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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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姨娘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咽了口口水,喏喏問,「娘娘,誰在裡面?」

  謝雲憐沉了臉,「沒有誰,你趕緊走!」

  那隔間隱隱綽綽的呼救聲越發的清晰,芸姨娘竟從中捕捉到莫名的熟悉感,她一咬牙,就朝那隔間緊緊閉著的門跑了過去,抬手要推,被謝雲憐一把抓住了手腕。

  「姨娘,你非要壞我的事嗎?!」謝雲憐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質問,「從生我到現在,你哪怕站在我這邊一回過嗎?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壞我的事?!」

  芸姨娘看著神色癲狂的謝貴妃,心頭不由得一顫,她還不知道裡面被關著的是阿梨,只以為謝貴妃為了爭寵,又做了什麼事,下意識要攔她,牢牢握住謝雲憐的手,幾乎是哀求的語氣,「娘娘,你不要犯傻,我去求太后娘娘,去求老夫人。我去求她們,你別再繼續錯下去了。」

  看著哭得可憐的芸姨娘,謝雲憐只覺得渾身失力了一般,她撥開芸姨娘拽著自己的手,笑了笑,輕聲道,「姨娘,在你心裡,我永遠都是錯的。好啊,你想看裡面關著的是誰,那我讓你看。」

  說罷,不顧嬤嬤的反對,抬手推開那扇緊緊關著的門,帘子揚起一角,很快落了下去。

  謝雲憐神色平靜,道,「姨娘,去看看吧。」

  芸姨娘咬咬牙,一把撩了帘子,沖了進去,看見被捆著的阿梨後,急忙沖了過去,「六娘子,您……您還好嗎?」說著,手忙腳亂要去替阿梨解捆著手的繩索,因她動作倉促,那繩結又系得很牢,芸姨娘食指指甲都翻了半個,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阿梨才認出芸姨娘來,剛要開口喚她,抬眼就看見走進來的謝貴妃和嬤嬤,還來不及提醒芸姨娘躲開,謝貴妃已經用繩子從後背捆住了芸姨娘。

  主僕二人合力,芸姨娘不過一個年邁老婦,如何敵得過,幾乎只是一盞茶的功夫,便被二人制住了,手腳皆捆得嚴嚴實實。

  謝雲憐垂眼,頭也未回地吩咐嬤嬤,「去和太后說一聲,本宮思母心切,想留姨娘在宮裡住一晚,求太后賜個恩典。」

  嬤嬤很快應聲退了出去。

  阿梨看見貴妃,此時才明白自己居然是在宮裡,可……可衛臨為什麼要把她藏在貴妃宮裡,貴妃又怎麼和衛臨扯上了關係?他們綁架她,又有什麼目的?

  衛臨……想到衛臨,阿梨心裡有些茫然,他不是爹爹的學生嗎?自己與他無冤無仇,蘇家和他、武安侯府和他,也談不上有什麼權力的爭奪。衛臨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心思來害她?

  阿梨心裡越發想不明白,腦子裡一團亂麻,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什麼陰謀的漩渦之中一般。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思索著逃脫的法子。

  那嬤嬤走了,謝雲憐卻沒走,也不理睬阿梨和芸姨娘,自顧自在窗戶邊坐下,伸手推開窗戶。

  阿梨看見那窗戶,不由得眼睛一亮,謝雲憐卻忽的轉過頭,看了眼阿梨,忽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脂粉未施的臉頰看得出幾分歲月的痕跡,卻比濃妝艷抹的她更真實。

  謝雲憐指著外頭,驚喜道,「看,下雪了。」

  阿梨抬眼望過去,不見一絲日光,厚厚的雲層仿佛壓著宮殿明黃的屋瓦一般,幾片雪打著轉,從半空中落下,緩緩落在屋檐上。

  竟真的下雪了。

  從紛紛揚揚的幾片,到鵝毛大雪洋洋灑灑朝下落,幾乎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屋檐上已經堆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了。

  冷風從大開著的窗戶里灌進來,坐在窗戶邊的謝雲憐卻像感覺不到寒冷一樣,只穿著單薄的衣裳,還伸出手去探那窗外的雪,面上揚著少女般的笑。

  阿梨卻禁不起這樣的凍,方才一番折騰,背上全是汗,被冷風這樣一吹,熱氣散盡,幾乎是立刻便打了個寒顫。她朝里床榻裡邊縮了縮,儘可能避開冷風,卻不小心弄出了聲響。

  這一動,卻是將沉浸在雪景中的謝雲憐給驚動了,她回過頭來,看了眼縮成一團的阿梨,驀地起身,朝這邊走過來。

  阿梨下意識朝後縮了一下。卻見謝雲憐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動作,從床榻裡邊扯過被她弄亂了的褥子,蓋在阿梨身上,然後便自顧自走了回去,又在窗戶邊坐下了。

  阿梨裹在褥子裡,感覺到一絲溫暖,藏在被褥下的手,輕輕動了起來,把藏在兩手掌心的碎瓷片放出來,用膝蓋夾著,不動神色用瓷片一點點磨著那繩索。

  因屋裡還坐著個謝雲憐,又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忽然闖進來,阿梨動作很輕很慢,從褥子外看,幾乎是察覺不到的。


  但那動作太難受,膝蓋要緊緊夾著,肚子便頂著,一會兒便酸得不行了,阿梨咬著牙撐著,繼續磨那繩索。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梨感覺雙手雙腳都幾乎失去知覺了,謝雲憐驀地站了起來,阿梨立刻藏好了那瓷片。

  謝雲憐卻沒理她們二人,自顧自將屋裡的蠟燭全都點燃了,一盞盞地點亮,屋內也隨之變得明亮起來。

  冬日天黑得早,現在雖還未到下宮鑰的時候,可天已經黑下來了,從窗戶望出去,鋪天蓋地的雪,死寂一片,連鳥雀的聲音都沒有,只有嗚嗚的風聲。

  謝雲憐慢慢點著燭火,繞了一圈,走到了床榻邊,抬手去點離她們最近的那一盞時,坐在那裡的芸姨娘忽然用力掙扎了起來,用身子將那燭台撞翻了。

  阿梨親眼看見謝雲憐神色一僵,蹲下.身,扶起那燭台。

  芸姨娘劇烈掙扎著,後腦撞在牆壁上,猶如自殘一般的舉動,終於讓謝雲憐有了反應。她一把扯掉塞在芸姨娘嘴裡的棉布,咬牙道,「姨娘,你想說什麼。」

  芸姨娘顧不上疼痛,哭著道,「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娘娘,你醒醒啊!我不知道你在謀劃些什麼,可六娘子是大娘子唯一的血脈啊!大娘子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只留了這麼一個女兒……你不能、你不能——」

  謝雲憐打斷她,「我不能什麼?不能恩將仇報?不能忘恩負義?不能當白眼狼?」她冷笑一聲,烏黑的瞳仁顯得恐怖而空洞,壓著聲道,「姨娘,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我只要你們乖乖在這裡住一晚,過了今夜,我就放你們走。你別再折騰了,我不想傷人,你別逼我。」

  說罷,不顧雲姨娘驚恐的眼神,重新將棉布塞了回去,堵住了芸姨娘的嘴。

  謝雲憐點了燈,又坐回了窗戶邊,仰臉痴痴望著窗外的雪。

  阿梨看了眼芸姨娘,朝她輕輕搖搖頭,繼續咬著牙磨那繩索,手腕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阿梨看不見,但猜想應該已經被麻繩磨破了。

  滋啦一聲,麻繩其中一束被磨開了,阿梨試探著擰了一下手腕,能感覺到捆著自己的繩索已經很鬆了。她丟了那瓷片,藏在褥子裡,不敢徹底把繩子掙脫開,怕謝雲憐一時興起來撩她的褥子。

  好在謝雲憐像是篤定她沒這個本事一樣,又或者注意力全然在別的事情上,未曾來檢查她手上的繩索。

  阿梨精疲力盡,合上眼,給自己歇息喘息的時間。

  閉上眼,原本是想要休息的,眼前卻驀地划過了李玄和歲歲的臉,從出事到現在,阿梨一直很堅強,想盡一切法子自救,剛才手疼得沒了知覺,都沒想要掉眼淚過,這時候卻是不由得眼睛一濕,鼻子一酸,淚水險些湧出來。

  她想他們了。

  她想回家了。

  阿梨便眼淚逼回去,逼自己養精蓄銳。

  她昏昏沉沉睡過去,但只是淺眠,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的被一陣嘈雜聲驚醒。

  阿梨猛的睜開眼,那喧囂聲音似乎是從遠處傳過來的,這裡是宮裡,誰會在夜裡發出這樣的聲音,不怕驚動貴人嗎?宮裡的禁軍呢?

  短短一瞬,阿梨腦海中划過好幾個年頭,撐起身子坐起,卻見坐在窗戶邊的謝雲憐面上露出興奮之色,呢喃道,「來了、來了。好戲終於要來了。我怎麼會輸呢,我不會輸,我要做人上人。這個皇帝不行,那就換一個吧……」

  阿梨和同樣被驚醒的芸姨娘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震驚之色。

  謀逆造反?!

  阿梨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后妃居然會牽扯進造反這樣誅九族的罪行里,謝雲憐真的瘋了?!

  正在這時,宮殿外傳來叫門的聲響,很快便是一陣嘈雜碎亂的腳步聲,有人進了鍾粹宮。

  ……

  此時的宮門之外,往日入夜後便禁閉的宮門,此時毫無遮掩地大開著,火把將整個皇宮照得通明,廝殺聲、叫喊聲不絕於耳,衛臨站在人群中,微微閉上眼,猶如享受什麼雅樂一般,唇邊帶笑。

  血濺在他俊朗溫和的面上,仙人般的面孔,此時卻像殺神般。他甚至用指尖緩緩抹去臉上的血,伸出舌尖輕輕捲去那鐵鏽味的血。

  和他記憶中的味道一樣。

  原來,其他人的血,也和那個女人的一樣,都是腥臭腐朽,令人作嘔的。

  薛蛟斬殺數人,收回刀,退回衛臨身旁,恰好目睹衛臨舔舐著血的這一幕,眸中划過一絲憎惡,卻只是一瞬,便被他掩蓋過去了,他漠然開口,「我願自請做先鋒。」

  衛臨睜開眼,玩味看著薛蛟,笑吟吟道,「薛將軍要做先鋒?」

  薛蛟漠然著臉,冷聲道,「事成之後,我要解藥。還有武安侯府世子李玄的命。」

  衛臨含著笑,長久地看了眼薛蛟,頷首,「好,我答應將軍。」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味藥丸,遞過去,「這一顆能讓將軍熬過今晚。將軍,別叫我失望啊。」

  薛蛟毫不猶豫接過去,一口咽下,再不看衛臨一眼,提刀領著自己巡捕營的人,朝里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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