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八章 棠風廟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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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溫柔,春宵正長。

  子夜時分,淡淡的月光從窗紙外照射進來,一地霜白。

  溫柔從沉睡中醒來,耳邊聽著陸策勻淨的呼吸,臉上漸漸綻出微笑,忽然覺得相愛的兩人在一起,執手百年,相攜到老,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對她來說,未來還很漫長,可是不管在哪裡,過怎樣的日子,只要有陸策相伴,就能遠離孤寂,沒有懼畏……

  她心裡滿溢著甜蜜幸福的感覺,搭在陸策胳膊上的手不由自主就摟得更緊了些。陸策一動,轉醒過來,看見溫柔十分依戀的靠著自己,微微一笑,挑起她散落在枕旁的一絡青絲,輕輕纏繞在指尖,柔聲道:「醒了?」

  「嗯。」溫柔一笑,將頭往陸策那邊挪了挪,半張臉都埋在了他胸前。

  「柔兒,你將來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陸策摟緊她,在她耳旁輕聲問道。

  溫柔眯著眼想了想,輕笑道:「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我很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也想吃遍天下的美食……」

  「就這麼簡單麼?」陸策淡淡笑道:「那今後我們去遊山玩水,尋著一處喜歡的地方,就停下來開兩家鋪子,住一段時日,等膩了,再逛去別處。要是想家了,也可以回來待上一兩月,陪陪家人,這樣可好?」

  溫柔緩緩點了點頭,慵懶笑道:「其實,我只是這麼說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無論什麼樣的日子,都是我想要的。」

  「嗯,再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正好。」陸策的手順著溫柔的發慢慢往下移,他低聲道:「我是陸家的獨子,從小受盡寵愛,可是在遇見你之前,一直很孤單……」

  這話溫柔深有同感,不由脫口道:「我也是……」話到一半,她忽然醒起她眼下的身份,可不是獨女呢,還有溫剛這樣一個弟弟,連忙收住了口。

  「也是什麼?」陸策翻過身,輕輕壓住了她。

  溫柔輕咬了咬唇,笑望著陸策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溫柔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見陸策那盪魂攝魄的笑容慢慢在她眼前綻開,下一刻,她的唇又被吻住了。

  五年後,棠風城。

  正值廟會,沿街擺滿了各色小攤,大街上人來車往,紛紛擁擁。

  有個捏泥人的攤子前擠滿了年歲不等的孩童,俱都睜大著眼睛,瞧著攤主十指靈動飛快的捏弄著那一團團泥巴,須臾一個活生生的泥人小像就被捏了出來,咧大的嘴,彎月眼,憨憨的笑容,猛一瞧,真與站在攤子最前面的一位小男孩一模一樣,惹得眾孩童在那裡大聲叫嚷,「給我捏一個——」

  這陣喧譁吸引了遠處一位年約四歲,身著淡粉色布衣,長相甜美可人的小女孩,她低頭看看懷裡揣的一紙袋糖炒栗子和香噴噴新蒸出來的小豆糕,忽然將豆糕往身旁的年青女子手裡一擱道:「娘,我去那邊瞧瞧。」

  話一說完,她抱著那袋糖炒栗子就鑽入了人群,那年青女子手裡還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想要拉她已然晚了,眼睜睜的看著女兒擠入人群,慌得直推身旁的丈夫道:「還不快把萌兒追回來!」

  「怕什麼?由她去逛逛吧。」那年青男子淡淡的笑著,順手將妻子懷裡的嬰孩抱了過來。

  「拍花子的拐她?」年青男子笑道:「你忘了上回她在家門前玩耍,有個拐孩子的無賴拿了一顆糖想哄她走,反倒被她整了麼?」

  這事確是有的,那拐孩子的無賴拿著糖哄萌兒去別處玩,誰想她反從懷裡摸出一塊荷葉包裹的糯米糍粑,一本正經的說爹娘囑咐過,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即便要拿,也要懂得禮尚往來的道理,於是接了無賴的糖,把糯米糍粑遞給無賴了。

  無賴心急著要她吃糖,好迷昏了她抱走,她又反問無賴為什麼不吃她送的糯米糍粑。無賴哪知道她在糯米糍粑里包裹了一大團辣椒醬,敷衍著咬了一大口,被辣得整個嘴都腫了,她卻站在那裡拍著手笑喊:「教你個乖,陌生人給的東西,再饞也得忍著,可別混吃!」

  想起那件事,年青女子忍不住垂眼笑了。這個孩子也不知像誰,滿肚子捉弄人的鬼主意,小小年紀就跟人精似的,成天鑽在房裡搗鼓一些整人的玩意,現下她那間屋子裡「機關重重」,進去的人再謹慎小心,也要中招,別說她和丫鬟了,就連丈夫等閒都不敢往女兒房裡去,就怕一不留神著了道。

  「還不是你慣的她?都快無法無天了!」年青女子口裡抱怨著,但到底沒有去追,只目望著女兒跑遠的方向,瞧著她在泥人攤前站定,才放心下來,低頭瞧瞧手裡的小豆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還好,大街上現買的糕,這小丫頭還沒工夫動手腳。

  「她還算有分寸,不會無緣無故就捉弄人。」年青男子淡淡笑道:「我們去左近逛逛吧,回頭再來尋她。」

  且說萌兒擠至泥人攤前,一邊踮著腳看攤主捏泥人,一邊剝著糖炒栗子吃。她身邊三四個貧家孩子聞見糖炒栗子的甜香味,被惹得饞涎,注意力漸漸從泥人身上轉到了她手裡的糖炒栗子上,眼睜睜盯著,一個勁的咽唾沫。

  萌兒覺察後倒也大方,一把一把抓著紙袋裡的糖炒栗子分給那幾個貧家孩子,別人向她道謝,她搖搖頭一本正經道:「幾個栗子罷了,不足掛齒。」

  幾個孩子聚在攤子前嘻嘻哈哈的邊吃栗子邊看捏泥人,這時也不知打哪又來了一個衣著華美的女孩,瞧上去也不過五歲左右的樣子,但肌膚瑩潤勝雪,小小年紀已是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樣,只是臉上的神色倨傲,瞧人的時候都是睨著眼的,見這幾個孩子在分吃糖炒栗子,她雖也想吃,嘴裡卻嚷道:「你們髒死了,離我遠一點,別弄髒了我身上的衣裳!」

  萌兒聽見這話,偏著頭瞧了瞧那小女孩,忽然一笑,撿了一隻糖炒栗子遞給她道:「吃一個?新上市的栗子,很甜的。」

  她笑的比糖炒栗子還要甜美,仔細瞧起來,樣貌不比那小女孩遜色,更勝在氣質清甜,而且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很難令人抗拒的親和力,此刻那小女孩看看她臉上的笑容,再瞟一眼她那身潔淨的細布衣裳,不由自主就伸出了手去,將那糖炒栗子接了過去,掏出錦帕輕輕擦了擦,這才放到嘴邊用力一咬——

  「哇——」

  小女孩仰著頭大聲哭起來,惹得身周的大人小孩都莫名其妙的看她。不遠處,守在一乘轎子旁的一名官差打扮的中年人慌忙奔過來,緊張追問道:「小祖宗,怎麼好端端的又哭了?」

  「嘩」身周的孩子都笑了,萌兒也笑了,吐吐舌頭道:「誰讓你罵我們髒?這下吃了更髒的石子吧?」

  那官差摸著腦袋不明所以,自家的姑娘從來不吃別人給的東西,嫌髒,就算接了這小女孩給的石子,一眼就能瞧出來,也不會傻得咬下去吧?他不知道,萌兒隨身的荷包里總是帶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那石子是她不知在哪撿的,看著模樣很像栗子,覺得有趣才藏起來的,想著今日逛廟會,爹娘一定會買糖炒栗子給她吃,因此帶著打算捉弄人,沒想到還真被她逮著了機會。

  小女孩在眾人面前受了奚落,面子下不來,哭嚷得更大聲了,一個勁的喊著,「把她抓起來!關到大獄裡去!」

  官差為難了,就這麼點小事,總不能真把那孩子捉起來吧?再說看她身上的衣著雖然簡樸,但氣質不俗,也不像是尋常孩童……

  「劉三,怎麼回事?」停在一旁的轎簾被掀開了,坐在轎里的女子瞧上去不過二十來許年紀,但生了一張絕美的臉,聲音又異樣悅耳,惹得路人都駐足往這邊看。

  官差一邊哄著那小女孩,一邊苦著臉向那轎中女子道:「夫人,姑娘被人欺侮了。」

  「那就捉起來,回頭讓老爺仔細審審。」轎中女子心疼女兒,嗔怒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人教嗎?」

  此言一出,圍觀路人紛紛議論起來,有認得的,開始搖頭嘆息,說這是縣太爺的家眷,這下捉弄人的小女孩可要倒霉了。

  劉三為難道:「夫人,欺侮姑娘的是個孩子……」

  「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守在轎邊一身秀才裝扮的男子低聲勸著。

  「管她是誰,捉起來!捉起來!」小女孩跺著腳一疊聲的喊,見劉三在旁猶豫著不動手,她衝上前去,小手一揚,就向萌兒臉上扇去。

  萌兒反應是快的,將身一偏,右足踢出,輕輕巧巧,就將那小女孩給絆倒在地上。

  「哇——」那小女孩淌眼抹淚,哭得更大聲起來,「你欺侮我……我叫我爹打死你!」

  「沒出息。」萌兒不但不怕,反倒還笑道:「讓你爹來打我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你自己打死我呀!」

  「劉三,你還愣著幹什麼?」轎中女子走了出來,親自將女兒抱了起來,這才打量了萌兒兩眼,結果大吃一驚,只因她生得實在太像某個人了……

  她轉頭無措的去望守在轎邊的男子,喚道:「景軒,你過來瞧瞧,她……」

  那男子正是裴景軒,他仍是孜然一身,眼下在石磊府上當琴師,教的自然是石磊與沈夢宜生的女兒,石晚晴。

  裴景軒跟著上前打量了萌兒兩眼,也是大吃一驚,「她……難道是……」他自知那名字壓在沈夢宜心裡數年了,從來沒被忘卻過,話到了嘴邊,實在吐不出來。


  石晚晴被沈夢宜抱在懷裡,對娘和琴師的反應感到十分奇怪,但她小小年紀怎會多想,況且從小被寵溺到了極點,驕縱不堪,此刻心裡只想著將萌兒捉起來打死,一疊聲嚷道:「娘,你快讓劉三捉了她呀!」

  那萌兒見圍觀的人愈來愈多,而沈夢宜和裴景軒也目不轉睛的打量她,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心裡多少有點怯,正不知所措間,卻聽得人群里有個淡淡的聲音道:「萌兒,快出來,咱們要走了。」

  「爹——」萌兒欣喜的轉頭四望,可是身周圍的全是人,她實在擠不出去。

  沈夢宜聽見那聲音渾身一震,忍不住也跟著轉頭去望,卻見陸策從人群里走出來,瞧都沒瞧她一眼,只向著裴景軒點了點頭,爾後牽起萌兒的手又往人群外走去。

  「娘!她要跑了!捉她,捉她呀!」石晚晴還在大嚷,眼睜睜看著陸策牽著陸萌,在擁擠的人群里猶如閒庭信步般漸漸遠去,陸萌甚至還回過頭來,向她作了個鬼臉。

  「晚晴,算了,回家去吧。」裴景軒瞧了瞧站在那裡愣神,目望著陸策遠去的沈夢宜,再瞧瞧石晚晴,不覺搖了搖頭。

  「不行!我爹是縣令,我外祖父是丞相,我舅舅還是駙馬呢!誰都不可以欺侮我!」這幾句話是石晚晴成天掛在嘴邊的,一不如意就大嚷著要把人捉起來。

  人群頓時譁然起來。

  沈夢宜和裴景軒往常聽慣了不覺得怎樣,此刻聽見石晚晴在大庭廣眾之下還這樣喊,頗覺丟臉。沈夢宜抬手欲打女兒,但終究下不了手,只在她臉上輕輕一拍,怒聲道:「別嚷了,回家!」

  石晚晴一愣,隨即不甘的大哭起來,在沈夢宜的懷裡一個勁的扭。往常這招很好用,不管有什麼事,沈夢宜都會投降,但這次卻沒得到回應,反被丟進了轎子裡,沈夢宜也彎腰上了轎。

  陸萌被陸策領回溫柔身旁,知道自己今日的小小惡作劇闖了禍,只低頭望著鞋尖不語。

  溫柔好氣又好笑的望了她一眼道:「別盯著鞋尖,看你爹,問他今日該怎麼罰你!」

  「爹——」陸萌立刻露出一個甜美的笑,仰頭望向陸策,小心翼翼的以商量的口吻道:「罰我回去陪著小弟弟玩好不好?」她不喜歡和新生的弟弟陸隱玩,嫌他一天到晚只會吃喝拉撒哭,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只有睡著的樣子很可愛,她會忍不住去輕摸他的臉,於是算準了逛完廟會回去,小弟弟就該睡沉了,若是這樣罰她,她心甘情願。

  陸策哪能不知她心裡轉的主意,沉著臉瞥了她一眼道:「想都別想!」

  溫柔在旁忍不住要笑,只轉了頭望遠處。

  「那……罰我做什麼?」陸萌失望之極。

  「限你十天之內把曾祖母留下的詩集抄三遍,否則下月回京都,你就留在這裡繼續抄。」陸策不看她,扶著溫柔往前走。

  「還抄!」陸萌失聲驚呼,從小到大,那詩集她抄了有無數遍,都堆滿一書架了,現下讓她倒背都沒問題了。她跟在後面急急追上,求饒道:「抄一遍行不行?」

  「不行!」

  「我都會倒背了!」

  「那就當練字!」

  「罰我蹲馬步踩梅花樁不行嗎?」

  「不行!」

  ……

  四人漸行漸遠,廟集又恢復了原先的喧譁熱鬧,仿佛方才的事,從未發生過……

  (全文完)

  *——*——*——*

  終於完結了,淚奔,沒想到這本會拖這麼久,希望大家看得還算滿意。

  最後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請儘量不要下架喲^-^

  新書發的時候會在書里預告,希望下一本你們也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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