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第65章
和剛才相仿。
男生的唇也只是輕輕貼在她唇上, 並無其他動作，像在等她反應。
姜晚此刻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腦海里像是「轟」的響了一聲, 什麼念頭都隨之炸得粉碎。
可能是過了幾秒。
也可能更久。
陳遇稍稍退開。
但距離仍近, 姜晚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淺淺扑打在她臉上，也能感覺到, 他目光仍落在她唇上。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輕柔的湖風吹過來, 裹挾著不知名的花香。
姜晚理智終於稍稍回籠，她緩緩眨了眼睛。
陳遇那隻手仍靜靜落在她眼角下方的小淚痣上, 被她輕顫的眼睫輕輕掃了下。
像是覺得癢, 他指腹不由在她眼角輕輕蹭了蹭。
姜晚不禁睜大眼, 目光和男生濃黑的眸子撞上。
下一瞬, 陳遇再次低頭靠了上來。
這一次, 他好像不再只滿足於輕輕的觸碰, 他偏了偏頭，略有些生澀地，含了下她唇瓣。
氣息交纏的一瞬間, 姜晚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 腦袋完全空白, 只本能地攥住了他衣服下擺, 自己都分不清, 是想推開他，還是想和他……
離得更近一點。
直到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樓下的喧鬧聲, 和她的理智, 終於在一瞬間又同時回歸。
姜晚推了推他。
她手好像是軟的, 根本用不了什麼力氣。
陳遇應該是感覺到了，他微微退開了點距離。
只是眼神依舊還落在她唇上。
姜晚沒看他, 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接個電話。」
一路下到二樓，回了自己房間，姜晚靠在關好的門上，脖子、耳朵和臉都是燙的，她輕輕緩了幾口氣，這才看了眼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響聲的手機。
——方才的電話是樂遙打來的。
姜晚手指僵了下。
她原本是打算等樂遙忙完之後，先跟樂遙聊一下這件事，再考慮答應他的。
可剛剛發生的情況完全不在她計劃之中。
姜晚等呼吸慢慢平緩，才回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
「你忙完了？」
姜晚問她。
樂遙：「對啊，你剛剛在忙什麼啊，電話響了半天都沒接。」
姜晚：「……」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可齒尖觸及唇瓣的一剎，剛剛露台上的記憶，連同男生微涼的唇瓣落在她唇上的觸感，瞬間又通通都涌回了腦海。
姜晚臉又燙起來。
她沉默了下，正要開口，忽然聽見她那邊像是有廣播聲傳過來。
姜晚稍稍一愣：「你在飛機上？」
「對啊。」
樂遙聲音帶著笑，像是心情很好，「和我老師去開個會。」
姜晚腦中一團亂，也沒太注意她在說什麼，就想著現在怎麼也不能再瞞著她了。
「遙遙——」她剛叫了樂遙一聲，就被打斷了。
「哎，要開飛行模式了。」
樂遙急匆匆道，「明天落地我再跟你聯繫啊。」
不等姜晚回神，樂遙已經掛了電話。
姜晚：「……」
下去後，姜晚先環視了一圈。
後院依舊熱熱鬧鬧，仍不見陳遇的身影。
她輕輕鬆了口氣，緩緩走出客廳。
翟少寧和瞿海洋湊在一處，像是在聊瞿海洋的家鄉。
「我們那邊十里八鄉都是住在這個大水庫邊，小時候一到了夏天，就跟著大人一起去水庫邊摸魚網蝦。」
「現在夏天還有嗎？
我只釣過魚，還沒自己網過蝦呢，你暑假有空嗎，我們能去你那兒玩嗎？
不過阿遇估計沒空。」
姜晚隨口聽了一耳朵。
往前沒走兩步，就碰到了迎面走來的齊博揚。
齊博揚手裡拿著個茄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晚姐你終於出來了，你能幫我烤個茄子嗎？」
把客人晾了這麼久，姜晚心裡不由冒出點小愧疚，她點點頭：「給我吧。」
齊博揚高高興興地把茄子遞過去。
烤爐有一個空著，這會兒大部分人都坐在桌邊吃東西聊天。
姜晚剛把茄子放到了烤架上，忽然又想起，頂樓露台是能清楚看到這台烤架的。
她勉強忍住了想抬頭看一眼的衝動，但仍免不了有點心不在焉。
直到齊博揚喊了她一聲：「晚姐。」
姜晚回過神：「怎麼？」
齊博揚指了指烤架：「我怎麼聞到了一股焦味？」
姜晚皺著鼻子聞了下，確實有股焦味，她默了秒：「對不起啊，有點走神，我再重新幫你烤一個。」
齊博揚眼神絕望：「這是最後一個了。」
姜晚：「？」
茄子也這麼受歡迎嗎？
不等她細問，就聽齊博揚忽然問道：「晚姐，你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
姜晚：「……」
「是挺熱的。」
她若無其事地把茄子翻了個面，「只焦了一點點，應該還能搶救一下。」
「算了吧。」
齊博揚堅強道，「就是一個茄子而已，我不吃了，烤爐邊這麼熱，你還是去一邊坐著休息吧。」
東西吃得七七八八後，大家就開始準備轉場。
姜晚還在猶豫要不要讓人把陳遇叫下來，就看見男生大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目光不經意和他撞了一下，姜晚立即挪開了視線。
因為人不少，周衍和剛把駕照考了下來的翟少寧都開了車過來，但還是不夠坐，姜晚又給他們另叫了幾輛車。
姜晚這會兒不太想和陳遇說話，她抿了抿唇，最後朝翟少寧招了招手。
翟少寧高高興興跑過來。
姜晚對他道：「孔紳讓我過去先幫忙選吃的，你幫我送下其他人，等他們走了，你再過去可以嗎？」
翟少寧全沒多想，爽快答應：「行啊，晚姐你放心先走吧。」
姜晚帶著孔紳、史凱及他女朋友最先出發，結果到了地方，居然比周衍的車子和另一輛計程車還要晚到。
開好包廂後，史凱毫不客氣地拉著他女朋友先搶了點歌台的位置。
姜晚隨便挑了個位置。
郁願跟著在她邊坐下，小小聲問道：「晚姐，阿遇是不是惹你生氣了啊？」
姜晚正要去拿一旁的抱枕，聞言手指驀地一頓。
讓郁願這麼一問，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從露台下來到現在。
她心裡再如何亂，真生氣卻是沒有的。
她慢吞吞地把抱枕扯過來：「沒有啊。」
郁願眨眨眼：「那就好。」
史凱和他女朋友一連唱了兩首甜甜的小情歌。
而後包廂門被推開，翟少寧、金波、齊博揚幾人從門外走進來。
走在最前面齊博揚進來就一屁股坐到點歌台，先「靠」了一聲：「全他媽是情歌，胖子你都發了一晚上狗糧了，過分了啊，我換個歌暖暖場啊。」
姜晚眨了眨眼，又朝翟少寧招了招手：「你們怎麼先到了，陳遇呢？」
翟少寧：「你跟我說完後，阿遇又把我叫過去了，問我你跟我說了什麼，我告訴他後，他就讓我們先走，他留下收尾。」
姜晚：「……」
齊博揚那邊已經點好歌了，史凱剛唱完最後一句，就被他直接切掉了。
史凱女朋友離點歌台近一點，順手把話筒給他遞了過去。
「哎，寶貝，你別把話筒——」史凱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齊博揚笑著打斷他：「謝謝嫂子。」
史凱捨不得朝女朋友生氣，只好怒瞪了金波一眼：「他要點歌你怎麼不攔著？」
金波冷漠臉：「因為我也不想吃狗糧了。」
姜晚第一次和他們吃飯的時候，有聽齊博揚哼過兩句，隱約有點明白他們在鬧什麼。
那邊齊博揚卻已經開了口——
「約你你又不來，來了你又不嗨！」
短短一句歌，沒一個字在調上。
史凱誇張地捂住了他女朋友耳朵。
金波一臉沒眼看，默默往姜晚這邊靠了靠。
人來得差不多了，孔紳現在是東道主，也不陪他們瞎鬧，拉著另外幾人一起玩起了桌遊。
姜晚不怎麼會這些，只坐在原位上看他們玩。
很快過了第一遍副歌。
齊博揚還在鬼哭狼嚎。
「衛冕者接受挑戰，難免也會失敗
人生雖然像一場比賽，還是要保持樂觀
請你把頭抬起來，幫你把勇氣加滿」
大約是自己唱嗨了，齊博揚還順便改了下歌詞。
「有我這樣完美的爸爸——」
他一邊唱，還一邊抬手順著包廂指了一圈，略過了幾個女孩子，和不太熟的周衍，一路指到了門口。
下一秒，包廂門再次打開。
周身冒著冷氣的男生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剩下的幾個隊員。
齊博揚後一個「爸」字剛念到一半，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他也不管伴奏已經走到了下一句，自顧自重新又把詞再改回來：「——朋友，嗨不嗨，當然嗨！」
姜晚往門口看了眼，又重新低下頭。
直到視線里出現一雙大長腿。
才往這邊挪了一些金波又默默挪了回去，讓出了一個老大的空位。
陳遇在她旁邊坐下。
中間空了一大塊地方，有的人偏偏就貼著她坐下。
姜晚還沒來得及猶豫要不要往郁願那邊移一點，半擋在抱枕下的左手忽然就被人握住了。
還是熟悉的、溫熱中又帶點粗糲的觸感。
姜晚倏然偏過頭，只看到男生線條鋒利的側臉。
陳遇目視著前方，沒看她，隱在抱枕下的大手卻難得強勢地，一點點地交扣住了她的手。
姜晚稍稍抽了下，沒抽動。
四周全是人，她動作也不好太大，好在包廂里光線昏暗，又有抱枕擋著，別人應該也看不出什麼來。
她臉微熱，壓低了聲音：「你又鬧什麼？」
陳遇終於側過頭，認真道：「你沒推開我。」
姜晚愣了下，直到男生目光再次落到她唇上，她才反應過來，臉瞬間又更熱了兩分：「我怎麼就沒推開你了？」
「心情好，心情壞，怎麼開始怎麼辦……」短暫的伴奏過後，那邊齊博揚又鬼哭狼嚎般地唱起了副歌。
可能是覺得吵，也可能是覺得這個話題過於親密，男生忽然傾身往她這邊靠了過來：「我親完你才推的。」
姜晚：「……？」
他那叫親完？
要不是樂遙打了個電話過來——
露台上的記憶再次爭先恐後湧上來，姜晚忍不住偏頭瞪了他一眼：「我都沒找你算帳，你還好意思說？」
陳遇還維持著半湊在她耳邊的姿勢，神色坦蕩：「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男生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耳邊。
於是姜晚耳朵也跟著燙起來。
周圍全是人，姜晚實在不想在這種場合，和他討論這種話題。
「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
她摸了摸越來越燙的耳垂，「你閉嘴吧。」
陳遇看著她：「姐姐現在是以什麼身份管我？」
齊博揚還在唱歌，他這句話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出來的。
他聲音本來就好聽。
姜晚感覺像是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耳朵直往裡鑽。
她心裡一團亂，只微微偏了偏頭，拉開點距離，沒接他這句話。
那邊齊博揚終於結束了這首《終結孤單》，史凱立即要去搶他話筒。
齊博揚一個二號位，跟史凱這個五號位噸位差別太多，根本不是對手，眼看話筒就要被搶，他餘光一瞥間，忽然急中生智。
「遇哥，你想唱什麼歌，我幫你點啊。」
史凱：「？」
陳遇偏頭淡淡掃了他一眼。
那邊在玩遊戲的翟少寧忙裡偷閒插嘴道：「別了吧，阿遇五音不齊的，唱歌還不如你呢。」
翟少寧不說還好。
他這麼一說，包廂里好幾個人都興致勃勃地看了過來。
陳遇：「……」
姜晚覺得，自己這個動不動就對他心軟的毛病，可能是好不了了。
她從他邊上探出頭：「我唱吧，齊博揚你幫我點。」
齊博揚立即轉移了目標：「好啊，晚姐想唱什麼？」
姜晚往他那邊瞥過去一眼，點歌台的頁面上剛好有一首她會的：「就左上的那首《人間》吧。」
齊博揚把話筒遞過來時，輕輕「咦」了聲：「晚姐，你怎麼還拿著抱枕，不熱的嗎？」
男生指腹這時恰好在她掌心輕輕蹭了下。
姜晚心跳瞬間又漏了一小拍。
她試著抽了下左手，還是沒抽動，旁邊的人反而握得更緊了。
大家都等著她唱歌，好幾雙眼睛都看著他們這邊，她也不好跟他計較，索性隨他去，只好略抬了抬右手，一邊接過話筒，一邊淡定道：「不熱。」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她嗓音輕柔，唱這首歌有種莫名的契合感。
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聽過她唱歌，包廂瞬間靜了片刻。
隔了幾句，齊博揚才瞪大了眼睛道：「靠，晚姐你唱歌這麼好聽的嗎？」
姜晚被他這個誇張模樣逗得彎了彎眼睛，差點兒沒走調——
「但願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願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一首歌唱完，齊博揚帶頭起鬨鼓掌。
喧鬧間，史凱女朋友偏頭跟史凱道：「這歌聽說是唱給歌手女兒的，晚姐唱得好溫柔啊，以後誰要是能投胎當他們家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史凱膩膩歪歪回道：「以後咱們家的孩子肯定也幸福。」
說完就被他女朋友紅著臉踹了一腳。
姜晚也沒把這群小朋友的起鬨當回事，正要把話筒放下，就感覺握在她手上的那隻大手稍稍緊了點力度。
她偏過頭，和旁邊男生看她的視線撞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隱約像是在他臉上看出了幾分類似於心疼的情緒。
不等她細看，陳遇卻已經收回了目光。
姜晚眨了眨眼，只當是看錯了。
她家裡那點破事，陳遇又不知道，樂遙雖然大大咧咧，但沒經她同意，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往外說的。
齊博揚還在起鬨：「晚姐再唱一個不？」
姜晚搖搖頭：「我去再給你們買點吃的。」
她今晚這個客請得實在有點不像樣。
菜是陳遇買的，她大半部分時間也被他鬧得心不在焉，也沒能好好招待他們。
齊博揚眼睛一亮，立即報了幾個零食名字。
金波受不了史凱和他女朋友膩歪，早換了座位，此刻忍不住一巴掌拍向齊博揚背後：「你懂不懂什麼叫客氣啊。」
齊博揚一邊跟他打成一團，一邊跟姜晚道：「晚姐，波波要跟你講客氣，你就不用買他的份了。」
「這不還有一堆吃的嗎，晚姐你還要買什麼？」
玩桌遊的孔紳抬起頭，「等他們吃完我再給他們買就是了。」
姜晚唇角一彎：「我就是想出去轉轉，順道再挑點吃的。」
她這樣說，孔紳就也不好再攔著。
姜晚微微側頭，聲音壓低：「你還不鬆手？」
陳遇這次倒是終於鬆了手。
只是沒等她起身，就聽見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包廂里開了空調，手被他握了這麼久，又壓在抱枕下，這會兒掌心都微微泛著點潤。
姜晚蜷了蜷指尖，無奈道：「隨你。」
從包廂出去，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姜晚忽然聽到身旁的男生開口：「你剛剛在想什麼？」
姜晚一愣，她疑惑地看向他。
「唱歌的時候。」
陳遇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是在笑。」
姜晚「啊」了聲，彎起眼睛：「在想我妹妹。」
「你還有個妹妹？」
陳遇問。
「是啊，比我小差不多十歲。」
想起蔣西，姜晚笑了下，「現在在國外讀書。」
陳遇看著她，還沒接話，另一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阿晚？」
姜晚順著聲音望過去，一眼看見了站在轉角處的孟杭。
許久未見，她不由怔了一瞬。
回過神時，孟杭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兒，也是過來玩的嗎？」
姜晚壓下心裡那點恍惚：「是啊，有朋友請客，你呢？」
後兩個字是順口問出來的，話音才落，她就感覺到旁邊的氣壓低了幾分，她莫名有些心虛。
孟杭目光瞥向她身後的男生，微頓了頓，最後又落回她身上：「肖穎辭職請客，公司大部分同事都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們？」
肖穎辭職和請客的事，姜晚都知道。
因為她，肖穎對江悅多少有點怨氣，江悅那脾氣，也不大看得上肖穎私下的作風。
肖穎會辭職，她也不意外。
請客的事，她也聽同事提了幾句，只是沒想到會是今天，會是在逸星。
不過，就跟她不太想看到肖穎一樣，肖穎應該也不會願意看到她。
旁邊那小朋友氣壓越來越低，姜晚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孟杭看著她，似乎是猶豫了片刻，才又低聲道：「能抽點空找個地方和我聊聊嗎？」
時隔數月，姜晚對那張照片的真相已經不再關心，甚至……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想起過孟杭這個人，她下意識就想拒絕。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沒等她開口，孟杭忽然又道：「是和你那位現任繼母有關。」
姜晚一愣：「尤倩？」
孟杭點點頭：「嗯。」
姜晚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麼扯上尤倩了？
她猶豫了片刻，偏頭看向陳遇：「我去和他聊聊，你回包廂等我行嗎？」
男生雙唇抿直，沒說話。
姜晚不知道孟杭怎麼會突然想和他聊尤倩，但她這位現任繼母畢竟現在就住在天越，涉及到蔣銘，她總是不怎麼放心的。
她壓下心裡那點愈發強烈的心虛感，重新看著孟杭：「師兄想去哪——」
話未說完，姜晚就感覺手忽然被人拉住。
她不由再次側過頭。
陳遇沒看孟杭，只盯著她：「他能知道，我不能聽嗎？」
男生下頜繃緊，臉色不是太好看。
姜晚心裡無端酸了下。
他原本除了打球，也沒什麼在乎的事情。
認識她之後，好像她總是在讓他不開心。
孟杭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不知這位是？」
姜晚回過頭，看見孟杭垂著眼，視線落在她手上，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他是——」
姜晚才剛開口，就感覺陳遇握著她的手瞬間緊了幾分。
可能是沒注意力度，握得她稍稍有點疼。
這點疼意讓姜晚從雜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同樣面色不算好看的孟杭，好像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過——
她以前能把握好距離，能處理好和孟杭之間的關係。
無非是因為，她對這位師兄只有欣賞和感動，所以她幾乎從來不會心軟。
無非是因為她並不喜歡孟杭。
可她喜歡陳遇。
姜晚頓了頓，而後一點一點，反握住了男生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陳遇倏然一怔。
孟杭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上剩下那點血色也消失殆盡。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瞬。
姜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自己的聲音都聽著輕飄飄的：「不複雜的話，師兄不然就在這裡和我說說？」
孟杭仍低著眼，隔了半晌，他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下：「不複雜，也沒什麼，就是我昨天看見她和尤菲——」
他停了下，像是很難以啟齒：「就是之前那張照片上的那個姑娘，她們在逛街，尤菲挽著她的手，看著像是很親密，又是同一個姓……具體是什麼關係我也不知道。」
姜晚再次愣住。
這倒是，真的出乎她意料了。
姜晚緩了下神：「謝謝師兄，我回去有空問問。」
孟杭盯著她看了片刻，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再多說別的：「那我就先過去了。」
姜晚點點頭：「好。」
孟杭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姜晚轉過身，身後男生垂著頭，目光似乎是在看向他們交握著的手，神色愣怔怔的。
姜晚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不覺彎下了眼睛：「發什麼愣？」
陳遇像是終於回過神，視線一寸寸往上，最終挪回她臉上，瞳孔分外清亮：「男、朋、友？」
一字一頓，像在確認什麼。
姜晚臉微熱，後知後覺地開始心跳加速。
她剛剛。
可能就是鬼迷心竅了吧。
但更鬼迷心竅的是，說完那句話到現在，她居然也沒覺得後悔。
她抿了抿唇：「你要不願意的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陳遇沒說話，還是直直看著她。
姜晚心裡不由打起了小鼓。
一秒。
兩秒。
三秒。
還是沒說話。
四秒。
五秒。
……
面前的男生唇角終於一點點彎起：「誰不願意了。」
姜晚不知是被他那個小虎牙尖晃了下眼睛，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姐姐。」
陳遇忽然叫了她一聲。
姜晚眨了眨眼：「？」
「你男朋友問你——」陳遇朝她走近一步。
姜晚心跳又快了兩分。
陳遇低眸看著她：「要不要跟他下去走走？」
他眼神太亮，姜晚不自在地挽了下頭髮：「我得先給他們買吃的。」
「我找人招待他們。」
可能是因為眼中壓不住的喜悅沖淡眉眼間自帶的那股冷峻，此刻，面前的男生周身有股說不出的意氣風發般的少氣感。
他抬了抬下巴：「跟我走嗎？」
姜晚只覺心跳聲這一刻分外喧囂。
她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第65章
和剛才相仿。
男生的唇也只是輕輕貼在她唇上, 並無其他動作，像在等她反應。
姜晚此刻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腦海里像是「轟」的響了一聲, 什麼念頭都隨之炸得粉碎。
可能是過了幾秒。
也可能更久。
陳遇稍稍退開。
但距離仍近, 姜晚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淺淺扑打在她臉上，也能感覺到, 他目光仍落在她唇上。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輕柔的湖風吹過來, 裹挾著不知名的花香。
姜晚理智終於稍稍回籠，她緩緩眨了眼睛。
陳遇那隻手仍靜靜落在她眼角下方的小淚痣上, 被她輕顫的眼睫輕輕掃了下。
像是覺得癢, 他指腹不由在她眼角輕輕蹭了蹭。
姜晚不禁睜大眼, 目光和男生濃黑的眸子撞上。
下一瞬, 陳遇再次低頭靠了上來。
這一次, 他好像不再只滿足於輕輕的觸碰, 他偏了偏頭，略有些生澀地，含了下她唇瓣。
氣息交纏的一瞬間, 姜晚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 腦袋完全空白, 只本能地攥住了他衣服下擺, 自己都分不清, 是想推開他，還是想和他……
離得更近一點。
直到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樓下的喧鬧聲, 和她的理智, 終於在一瞬間又同時回歸。
姜晚推了推他。
她手好像是軟的, 根本用不了什麼力氣。
陳遇應該是感覺到了，他微微退開了點距離。
只是眼神依舊還落在她唇上。
姜晚沒看他, 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接個電話。」
一路下到二樓，回了自己房間，姜晚靠在關好的門上，脖子、耳朵和臉都是燙的，她輕輕緩了幾口氣，這才看了眼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響聲的手機。
——方才的電話是樂遙打來的。
姜晚手指僵了下。
她原本是打算等樂遙忙完之後，先跟樂遙聊一下這件事，再考慮答應他的。
可剛剛發生的情況完全不在她計劃之中。
姜晚等呼吸慢慢平緩，才回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
「你忙完了？」
姜晚問她。
樂遙：「對啊，你剛剛在忙什麼啊，電話響了半天都沒接。」
姜晚：「……」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可齒尖觸及唇瓣的一剎，剛剛露台上的記憶，連同男生微涼的唇瓣落在她唇上的觸感，瞬間又通通都涌回了腦海。
姜晚臉又燙起來。
她沉默了下，正要開口，忽然聽見她那邊像是有廣播聲傳過來。
姜晚稍稍一愣：「你在飛機上？」
「對啊。」
樂遙聲音帶著笑，像是心情很好，「和我老師去開個會。」
姜晚腦中一團亂，也沒太注意她在說什麼，就想著現在怎麼也不能再瞞著她了。
「遙遙——」她剛叫了樂遙一聲，就被打斷了。
「哎，要開飛行模式了。」
樂遙急匆匆道，「明天落地我再跟你聯繫啊。」
不等姜晚回神，樂遙已經掛了電話。
姜晚：「……」
下去後，姜晚先環視了一圈。
後院依舊熱熱鬧鬧，仍不見陳遇的身影。
她輕輕鬆了口氣，緩緩走出客廳。
翟少寧和瞿海洋湊在一處，像是在聊瞿海洋的家鄉。
「我們那邊十里八鄉都是住在這個大水庫邊，小時候一到了夏天，就跟著大人一起去水庫邊摸魚網蝦。」
「現在夏天還有嗎？
我只釣過魚，還沒自己網過蝦呢，你暑假有空嗎，我們能去你那兒玩嗎？
不過阿遇估計沒空。」
姜晚隨口聽了一耳朵。
往前沒走兩步，就碰到了迎面走來的齊博揚。
齊博揚手裡拿著個茄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晚姐你終於出來了，你能幫我烤個茄子嗎？」
把客人晾了這麼久，姜晚心裡不由冒出點小愧疚，她點點頭：「給我吧。」
齊博揚高高興興地把茄子遞過去。
烤爐有一個空著，這會兒大部分人都坐在桌邊吃東西聊天。
姜晚剛把茄子放到了烤架上，忽然又想起，頂樓露台是能清楚看到這台烤架的。
她勉強忍住了想抬頭看一眼的衝動，但仍免不了有點心不在焉。
直到齊博揚喊了她一聲：「晚姐。」
姜晚回過神：「怎麼？」
齊博揚指了指烤架：「我怎麼聞到了一股焦味？」
姜晚皺著鼻子聞了下，確實有股焦味，她默了秒：「對不起啊，有點走神，我再重新幫你烤一個。」
齊博揚眼神絕望：「這是最後一個了。」
姜晚：「？」
茄子也這麼受歡迎嗎？
不等她細問，就聽齊博揚忽然問道：「晚姐，你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
姜晚：「……」
「是挺熱的。」
她若無其事地把茄子翻了個面，「只焦了一點點，應該還能搶救一下。」
「算了吧。」
齊博揚堅強道，「就是一個茄子而已，我不吃了，烤爐邊這麼熱，你還是去一邊坐著休息吧。」
東西吃得七七八八後，大家就開始準備轉場。
姜晚還在猶豫要不要讓人把陳遇叫下來，就看見男生大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目光不經意和他撞了一下，姜晚立即挪開了視線。
因為人不少，周衍和剛把駕照考了下來的翟少寧都開了車過來，但還是不夠坐，姜晚又給他們另叫了幾輛車。
姜晚這會兒不太想和陳遇說話，她抿了抿唇，最後朝翟少寧招了招手。
翟少寧高高興興跑過來。
姜晚對他道：「孔紳讓我過去先幫忙選吃的，你幫我送下其他人，等他們走了，你再過去可以嗎？」
翟少寧全沒多想，爽快答應：「行啊，晚姐你放心先走吧。」
姜晚帶著孔紳、史凱及他女朋友最先出發，結果到了地方，居然比周衍的車子和另一輛計程車還要晚到。
開好包廂後，史凱毫不客氣地拉著他女朋友先搶了點歌台的位置。
姜晚隨便挑了個位置。
郁願跟著在她邊坐下，小小聲問道：「晚姐，阿遇是不是惹你生氣了啊？」
姜晚正要去拿一旁的抱枕，聞言手指驀地一頓。
讓郁願這麼一問，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從露台下來到現在。
她心裡再如何亂，真生氣卻是沒有的。
她慢吞吞地把抱枕扯過來：「沒有啊。」
郁願眨眨眼：「那就好。」
史凱和他女朋友一連唱了兩首甜甜的小情歌。
而後包廂門被推開，翟少寧、金波、齊博揚幾人從門外走進來。
走在最前面齊博揚進來就一屁股坐到點歌台，先「靠」了一聲：「全他媽是情歌，胖子你都發了一晚上狗糧了，過分了啊，我換個歌暖暖場啊。」
姜晚眨了眨眼，又朝翟少寧招了招手：「你們怎麼先到了，陳遇呢？」
翟少寧：「你跟我說完後，阿遇又把我叫過去了，問我你跟我說了什麼，我告訴他後，他就讓我們先走，他留下收尾。」
姜晚：「……」
齊博揚那邊已經點好歌了，史凱剛唱完最後一句，就被他直接切掉了。
史凱女朋友離點歌台近一點，順手把話筒給他遞了過去。
「哎，寶貝，你別把話筒——」史凱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齊博揚笑著打斷他：「謝謝嫂子。」
史凱捨不得朝女朋友生氣，只好怒瞪了金波一眼：「他要點歌你怎麼不攔著？」
金波冷漠臉：「因為我也不想吃狗糧了。」
姜晚第一次和他們吃飯的時候，有聽齊博揚哼過兩句，隱約有點明白他們在鬧什麼。
那邊齊博揚卻已經開了口——
「約你你又不來，來了你又不嗨！」
短短一句歌，沒一個字在調上。
史凱誇張地捂住了他女朋友耳朵。
金波一臉沒眼看，默默往姜晚這邊靠了靠。
人來得差不多了，孔紳現在是東道主，也不陪他們瞎鬧，拉著另外幾人一起玩起了桌遊。
姜晚不怎麼會這些，只坐在原位上看他們玩。
很快過了第一遍副歌。
齊博揚還在鬼哭狼嚎。
「衛冕者接受挑戰，難免也會失敗
人生雖然像一場比賽，還是要保持樂觀
請你把頭抬起來，幫你把勇氣加滿」
大約是自己唱嗨了，齊博揚還順便改了下歌詞。
「有我這樣完美的爸爸——」
他一邊唱，還一邊抬手順著包廂指了一圈，略過了幾個女孩子，和不太熟的周衍，一路指到了門口。
下一秒，包廂門再次打開。
周身冒著冷氣的男生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剩下的幾個隊員。
齊博揚後一個「爸」字剛念到一半，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他也不管伴奏已經走到了下一句，自顧自重新又把詞再改回來：「——朋友，嗨不嗨，當然嗨！」
姜晚往門口看了眼，又重新低下頭。
直到視線里出現一雙大長腿。
才往這邊挪了一些金波又默默挪了回去，讓出了一個老大的空位。
陳遇在她旁邊坐下。
中間空了一大塊地方，有的人偏偏就貼著她坐下。
姜晚還沒來得及猶豫要不要往郁願那邊移一點，半擋在抱枕下的左手忽然就被人握住了。
還是熟悉的、溫熱中又帶點粗糲的觸感。
姜晚倏然偏過頭，只看到男生線條鋒利的側臉。
陳遇目視著前方，沒看她，隱在抱枕下的大手卻難得強勢地，一點點地交扣住了她的手。
姜晚稍稍抽了下，沒抽動。
四周全是人，她動作也不好太大，好在包廂里光線昏暗，又有抱枕擋著，別人應該也看不出什麼來。
她臉微熱，壓低了聲音：「你又鬧什麼？」
陳遇終於側過頭，認真道：「你沒推開我。」
姜晚愣了下，直到男生目光再次落到她唇上，她才反應過來，臉瞬間又更熱了兩分：「我怎麼就沒推開你了？」
「心情好，心情壞，怎麼開始怎麼辦……」短暫的伴奏過後，那邊齊博揚又鬼哭狼嚎般地唱起了副歌。
可能是覺得吵，也可能是覺得這個話題過於親密，男生忽然傾身往她這邊靠了過來：「我親完你才推的。」
姜晚：「……？」
他那叫親完？
要不是樂遙打了個電話過來——
露台上的記憶再次爭先恐後湧上來，姜晚忍不住偏頭瞪了他一眼：「我都沒找你算帳，你還好意思說？」
陳遇還維持著半湊在她耳邊的姿勢，神色坦蕩：「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男生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耳邊。
於是姜晚耳朵也跟著燙起來。
周圍全是人，姜晚實在不想在這種場合，和他討論這種話題。
「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
她摸了摸越來越燙的耳垂，「你閉嘴吧。」
陳遇看著她：「姐姐現在是以什麼身份管我？」
齊博揚還在唱歌，他這句話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出來的。
他聲音本來就好聽。
姜晚感覺像是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耳朵直往裡鑽。
她心裡一團亂，只微微偏了偏頭，拉開點距離，沒接他這句話。
那邊齊博揚終於結束了這首《終結孤單》，史凱立即要去搶他話筒。
齊博揚一個二號位，跟史凱這個五號位噸位差別太多，根本不是對手，眼看話筒就要被搶，他餘光一瞥間，忽然急中生智。
「遇哥，你想唱什麼歌，我幫你點啊。」
史凱：「？」
陳遇偏頭淡淡掃了他一眼。
那邊在玩遊戲的翟少寧忙裡偷閒插嘴道：「別了吧，阿遇五音不齊的，唱歌還不如你呢。」
翟少寧不說還好。
他這麼一說，包廂里好幾個人都興致勃勃地看了過來。
陳遇：「……」
姜晚覺得，自己這個動不動就對他心軟的毛病，可能是好不了了。
她從他邊上探出頭：「我唱吧，齊博揚你幫我點。」
齊博揚立即轉移了目標：「好啊，晚姐想唱什麼？」
姜晚往他那邊瞥過去一眼，點歌台的頁面上剛好有一首她會的：「就左上的那首《人間》吧。」
齊博揚把話筒遞過來時，輕輕「咦」了聲：「晚姐，你怎麼還拿著抱枕，不熱的嗎？」
男生指腹這時恰好在她掌心輕輕蹭了下。
姜晚心跳瞬間又漏了一小拍。
她試著抽了下左手，還是沒抽動，旁邊的人反而握得更緊了。
大家都等著她唱歌，好幾雙眼睛都看著他們這邊，她也不好跟他計較，索性隨他去，只好略抬了抬右手，一邊接過話筒，一邊淡定道：「不熱。」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她嗓音輕柔，唱這首歌有種莫名的契合感。
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聽過她唱歌，包廂瞬間靜了片刻。
隔了幾句，齊博揚才瞪大了眼睛道：「靠，晚姐你唱歌這麼好聽的嗎？」
姜晚被他這個誇張模樣逗得彎了彎眼睛，差點兒沒走調——
「但願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願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一首歌唱完，齊博揚帶頭起鬨鼓掌。
喧鬧間，史凱女朋友偏頭跟史凱道：「這歌聽說是唱給歌手女兒的，晚姐唱得好溫柔啊，以後誰要是能投胎當他們家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史凱膩膩歪歪回道：「以後咱們家的孩子肯定也幸福。」
說完就被他女朋友紅著臉踹了一腳。
姜晚也沒把這群小朋友的起鬨當回事，正要把話筒放下，就感覺握在她手上的那隻大手稍稍緊了點力度。
她偏過頭，和旁邊男生看她的視線撞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隱約像是在他臉上看出了幾分類似於心疼的情緒。
不等她細看，陳遇卻已經收回了目光。
姜晚眨了眨眼，只當是看錯了。
她家裡那點破事，陳遇又不知道，樂遙雖然大大咧咧，但沒經她同意，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往外說的。
齊博揚還在起鬨：「晚姐再唱一個不？」
姜晚搖搖頭：「我去再給你們買點吃的。」
她今晚這個客請得實在有點不像樣。
菜是陳遇買的，她大半部分時間也被他鬧得心不在焉，也沒能好好招待他們。
齊博揚眼睛一亮，立即報了幾個零食名字。
金波受不了史凱和他女朋友膩歪，早換了座位，此刻忍不住一巴掌拍向齊博揚背後：「你懂不懂什麼叫客氣啊。」
齊博揚一邊跟他打成一團，一邊跟姜晚道：「晚姐，波波要跟你講客氣，你就不用買他的份了。」
「這不還有一堆吃的嗎，晚姐你還要買什麼？」
玩桌遊的孔紳抬起頭，「等他們吃完我再給他們買就是了。」
姜晚唇角一彎：「我就是想出去轉轉，順道再挑點吃的。」
她這樣說，孔紳就也不好再攔著。
姜晚微微側頭，聲音壓低：「你還不鬆手？」
陳遇這次倒是終於鬆了手。
只是沒等她起身，就聽見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包廂里開了空調，手被他握了這麼久，又壓在抱枕下，這會兒掌心都微微泛著點潤。
姜晚蜷了蜷指尖，無奈道：「隨你。」
從包廂出去，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姜晚忽然聽到身旁的男生開口：「你剛剛在想什麼？」
姜晚一愣，她疑惑地看向他。
「唱歌的時候。」
陳遇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是在笑。」
姜晚「啊」了聲，彎起眼睛：「在想我妹妹。」
「你還有個妹妹？」
陳遇問。
「是啊，比我小差不多十歲。」
想起蔣西，姜晚笑了下，「現在在國外讀書。」
陳遇看著她，還沒接話，另一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阿晚？」
姜晚順著聲音望過去，一眼看見了站在轉角處的孟杭。
許久未見，她不由怔了一瞬。
回過神時，孟杭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兒，也是過來玩的嗎？」
姜晚壓下心裡那點恍惚：「是啊，有朋友請客，你呢？」
後兩個字是順口問出來的，話音才落，她就感覺到旁邊的氣壓低了幾分，她莫名有些心虛。
孟杭目光瞥向她身後的男生，微頓了頓，最後又落回她身上：「肖穎辭職請客，公司大部分同事都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們？」
肖穎辭職和請客的事，姜晚都知道。
因為她，肖穎對江悅多少有點怨氣，江悅那脾氣，也不大看得上肖穎私下的作風。
肖穎會辭職，她也不意外。
請客的事，她也聽同事提了幾句，只是沒想到會是今天，會是在逸星。
不過，就跟她不太想看到肖穎一樣，肖穎應該也不會願意看到她。
旁邊那小朋友氣壓越來越低，姜晚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孟杭看著她，似乎是猶豫了片刻，才又低聲道：「能抽點空找個地方和我聊聊嗎？」
時隔數月，姜晚對那張照片的真相已經不再關心，甚至……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想起過孟杭這個人，她下意識就想拒絕。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沒等她開口，孟杭忽然又道：「是和你那位現任繼母有關。」
姜晚一愣：「尤倩？」
孟杭點點頭：「嗯。」
姜晚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麼扯上尤倩了？
她猶豫了片刻，偏頭看向陳遇：「我去和他聊聊，你回包廂等我行嗎？」
男生雙唇抿直，沒說話。
姜晚不知道孟杭怎麼會突然想和他聊尤倩，但她這位現任繼母畢竟現在就住在天越，涉及到蔣銘，她總是不怎麼放心的。
她壓下心裡那點愈發強烈的心虛感，重新看著孟杭：「師兄想去哪——」
話未說完，姜晚就感覺手忽然被人拉住。
她不由再次側過頭。
陳遇沒看孟杭，只盯著她：「他能知道，我不能聽嗎？」
男生下頜繃緊，臉色不是太好看。
姜晚心裡無端酸了下。
他原本除了打球，也沒什麼在乎的事情。
認識她之後，好像她總是在讓他不開心。
孟杭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不知這位是？」
姜晚回過頭，看見孟杭垂著眼，視線落在她手上，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他是——」
姜晚才剛開口，就感覺陳遇握著她的手瞬間緊了幾分。
可能是沒注意力度，握得她稍稍有點疼。
這點疼意讓姜晚從雜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同樣面色不算好看的孟杭，好像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過——
她以前能把握好距離，能處理好和孟杭之間的關係。
無非是因為，她對這位師兄只有欣賞和感動，所以她幾乎從來不會心軟。
無非是因為她並不喜歡孟杭。
可她喜歡陳遇。
姜晚頓了頓，而後一點一點，反握住了男生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陳遇倏然一怔。
孟杭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上剩下那點血色也消失殆盡。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瞬。
姜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自己的聲音都聽著輕飄飄的：「不複雜的話，師兄不然就在這裡和我說說？」
孟杭仍低著眼，隔了半晌，他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下：「不複雜，也沒什麼，就是我昨天看見她和尤菲——」
他停了下，像是很難以啟齒：「就是之前那張照片上的那個姑娘，她們在逛街，尤菲挽著她的手，看著像是很親密，又是同一個姓……具體是什麼關係我也不知道。」
姜晚再次愣住。
這倒是，真的出乎她意料了。
姜晚緩了下神：「謝謝師兄，我回去有空問問。」
孟杭盯著她看了片刻，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再多說別的：「那我就先過去了。」
姜晚點點頭：「好。」
孟杭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姜晚轉過身，身後男生垂著頭，目光似乎是在看向他們交握著的手，神色愣怔怔的。
姜晚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不覺彎下了眼睛：「發什麼愣？」
陳遇像是終於回過神，視線一寸寸往上，最終挪回她臉上，瞳孔分外清亮：「男、朋、友？」
一字一頓，像在確認什麼。
姜晚臉微熱，後知後覺地開始心跳加速。
她剛剛。
可能就是鬼迷心竅了吧。
但更鬼迷心竅的是，說完那句話到現在，她居然也沒覺得後悔。
她抿了抿唇：「你要不願意的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陳遇沒說話，還是直直看著她。
姜晚心裡不由打起了小鼓。
一秒。
兩秒。
三秒。
還是沒說話。
四秒。
五秒。
……
面前的男生唇角終於一點點彎起：「誰不願意了。」
姜晚不知是被他那個小虎牙尖晃了下眼睛，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姐姐。」
陳遇忽然叫了她一聲。
姜晚眨了眨眼：「？」
「你男朋友問你——」陳遇朝她走近一步。
姜晚心跳又快了兩分。
陳遇低眸看著她：「要不要跟他下去走走？」
他眼神太亮，姜晚不自在地挽了下頭髮：「我得先給他們買吃的。」
「我找人招待他們。」
可能是因為眼中壓不住的喜悅沖淡眉眼間自帶的那股冷峻，此刻，面前的男生周身有股說不出的意氣風發般的少氣感。
他抬了抬下巴：「跟我走嗎？」
姜晚只覺心跳聲這一刻分外喧囂。
她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