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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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他沒有生氣

  殷聽雪不可思議地眨著眼,嘴唇蠕動。

  比丘尼手執二股六環錫杖,看著她,眸光懷念。

  殷聽雪站立在原地,良久後總算問了出口:

  「敢問、敢問禪師法號。」

  比丘尼微微一笑,開口道:「我有十二種法號,但你可以喚我為…至慧。」

  殷聽雪驚了一驚,是那個遊歷西域諸國,最後被晉國皇帝冊封的至慧禪師?

  對於多少人來說,這比丘尼活像是傳說里的人物,卻出現在她的面前。

  雪如杏花散落,比丘尼仿佛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殷聽雪緩過神來,問道:

  「這裡是哪?」

  「銀台寺,不是很清楚嗎?」比丘尼笑道。

  殷聽雪環顧四面,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她最後搖了搖頭道:「不是銀台寺,寺裡面什麼都沒了。」

  「這就是銀台寺。」比丘尼道。

  「.為什麼?」

  「它是你心裡的銀台寺,是你心裡的相。」

  殷聽雪錯愕了一下。

  「伱心裡的銀台寺是什麼模樣,它就是什麼模樣。」

  而比丘尼雙手合十道:

  「相由心生,心外無相,

  你心裡的銀台寺,就是真正的銀台寺。」

  楓樹落著鮮紅似血的楓葉,細風微拂,積雪自青瓦屋檐邊滾落,殷聽雪回過頭,便見石菩薩默默垂眸,慈悲非常,一切都與記憶一樣。

  殷聽雪雙手微抖,她想回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銀台寺。

  一個心裡的銀台寺,沒有陳易的銀台寺。

  在這裡,她不是誰人的妾室,而是銀台寺的女兒。

  「你已經明白了,你很有慧根。」比丘尼的話音適時響在殷聽雪耳畔。

  襄王女吸了口氣,看著飄雪落在掌心融化,輕聲問:

  「可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面前呢?」

  如果這真是心裡的銀台寺,那麼該出現的是母親,而不是這位與襄王妃只有三分相像的比丘尼。

  比丘尼聞言輕輕笑了,接著佛光掠過,面容頃刻變化。

  殷聽雪瞪大的雙眸,嘴唇抑制不住地顫動。

  那面容與故去的娘近乎一模一樣。

  比丘尼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輕輕伸出了手,像是要輕撫她的腦袋。

  殷聽雪已眼角泛淚,一聲千迴百轉的嗓音似是呼之欲出,她的頭顱已經低垂,手臂都已經半伸出來,她想抱一下那熟悉的母親。

  可這時…

  天靈蓋處微微震動,一個人影閃過腦海。

  殷聽雪泛起雞皮疙瘩,退了一步。

  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陳易呢?

  殷聽雪一陣慌亂,那一瞬間,她忽然間覺得矛盾。

  而比丘尼眸里掠過一抹晦暗,

  她看到了一縷劍意。

  好一個通玄真人、寅劍山劍甲……

  比丘尼環顧四周,見景象未有變化,心中思慮。

  劍意本可破滅眼前之景,卻並沒有,看來,那位寅劍山劍甲似也另有謀劃。

  殷聽雪抬眸瞧了瞧比丘尼,又垂下眸子:

  「對不起…」

  「不必,這些事都要人自己明白。世尊在菩提樹下拈花微笑,眾弟子中卻唯有迦葉得道,這便是迦葉自己心裡明白、身有體悟。」

  比丘尼嗓音溫和,在殷聽雪聽來,跟陳易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很少這樣嗓音溫柔,更多的,則是桀桀桀地把她欺負一通。

  比丘尼好像比他更像是娘……

  想到這裡,殷聽雪又悚然一驚,比他更像是娘,難道自己無意間又把他當成娘了嗎?

  她好半晌才緩過神,努力把陳易的身影拋之九霄雲外。

  襄王女抬頭看比丘尼道:「那…我要悟什麼?」


  「禪。」

  「什麼禪?」

  「四大皆空的禪。」

  殷聽雪當然明白什麼是四大皆空,簡而言之,那就是一切都是空的,什麼都不存在,她聽母親用簡單易懂的話教過。

  那時她問母親:「連娘也不存在嗎?」

  母親只是笑著說:「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細雪紛落,殷聽雪髮髻間已經迭了薄薄一層,她晃了晃腦袋,嘴上說道:

  「…我不能出家,我是別人妾室,他不會放過我的。」

  「你可以帶發出家。」比丘尼笑道。

  殷聽雪眨了眨眼睛,面露不解。

  比丘尼牽過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上一筆一划寫上兩個字。

  「超脫。」

  世尊曾於俗世之中超脫俗世而成佛。

  殷聽雪瞪大了眼睛,

  她則可以於陳易身邊超脫陳易……

  念頭升起之際,景象驟然一白。

  殷聽雪暈乎乎地晃了晃腦袋,便看見了陳易和殷惟郢仍在交談。

  一切好像只發生在一瞬之間……

  而陳易與殷惟郢好像已經準備談完了。

  「也就是說,你沒有在薛清盛魂魄里搜到合歡採補之法?」

  「沒有…在我問完話後,薛清盛的魂魄便自行散去了。」殷惟郢演練了好幾遍,此刻神態自然。

  而陳易從女冠那裡得了關鍵信息,此刻倒也沒那麼關心採補之法。

  殷聽雪瞧著他,心頭猶豫不決了好久。

  她心很慌,自己明明沒做錯什麼,可不知怎麼地就是心慌,她也想不到觸碰那尊天王像,會看到那樣的畫面。

  陳易恰好這時側過臉來看她。

  「你怎麼發抖了?」見她小臂發抖,陳易一陣疑惑,「著涼了?」

  殷聽雪連連搖頭,抑住了發抖,到底還是鼓起勇氣,戳了戳陳易的手臂,「我…我們私下說。」

  陳易見此點了點頭,而女冠早就想溜了,她見此機會便站起身來。

  不久之後,殷惟郢便消失在二人面前,亭內只剩下陳易和殷聽雪。

  小狐狸深吸一口氣,語氣柔弱,淡淡哀求道:「你等會不要生氣好嗎?」

  「看情況。」

  「…那儘量別生氣,我怕惹你不開心。」

  「答應你了。」她這樣主動,陳易倒也不想為難她。

  「好,我剛才碰了下裡頭的天王像,」殷聽雪指了指包裹,接著把不久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而陳易的面色肉眼可見地由晴轉陰。

  殷聽雪一陣心驚肉跳,她跟陳易這麼久了,向來明白他的可怕,她臉皮薄,更不堪欺負,而陳易不知做了多少讓她刻骨銘心的事,讓她不願記起,但又一輩子都忘不掉。

  還不待殷聽雪開口,陳易反而緩了過來。

  他心情不好,而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從來不喜歡對女子不好。

  「她想帶你走?」陳易平淡問道。

  「嗯,好像是這樣的。」殷聽雪忐忑地看著他。

  陳易站了起身,沒有說話。

  他不想當殷聽雪的母親,但也不想見到有人從中作祟。

  殷聽雪乖乖跟著起身,仰頭看見他寬闊的背影。

  只見她那夫君遮住刺眼的陽光,留下一句溫柔的話音,

  「我會留住你。」

  殷聽雪低下頭,很乖地「嗯」了一聲。

  他真的沒有生氣…

  「傻瓜。」

  陳易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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