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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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墨嶺看著網上五花八門的答案,像坐過山車,心差點被翻騰碎。

  『砰』一聲。

  他把手機扔桌上,滑出一段距離,差點就掉地上。

  就在他懊糟不已時,有不速之客打擾。

  冷文凝到了樓下才給他打電話,要到他辦公室討杯咖啡喝。

  肯定是聽說了俞傾三月一號要招標,過來看看什麼情況。

  俞傾辦公室就在隔壁,她不去找俞傾,竟來找他。

  該有的客氣還要有,秦墨嶺讓秘書煮了咖啡。

  冷文凝對咖啡挑剔,每次過來,都要現磨。

  天冷,冷文凝也只穿了一條深色長裙,大概汽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連外套都懶得拿,直接上樓。

  秦墨嶺瞅著她,來勢洶洶。

  冷文凝摘了墨鏡,「你們這是要鬧什麼么蛾子?」寒暄的話都省了。

  秦墨嶺現在心情不咋地,避孕藥的陰影還沒散去,對她這種驕縱的態度,他一點不買帳,「準備給樂檬換個新歡的么蛾子。」

  冷文凝一頓,「你今天吃錯藥了?」

  秦墨嶺:「……」

  傷口上又被瘋狂撒了一把鹽。

  他何止是吃錯藥。

  性別都快要被毀了。

  冷文凝收收脾氣,但卻不吐不快,「俞傾她到底想幹什麼?顯擺她有能耐?這才上任多長時間,她就要換掉策劃公司?她到底知不知道快消品行業的營銷有多重要?稍有不慎,就徹底輸了市場。」

  她盯著秦墨嶺:「俞傾任性妄為,你也不懂是不是?你別拿樂檬的生死開玩笑行不行?」

  秦墨嶺沒接話,抬了抬眼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叼了支煙,女士在場,他沒點著。

  無聊咬著菸嘴。

  冷文凝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種軟綿綿的挫敗感無以言表。「看你面上,我過來好生商量,有錢大家一起賺。麻煩你帶句話給俞傾,別一意孤行。」

  咖啡來了,秘書感覺氣氛不對,放下咖啡杯就離開。

  秦墨嶺指指咖啡,「快喝吧,工作上的事,你找俞傾談。」

  「我主動找她?」

  冷文凝冷嗤一聲,「呵。」

  諷刺寫了一臉。

  秦墨嶺一字一頓,「主不主動找她,是你的事。帶不帶話,是我的事。換不換策劃公司,是俞傾的事。」

  冷文凝意會秦墨嶺什麼意思了,他不會幹涉俞傾的任何決定。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聊下去,就沒什麼意思。

  她漫不經心攪動咖啡,俞家的姐妹倆,可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人堵心——

  隔壁辦公室。

  俞傾靠在轉椅里,一圈圈轉著。

  她不知道秦墨嶺現在什麼心情,估計不信她的話,以為那個藥就是避孕藥,在那慪著。

  想著,她失笑。

  笑著笑著,笑意就淡了。

  她舌尖的維生素,已經過了最酸的那股勁兒。

  也可能,口腔適應了這個酸。

  就連秦墨嶺都發現她最近嗜睡,她沒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上個月初,傅既沉陪她去醫院的第二天,例假就來了。

  她遵醫囑,沒再服用避孕藥。

  這一個多月里,身體沒有再出現任何不適。

  但月經,再次推遲。

  她心裡暗示自己,是經期不規律,可不該脹的地方,這幾天隱隱發脹。

  關鍵一點,嗜睡。

  她從來沒刻意逃避過什麼,這是第一次。她不想去藥店買測試紙,也不想去醫院做個檢查。

  仿佛只要她不去確定,這個孩子就不會來。

  這幾天,除了來公司,她誰也不想見,特別是傅既沉。

  算上今天,她四天沒去找他,也沒讓他過來。她跟他說,她最近忙,他從不多問。

  但今天是情人節。


  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見面?

  半個下午,在胡思亂想中溜走。

  快下班時,俞傾接到俞邵鴻電話。

  俞邵鴻先關心了她幾句,問最近工作怎麼樣,適沒適應角色轉變。

  俞傾感到莫名其妙,「爸,我們住一塊,這些你哪天不問,還用得著專門打電話問?」

  俞邵鴻乾咳兩聲。

  「爸,有什麼話您就直說。」俞傾今天也沒什麼心思跟父親調侃,心裡千頭萬緒,各種亂。

  俞邵鴻在心裡嘆口氣,「你媽媽的朋友圈,你看了沒?」

  俞傾很少看朋友圈,而且母親好像從來都不發朋友圈,至少她印象里,母親沒發過。

  「怎麼了?」她問父親。

  俞邵鴻頓了下,「你媽媽今天復婚了。」

  俞傾:「……」

  俞邵鴻生怕說錯什麼,「你外公外婆不在了,你是她最親近的人,祝福一下吧,好不好?母女一場,不容易。」

  說著,他聲音也不由變小,「她發了朋友圈,應該就是想告訴你的。」

  俞傾並不奇怪父親對母親復婚的大度,因為他早就不愛母親,心裡沒她,便能大方祝福。

  當然,這樣的祝福也難能可貴。

  「她就你一個孩子。也許,她並不是不愛你,只是不知道要怎麼愛你。」

  俞傾還是沒吱聲。

  「你要實在不想打電話,你點個讚也行。」

  「…………」

  俞邵鴻不敢再多說,他能跟女兒開任何玩笑,唯有她跟她母親的關係,那是禁忌,平時都不能多提。

  俞傾往後,靠在椅子裡。「你有我媽微信?」

  「嗯。加了後就從來沒聯繫過。」俞邵鴻說了說為何主動加她母親的微信:「就想著你哪天結婚了,我跟她商量,該給你一個什麼樣的同台祝福。」

  俞傾又瞥了眼桌上那瓶假的避孕藥。礙眼,她拾起來放抽屜里。

  俞邵鴻沒再廢話,叮囑女兒看一下朋友圈,掛了電話。

  俞傾從聯繫人里找出母親的微信,母親的朋友圈裡只有一條動態。

  一個英文單詞:【love】

  又po了兩張照片,她和第二任丈夫的一張牽手照,另一張是母親年輕時的單人照。

  母親的現任丈夫,她第一次見到,是在母親的婚禮上。

  姓龐。

  她以前稱呼龐叔叔。

  華爾街金融大佬,全球性資產管理公司的幕後老闆。

  為人低調。

  白手起家,打拼了三十多年,創辦了自己的商業帝國。

  長相硬朗,身高一般。

  氣場凜然。

  和母親一樣,龐叔叔之前有過一次婚姻,感情經歷也是異常豐富精彩。

  母親心底的人,應該是父親。

  而龐叔叔心裡,亦有很多年前的初戀。

  兩個在資本市場看過了千帆的人,竟然離了又複合,還特意飛去拉斯維加斯選在情人節零點註冊。

  俞傾看著母親po出來的照片,她跟母親已經很久很久沒見了。除了更陌生,其他好像一點也沒變。

  母親依舊迷人,高貴,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立特行的女王氣質,仿佛要溢出屏幕。

  要說祝福,她希望母親復婚,是因為發現了龐叔叔是她的靈魂伴侶。

  也希望她的這一次婚姻,長長久久,來撫平年輕時第一次婚姻給她帶來的那些傷痛。

  俞傾不知道要怎麼留言,至於點讚,好像也沒必要。

  剛要退出來,父親的電話再次進來。

  「照片看了吧?」俞邵鴻問。

  俞傾:「嗯。」

  「第二張照片,在你媽媽右後方,有個戴著遮陽帽,拍得不是很清楚的小孩子,是你。」

  「……」

  俞邵鴻沒再廢話,收線。

  俞傾放大那張照片,還真是她。


  那條裙子她有印象,外婆家的影集裡有幾張照片,就是她穿這條裙子拍的。

  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半晌,俞傾還是不知道要怎麼留言,怎樣祝福。退了出來。

  還不等她想太多,傅既沉的消息進來:【下班直接回公寓,不管幾點都行,我在家等你。】

  破天荒,俞傾第一次回去那麼早,到了點就關電腦離開。

  情人節,大街上人潮熙攘。

  期間,路過藥店,俞傾瞥了一眼,又匆匆收回視線。

  路上車多人多,到小區門前那條路上,已經六點。

  俞傾微微咬著唇,心一橫,打了轉向燈,汽車拐進藥店那個檔口。

  在車上坐了幾分鐘,大概是心裡用作,小腹的墜脹感越來越清晰。

  推門下車,俞傾直奔那個藥架前,拿了兩個牌子的測試紙。

  到了收銀台,她才發現拿錯了一樣,其中有個是排卵測試紙。

  那麼大的字,她竟然也能看錯。

  又折回去換了一個。

  到家,兩個廚師在忙活,傅既沉在餐桌前,不知道忙什麼。

  聞聲,傅既沉抬頭,「這麼快?」又緊跟著提醒,「你先別過來。」

  俞傾抬起的腳步又收回,轉身去了客廳。

  「傅總,情人節快樂。」

  「嗯。」

  俞傾打開電視,不知不覺就走神。

  本來她想著,要給傅既沉準備禮物。

  被這件事攪亂了心神,什麼都沒有準備。

  「我去樓上。」俞傾拿了包,不由握了握,上樓。

  判刑的那一刻到來。

  兩根測試紙,幾乎是同步變色。

  俞傾的腳麻了。

  那種酸麻,從腳底向百骸竄來。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有那麼一瞬,天旋地轉。

  用套還懷孕的那點機率,砸中了她。

  俞傾雙手抱臂,頭抵在落地窗玻璃上。

  該面壁思過的是她。

  二十五年前,母親剛懷她時,應該是喜極而泣的吧。那個時候的她,是父母愛情的見證。

  可她在母親肚子裡才幾個月,他們情變了。

  母親的痛,她沒法感同身受。

  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抽筋剝骨般。

  手機響了,思緒被打斷。

  是營銷總監的電話,匯報北京區域市場的最新情況,原本這種事他有權自己處理,不過事關朵新,他還是請示一下,慎重點。

  「俞總,朵新那邊的北京市場,內部價格戰,卓華商貿是分銷,但單獨開設帳戶,從朵新廠方直接發貨,每件低於錢老闆三塊錢的價格給商戶供貨,錢老闆的市場快要不保。」

  俞傾有點懵,定定神,快速從自己混亂的世界裡抽離。

  沒想到肖以琳還是換掉了錢老闆,但肖以琳現在又管不了卓華商貿,把市場價格給搞亂了。

  營銷總監繼續:「本來也不關我們什麼事。」每家飲品企業的銷售部,各種騷操作都有。

  見怪不怪。

  但是,「他們價格那麼低,影響了我們樂檬產品的銷售量。」

  樂檬跟朵新產品線差不多,對便利店和超市老闆來說,賣樂檬的飲料跟賣朵新的飲料,也只不過是個牌子的差別。

  哪家賺錢就多賣哪家。

  現在朵新每件價格便宜三塊,店老闆自然要多進朵新的飲料。

  各個小商店的倉儲空間都是有限的,囤了朵新的飲料,自然就沒地方再放樂檬的飲料。

  進貨少了,自然賣的就少了。

  直接影響了樂檬的銷售量。

  錢老闆跟卓華商貿爭奪市場也不知道哪天是個頭,要是來上兩三個月,樂檬損失不小。

  俞傾考慮片刻,「你聯繫我們法律顧問於菲,讓她幫錢老闆打官司。」

  「好。您忙。」

  俞傾的理智隨著工作電話的結束,慢慢散去。


  孩子這事,再度纏繞到心頭。

  她上樓有一陣子了,估計傅既沉也布置得差不多。

  俞傾去衣帽間,找了條禮服換上。

  選了傅既沉喜歡的款式,低v露背。

  對著鏡子,她把頭髮盤起。

  不由地,她就望向鏡中她的小腹部位。

  簡單收拾一番,俞傾下樓。

  廚師已經離開。

  「可以過來了。」傅既沉喊她。

  俞傾笑笑,「什麼驚喜?搞得這麼神秘。」說著,她走過去。

  傅既沉關了餐廳的燈,桌上的蠟燭照亮。

  俞傾手背在身後,儘量讓自己輕鬆一點,免得破壞這麼好的氛圍。

  看到餐桌上的驚喜,她愣了愣。

  餐桌上是一層厚厚的玫瑰花瓣,上面用香水拼成了一條小魚的形狀。

  這個時候,她應該激動地抱著傅既沉又蹦又跳,再給他一個深吻。

  但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就沒再像以前那樣亂蹦。

  俞傾張開雙臂,「傅既沉,你抱抱我。」

  傅既沉沒覺得哪裡不正常,畢竟他拿出了他全部的家當,一瓶存糧都沒了,只為今天讓她高興。

  她應該被感動到。

  他這麼想。

  精心布置了這麼久的餐桌,俞傾沒捨得收,兩人就在中島台上將就了一頓情人節大餐。

  她今晚有點沉默,傅既沉察覺出來了,以為是公司的事,他沒多問,儘量轉移她注意力,聊點開心的。

  可發現,她對什麼都沒興趣。

  「冷文凝這個人,你高興了就合作,不高興就不合作,別心思那麼重。」傅既沉看著她,「你身後還有我。」

  俞傾點點頭,「嗯。」

  傅既沉把她的紅酒拿給她,跟她碰杯,「第一個情人節,無數個情人節的開始。」

  「謝謝我的初戀傅總。」俞傾捏著酒杯,微微仰頭,紅酒碰到了唇,她沒張嘴,拿過酒杯。

  俞傾這種心不在焉,一直持續到躺在床上。

  她自己也感覺到了,想去調整,想去敷衍,可狀態怎麼都回不來。

  這不是一件掃興或是生氣的事,過去了就能徹底過去。

  它過不去。

  它關係到她跟傅既沉的分合。

  它會在她心頭留下一道疤。

  她被放棄過,那種滋味,她清楚。

  大概腦子進水了,身體不好就不好唄,為什麼避孕藥要停呢?

  「還不睡?」傅既沉已經洗過澡,上了床,關燈。

  剛洗過澡,他身上冰涼。

  俞傾在他胳膊上蹭了蹭,今天情人節,明天再告訴他吧。

  傅既沉瞅著她的側臉,昏暗裡,只能看清一個大概輪廓,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

  他抬起的手抖了下,緩緩落下。

  握了兩次,才握緊她肩頭。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套子,應該沒問題的。」

  他有點語無倫次。

  現在也不知道是自責多一點,還是難過多一點。

  「對不起。」

  他聲音沙啞,又說了一遍。

  俞傾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了?」

  她努力回想,是不是測試紙沒扔掉?

  怎麼也想不起來。

  腦子一片漿糊。

  可不應該沒扔呀。

  傅既沉緩了好一會兒,「我看到了測試紙的盒子。」在置物架上,大概當時她心煩意亂,忘了丟掉。

  從她今晚的表現,他知道,肯定是有了。

  他不敢問,她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肯定也是不留。

  不然,她不會這麼痛苦糾結。


  「我尊重你所有的決定。」

  他躺下來,還是抱著她。

  臥室只剩呼吸聲。

  過了很久。

  也可能兩個小時過去。

  俞傾還沒睡,她知道,他也沒睡著。

  「傅既沉。」

  「嗯?」

  「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

  頓了下,他說:「希望一直別天亮。」

  俞傾轉個身,緊緊抱住他。

  後來是幾點睡著的,誰也不清楚。

  反正感覺才剛眯上眼,鬧鈴就響了。

  傅既沉關掉,「再睡會兒吧。」

  俞傾『嗯』了聲。

  這是第一次,他們睡著了也沒放開彼此。

  可,天還是亮了。

  七點半,不得不起。

  兩人起床,洗漱。

  傅既沉給俞傾準備了早飯,從吃飯到出門,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司機感覺到了兩人氣氛不對,很識趣地將擋板降下。

  他們各自看著窗外,這是第一次,他們迎著太陽上班。

  忽然,傅既沉回頭,「俞傾,我想反悔一次。」

  俞傾轉身,兩人對視,「反悔什麼?」

  傅既沉握著她的手,「我想自私的替我自己爭取一下,能不能把孩子留給我?我捨不得他。我也知道,你不要他的時候,也就是你跟我分開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是風箏嗎?孩子就是這根線,會一輩子連著我跟你。你飛多遠飛多高都行,我不用擔心找不到你了。」

  俞傾看著他,眨了眨眼,忽然轉過身。

  上一次痛苦難過的時候,是外婆離開。

  那不是魂丟了,是根沒了。

  傅既沉坐過來,把她抱懷裡,「我們給他一個家,好不好?這樣,你有家了,我有家了,我們三個人都有家了。」

  「俞傾,能不能別放棄孩子,也別丟下我?」

  俞傾沒吱聲,回應他的,是她拿掄起手機,對著他後背,一下,兩下,三下…

  又開始打他。

  傅既沉長長吁了一口氣,她願意留下孩子了。

  「傅既沉。」

  「你說。」

  「想給你取個綽號。」

  「什麼綽號?」

  「遊戲。以後別人要問我,俞傾,你假期幹嘛了?我在家打遊戲呢。」

  「…行。只要你不卸載,你打成王者也行。」

  「……」

  俞傾推開他,「傅既沉,從現在開始,你就算嘚瑟,也麻煩你在我跟前收著點。你那邊花花大太陽,我這裡狂風驟雨!」

  她支著額頭,儘快讓自己靜下心來,工作上的事,還不少。

  傅既沉挪到車窗邊,離她儘量遠一點。

  他看著窗外,不由笑了笑。

  「俞傾。」他轉頭,「我們給孩子取個什么小名?」

  俞傾淡淡瞅著他,這會兒她還沒適應做准媽媽的角色,滿腹心事,哪有心思想名字,「魚籽,貓仔,俞香水,傅有錢,你看哪個好?」

  傅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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