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第322章 粗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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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 粗大事了!

  耩麥子是一年中十分重要的農業活動,一般在重陽節前後開展,在那個沒有大型農用機械的年月,顯得尤為繁重。

  清晨,天光微亮,一家人就扛著鐵鍬和耙子出發了。

  由於天氣轉寒,路邊乾枯的雜草上早已鋪滿了白霜,踩上去,滑膩膩的。如果王愛朵在,一定不會放過這件好玩的事情,必定會笑得跟個傻子似的在上面出溜。

  而現在,只有王承舟一個人玩了。在母親李玉珠寵溺的白眼裡,一邊犯孩子氣,一邊體驗四季流轉帶給鄉下人的樂趣。

  生活最細膩的觸感,只留給最勤勞的人們。

  當然,對於大多數不得不一大早的爬起來下地幹活的社員來說,這份感觸不要也罷。因為,除了凜冽的晨風和漫天的黃土,他們幾乎已經感覺不出別的什麼來了。

  能夠像王承舟這樣苦中作樂的畢竟是少數。

  特別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本來一大早的火氣就很大,再聽著村幹部不知所謂的嘮嘮叨叨,早就不耐煩了,在下面起鬨道:

  「行了行了,這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了是不是?」

  「咱村長好不容易生了一回病,來不了,可顯不完你了。這小風呼呼叫,大傢伙兒凍得跟傻子似的,你就少說兩句吧。」

  「翻來覆去就那麼點事兒,跟誰多喜歡聽似的!」

  大傢伙兒縮著脖子,一陣鬨笑,這幾句抱怨顯然是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

  正在講話的那位村幹部可不樂意了,當即瞪著眼睛道:「你們這些小娘們兒,就會欺軟怕硬,村長講話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敢咋呼?」

  「我們又不傻!」

  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兒笑得前仰後合,嬌聲道:

  「這不是村長不在嘛。」

  「聽說咱們村長犯了腿疼病,連道兒都不會走了,估計好些天下不了地呢。」

  「這當官的都不在了,你還一本正經的,做給誰看呀。」

  少了約束,這些小娘們兒真的跟放羊似的,現場鬧哄哄的。

  村幹部氣得乾瞪眼,吆喝道:

  「誰給你們說村長好些天下不了地的?」

  「昨天晚上人家就去公社請大夫去了,今天要不了多大會兒,估計人就該來了。」

  「實話告訴你們,村長只是腿疼,又不是得了啥大病,說話就能好了。你們都給我老實點!」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不過,想到王鐵林那張黑鍋底似的老臉,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確實消停了不少,嘰嘰咕咕的圍在一起交談著。

  不多時,幾頭耕牛在晨曦中走來,大傢伙兒連忙套犁子。

  一直忙活到太陽升起,李玉珠和王紅河才發現大兒子王南舟沒有來,心裡不由得就擔憂了起來。

  大傢伙兒都知道他們家裡發生的事情,一個個好心安慰著。

  甚至有幾個大娘誇下海口道:

  「玉珠,離了就離了,你家南舟那麼老實肯乾的孩子,還怕找不到下家嗎?」

  「如果那竇雪梅真的絕情到底,到時候老嫂子親自給你家大小子說個媒茬。」

  「至於那些搞破鞋的混帳話,別人不清楚,咱們老少爺們兒還不清楚?一個莊上的孩子,小辣椒和王南舟又跟親兄妹似的,咋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別說我不信,咱這裡面隨便拉出個都沒人信吶!」

  眾人七嘴八舌的安慰著,李玉珠才好受些,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可將近中午的時候,忽然有個漢子從村口的小路上走了過來,懷裡抱著個孩子,離老遠就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

  雖然一個大老爺們兒失聲痛哭十分磕磣,可大傢伙兒還是被他那股子悲戚給驚到了,一個個杵著鐵鍬,揚起臉兒瞧著。

  走近了,才發現來人正是王南舟。

  只是,這會兒,這個老實的漢子臉上滿是淚痕,懷裡的娃娃也鬧個不休,跟著哇哇大哭。

  王紅河和李玉珠一看,嚇得當即就把手裡的傢伙給丟了,踩著新翻的泥土,踉踉蹌蹌的跑上去,瞪著眼睛問道:「咋了,這是咋了?」

  老少爺們兒也不由得圍了上來。


  王南舟看到自己爹娘,眼神終於恢復了焦距,可臉上仍舊滿是惶恐,結結巴巴道:「爹,娘,竇雪梅跟我離婚了!」

  眾人的臉色立刻就變得沉重起來。

  別看剛才有些人說得輕巧,可那個年月,離婚真不是一件小事,它不僅代表著一個家庭的破裂,更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決裂。

  而且,夫妻雙方都要為此承擔沉重的代價。

  不過,木已成舟,再憂心也沒用了。

  李玉珠喉嚨蠕動了一下,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合上嘴巴,拉著自己差點哭倒在地上的兒子,寬慰道:

  「離了就離了吧。」

  「反正那個女人打進咱們家門就沒打算好好過日子,每天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湊活下去也是煎熬。」

  「有爹娘在,你年紀又不大,咱大不了再找一個。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等閒下來讓老少爺們兒給咱操操心,爭取年底就把親事定下來,鬧個雙喜臨門!」

  王紅河瞥了她一眼,想不到她心這麼大,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心裡也跟著振奮起來,默默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可王南舟臉上的悲傷卻沒有絲毫減輕的跡象,茫然道:

  「娶不了了,娶不了了。」

  「爹,娘,竇雪梅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拉走了,就剩下一個空房子。」

  「是所有的東西……我們幾年積攢下來的物件,連個糧食籽兒都沒留下。」

  「啥?!」

  李玉珠臉色大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搖晃道:

  「家裡的東西都讓那個女人拉走了?」

  「你這傻孩子啊!你怎麼不攔著點?」

  「即便是離婚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家產都讓她一個人分了去吧?你和孩子吃啥呀?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王紅河更是一個栽歪,眼珠子都要紅了,吼道:

  「她在哪呢?咱找她去!」

  「哪有把事情幹這麼絕的?」

  「這是不給人留活路啊!」

  王南舟木然的轉過身,眼中仍舊滿是驚恐,喊道:「是公社判的,公社來人了!」

  王承舟眉頭緊皺,終於忍不住走了上來,沉聲道:「大哥,你說如此分割財產是公社的命令?」

  「仨兒。」

  看到他,王南舟眼中終於浮現出一絲希望,顫聲道:

  「是的。公社來的人說,講道理,是要判我淨身出戶的,可由於情況特殊,現在的處罰已經是格外關照了。」

  「可是,這是啥道理啊?我不就是照顧了一下小辣椒,俺倆之間可是真的沒什麼啊。」

  「現在,除了小海波,哥我真的是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看著他傷心欲絕的模樣,眾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臉上滿是憐憫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抱不平了。

  王承舟心裡一凜,已經意識到了上面的用意。

  仔細想想,對於當下的社會風氣,他當初的猜測終究是太過樂觀了。

  在這個腳踏幾隻船都能吃槍子兒的年月,大哥王南舟雖然跟王彩雲之間確實沒有什麼,可畢竟造成了不小的社會影響,一兩天的工夫,估計整個王家生產大隊的社員都知道這件破事兒了。

  不管大哥有沒有搞破鞋,可搞破鞋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為了穩定社會風氣,消弭由此帶來的影響,公社必須嚴肅處理。

  再說,大哥確實在婚內未經妻子同意,私自跑到破廟裡照顧一個同齡的女人來著。這種事,他是很難說得清的。

  王承舟一陣沉默。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一個略微有點本事的小小村衛生員,別人或許會給自己幾分薄面,但並不會因為自己改變對一件事的態度。

  撇開心中的惆悵,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幫大哥王南舟父子渡過難關。他辛辛苦苦一整年,所有的糧食都被人拉了去,甚至連一條棉被都沒留下。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來,必須把口糧和衣物給他準備出來。

  但是,為了保住村頭土崗上的松柏林,他身上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甚至借徐小芷的一百六十塊都所剩無幾……

  而且,狩獵野豬和狗熊得來的獎金,他也私自挪用了,根本就沒來得及分給一眾知青同志。雖然他們主動要求過讓王承舟用「聰明湯」代替,可心裡畢竟留下一個疙瘩。


  聰明湯!

  想到這個,王承舟心裡又急切起來。掐算著時日,距離九月初九確實沒剩下幾天了……到時候若是能藉此賺些錢,不但能解決大哥王南舟父子的生活問題,自己建設小藥鋪的計劃也可以提上日程。

  能有個小診所,哪怕只是一間小房子,自己起碼可以憑此為營生了。

  王承舟計劃得很周全,信心也很充足,可一幫子村里人卻並不怎麼看好他們一家。

  特別是王南舟。

  剛才還有不少大娘熱情似火的跟李玉珠攀談,承諾等大哥離婚之後,為他找一個媒茬來著,可聽到他頃刻間家裡窮得只剩下一座空房子,熱情瞬間就冷卻下去,仿佛得了健忘症,再也不提剛才的話了。

  畢竟父子倆溫飽都成問題,哪個女人願意嫁過來受苦呀?

  這操蛋的一天一晃而過,晚飯的時候,王南舟父子倆只好來到父母家中。

  王愛朵抱著自己小侄子,在聽完前因後果之後,氣得火冒三丈,又開始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聽得一家人直翻白眼兒。

  李玉珠和王紅河懶得搭理她,連忙洗手準備晚飯。

  日漸黃昏,王南舟端著手裡的飯碗,忽然猶豫了,嚅囁著,有點心虛的問了一句,「娘,我能不能先把飯給小辣椒送去?」

  李玉珠一拍腦瓜子,連忙站起身給他準備瓦罐,自責道:

  「你看看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你趕快去趕快去!以後天越來越冷,那閨女大著個肚子,吃食上可不能委屈了。」

  「哎,原本想著讓她住在你那裡,可你現在家裡也跟破廟差不多了……再冒著罵名讓她過來,咱心裡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王南舟低著頭,聽著她嘮叨,默默的把飯菜收拾好,一路小跑離開了家門。

  不成想,他剛走,郭淑梅就端著飯碗從隔壁過來了。一進門就勾著脖子,咯咯笑道:「嬸兒,出大事了!」

  這幾天,李玉珠被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聽到出大事兒幾個字就眼皮子直跳,沒好氣兒道:「淑梅,這一天天的,咋啥大事兒都讓你碰上了?」

  「嬸兒,看你這話說的,跟我是個愛打聽事兒的似的。」

  郭淑梅絲毫沒有覺悟的瞥了她一眼,湊近了些道:「咱們村長吐血了!」

  「啥?!」

  李玉珠驚得站起身來,跟同樣滿臉愕然的王紅河面面相覷。愣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道:

  「淑梅,你淨胡說。鐵林叔不是腿疼嗎,怎麼會吐血了?」

  「還有,這吐血可真不是小事兒,你這咋還能笑得出來?」

  「淑梅,我跟你說,咱們爺們兒之間不對付歸不對付,人命關天的事情上,咱可不能幸災樂禍。」

  郭淑梅吸溜了一口湯,擺了擺手,又笑了起來,差點嗆到自己,咳嗽道:

  「嬸兒,看你說的,吐血也不一定就會死呀。」

  「我跟你說,咱們村長之所以吐血,是因為吃了公社那位大夫給他開的藥鬧的!」

  「昨兒個我還說腿疼不是啥大病,今兒個人家就給咱鬧了這麼一出。明明是跑來治病的,卻差點鬧出人命來,可是嚇死人了。」

  說完之後,直勾勾的瞄著王承舟笑。

  一家人都愣住了。

  王愛朵抱著小海波,同樣眨巴著大眼睛望了過來。

  都等著他給出一個解釋。

  王承舟啃著饅頭,十分無語。自己又不是神仙,哪能憑藉幾句話就判斷出事情的原委嘛。

  可迎著全家人孜孜不倦的求知慾,還是撓了撓頭,隨口胡謅道:

  「昨天說過,王鐵林之所以腿疼是受了寒涼。」

  「中醫有句話叫做『不通則痛,不榮則痛』。人體周身的經脈流行不止,環周不休,寒氣入經則稽遲,泣而不行,客於脈外則血少,客於脈中則氣不通,故猝然而痛。」

  「想要散去寒氣,必須服用熱藥發汗,可過汗必傷氣血。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王鐵林吃了藥,不但會大口吐血,而且疼痛也愈加猛烈了。」

  聽到他的話,郭淑梅嘴巴張得老大,驚得手裡的饅頭都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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