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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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9章 出宮

  北京南苑機場。

  李諭駕駛一架飛機緩緩落地,當他與呂碧城走下梯子後,馮玉祥立即笑呵呵迎了過來:「李大學士果然文武雙全,還會開飛機。」

  「有時候手癢,就忍不住開一圈。」李諭說。

  「真是威風!以後要是能建個空軍,豈不橫行天下。」馮玉祥說。

  李諭笑道:「飛機並不難獲得,但飛行員太難培養,而且國內的形勢,拿不出那麼多錢供養空軍。」

  「院士先生不是已經造出來了?」馮玉祥說。

  「我主要面向民航方向,」李諭說,「明年應該會出一架改進型號的全金屬民航飛機,載客量提升到10人,並且將再次提高安全性。」

  「載客10人?聽起來是個大傢伙。」馮玉祥說。

  「體積確實大不少,這是未來的方向,美國的福特公司都加入到了全金屬客機的研製中。」李諭解釋了一下。

  馮玉祥贊道:「院士先生果然是有文化的人,我這種老粗人根本無法想像這種能上天的東西要怎麼研究。」

  李諭說:「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只不過現在國內科學教育剛剛開始,而且財政窮困的同時又政局混亂,導致很多科研項目無法進行。」

  「身為軍人,聽到先生的評語,感到萬分慚愧!」馮玉祥惋惜道。

  李諭又說:「馮如還在飛機廠研製出了水上飛機,只不過應該沒有太多用武之地。而大洋對岸的日本,幾年以前就已經研製成功一種叫做航空母艦的軍艦,將是未來海上最強利器。科技的強大,讓列強的軍事實力還在突飛猛進。」

  「日本國?」馮玉祥的得力部下鹿鍾麟警惕了起來,「航空母艦?聽起來像先生在星戰中描述的幻想武器。」

  李諭說:「有些幻想肯定是基於現實推演出來的。」

  馮玉祥喟嘆道:「看來我等確實仍需努力。」

  日本是從1919年開始,參照英國的方案開始建造的鳳翔號航空母艦,1922年底下水,一般意義上被認為是第一艘專門設計建造的航空母艦。

  鳳翔號有一些很奇葩的設計,比如它的飛行甲板末尾不是上揚,而是向下。日本設計師說是為了增加起飛速度,但航母飛行員一直罵聲不絕。

  而且鳳翔號航母的穩定性很差,大部分時間都是作為訓練使用。

  但鳳翔號竟然是唯一一個二戰後還完整存活下來的日本航母……

  今天李諭來見馮玉祥,還有一個原因:參加馮玉祥的婚禮。李諭拿出一個包裹說:「剛知道馮將軍要在南苑舉辦婚禮,倉促中只帶了這麼一件東西,據說是乾隆皇帝曾經使用過的一把短劍。」

  馮玉祥驚訝道:「皇帝的御劍?」

  李諭笑道:「這把短劍不是龍泉寶劍,不過也不是什麼凡物,寶劍贈英雄,很合適。」

  馮玉祥問道:「就算短劍,似乎也是宮禁里的寶貝吧?」

  李諭有意無意中說:「現在北京城的古玩市場充斥小朝廷偷偷賣出來的寶貝,要不是我在鹽業銀行有點話語權,很多東西都要被賣給日本人。」

  馮玉祥琢磨了一會兒,說:「難不成他們想藉助日本人的力量搞事情?」

  「這就不好說了。」李諭道。

  馮玉祥收好短劍,對李諭說:「院士先生,李夫人,裡面坐吧,有點寒酸,還望見諒。」

  馮玉祥的婚宴異常簡單,甚至比普通人家都簡單,一桌只有四個菜,還有饅頭和小米粥。

  這是他第二次結婚,馮玉祥的第一任夫人去世後,有不少上流人士想把姑娘嫁給馮玉祥這個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甚至包括直系頭領曹錕。

  但馮玉祥卻對媒人說:「高攀曹大人愛女實乃三生有幸,不過我有個請求,不管是誰嫁到我馮家,都應依照馮家的傳統規矩,穿粗布衣衫,吃粗茶淡飯,會紡線織布,還要撫養前妻的小孩子。」

  曹錕聽了只能作罷。

  馮玉祥信基督教,第二任夫人李德全是在教堂里認識的。

  據說馮玉祥曾問李德全為什麼要嫁給他,李德全答:「主怕你不為民辦事,派我來監督你的。」

  馮玉祥聽後非常滿意。

  李德全蠻厲害的,之前在女子協和大學讀書,是民國時期不多的高文化女子,49年後還是第一任衛生部部長。


  ——

  現在的直系,雖然看似拿下了大部分領土,但也到了真正危險的時候,用不了多久,形勢就會急轉直下,根本無法控制。

  首先是蠢蠢欲動的奉系軍閥,第一次直奉戰爭失利後,張作霖一點都不服氣,一直整軍備戰要再次入關。

  而他們暫時忽視的廣州國民政府,也有了大動作,主要是蘇聯開始支持孫先生了。孫先生在廣州的軍事會議上,已決心北伐。順便在廣州成立了黃埔軍校,黃埔的發展真心快,用不了兩三年,勢頭就能蓋過已經建校多年的保定軍校。

  不過最先行動的還是奉系。

  與四年前的直皖戰爭以及兩年前的第一次直奉戰爭相比,這一次奉系傾巢而出,張作霖揮師25萬大軍南下,打響了第二次直奉戰爭。

  直系一方也拼上了家底,吳佩孚帶20萬大軍在熱河、山海關與奉軍正面交鋒。

  奉系派上前線指揮的是少帥張學良。吳佩孚知道後相當不屑的,直接說:「張學良是個小毛孩子,我看他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上次在北京,他也是成天跳舞。他懂什麼打仗!這次我們一定要痛擊東北軍,活捉張學良!」

  即便張學良的部隊裝備精良,大都是日系裝備,吳佩孚也看不上眼,甚至把張學良當做了「運輸大隊長」。

  但吳佩孚沒想到的是,真打起來後,主角竟不是他,也不是張學良,而是在身後「背刺」的馮玉祥。

  ——吳佩孚被偷家了。

  馮玉祥的臨陣倒戈讓直系瞬間潰不成軍。

  馮玉祥騎著高頭大馬進入北京城,立馬就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情,——驅逐清室。

  其實早在1917年張勳的辮子軍復辟時,奉命進京攻打張勳的馮玉祥就差點沒忍住殺到紫禁城,趕走「不勞而獲」的小朝廷。

  馮玉祥招呼過來鹿鍾麟:「帶上一隊人馬,今天必須讓遜清小朝廷離開紫禁城!」

  鹿鍾麟領命後,叫上臨時內閣代表李石曾,來到了紫禁城門口。

  這裡剛剛完成換防,此前負責守衛紫禁城的1200士兵全被馮玉祥繳了械。

  內務府大臣紹英一臉蒙圈地站在宮門口,看著鹿鍾麟遞過來的《修正清室優待條件》。

  鹿鍾麟看了一眼手錶,然後說:「趕緊簽了吧,然後三小時內離開紫禁城。」

  「是真的?!」紹英身子猛地一哆嗦,瞬間感覺天塌了,一分鐘後才緩過神,對李石曾說,「你不是大學士李鴻藻的公子嗎,怎麼幫著當局欺壓清室?」

  李石曾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紹英接著看向鹿鍾麟,哀求道:「你不是太傅鹿傳霖的嗣子嗎,又如何對清室如此苦苦相逼?」

  鹿鍾麟是個軍人,沒有那麼好惹,他摸了摸手槍:「要是不搬出去,我就要讓景山上的炮兵開炮了!」

  紹英知道事情無法挽回,趕緊帶著文書朝宮裡飛奔。

  儲秀宮中,溥儀正優哉游哉地和婉容吃蘋果,就聽紹英大呼小叫著跑了過來:「皇上,皇上……馮玉祥派了軍隊來了!還有李鴻藻的後人李石曾,說民國要廢止優待條件,拿來這個叫,叫簽字……」

  溥儀的手瞬間僵住,蘋果掉落在地上,忙不迭接過《修正清室優待條件》看了起來。

  紹英喘了幾口大氣,接著說:「皇上,他們說,他們說限我們三小時內全部搬出去!」

  溥儀本來不是很慌,因為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建設,就算按照早前的優待條件,他們以後也要搬出紫禁城的,只不過事情來得太突然,而且時間給得太短。

  「三小時?!我的財產怎麼辦?」溥儀慌張道,「快打電話找莊師傅!還有王爺!我早就知道要出事,偏不叫我出去,快找王爺!」

  載灃的社交能力比紹英稍強那麼一點,但也僅限一點,能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延長几個小時而已,肯定不可能拖到明天。

  鹿鍾麟咄咄逼人,再次讓士兵進來傳達最後通牒。

  溥儀的岳父榮源聽說鹿鍾麟在景山架了大炮,趕忙躲進了御花園。

  身邊的肱股之臣們都嚇成這樣,溥儀實在沒辦法,於是在文書上簽了字。

  載灃見狀,立即把頭上的頂戴花翎扔到地上,「完了,全完了!這個以後也沒用了!」

  幾十分鐘後,溥儀走出神武門,這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內,總感覺空氣都有不一樣的味道。


  鹿鍾麟提前備好了幾輛汽車,走過來與溥儀握了握手,問道:「溥儀先生,你今後是還打算做皇帝,還是要當個平民?」

  「我願意從今天就當個平民。」溥儀說。

  「好!」鹿鍾麟大笑道,「從今以後,你就是中華民國的公民,我有責任保護你!」

  李石曾說:「既然是公民,就有了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將來為國效力,說不定也能被選做大總統。」

  這句話擺明了是純粹的安慰。

  但溥儀這時候總算成年了,說了一句估計是他這輩子最精彩的話:「我本來早就想不要那個優待條件,這回把它廢止了,正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完全贊成你們的話。當皇帝並不自由,現在我可就得到自由了。」

  這句話說完,鹿鍾麟、李石曾和所有的士兵都給他鼓起了掌。

  溥儀當天住進了後海的醇王府,也就是北府。

  雖然他沒有來得及帶出紫禁城裡的寶貝,但此前的半年中,他早就偷偷往外運了七十多箱文物,暫放醇王府,這些東西足夠他逍遙快活了。

  其中就有《步輦圖》這種國寶級的文物。

  但清朝皇帝里,估計也就乾隆有還算不錯的藝術鑑賞力,此後的皇帝壓根沒時間培養藝術細胞,到了遜帝溥儀更別提。所以溥儀對這些東西真心沒什麼愛惜的想法,只是當作另一種形式的金錢。

  《步輦圖》後來被溥儀在天津賣掉,輾轉多年,才又重回故宮博物院。

  紫禁城騰出來後,李諭托關係,帶著夫人孩子以及幾名北大的教授、記者進入故宮看了看。

  此時的紫禁城,人去城空,一些窗戶上甚至結了蛛網,磚縫裡也鑽出了雜草。

  房間全都上著鎖,呂碧城透過窗戶看了看儲秀宮的寢室,說道:「原來慈禧太后的臥室這么小。」

  李諭說:「臥房大都這樣,可能老太太也相信臥室和床弄得瘦長一點好,有『長壽』之意。不過她用的東西可都不便宜。」

  呂碧城說:「過生日能花幾百萬兩,當然便宜不了。」

  《晨報副刊》編輯徐志摩最感性,目睹了紫禁城的頹廢后,還寫了幾首詩。

  魯迅說:「溥儀出宮時說的那句話頗有點意味,在這裡面待著不出去,真的沒有自由。」

  李諭說:「匈牙利一位詩人有一首很不錯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不過這幾樣,貌似小皇帝還是只有生命一項。」

  魯迅說:「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這首詩寫得很不錯嘛!哪位匈牙利的詩人?」

  李諭說:「叫做裴多菲。」

  魯迅說:「寫得太入骨了!」

  徐志摩也非常喜歡,「要是這麼說,我也沒有愛情,但不知道會不會為了自由放棄愛情。」

  李諭笑道:「婚姻是墳墓,不見得有自由。外面的人想進去,進去的人想出來。」

  徐志摩沉思片刻,嘆道:「真是太令人難以抉擇了。」他接著問道:「院士先生,聽說您今年還會遠赴歐美參加學術活動,是不是……是不是徽因和梁大公子也會隨船前往美國?」

  李諭點了點頭:「任公曾向我打聽美國哪所大學建築系好,提及了此事,他們兩人會共同赴美學習建築學。」

  徐志摩更加傷感了:「破敗啊,滿眼都是破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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