改變人的本性。

  半年前還和藹可親的大娘大嬸們,如今只恨不得用眼底怒火將小阿九焚成灰燼。

  他們關注的問題,仿佛不再是何時能下雨,而是,誰還能活著。

  她們要親手,將原本可以活下去的人,拽下地獄。

  「阿娘,娘——」

  「求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娘,我怕——」

  「劉叔張哥,我給你們磕頭了,求你們了,我兒子不是妖孽,不是妖孽!」

  「青兒!我的孩子,他不是妖孽!」

  妙娘哭著跪在地上,不斷地朝所有人磕頭,聲嘶力竭地解釋。

  可那些村民,仍舊一臉冷漠的假惺惺安慰:

  「妙娘,不是我們心狠,而是大師說了,這次天災乃是這個孩子帶來的,仔細想想也是,自從青豆出生以來,咱們余安鄉,是不是年年都在走下坡路?

  前幾年是洪澇,今年又是旱災,這足以證明,根源就在這孩子身上。你說咱們鄉里這麼多人,總不能為了你一家,都不要自己性命了吧!」

  「我知道你心疼你兒子,我們不心疼我們兒子嗎?我們做到這個份上,難道不是被逼的嗎?」

  「妙娘啊,你說,你要是早些聽我們的話,把它……吃了,好歹孩子還是打哪來回哪去,不至於拖到今天,等會兒可能就剩一把灰和幾把骨頭了。」

  妙娘越聽越害怕,情緒越激動,痛哭著爬起身要去救小傢伙,「我是孩子娘,你們要燒死孩子,就把我也一起燒死!」

  旁邊村民趕緊阻攔:「快,不許她靠近神台耽擱儀式!」

  立即便有無數男性村民湧上去,擋住妙娘的路,強行拽著妙娘的胳膊將妙娘拖了回來,扔在地上。

  更有人厚顏無恥的光明長大耍流氓:「妙娘啊,你有什麼可捨不得的,不就是個孩子嗎,聽話,只要我們成功渡過這一劫,以後大不了哥和你一起生,你要幾個孩子,哥都給你!」

  「呸!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混帳!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妙娘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被綁在神台上的小傢伙見狀也擔心地嚎啕哭出聲:「娘,你們不許動我娘!」

  「呵,一個未婚生子的女人,還和我們講臉面?」

  男人蹲下身,抬手拍了拍妙娘哭花的俏臉,羞辱道:

  「誰知道你以前是幹什麼行當的,我願意要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罵上了,你有什麼可高貴的,不過就是個與人私通的賤蹄子罷了,你的那點底細,村里誰不知道。」

  「你!」

  妙娘憤怒得剛要反抗,就被身邊的姑娘握住了手腕。

  「阿姐,起來。」她冷聲說道。

  「阿漓……」

  「呦,小表妹也來了,你放心,以後我心疼你姐姐的時候,一定也捎帶著心疼心疼你……哎呦!」

  男人輕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一巴掌扇飛了一顆大牙。

  「你、你手勁真大!」那農家漢子捂著迅速腫起來的臉疼得嗷嗷叫。

  妙娘被她從地上拎起來。

  「阿漓,救救青兒,救救我的孩子。」妙娘抓住她的手腕苦苦哀求。

  前排的村民們不敢再拖下去,唯恐中途真生了變故,趕緊催促:「點火,快點火!」

  她撒開妙娘的手,大步往神台走去。


  企圖攔她的村民都被她身上的強大靈力擋撞了出去,行走間,她身上的粗布舊衣已化成了來時的蹁躚白裙……

  「妖、妖物啊!」

  「妖怪,這是妖怪!」

  她走上神台,模樣已然變回了往日尊貴清冷,墨發高挽,簪花戴銀,面容冷麗的大祭司打扮。

  抬手,掌心迅速凝出一枚鑲金玉牌。

  「靈潭宮辦案,速速退下!」

  神台下的眾人聞言瞬間慌了:

  「靈潭宮、是祭司!」

  「她竟然是靈潭宮的人!」

  「既是靈潭宮的人,為何不早點表明身份,害我們白受這半年罪!」

  「就是,靈潭宮的人不應該以普渡蒼生為己任麼,靈潭宮不是朝廷的祭司閣麼!靈潭宮的人,不該為我們百姓死而後已麼。」

  聽著台下那些嘈雜言論,她只覺得可笑,翻手收下令牌,凝聲呵斥:

  「此地天災,確是神罰,只不過,原因並不在一個孩子身上。

  你們闔縣以宰殺牛羊為營生,為一己之私,挖斷河渠,斷了附近六個縣的水源,令附近六縣用水困難,年年莊稼顆粒無收,累死無數年邁農民。

  你們縣內不敬神明,罔顧人倫,你們的縣令與兒媳通姦,任由兒媳的弟弟在隔壁縣為非作歹,燒殺搶虐,頭一月未下雨,隔壁欣榮鄉前去拜祭龍王,結果砸了龍王的神像。

  再隔壁的東鄉,專門拐騙外鄉無辜少女,押在本鄉,逼迫她們為自己生兒育女,將女子,當做牲畜養,更有易女而傳宗接代之人神共憤之惡舉!

  上蒼降大旱於此地,是要給你們一個教訓,不曾想,你們竟然會食親子,如今上蒼震怒,降旱三年,爾等就算把這孩子祭天,也不能換來一滴雨,反而會徒增罪孽,燒死他,余安鄉,則再無雨水。

  你們都得活活渴死餓死!」

  村民們驚慌失措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

  「是啊,竟然是天罰!」

  「那我們豈不是……都要渴死在這裡。」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什麼天罰……除非她能讓老天爺下雨,不然,我們就拿這孩子祭天!」

  「對,口說無憑,除非,你有本事給我們下雨。」

  「我們拿他祭天本就是為了祈雨,如果你能讓老天爺下雨,我們就放過這個孩子,要是不能,我們就只能先拿這孩子探探路了!」

  她似是早就料到這些村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抬手施法,銀色靈力在指尖纏繞縈飛,不多時,銀光便被她送入了晴空萬里的天幕——

  也便是半盞茶的功夫,余安鄉頭頂便聚起了濃密的烏雲,豆大的雨水說下就下……

  「下雨了,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快回家找容器儲水!」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村民們又驚又喜地散開後,她施法將綁在小傢伙身上的麻繩切斷,接住了掉下來的小傢伙。

  「姐姐……」小傢伙受了驚嚇,臉色蒼白如紙。

  她伸手抹去小傢伙臉上的雨水,莞爾一笑:「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妙娘也跌跌撞撞爬上了神台,看著被她擁進懷裡的小傢伙,捂嘴嗚咽哭出聲:「青兒,阿漓……」

  她逆天而行,私自施法降雨,終究還是受了天譴。

  當晚,她便跪在雨地里,生生挨了八十一道天雷劈身。

  她承受不住吐血摔倒在雨地里時,是小傢伙拉著妙娘找了過去。

  小傢伙將她從雨地里扶起來,抱進懷裡,顫抖著含淚祈求:「姐姐,你別死,別有事……」

  妙娘抹著眼淚愧疚道:「青兒,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姐姐……」

  後來,妙娘用架車將她拉回家,架了火,給她換了乾衣裳,簡單處理了傷口。

  妙娘本以為她還能在家多留一陣,做了許多好吃的給她補身體。

  卻沒料,她剛醒,靈潭宮的人就找了過來。

  「師尊,不能再拖了,陛下動怒了!」

  「師尊,馬車就在村口,請師尊移駕。」

  她走時,妙娘牽著小阿九送她至村口。


  她們甚至,沒能好好道個別。

  「姐姐……」小傢伙最後抱了下她,眼眶紅紅的,「還回來嗎?」

  她淡淡一笑:「有緣,自會相見。」

  妙娘掏出一包糖果遞給她,滿眼皆是不舍:「阿漓,一路順風。」

  她別有深意地摸摸小傢伙腦袋:「或許,用不了多久,還會再見呢。」

  她的話,終究還是,一語成讖。

  回京後,她先應付完狗皇帝,隨即根據妙娘給的線索,調查了小阿九的生父。

  不久,她查到阿九竟是……皇家血脈,靖王之子。

  靖王,在朝廷的處境確實舉步維艱,他本是先帝最看重的兒子,文韜武略,滿腹詩書,曾是位聰慧且待人和善的溫潤君子。

  但先皇死後,靖王許是為了自保,便成天流連煙花柳巷,和一群只會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混在一起。

  短短七八年,就從當年的京城第一王,變成了滿京城風評最差的好色王爺。

  有人說他大智若愚,也有人說他是被當年先皇駕崩,留的聖旨上,擇選的儲君不是他一事刺激到了,所以自暴自棄,索性釋放本性了。

  可無論是裝得也好,還是真瘋了,他的目的,都達到了。

  狗皇帝目前已經不再將他當做威脅了。

  靖王已經有王妃了,算起來,正是小阿九出生那年迎娶過門的。

  這個王妃原本是皇帝派去監視他的眼線。

  靖王府內不僅有王妃,還有十八個側妃。

  調查清楚靖王府的情況後,她本也在猶豫要不要逼靖王接回妙娘母子……可她又無比清楚,余安鄉,妙娘和阿九不能再待了。

  靖王身邊固然不太平,但至少,暫時沒有性命之危。

  深思熟慮後,她打算親自去探探這位靖王的口風。

  若靖王還對妙娘有情,她就成人之美。

  若靖王早已忘記妙娘,她就另想法子,安頓妙娘母子。

  她去找靖王那晚,靖王正在花樓里花天酒地,蒙著眼睛和青樓妓女們玩捉迷藏。

  她甫一進門,就聽見女孩子們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再然後,就是一個渾身酒氣的俊逸男人撲到了她身上,將她緊緊抱住。

  「讓本王猜一猜,是、小牡丹?嘖,不像啊,這身上的香味,我沒聞過,快告訴本王,是誰又偷偷用了新香料?」

  跟在她身後的小徒弟手已經默默按上劍柄了。

  本在盡情歡笑的女子們見到她身後的大批祭司,嚇得頓時噤若寒蟬,抱團縮在了牆角。

  靖王扯掉眼睛上的紅布,還蒙在鼓裡,抓著她的胳膊推開她,大言不慚:「讓本王看看,是哪個小美人。」

  目光撞在她那張冷艷的容顏上時,嚇得一哆嗦,連連後退,差些一屁股跌倒。

  「大祭司!」靖王酒意頓消,立即恭敬向她行禮:「本王不知是大祭司駕到,冒犯大祭司,還請大祭司勿怪。」

  她冷著臉走到原本屬于靖王的主位上,席地而坐,一副興師問罪模樣:「靖王可真是好瀟灑,日日流連歡樂之所,佳人在側,紅袖添香,充耳不聞民間疾苦。」

  靖王被她一句話整懵了,趕緊認慫低頭:「大祭司……教訓得對!不知大祭司今日突然前來,尋小王,是……」

  她陡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酒具哐哐噹噹一陣燥響:

  「靖王可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原先本尊還在好奇,究竟是誰給那些侍衛的膽子,敢調戲我靈潭宮的祭司,今日一見,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靖王:「啊?」

  她佯作盛怒:「你府上的侍衛都敢調戲我宮裡的女祭司了,這筆帳,本尊自要親自來同王爺算一算,王爺,算不好,你我明日就只能大殿上見了!」

  靖王:「哈?」

  她廣袖一揮,呵斥道:「都杵在這裡看戲麼?!滾出去!」

  屋裡的煙花女子見狀趕緊拎起裙子一股腦往門口沖。

  女祭司們也退出門外,替她們關上房門。

  燭光搖曳下,她拿起桌上一柄荷花團扇,細細觀摩扇上彩絲折射出的五線華光。

  靖王打量著她的臉色,猶豫片刻,躡手躡腳地走到她案前,小心翼翼伸手,把自己酒壺酒盞偷偷順回去……


  倒了一杯酒水,送給她:「祝漓姐……你想和我說什麼?整這麼大陣仗。」

  她蹙眉,緩了緩,伸手接過酒盞:「十多年沒搭話,我還以為,你靖王早就視我為你皇兄爪牙了呢。」

  靖王無奈點了點自己腦袋:「這裡,沒壞呢……當年要不是你,父皇剛駕崩那會子,我就已經被皇兄斬草除根了。」

  「你皇兄……原本不是這樣。」

  「哎,生在皇家,不爭,沒心計,就是最大的錯。」

  「你不怪我、當年輔佐你皇兄上位?」

  靖王大大咧咧擺手:

  「想多了姐,我早就和你說過……皇位,不是我想要的。

  再說就當年那個形勢,也就只有皇兄能壓得住了,若你沒出手輔佐皇兄鎮住朝堂內外,我就會被那些王八蛋當做傀儡扶持上位……

  那龍椅,估計屁股都沒坐熱呢,人就沒了。

  現在雖然提心弔膽了些,但只要我夠荒唐,皇兄就不至於對我起殺念。」

  「你現在能保全自己,便最好。」她飲了口冰涼的酒水。

  靖王坐在她對面好奇問:「姐,你今天來,到底,是幹嘛的?」

  她抬袖擋酒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你還記得,妙娘嗎?」

  靖王頓時一怔,詫異昂頭:「你、怎麼連這個都查出來了?」想了想,又急著追問:「你都能查到妙娘的存在了,是不是知道妙娘的蹤跡!妙娘現在在哪?」

  她睨了靖王一眼:「你自己的女人,你不知道在哪?」

  靖王緊張兮兮道:

  「不是,姐,你不知道,當年我和妙娘約好在并州見面,因為那會子我是出門辦事遭埋伏了,我得趕緊回京復命,不然我父皇又得發瘋,我是迫不得已才離開妙娘的。

  我們約好來年春三月并州重逢,結果、你知道的,那年父皇病重,我根本走不開,直到四月二十三,我才快馬加鞭趕去并州,結果……沒找到妙娘。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私下找妙娘,都沒有消息啊!姐,你靈潭宮的人手眼通天,你幫我找找好不好,都快十年了,我真的很想念她,她才是我唯一的妻!」

  瞧著靖王快要急哭的模樣,她皺眉:「妙娘……當年去了襄州,不是她不等你,而是,她要生了。」

  「要生了……」靖王頓時挺直脊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眼角潮濕一片,聲音打抖:「她,有了我們的孩兒?」

  「嗯,你們的孩子,很乖。」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無數次在被困在她已離世,怪我去得太晚的夢境裡……」

  靖王呆呆地坐在她對面,驚喜過度,雙目渾濁,眼淚一滴一滴,掉下眼角,

  「沒想到,她還給我,留了個骨血……妙娘沒死,她沒死,還給我生了個孩子……姐,妙娘在哪?她現在在哪,我要去接她回家,我要和她夫妻團聚!」

  她轉著手中酒盞,卻驀然猶豫:

  「你如今的處境,你該清楚。還有你府上的那些正妃側妃……妙娘,她願意過與那麼多女子共侍一夫的日子麼?還有你的兒子,你如何保證,他在你身邊,便不會遭人嫉妒下毒手。」

  靖王憋紅了雙目哽咽道:「但我總不能讓我的妻兒,漂泊在外,一輩子無依無靠吧!我欠妙娘的已經夠多了,我欠她們母子的,此生都還不完。」

  「若你不能為她掃除前路所有障礙,不能保她們母子一世平安,那你就要做好與她前路難行的準備。

  你別忘記了,你有正妃,正妃還是皇帝的眼線,你的那些側妃出身市井,甚至是青樓,她們的品行手段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本尊想,你養了滿後院的正妃側妃侍妾夫人,最初的布局,應該是為了讓她們互相牽制吧。

  一旦妙娘進府,你的布局便會被打破,往後的局勢走向,恐怕不是你可控的。」

  靖王咬緊牙關,倏然苦笑出聲,許久,才說:

  「姐你知道麼,當年,為了打消皇兄的疑慮,我迫不得已,應下迎娶如今這個正妃……

  我不想自己的後代,也同自己一樣,活得如此窩囊,如此日日擔驚受怕,所以我便,給自己灌了絕嗣藥。」

  她手中把玩酒盞的動作一頓。

  靖王一時仿若被人抽去了神魂,呆愣著說下去:


  「這些年,我看著後院那些女人為了恩寵,為了子嗣斗得你死我活,我覺得可笑,也覺得可悲……

  當年,我亦有私心,我不願和我不喜歡的女人孕育後代。

  我也曉得,接妙娘回來,妙娘又帶個孩子,勢必會成為整個王府的公敵,我若專寵妙娘,那妙娘的下場……

  呵,我何嘗不知道,把妙娘留在民間,或能遠離紛爭,平安一世。

  可怕只怕,皇家血脈……被皇兄先一步察覺。更怕,我的孩子孤苦伶仃。把他們母子接回王府,或可保她們母子幾年光景。

  姐,你今日特意來找我,是不是妙娘和孩子出了什麼事,若她們生活得極好,你怕是,也不會告訴我妙娘還活著……」

  「襄州鬧旱災,乃是天罰,百姓們餓極食子,你和妙娘的孩子,已經成為整個村子唯一的小兒了。

  前一陣,他們要將你和妙娘的孩子燒死祭天,我雖能暫時保下那孩子,但襄州旱災一日不解,你的孩子,和妙娘,就一日不安全。

  而且,妙娘的身體已經在多年的勞累中被折磨壞了,如若不早些療養,恐怕陽壽不到十年。

  若想延長延壽,你將她接回府,用上好靈藥調養,是唯一的辦法。

  我今日來找你,原本就是為了逼你將妙娘與孩子接回來……

  既然你什麼都能看明白,要不要帶妙娘母子回京,一家團聚,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有結果了,再告訴我,我配合你。」

  靖王愣愣的思紂片刻,道:

  「可不可以把妙娘的住址,告訴我,我想,先向妙娘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當年失約的原因。然後再和妙娘商量一下。

  總要讓她知道……靖王府,如今也是刀山火海。她若肯與我放手一搏,我們從此便,生死相連。」

  她斟酌一陣:「好。」

  半個月後。

  靖王傳信給她。

  她借天象名義,讓帝王一腳把靖王踹去了襄州賑災。

  半年後。

  京城人人都道,靖王風流無度,代表朝廷前去襄州賑災,不關心民生疾苦,反而耽於享樂,賑災賑出了個老情人和私生子……

  私生子都八九歲大了!

  帝王見他那荒唐樣,卻是打心眼裡歡喜,頭一天晚上看見那堆成小山的彈劾奏章,第二天早朝就樂呵呵的要記靖王賑災有功,賞白銀萬兩,黃金百兩,還心情愉悅的大手一揮,封了妙娘為靖王側妃。

  兩年後的宮宴上,靖王之子奉命在宴席上舞劍助興,結果突然口吐鮮血,暈死過去。

  靖王與側妃大驚,哭著帶長子回府,宣太醫前去看診,卻診斷出靖王長子情況不甚好,恐怕熬不過去那一劫。

  帝王為表兄弟情深,當夜得知消息後,便下了一道封靖王長子為世子的聖旨,意在沖喜。

  又過一個月,靖王世子方勉強撿回一條命。

  數年後,皇帝的眼線發現朝中有幾位大臣出入靖王府,皇帝疑心病大發,設局污衊靖王私練府兵,意圖謀反。

  下旨,滿門抄斬。

  冬日,她用自己的馬車載出了傷痕累累的靖王夫婦,將身上的狐皮大裘披在了妙娘肩上。

  「本尊用草人傀儡換出了你們,皇帝不會發現。」

  她從袖中掏出一份文書,遞給靖王:

  「等會兒,會有人接你們去大興國,這是本尊為你們準備的身份,梨洲富商夫婦。去了那裡,改名換姓,永遠不要回來,除非……」

  靖王滿臉是血地抱著妙娘,哽咽著接上:「沒有除非了,姐,謝謝你。」

  妙娘奄奄一息地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阿漓……青兒……」

  她拍拍妙娘的手背:「阿九身上有蠱毒,暫時還不能離開錦國,有我在,他不會有事。」

  「姐,我們的孩子,就交給你了。」靖王低頭垂淚:「交給你,我們放心。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我們之間就不用再如此客氣了,去吧,重新開始。」

  「好。」

  馬車停下,靖王抱著羸弱的妙娘換上了另一輛低調些的普通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她站在風雪中,目送著靖王夫妻遠去……


  「除非,江山動盪,明君再現……你們,很快就能回來。」

  ……

  五年後,君王失德,靖王世子斬昏君,登皇位。

  「記得當年,漓兒曾說,君王無道,可取而代之,我想要江山,漓兒便助我。如今江山已在腳下,是不是該考慮我們的事了?」

  梨花樹下,青年帝王擁著她,撒嬌般蹭了蹭她的臉,小聲抱怨:「不想再這麼偷偷摸摸了……我想,光明正大地牽著漓兒的手,走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她忍不住笑:「我可是大祭司,當心那些大臣們罵你昏庸。」

  「老王八蛋在的時候,怎不見他們罵昏庸?怎麼,朕是軟柿子?」

  青年帝王執拗道:「總之,就算漓兒是大祭司,朕不能褻瀆,也褻瀆許多次了……」

  低頭,故意將灼熱吐息埋進她的脖窩裡,低語誘惑:「朕不僅要褻瀆……還要大祭司做朕的皇后。」

  「你啊,這麼一鬧,趕明兒被彈劾的人,就是我了。」

  「他們敢!」

  青年帝王抱起她,在鞦韆上坐下,陪她微微盪起:

  「今天,丞相那個老王八又嚷嚷著要朕擴充後宮了,別以為朕不知道,老王八是想將自己的閨女送進皇宮為後掌權。

  他倒還真敢想,他的那個閨女,比我大五歲,看著又老又丑,嫁給先頭那個狗皇帝當皇后還差不多!」

  「你得了啊,人家都已經升天了,你還不放過人家,丞相家的女兒……風姿實不敢恭維。」

  「怎麼,漓兒心疼了?朕就提了狗東西一嘴,漓兒就護內上了?」青年帝王變臉極快的不悅問道。

  她趕緊趴回他胸膛上,好言好語地哄著:「哪有,我只心疼你,阿九,你才是我的心上人。」

  青年帝王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一把環住她的腰肢,霸道不講理地威脅:

  「你只能在意我,只能是我媳婦,只能為我說話!漓兒,我的心是你的,你的心,也僅能屬於我!」

  「知道啦。」她無奈笑著。

  青年帝王趁熱打鐵:「真知道了?」

  她連連點頭:「嗯嗯!」

  青年帝王:「那你做我的皇后!」

  她:「……此事,還需再斟酌。」

  青年帝王:「斟酌什麼?你不想嫁給我,還是你心裡裝著別的男人?」

  她:「我當然想啦,天地良心,我心裡只有你!」

  青年帝王:「那你做我的皇后。」

  她:「……好。」

  青年帝王眼前一亮:「真的?」

  她羞紅著臉,主動昂頭,吻住他的唇,眉眼溫柔:「真的。」

  「那我現在就去準備,我要讓禮部給你準備一場浩大的婚典,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了!」

  ……

  無數個日夜過去,中年帝王倚靠在皇陵明昭皇后的墓碑上,披頭散髮地借酒澆愁。

  「漓兒,外面有點冷……能不能讓我躺進去暖暖?」

  「你已經走了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來,我幾乎每夜都能夢見你,夢見你站在靈潭宮的杏樹下,修煉、舞劍、看風景。」

  「夢見你我皇宮初見,你一襲白衣,美得像救世神女。」

  「再也沒有人餵我吃糖糕了,再也沒有人,在雨夜裡,擁著我入眠了。」

  「你走了,我的心就像是,也被人剜走了。」

  「空落落的,好冷。」

  「總覺得你就在身邊,可一轉頭,卻沒有你的影子。」

  「我親手,剜了你的心……那是我此生,唯一的噩夢。可漓兒,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

  「漓兒,我想家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漓兒……」

  歲月更迭,斗轉星移。

  當年意氣風發的青年帝王,彼時已白髮蒼蒼,目光更加空洞淒涼……

  「父皇、父皇你別走,再陪陪兒臣吧。」

  「陛下,你要堅持住……陛下,臣妾,和王爺,都在。」


  「皇兄,你怎麼了啊,一夜的功夫,怎麼就……不行了呢!」

  帝王躺在龍床上,艱難地伸手摸摸太子腦袋,嘴角彎起:「別怕,父皇,只是要去找你母后了。」

  「和你母后分別這麼多年,不知道你母后,有沒有等著急。」

  「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認出我。」

  「傳朕旨意,朕走後,太子靈前繼位,貴妃、咳,與襄王監國。」

  「朕知道,你們夫妻……是值得託付之人。」

  「朕,要和漓兒,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朕死後,皇后,和朕的東西,都燒了吧。」

  「朕沒保住她的徒兒,沒保住靈潭宮……她會不會怪朕。」

  「朕好想,再抱抱她啊……」

  帝王的目光死死直視前方,伸手,似要觸碰什麼……

  指尖陡然落下,年邁的帝王也終是合上了雙目。

  一滴淚水從帝王的眼角滑落,沒入花白鬢髮。

  「皇兄——」

  「父皇!」

  「陛下……」

  夢中的錦國,最終湮滅在滔天的烈火中,那些舊人,也消失在了歲月的長河中——

  記起這一切,我的臉上,早已冰涼一片。

  伸手一摸,皆是淚痕。

  「這就是你們前世的全部記憶,他帶著這些痛苦回憶,已經等了你一千年了。」

  紅衣神女執起我的手,目光清澈,溫柔慢語:「從來都沒有什麼替身,你要記住,他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僅有一個。」

  「那你又是、什麼情況。」我呆呆的瞧著她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容顏,好奇問。

  她笑道:「我說過,相似之人……或許,本就是同一人。」

  「祝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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