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安國侯臣陵,昧死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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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 安國侯臣陵,昧死百拜!

  針對移民朝鮮,施行屯耕的問題,劉盈只給出了大致方向,卻並沒有和身為丞相的曹參聊太多。

  至於屯耕團的基層軍官,劉盈也只吩咐曹參:儘量從家世清白,曾有功於社稷的良家子弟中選拔。

  說白了,就是從根正苗紅的烈士後代中,選出一批精幹的人,來充當屯耕團的基層軍官。

  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問題,劉盈並沒有多說什麼。

  原因也很簡單:屯耕團是個什麼東西、生產建設兵團又長什麼樣,對劉盈而言,都屬於『沒吃過豬肉,只見過豬跑』的範疇。

  說得再直白些,就是劉盈對生產建設兵團的了解,僅限於極淺層次的『耳聞』,以及大致的猜測和推斷而已。

  再者,即便劉盈在後世的新時代,是一個搞生產建設兵團搞了一輩子的專業人才,那也並不意味著後世的生產建設兵團,就會符合如今漢室的國情。

  所以針對屯耕一事,劉盈只是劃出了底線,即各階段性任務的時間限制,以及達成目標的大致途徑。

  至於具體操作,就需要這第一批,以及之後的每一批屯耕移民,在朝鮮那片沃土慢慢摸索了。

  總的來說,對於屯耕朝鮮,長安朝堂並沒有產生過於劇烈的輿論。

  畢竟再怎麼說,首批移民,也才不過是區區兩千人,而且是試驗性質的移民;

  對於長安朝堂中央而言,給兩千人包吃包住兩三年的待遇,也還是不在話下的。

  當然,如果只是『沒壞處』,屯耕朝鮮的議案,也不可能在長安朝堂太輕易的通過;

  畢竟如今漢室的執政派,是慵懶怠惰的黃老學;僅僅只是『這麼做沒有壞處』的解釋,絕不可能讓這群信奉『無為而治』的老頑固們點頭。

  所以,除了在朝鮮半島行宗親諸侯分封制外,劉盈也比較直白的透露了『不能封異姓為王,但能封異姓為侯,也可以給已經受封者增加食邑』的意圖。

  當然,這裡的『增加食邑』,自然不是在神州大陸,而是在朝鮮半島。

  這樣一番操作下來,以屯耕朝鮮摸索『生產建設兵團』模式,並為日後大面積屯耕北方防線做準備的議案,才總算是在朝野內外歌功頌德中定下章程。

  ——要知道如今漢室,凡是身處公、卿之列者,基本全都是元勛功侯!

  在少府陽城延,都被天子劉盈尋了個由頭,以『督建長樂、未央兩宮,以及長安城』的名義恩封為侯的當下,朝中三公九卿,只有奉常卿叔孫通還是『白身』。

  而在朝野之外,還有數十上百個動輒幾千,甚至大幾千戶食邑的元勛功侯,正死死盯著朝堂之上的一個個蘿蔔坑,就等哪個倒霉蛋死了或者跌下來,好一擁而上。

  所以說白了,如今漢室具備政治影響力,能對天子意志造成阻礙的人,除了居於長樂宮內的太后之外,便幾乎全都是元勛功侯群體。

  以『加封食邑』的方式,取得這個群體對屯耕朝鮮的支持,那這件事在朝堂之上,自然是失去了所有阻礙。

  ——眾怒,不可犯!

  尤其是元勛功侯這樣掌握海量社會資源、占據極高社會地位,又人均作為公卿備選的群體,絕對是包括劉盈乃至呂雉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敢一股腦得罪乾淨的。

  所以即便有人,對屯耕朝鮮感到不滿,但為了不一次性得罪整個元勛功侯階級,這些人也只能把話憋回肚子裡,在未央宮宣室殿朝劉盈跪地叩首,唱喏一聲:陛下聖明。

  屯耕朝鮮一事有了結果,劉盈便自然而然的將注意力,移到了其他的事之上。

  準確的說,是在劉盈還沒完全釐清未來,針對屯耕,或者說針對生產建設兵團的構建方針之前,朝堂便發生了兩件稍有些突兀的『變數』。

  其一:太尉周勃奉命班師歸朝,並於第一時間負荊入宮,檢舉自己矯詔!

  其二:針對劉盈『暫停安陵、安陵邑的建造工作』的詔諭,朝臣百官當中,生出了一陣不小的輿論風波。

  這兩件事若是錯開,那劉盈即便難受,也總還能淡然應對;

  但當這兩件事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時,饒是劉盈已初步具備了對長安朝堂的掌控,也不得不借著『巡查安陵』的名義,暫時逃出了長安城。

  當然,說是『逃出』,但對身為天子的劉盈而言,有些事,並不是靠裝鴕鳥,就能糊弄過去的。


  就比如此刻,劉盈便在內史王陵、少府陽城延二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已經停擺的安陵邑建築工地;

  但君臣三人的注意力,卻並不完全集中在尚未呈現雛形的安陵,以及已經豎起城牆的安陵邑之上······

  ·

  「安陵、安陵邑;」

  「長陵、長陵邑······」

  「行陵邑之制,廣遷天下豪傑已入關中,絕地方豪強尾大不掉之勢,又實關中·········」

  滿是感懷的發出一聲輕嘆,劉盈不由得笑著昂起頭,似是有些驕傲的望向王陵。

  「夕楚漢相爭,太祖高皇帝奉天之命,滅項楚而立漢祚,實可謂天下之幸也!」

  劉盈此言一出,自是引得一旁的『當今第一馬仔』陽城延連連點頭,甚至拼盡所能,開始全方位無死角的分析起了『先太祖高皇帝劉邦得天下,蒼生是有多麼幸運』的議題。

  相較於陽城延的無底線彩虹屁,王陵自是選擇『保留尊嚴』;

  但饒是如此,在聽到劉盈這句話之後,王陵也是由衷的點了點頭,表示對劉盈的說法感到認可。

  實際上,不同於後世『老流氓』『無賴皇帝』的惡劣風評,在如今的漢室,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風評,還是比較接近於『完美帝王』的人設的。

  論功績,功至大,莫過於開國立廟——身為劉漢開國之君的太祖劉邦,默認吊打劉漢所有後世之君;

  論能力,一手『與民田爵』,一手『輕徭薄稅』,直接為天下百姓提供了生產工具,並降低了生產成本,放眼青史之上,能與這兩件事,尤其是前一件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後世新時代的土地革命。

  非要說漢太祖劉邦有什麼缺陷,那說破了天去,也就是在德行,主要是私德方面稍有些缺失。

  但令後世人頗有些無法理解的是:在如今漢室,劉邦『放浪形骸』『不拘小節』的直脾氣,非但沒有讓天下人生出『這人沒有皇帝的樣子』的想法,反而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

  就好比後世,領導蹲在路邊吃盒飯,或許會被指責為『作秀』,但如果是蹲在田邊吃窩頭,那就必然會引得百姓的無限好感。

  因為蹲在路邊吃飯,不是什麼難事;

  而蹲在田邊啃窩頭,卻是能最直白展露出立場的方式。

  所以說白了,對於劉邦『不拘小節』『不苟於常禮』,如今漢室的百姓只覺得:嗯,這人靠譜,很真實,確實是從俺們之間走出來的;

  即便真的有人指責劉邦『不尊禮制』,也終歸是一些齊、魯儒生的個人見解,對於主流輿論的影響力,不能說差強人意,也只能說是從不曾存在。

  至於朝堂之上,公卿百官、元勛功侯之前,對於太祖劉邦的評價,或許在暗地裡也有些『分歧』;

  但最起碼,在『陵邑制度』這件關乎社稷安穩的國策之上,朝堂的評價也出奇一致;

  ——合該太祖高皇帝興兵抗秦,又滅項籍而得天下!

  只要是個有見識、有學識的人,無論這個人有多麼恨劉邦這個人,也絕對不可能去詆毀劉邦一手推行的陵邑制度。

  外人如此,身為元勛功侯、當朝內史的王陵,顯然也不例外。

  聽聞劉盈這一聲莫名其妙的感嘆,王陵先前懸著的心也稍放鬆了些,但望向劉盈的目光中,卻仍是一抹肉眼可見的疑慮。

  王陵看得明白:劉盈之所以借陵邑制度,莫名其妙引出後面那句『有我父皇是天下的福氣』,本意不過是想表明態度;

  ——父皇的陵邑制度,是很好滴~

  ——這麼好的東西,朕絕對不會拋棄不用滴~

  但多年來的經歷,卻讓王陵並不願意這麼輕易地相信:仍未年滿二十歲的天子劉盈,真的沒有廢黜陵邑制度的打算。

  想到這裡,王陵便憂心忡忡的側過身,對劉盈稍拱手一拜。

  「陛下所言甚是。」

  「往數歲,臣聞民間有言:功高莫過於太祖高皇帝;」

  「太一憫民,降太祖高皇帝以安天下,確如陛下所言,乃蒼生、黎庶之萬幸!」

  面不改色的給已故太祖高皇帝劉邦遞上一堆彩虹屁,王陵便極為突兀的將話頭一轉。

  「太祖高皇帝在位凡十二載,若論其政於天下、社稷最善者,莫過於陵邑之制;」


  「得陵邑之制在,必可使吾漢家永不為地方豪強所羈絆,使宗廟、社稷得安,延綿萬世而不絕。」

  「只今,陛下因欲養民,而使安陵、安陵邑皆止建······」

  說到這裡,王陵便明智的止住話頭,嘿笑著對劉盈再一拜。

  「臣口愚,一時失言······」

  看著王陵面上的那抹自責,劉盈卻是絲毫沒有當真,只僵笑著側過頭,暗地裡腹誹起來。

  但腹誹歸腹誹,明面上,劉盈還是要強撐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並抓緊在心中盤算:該怎麼跟王陵這個倔牛解釋清楚,自己真的沒想過廢除陵邑制度······

  見劉盈這般作態,王陵自也是大致猜到:劉盈本意上,大概率並沒有廢除陵邑制度的打算。

  畢竟再怎麼說,這位也是被太后呂雉親自養大,手把手教出來,又安心將朝政盡托其手的『天才』。

  陵邑制度對漢室的重要性,劉盈不大可能不明白;太后呂雉,也不可能允許一個不明白陵邑制度重要性的二貨,在自己仍在世的情況下染指朝堂大權。

  但為了保險起見,為了保證劉盈永遠都不會生出那樣愚蠢的念頭,王陵還是決定:要給劉盈打一針加強針。

  「陛下。」

  莫名嚴肅的一聲輕呼,王陵的面容之上,便已帶上了滿滿的鄭重,以及些許神聖的使命感。

  「陵邑之制,本意曰:強幹弱末;乃宗廟、社稷之首重,乃僅次農耕之國本!」

  「太祖高皇帝彌留之際,亦曾幾次三番言於臣,及已故酇文終侯、平陽侯等老臣:陵邑之制,絕不可廢!!」

  「已故酇文終侯尚在之時,更曾於太祖高皇帝當面斷言:陵邑之制若廢,則五十年之內,漢必亡!!!!」

  神情滿是嚴峻的說著,王陵望向劉盈的目光中,更是隱隱帶上了一抹說教之色。

  「臣自明白:陛下令止安陵、安陵邑諸事,乃欲養民數歲,而後提兵北上!」

  「然陛下可曾試想,若此事為朝臣之奸佞、功侯之小人聞之,該當若何?」

  「——若日後,果真有亂臣賊子二三人,於陛下耳側讒言蠱惑,以勸陛下廢陵邑之制,該當如何是好?!!」

  「陵邑之制,乃吾漢家欲強幹弱末,鎮豪強富戶之家貲、權勢,而使耕地之農得以自保。」

  「太祖高皇帝曾言:豪強、任俠皆猶雜草,除之不絕;又以陵邑之制強鎮豪強,則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今陛下詔書一紙,令止安陵、安陵邑諸般事務;待來日,自也可一紙詔書,復起安陵、安陵邑。」

  「然若後世之君,有年弱無勢而繼位者,又恰逢朝中權臣奸佞當道,陛下今日之所為,豈不為此奸妄來日,欺吾漢家後世之君、掘吾劉漢萬世根基之『故事』『先例』?」

  毫不隱晦的將心中的擔憂盡數道出,王陵便不顧隨行數十名官吏、幾百名禁軍衛士的面,朝劉盈沉沉跪下身。

  「內史安國侯臣陵,頓首頓首,昧死百拜!」

  「懇請陛下:於安陵、安陵邑之止建事,再三斟酌!!!」

  言罷,王陵便在劉盈滿是驚駭的目光注視下,不顧身旁陽城延的攙扶,也絲毫不拖泥帶水,決然叩首在地!

  而在王陵身前,看著當朝內史,年近七十歲的安國,在自己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兒皇帝』面前跪地叩首,劉盈的面上神情,也終是五味陳雜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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