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對不起阿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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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字如晤。

  阿良,對不起。

  當你瞧見這封信之時,我已經在歸家的路上了。

  你知曉我性子懶惰,是個難以晨起的人,於是,在你出門這日給你寫了辭別信,不過你從未與我急眼,定是不捨得責怪我。

  只或許會疑惑,為何我這般著急往回趕,甚至連新年夜不願與你過。

  無他,我收到了小溪的信件,她問候我是否安好,自己卻也即將是臨盆之日,甚至有難產之跡象,我著實放心不下,想在這時候陪在她身邊。

  成親兩年多來,我見證了阿良的沉穩與才學,我只信你已經做好的萬全的準備,若是提名之後你歸家,我定會準備一份厚禮。

  我想阿良定會高興。

  落筆姜芸。

  ……

  一支修長的手將紙張緩緩合起。

  裴良知垂下眼眸,隨後極力穩了穩心神,克制住自己有些顫抖的雙手,轉頭看向屋子外光臨的大人物,「鄧大人日後不必來了。」

  「我夫人已然歸家。」

  說完,他似乎也沒有心思再與人周旋,鄧坪今天隻身一人前來,還帶著一個錦盒上的膳食,應當是他府上的糕點,但裴良知不願猜測。

  他需要一人靜一靜。

  就在起身準備無禮將門關上之時,卻被一支手攔住,身前的人與他同高,但身上的氣勢遠不是他能及的,裴良知卻見他徑直進了屋子。

  鄧坪面色淡然。

  「芸兒是我故人之女,若是裴公子想要正常參考,便回答我一些問題,你也不想歸家時,因為背上罪名而去吧。」

  裴良知淡淡抬起眸子。

  「大人隨意。」

  是夔縣的鄉試榜首。

  他不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的老師是何人?」

  「韓瑞先生。」

  「你——」鄧坪這回面上竟是十分嚴肅起來,望著裴良知的眼神從探究變成了欣賞,最後心底嘆息一聲姜芸眼光不錯時,面前人出聲:「大人慢走。」

  鄧坪這輩子還沒被這麼對待過。

  但是他只是笑了笑,竟是心甘情願地走了出去,很快見面前的人將門關上,鄧坪不由失笑搖了搖頭……這孩子。

  只是在這日之後,裴良知再也沒有見鄧坪來過。

  他起初萬分不習慣身邊的冷清,整日一人獨來獨往,這是他成親兩年與姜芸分開……倒不是說和孩子一般離不開娘親。

  裴良知只是有種打心底里的孤獨。

  於是他整日都是在屋子裡看書,還有與雒齊相約去城中書院,再也無心思玩樂。

  甚至變得愈發少言。

  但偶爾能收到姜芸寫來信,他是不會等的,約莫半月就去驛站問一次,每到這時候他都是最高興的日子,能瞧著她寫的一些話,雖然字跡有些稚嫩。

  但裴良知覺著十分可愛。

  第一回她說,自己已經平安歸家。

  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

  直至他考完了會試。

  京城上下那一日十分規整,在貢院與雒齊一同進入後,他們的考試位置相隔甚遠,甚至雒齊臉色也有些白。

  他只說緊張。

  裴良知不會安慰人,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見人快要喘不來氣兒的模樣,竟是還有心思朝周邊的大人要了一碗水,只說給好友。

  惹得不遠處坐在高堂上的鄧坪淺笑。

  但是有意在考試時,打量這滿院的考生,只是時不時落在裴良知身上,見他與別人都不同,卷子一下來,便是直接翻了面,緩緩落筆寫策論。

  手中筆尖不曾停滯。

  直到一個時辰剛到,他默默掃視一眼面前的卷子,只片刻便舉起了手,在諸位考官都未反應過來時,都眼見鄧大人起了身,「去收。」

  「是,大人。」

  為不打擾考試,有翰林學士將他的卷子收好捧起,此時就連鄧坪也看不見,直接被黃紙密封好,將姓名也要用東西糊上,然後放進一旁的收卷匣子內。

  日後會再與交卷的考生打亂。


  鄧坪點頭,讓下屬帶人輕步出了貢院門口,再是讓人將參考牌子留下,便可以自行離去了,不要讓人逗留,以防徇私。

  雒齊瞧著抿唇,眼中閃過一絲艷羨。

  每一道題都檢查五遍以上。

  哪知一向處事不驚的好友,已經快步進了驛站。

  裴良知聽到面前的小廝說沒有他的信,心中划過一絲失落,已經一月了,芸兒還未與他寫信,他卻還要等半月後的出榜日。

  再與她分享喜訊。

  他慢步回到住處的路上,細細回想自己的題文,心想在他範圍之內,應當是不錯的成績,只要不讓芸兒失望便好。

  還有韓瑞先生。

  不過,在揭榜的那一日,雒齊清晨便來尋他。

  他整個人已經平靜下來了,不想考試那般緊張,說還有半個時辰揭榜,兩人一起去京城告示處,裴良知只嗯了一聲,默默喝了一口粥。

  寡淡、無味。

  芸兒在的時候,他的粥永遠不會是白的,可能有爽口的小菜,再不濟都會給他放些糖水,現在他仍舊不喜歡白粥,也覺得枕邊無人十分苦楚。

  緩緩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兩人正欲出屋子去瞧會試放榜,身後卻突然傳來主院小廝的叫喊聲,裴良知回頭,卻見那人遞來的信件,說是他夫人寄來的。

  「我夫人的信?」

  他心中大喜,連雒齊都顧不上,卻見小廝卻誒了一聲,「公子!」

  「這還有一封信,也是您的呢。」那小廝方才以為地址填著宅子,以為是主人家的信件,沒想到還是這位裴公子的,「喏——」

  裴良知緩緩伸手接過。

  「良知,你……」

  「抱歉,你先去吧,我想先將我夫人的信讀完。」裴良知見雒齊緩緩點頭,轉身回屋子的步子都輕快了,還有些迫切。

  雒齊望著他的背影,不免搖頭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他剛出屋子不久,那院中之人,便細細讀過了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在樹下垂眸一遍遍掃視,隨後默默放在心口處。

  久久不言。

  芸兒說,還有一月,她會在家中等他歸來。

  裴良知想起還有一封信,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拆開那封被水沾濕的信封,哪知壓根兒沒有幾行字,但是好像是熟悉的筆跡。

  傅恆軒。

  其中寥寥數行——

  哥,不知你收到這封信時是多久,但我算好了日子,應當是在會試考完後,雖然宛兒和嫂子攔著我,不許我與你寫信。

  但嫂子已經有孕六月。

  目前身子安好,孩兒也安好。

  祝金榜題名。

  裴良知整個人僵在原地,原本柔和的瞳孔猛地緊縮,捏著信封的指尖顫抖起來,只有身邊緩緩下起了雪,與去年的初雪一般。

  雪中景動,雪中人屹立而靜止,

  紙張緩緩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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