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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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似玉小心翼翼的躲在遊廊的柱子後。遊廊前面便是安王府里的小花園,裡面正有兩個人在那裡說話。

  一個是安王,一個是安王妃身邊的大丫鬟似靜。

  兩個人拉拉扯扯,十分曖昧。

  似玉屏住呼吸,不敢說話,慢慢的往來的地方退回去。寒冬臘月,花園裡面沒有花,自然沒有東西遮擋。

  看見這事情的定然不止她一個人,但是王爺敢這般做,定然是王妃知曉了。

  似玉心裡沉甸甸起來:王妃知曉了,她們這些丫鬟卻不知曉——也有可能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一個不知曉。

  無論是哪種情況,那她如今看見了,要不要說與王妃聽?

  似玉是後來跟著王妃的丫鬟,跟似靜不一樣。似靜是王妃陪嫁過來的,論起來,她是更應親近王妃的。

  回正院的路並不長,但是似玉卻走了很久,一路走一路想,後來就狠了很心,決定說。

  她是王妃的人,見了對王妃不利的事情不說,那才叫為奴不忠。不忠的心,在這個王府裡面便活不下去。

  似玉曾經聽聞過一件事情。說是當年王妃的娘家送來了一個美人做妾室,還懷了孕,但因這妾室不聽話,安王妃便直接打了她的胎,如今這妾室已經被關在後院裡面,瘋瘋癲癲。

  想到這個似玉就心頭一涼,她看向正院的眼神也就更加的堅定。

  等走到了院子裡面,就見守門的婆子笑著問,「似玉姑娘,你不是去大廚房裡面借桃花印模子嗎?怎麼手空空就回來了?王妃還等著呢。」

  「哎喲,你臉色不好,可是要歇息歇息?」

  似玉勉強笑了笑,道:「剛走沒幾步,還沒過了橋,就肚子疼起來,本是要強撐著去的,可這身體實在是不爭氣,我便想著回來稟報王妃,再換個人去。」

  要過了橋才能去花園,她特意沒留下話柄。

  那婆子信不信她不知曉,但婆子沒有多問,只叮囑她好好歇息,然後也不讓她回去,而是親自扶著她去見王妃。

  安王妃正在親自做棗糕。明日進宮看皇后娘娘,她就想著去給皇后娘娘做桃花樣的棗糕吃。

  皇后娘娘喜歡吃棗糕,喜歡桃花,這是出了名的。

  安王妃有事求皇后,便想著做點誠意出來,好東西皇后娘娘不缺,便只有心意了。

  將袖子紮起來,一下一下和著面,見了似玉進來,問,「桃花模子呢?」

  似玉砰的一下跪下去。那婆子吃驚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聽,連忙在王妃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安王妃朝著其他人點了點頭,很快,屋子裡面就只剩下了兩人。

  「怎麼了?」她還在那裡揉麵團,問,「借個模子而已,在大廚房受欺負了?」

  似玉就搖了搖頭,抬頭戰戰兢兢的看了眼安王妃,然後小聲的開口,把自己看見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說完就磕頭,「奴婢看著,像是相熟已久,奴婢不敢瞞著王妃。」

  安王妃手都沒停,目光斜過去,嗤笑道:「就為這事情?」

  似玉茫然的點頭,「這還不嚴重嗎?」

  安王妃笑著搖搖頭,「說你蠢,你還真的蠢。兩人早偷上情了,這院子裡面知道的可不少,就你敢來跟我說。」

  她說著說著又感慨,「可見你跟其他幾個大丫鬟關係也不好,這般事情,她們早通過氣了,卻沒跟你說。」

  似玉心裡瞭然,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看向王妃,第一次大著膽子問,「那您,您也知曉了?」

  安王妃嘆口氣,「你倒是敢問。」

  似玉馬上低頭,「是奴婢放肆了。」

  安王妃倒是沒有怪罪她,而是讓似玉起來,將盆端過來給她淨手,然後用手巾擦乾淨了,這才道:「雖是瞞著的,可我又不是瞎子。他們也只當我是瞎子罷了。」

  似玉聽見她這話,突然有些難過。說起來,王妃雖然在外面傳言得不好,但是對她們這些奴婢,倒是好的很,從未打過罵過。

  她低頭,傷心的道:「王妃,您寬心。」

  安王妃不在意,只道:「男人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些話雖然混帳,卻還是在理的。王爺如今喜歡上了偷,那就讓她偷。」

  左右這安王府裡面,最不缺的就是妾室。


  似玉見王妃這般親切,說的也是心裡話,本是不準備說的,卻還是大著膽子又道了一句,「奴婢想說,想說的是,您寬心,寬似靜姐姐的心。」

  安王妃終於吃驚了。她看向這個看起來笨拙不聰明的丫鬟,道:「你倒是敢說。」

  似玉就跪了下去。

  安王妃擺擺手,「起來吧,這又有什麼呢。」

  她看著窗戶外的枯樹,先是怔了怔,然後笑著道:「你看,葉子掛在樹上,也能選擇自己怎麼活。我不是個好人,也不能要求她做個好人吧?」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做呢?

  安王妃覺得自己在為善這一面上實在是做不到問心無愧,即便是丫鬟,她也是要用她們才提拔的,談不上什麼恩情。

  「主子說對奴才有恩,那才叫笑話。」

  使喚了人家,把人呼來換去的,難道就不准叫人往上爬嗎?

  爬上了王爺的床,王爺高興了,給她半個主子噹噹,她覺得是造化,那便是造化。

  於安王妃而言,只要這個侍妾爬不到她的頭上,那無論是似靜還是似金似銀,都沒有任何關係。

  她就對似玉道:「她就算是爬上了侍妾的位置,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要使喚她,她敢不聽嗎?她依舊要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要是她沒爬上去,如今大家都暗地裡知曉了她的事情,那她到了年紀,便沒人敢來求親,她便只好繼續在這裡伺候著。我不用她,她就要被趕了去莊子上,生死不由己。」

  然後又頓了頓,似笑非笑道:「別的王府裡面,可能還有母憑子貴,她可不行,咱們這位王爺啊——」

  後面一句話拉的很長,即便話沒有說完,似玉還是明白她的意思。她們這位王爺,至今無子。

  無論是先帝還是容太妃,這麼多年可沒少賜下妃嬪給王爺,但沒有一個人再有身孕。

  似玉便替王妃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恐懼感。她扶著王妃娘娘坐下,後背的冷汗更多,在那一瞬間,她似乎隨著王妃娘娘的話看見了似靜的將來,也模模糊糊看見了自己的將來。

  一個奴婢的命運也就是那樣了。

  但接下來,她卻聽見王妃娘娘道:「你這個丫頭,倒是眼睛清澈。」

  似玉跪下去,卻聽她笑著道:「你這般的人,倒是不好呆在王府里,等你再給我辦幾年差事,我給你找個好婆家,到時候放了你奴籍,你出府去吧?」

  似玉便愣了愣,然後猛的磕頭。

  「多謝王妃。」

  這是給她的恩典,她知曉。

  看來王妃娘娘很喜歡自己。

  安王妃還有事情在身,指使著她去大廚房拿模子,「記得,那裡的嬤嬤是內務府派來的,氣勢強,跟著王爺,私下裡對咱們院子裡的不客氣,想從你們這些正院的大丫鬟和婆子們手上分點權,你可得穩一些,別被欺負了。」

  似玉哎了一聲,便急匆匆走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大廚房的嬤嬤們打交道,自然知道這些。但是叮囑的話從王妃的嘴裡出來,她就覺得自己應當是得了王妃的重用了,走路都得勁些。

  等人走了,安王妃便又去繼續揉麵團,一邊揉一邊喊人進來幫她打下手。

  「太子殿下和歲安公主喜歡吃些外面的小食,咱們不敢去外面買,便自己做,給他們帶了一起送進去。」

  婆子哎了一句,夸道:「您對七姑娘可真好。」

  安王妃的娘家外甥女,排行第七,馬上要成婚了,但臨成婚之前,卻發現未婚夫跟他家表妹有染,她氣的不行,便說什麼也要退婚。

  退婚也沒什麼,安王妃覺得這事情家裡做的對。她家的姑娘,怎麼能受委屈。做姑娘的時候,是千嬌百寵長大的,不可能去了夫家就要受委屈。

  只是因為未婚夫跟表妹糾纏不清就退婚,未免說出去不好聽,便說是八字不合。

  兩家都是體面人,便什麼也沒有說破,彼此之間留個面子。可再怎麼樣,退婚對姑娘的名聲也不好,她便想請皇后娘娘給賜下一樁婚事來。

  說是賜婚,其實是她們家早就看好了的。雖然門第差點,但是對方人品出眾,也有才華,到時候,她家的兄弟子侄們多多提攜,便也不差了。

  只是她爹覺得委屈了孫女,便捎了話給她,讓她進宮求一求皇后娘娘,給小七賜婚賜嫁妝,這般一來,便也風風光光的。


  安王妃自然沒有二話。她們這位皇后娘娘並不熱衷於被人追捧,也不喜歡見人。

  用安王妃的話來說,便是命好。她什麼都不用做,陛下就替她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又因沒有宮妃,不用勾心鬥角,兒女雙全,兒子早立儲君,女兒最討陛下歡喜,根本沒有煩憂的事情。

  她只要順著慣例管管後宮就好。

  這般的日子,多少人眼紅。

  安王妃也羨慕。能不用應酬,隨心所欲的活著,便是最好的。不過也因皇后娘娘活的隨心所欲,不愛見人,所以不是親近的人,真見不到她。

  安王妃作為皇后為數不多會見的人,倒是能時不時進宮看看,順便也能替小七求求嫁妝。

  無論是給一柄玉如意還是其他的金銀首飾,這都是以後的傳家寶。

  似玉拿了模子回來,她親自做好糕點,讓人明日早晨蒸好。

  第二天在路上等到了小外甥女,笑著道:「你今日這身打扮倒是好。」

  淺色的,卻不暗沉,明亮的很,皇后娘娘應當喜歡。

  小七便抿唇笑笑,還是有些緊張,她被姑母拉著,臉色泛著紅,問:「皇后娘娘會答應嗎?」

  安王妃點頭,「摺子早就遞進去了,她同意,便是知曉你事情的。」

  小七紅了紅臉,這回是有些害羞,「那就好。」

  不然她就在場,姑母去求,皇后娘娘恐會不喜歡。

  安王妃便道:「你放心,皇后娘娘是個極好性子的人,和善的很。」

  小七點了點頭,果然進了宮,就見皇后娘娘朝著她柔和的笑。

  她長的可真美。小七想。

  這種美不是美艷,也不是清冷,而是美的很輕很淡,恰到好處,你看一眼,就移不開眼睛了。

  「小七——」安王妃搖了搖她的手,「皇后娘娘問你話呢。」

  小七連忙回話,「臣女年十七。」

  然後就見皇后娘娘給了她一塊棗糕吃,她笑著道:「你姑母親自做的,本宮最是愛吃,你也嘗嘗。」

  小七畢竟是第一次見皇后娘娘,心裡還有些緊張,便又見她笑著道:「吃吧,不是別處,都是自家親戚。」

  小七便開始吃起來,接下里,她就聽見自家姑母說起她的婚事,按照她們之前的說辭,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姑母說,皇后娘娘雖然單純,但是不傻,她們說實話,又沒有錯處,就不會出錯。

  果然見皇后娘娘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也太過分了。」

  小七聽見這話,舒了一口氣。

  然後就聽皇后娘娘道:「你們做的很好,姑娘家成婚一輩子,哪裡能將就。既然已經選好了人家,便要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讓對方看明白了,咱們也不是非他家不嫁。」

  小七聽得眼眶一熱。這一年來,她因為退了婚,又找另一個,受了多少非議,有說她不懂事的,有說她家慣壞她的,比比皆是,還連累了一個堂姐受到婆家的指責,讓她心裡很不好受。

  如今皇后娘娘這話說出來,她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皇后娘娘說的對,她本就不該為了那麼個不負責的人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然後就聽皇后娘娘道:「一般是賜玉如意,你看看,你們還想要什麼?本宮很久沒開庫房了,好東西不少,都能賜。」

  這話顯得很是闊綽,小七就笑了起來,安王妃心裡也就終於定了,也沒要別的,只要了玉如意一柄,然後一套頭面,一箱子布匹。

  等說完話,見天色不早,便帶著外甥女出宮去。

  小七得先回自家去告訴祖父祖母和家裡眾人這個好消息,安王妃就繼續回安王府。

  一回府,便見府裡面氣氛不對,安王妃招了似玉過來問,「怎麼了?」

  似玉憤憤不平,「是側妃娘娘把似靜姑娘打了。」

  這個似靜姑娘,就說的極為巧妙。

  果然,似玉道:「側妃娘娘撞破了似靜姑娘跟王爺……在一起,還打了似靜姑娘,但是王爺也沒說什麼,只呵斥走了側妃娘娘,對似靜姑娘,倒是沒有什麼封賞。」

  安王妃嘖了一聲,「既然王爺沒有說什麼,那就繼續按照往常的去。」


  似玉:「是。」

  晚間,安王過來用膳。安王妃不用他開口,都知道他會說什麼。無非就是問她進宮做了什麼。

  安王妃是想要過好日子的。她從來不跟安王正面硬碰硬,但是也從來不軟和,吃她自己的,用她自己的,將自己的小日子過的好。

  安王問,她就說。

  「皇后娘娘心善,給了小七嫁妝。」

  安王就嗤然道:「要本王說,你們家的女子……」

  話沒說完,就見安王妃似笑非笑的看過來,他就閉了嘴,問:「你跟皇后娘娘談的來,理應多去走走。」

  如今皇帝的手腕越來越鐵血,安王有很多事也不敢做了,他有時候覺得,要皇帝顧及兄弟之情,還不如讓安王妃多跟皇后走近些,這倒是比他討好皇帝快。

  安王妃白了他一眼。然後指指裡面,「似靜,你打算怎麼辦?」

  安王就馬上垮了臉色。

  後院這些女人,真是太能折騰了。但是一個奴婢,調情也就算了,難道還要納了麼?

  還是側妃打的。側妃的父親如今正幫著他做事情,他也不好在這時候還去責備人家的女兒。

  他隨意的道:「就這般呆著吧。」

  想起來了就看看,想不起來就算了。

  安王妃也無可無不可點頭,「隨王爺。」

  只是等人走了之後,她讓人帶似靜進來,見她一臉上跪在地上,便從桌子上丟了一袋子銀子過去。

  「你是我家的家生子,做下了這等事情,又鬧了出來,人盡皆知,王爺還不願意給你一個前程,再留在我的身邊,我膈應的慌。」

  似靜恐慌的抬起頭,「王爺,王爺不要奴婢了嗎?」

  安王妃淡淡的點頭,「是。」

  她坐在榻上,手裡抱著小手爐,頭上戴著一個狐狸毛帽子,可見是身上有些冷的。

  她在跟似靜說話,卻不看她,目光沒有固定看在某處,而是出神,四處漫無目的的在屋子裡面看來看去。

  過了一瞬,她才道:「你來我的身邊也有幾年了,伺候的倒是還算盡心盡力。」

  「這一袋銀子,便算是我給你的。」

  「王爺不要你,你要是走,那這銀子便是我給你的送行禮,你要是不走,便也搬了我這院子,自己去找出偏靜的住,這銀子,也是給你打點的。」

  似靜呆呆的跪在那裡,絲毫不知道怎麼辦。良久,她聽見自己說:「奴婢,奴婢想留在王府。」

  安王妃聽見這話,也沒有失望。只是似靜出去之後,她無聊的一邊看書,一邊道:「你說,這人啦,真有意思。」

  似玉正好進來給她添茶,聞言低了低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這些話也不用她說,她覺得,安王妃是個極為通透的人。

  過了幾個月,七姑娘出嫁,十分風光。似玉聽人說,皇后娘娘極少賜嫁妝下來。這麼多年,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蜀陵侯家的折家女,皇后娘娘的堂妹,嫁給冠南侯家的少夫人。

  一個就是她們的七姑娘了。如此風光,自然也要辦的風光。娘家給的嫁妝是少不了的。十里紅妝抬出去,羨煞了不少人。

  似玉就在看她們出嫁妝,看的興致勃勃,已經能想像到自己出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就是能有這裡面一抬嫁妝,她也是心滿意足的。

  安王妃看起來也很高興,還喝了幾杯酒。安王爺也是陪著來的,在一邊招待賓客,從外人看來,似乎這對夫妻十分恩愛,

  似玉低頭嘆息,可能只有她們這些奴婢才知曉,安王妃活的也不算好。

  丈夫並不疼惜與她。但這個念頭剛起來,又覺得自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主子再不好,也不用她們來心疼。

  再者說,她覺得王妃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好像並不在意安王爺對她有沒有情義。

  熱熱鬧鬧的吃完席面,別的客人都走了,但安王妃因為是姑奶奶所以留了下來。安王自然也陪著,這時候,他還是要臉面的,不會做出什麼有失體統的事情。

  比如說撇下安王妃自己回去。

  一屋子人正在說話,似玉站在外頭,正等著主子們說完話回去,卻見府裡面的大管事匆匆忙忙過來,見了她連忙小聲的說:「似玉,快去跟王爺和王妃說府裡面出事情了,請他們立即回去。」


  似玉問:「出了什麼事情?」

  管事的催促她,「你只管去說,什麼也別問。該你知道的你總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便不能瞎問。」

  似玉心裡一沉,安王妃聽聞後,只點了點頭,然後朝著家裡人告別,安王跟著走出來,兩人回到馬車上之後,叫來大管事,不悅的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大管事擦擦汗,他剛剛一路疾跑過來,也不敢停,此時才喘了一口氣,道:「側妃娘娘磕破了頭,昏迷不醒。奴才已經讓人去叫大夫了,這才匆匆忙忙趕過來請主子們回去。」

  安王妃:「為什麼磕破了腦袋?」

  管事的遲疑說:「當時老奴也不在,只是聽當時在場的丫鬟說,是似靜姑娘推的。」

  安王妃樂了。

  「似靜不是已經被我安置在零京院那邊嗎?跟側妃住的可不是一個方向,又偏僻,又遠,兩個人怎麼去一處了?」

  安王見她這時候竟然還笑,有心想要訓斥兩句,卻又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她也不會聽,便索性不說。

  只不耐煩的道:「無非就是側妃找過去了,她那個脾氣比你還大。」

  他嘆氣,「本王這輩子怕是都要被人嘲諷了。」

  家裡女人打架,他是覺得挺丟臉的。再去看安王妃,只見她臉色一點兒沒有變,閉目養神,也並不多說話了。

  見她這般,安王就說了一句,「你到底是本王的安王妃,這些事情你都是要管的。」

  安王妃突然聽見他說這句話,倒是有些好笑,「這麼多年,難道我管的不夠好嗎?你那麼多女人,可都是平平安安的。」

  「這回這個,還是你自己偷著要的,被側妃發現了而已。」

  安王被說了,有些下不了台面,憤怒的甩了甩袖子,「婦人之言。」

  就不再說其他的話了。管事的跪在馬車上,後背也出了一身的汗。等到了安王府時,他連忙下馬車,一刻也不敢多待。

  安王和安王妃進了府,大夫已經在裡面了。他道:「失血過多,但好在命是保住了。以後只能慢慢的養。」

  安王沉著臉點頭,然後親自跟大夫說:「出去怎麼說知道嗎?」

  大夫點頭,「只是不小心磕著了桌子角。」

  安王擺擺手,讓他出去,然後就對安王妃道:「另外一個你來處置。」

  安王妃本來想著是送到莊子上面,誰知安王卻對著她做了一個殺的動作。安王妃一驚,遲疑了一番,最終搖了搖頭,「側妃既然沒事情,似靜那丫頭起碼是伺候過你的,便饒她一命吧,她這個樣子,即便出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也算是有報應了。」

  這話一出,安王也跟著驚訝了一回,「你什麼時候變成了個菩薩心腸。」

  安王妃笑了笑,「談不上菩薩,只是覺得沒有到必要的時候,也不用動這個殺心。就當是積德行善吧。」

  又對著安王道:「你也別想著起殺心了,沒有必要。說不定這回積德行善,下回你就有兒子了。」

  安王臉色瞬間鐵青,但是又不能反駁她。他如今是被沒有子嗣給逼到絕境了。無論是什麼方法,她都願意試一試。何況是不殺一個人而已。

  他捏死一隻螞蟻簡單,放過一隻螞蟻也簡單。

  於是似靜就被送走了。她走的時候,安王妃依舊讓人給了她一袋銀子。似靜跪在地上,不肯走,哭著讓人讓他見王爺一面,她要喊冤。

  但是誰聽她說這個,把抹布往她的嘴巴裡面一塞,拖著她的手臂,在道路上劃出一道痕跡,然後再往馬車上面丟進去,徹底的消失在京都城裡面。

  而當時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沒有人在意。

  只有側妃不斷的描述她被似靜推著撞到了頭。安王妃給她送了一筆金銀珠寶,安王再陪著她睡了幾晚上,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所有人好像都忘記了曾經有一個叫做似靜的奴婢。

  似玉做事情更加小心。她如今已經是安王妃身邊最得她信任的大丫環,身邊也有了人開巴結她,還有一些甚至是院子裡面其他女人的丫頭。

  她知道自己不是很聰明,所以一一拒絕她們,然後一心一意的侍奉安王妃。

  又過了幾年,安王還是沒有子嗣,宮裡面的皇后娘娘又生了一個兒子。安王十分羨慕,到這時候,他已經基本上斷絕了再生一個的念頭。


  這些年,他動過不少歪腦筋,光似玉知道嗯荒唐事情就有:他聽人家說,有個寡婦生了十個兒子,可見是容易懷胎的肚皮,還是容易生兒子的肚皮,所以,即便那個婦人已經快四十了,他也把她買回來養在了外邊。

  似玉知道這件事情還是從安王妃那裡聽說的。安王妃也不是說,而是大聲的罵。

  府裡面不少人都聽見了。因為這件事情,她又是從平王妃那裡聽說的。

  平王妃說的時候十分尖酸刻薄,道:「知道的,還以為安王爺是想著生兒子,不知道,還以為他就喜歡這一種。二嫂,您可得澄清,不然以後,怕是別的人送到你府里的不是十五六歲水靈靈的丫頭,而是四五十歲的老嫗了。」

  安王妃都覺得丟臉。她也知道平王妃為什麼針對她。當年端王去世,阿昌就沒了爹,老七早早的把阿昌要過去做了兒子。

  但平王妃卻不樂意。覺得阿昌有自己的娘在世上,肯定是養不熟的。這不是替別人養兒子嗎?

  這時候其實安王已經想要把阿昌要過來的,但是安王妃不同意。

  「陛下已經答應了老七,就說明他心裡已經有了思量,你這時候參什麼熱鬧?」

  一句話把安王說的又停下了,所以平王妃記仇,時不時見了面就要諷刺一下安王妃。

  但是,安王妃也不是好惹的。她笑著道:「咱們這些爺們呀,誰也別笑話誰。做嫂嫂的提醒你一句,陛下最是忌諱臣子為人不訓,不能忠於職守,老七去寺廟裡面這事情……」

  她話沒說完,恭王妃已經開口說話了,「二嫂,七弟妹,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今日是來吃席的。」

  安王妃跟恭王妃好,也不再說話,只是心裡不高興。安王做什麼跟她都沒有關係,但是臉是一起丟的,安王妃心裡一點也不舒服。

  她回去之後,當著安王的面道:「如今大街小巷都知道你喜歡老婦人,明兒個去園子裡面,我真怕皇后娘娘也問起我來,到時候我怎麼說?王爺,你又不是三歲孩子了,做事情怎麼能一點都不計較名聲。」

  安王也生氣呀。這事情他是瞞著的,怎麼可能鬧得人盡皆知?因為他自己都覺得很丟臉。

  那就得查。他查他的去了,安王妃坐在那裡越想越生氣。

  等進宮後,她主動把這件事情當成笑話說給皇后聽。

  皇后娘娘果然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然後安慰她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就多多寬心吧。」

  安王妃就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那麼一回,皇后娘娘突然問她有沒有想過和離這件事情。安王妃搖了搖頭,「不會和離。」

  安王和她娘家是互相需要,誰也捨棄不了誰。這就跟她和安王的關係一樣,即便互相厭惡,卻也要牽扯在一塊。

  如今,皇后娘娘說的決定,應當就是她說的不和離。

  安王妃笑起來,「多謝皇后娘娘寬慰。」

  如今又是桃樹結果子的時候,她告別皇后娘娘,一路往園子外面走。正好看見太子殿下和歲安公主一人背著一個筐在桃樹林裡面摘桃子。

  兩個人一上一下,雖然公主爬在樹上摘,太子殿下在下面接桃子,配合的天衣無縫,可見是兩個人常做的事情。

  奴才們都在不遠處等著,也沒人去制止他們兩個。兩個孩子都聰明得很,見太監們神色不對,就也看過來,然後安王妃就見歲安公主一下子從樹上面跳下來,和太子殿下過來給她行禮。

  安王妃也行了一禮,問,「今年的桃子好像更多了。」

  太子殿下人不大,卻機靈的很,歲安公主雖然不大愛說話,但是生的好看,抱著她的刀拖來拖去,讓人見了便心生歡喜。

  但是她卻也只喜歡別人家的孩子。

  這樣偶爾看一看,逗一逗,也就罷了。若是讓她自己養一個,她覺得自己肯定是不會養的。

  她對孩子沒有多大的興趣。如果安王真的過繼了一個孩子,那她不可能跟皇后娘娘一樣這般的愛護孩子。

  她想,她對自己都愛護不了那麼深,怎麼可能全心全意的去養育一個孩子呢?

  她笑著笑,回到王府裡面,只見安王又在那裡罵人。這肯定是出去得了嘲諷,回來只能借酒發瘋。

  安王妃其實是看不上安王的。這樣的醉鬼,她一時一刻都不想看見,於是讓人把他扶到了側妃的屋子裡面,側妃自然是歡喜的,第二天過來還感謝她。


  安王妃很得體的道:「你也是側妃,照顧王爺,是你的責任。」

  側妃歡天喜地的走了。

  安王倒是大發雷霆,安王妃也不知道他是發的什麼,跑過來說她嫌棄他。

  安王妃一言不發的讓他罵,罵完之後,安王自己都有些下不了台。

  因為兩個人都互相嫌棄,卻又不得不相守在一起。

  這就是他們的一輩子了。說不得苦,說不得甜,比甜的人苦,比苦的人甜。

  人生嘛,可能就是如此了。

  後來過了很多年,安王終於從老四那裡過繼了一個庶子。庶子抱過來的時候還是嬰兒,記在了安王妃的名下,成了安王府的世子。

  小世子經常過來讓他抱,安王妃也抱他,但小孩子最是敏感了,他可能也知道,她並不像安王那樣喜歡他。

  他就在她面前很聽話,很乖巧。

  有一年下雪,他還小,她站在桃樹下面看風景,他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讓她抱。

  「阿娘!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安王妃點頭答應了。彎腰將他抱起來,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

  這個孩子,自小就抱養到了她的身邊,他把她當成母親,她卻給予不了十足的愛意。

  她這個人,也算是自私自利了一輩子,即便到這個時候,她也不願意讓自己不痛快。

  她想,或許她這種人,世間也就一個。

  安王妃抱著繼子,迎著風雪,慢慢的往屋子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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