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會愛很久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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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安覆在滕諒腰上的手越發的緊,他沒有說話,反倒是垂下眼帘,遮住眼底不明情緒。

  對黎安的反應,滕諒並不滿意,卡住黎安下巴的手微微收緊,帶來的刺痛讓黎安倒吸涼氣。

  終於,一直試圖逃避的人,掀起眼帘,眸子是墨一樣化不開的黑。

  「......兩天後,是她的忌日。」黎安啞聲說道。

  滕諒鬆開手,彎腰趴在黎安懷裡,沒說話,只是把耳朵貼近黎安心臟跳動的位置,感受著心跳跳動的聲音。

  黎安輕拍滕諒的腰,一直埋在心裡的包袱,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發泄口。

  他慢慢地說著,有時候是兒時趣事,有時候是刻骨的思念......他說的沒有什麼邏輯,只是想到便說了。

  滕諒聽得仔細,擔心黎安承不住他的重量,聽了幾分鐘,滕諒就利落滾下去,再重新鑽到黎安懷裡。

  黎安頓了頓,隨即轉身,兩人就這麼面對面躺著。

  這一夜,黎安說了很多,直到懷裡人再也撐不起眼皮。

  黎安隔空描摹滕諒的眉眼,輕觸他額前碎發,壓低聲音,略帶哄騙地問:「......兩天後,你願意陪我一起去看她嗎?」

  滕諒強撐起眼皮,含糊不清地回:「好啊,但是范阿姨不喜歡我怎麼辦?」

  黎安勾起嘴角:「不會的,你這麼好,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滕諒能明顯感受到黎安沒有之前那麼緊繃了,他這顆懸起來的心才放下。

  不過到了31日這天,緊張的卻變成了滕諒。

  站在全身鏡前,滕諒總覺得身上這一身羽絨服顯得他不是那麼成熟,和黎安似乎不是很配。

  左右看了看,滕諒忽然彎腰,湊近鏡子,扒拉自己的眼睛,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昨晚上太激動,大半夜也沒睡著,這會兒在眼底落下一圈青黑。

  糟了糟了,這可不完美了。

  滕諒把手頹然放下,整個人都耷拉下來。

  黎安一進門看見的就是蔫不拉幾的滕諒,他兩步並作一步,走到滕諒身後,從背後環住他,將自己的下巴靠在滕諒肩上:「怎麼了?」

  滕諒抬眸,從鏡子裡和黎安對視,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長長嘆氣:「你看這是什麼?」

  黎安低頭,把滕諒指的地方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只憋出來「眼睛」兩個字。

  滕諒忍不住又嘆氣,往前湊了湊:「你再看仔細點,這麼明顯。」

  黎安眯起眼睛,也跟著低頭,然後趁著滕諒閉上眼睛,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個輕柔至極的吻。

  滕諒的眼睫毛顫了顫:「......我說認真的呢,黎醫生。」

  黎安嗯了聲,溫熱指腹摩挲那一圈淡淡的青黑:「輕微的黑眼圈很正常,不用擔心。」

  滕諒輕嘖一聲,有些煩躁地撓了下頭髮:「我只是擔心給范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聞聲,黎安輕笑,望著滕諒的雙眼:「不會的。她一定會喜歡你。」

  第二次得到黎安格外篤定的回答,滕諒反倒有些好奇,他拍拍黎安的手,示意他鬆開。

  黎安依言放手,和滕諒面對而立。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范阿姨會喜歡我?」滕諒把手背在身後,微彎的笑眼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黎安心裡最柔軟的一塊兒被輕易戳弄,雖然還是沒什麼大的表情,但眉眼間的愛意根本壓抑不住。

  看著這樣的黎安,滕諒的臉忽然燒得厲害,心臟撲通撲通快要跳出胸腔。

  「小的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明白,每天只是在為了父母又不在家而沮喪。」說著,黎安頓了頓,現在說起這些,他的心裡已經沒有太多觸動。

  可身前的人似乎還很心疼,輕輕戳著自己的手心,低聲喊著自己的名字。

  黎安是個卑鄙的人,他希望滕諒的眼裡只有自己,所以哪怕已經沒有觸動,他依然會露出受傷的表情。

  可當真看見滕諒難過,黎安又會後悔。

  人啊,真是種複雜的生物。

  黎安揉捏著滕諒的手指:「我沒事。」

  滕諒小聲嗯了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范阿姨很喜歡逗我,那時候,她對我說,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我會愛很久很久的人,然後帶著我愛的人去見她。」

  「可我那時候就是個小屁孩,不明白很久很久是多久。我問她,很久有多久。她說,直到生命盡頭。」

  「我想,我現在已經找到了。」說著,黎安低頭,碰了碰滕諒的唇。

  沒有平時的占有和暴戾,有的只是無限的珍惜和珍視。

  被吻得暈暈乎乎的人,幾乎站不住,他靠在黎安懷裡平復呼吸,注意力倒是不在自己的黑眼圈上了,不過他還是沒明白,為什麼黎安會這麼篤定范阿姨會喜歡他。

  范玉香的墓,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

  上一次是和范載陽一起,這一次雖然依舊在墓地碰見范載陽,但最後留下來的人卻不再是范載陽,而是滕諒和黎安。

  時光流轉,照片上的人卻被定格在永遠不變的年齡,她的笑容還是那樣生動,就仿佛從未離開過。

  滕諒的手被緊緊握著,一向體熱的黎安,這時候手心卻冰涼得厲害。

  側過頭去看黎安,默默收緊手上的力道。

  黎安習慣了沉默,但這次,他卻主動開了口,儘管聲音依舊喑啞:「......阿姨,我找到了那個我會愛很久很久的人,今天帶他來見見您。」

  聞言,滕諒衝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有些侷促地勾起嘴角:「范阿姨,又是我。」他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上次和范哥一起來的也是我。只不過這次我來的身份有些不一樣。」

  說到這裡,滕諒心跳倏然加快,似乎見家長的緊張在此刻到達頂峰。

  手心似乎被輕輕捏了幾下,滕諒轉過頭,和黎安對視,明明沒有一句話,但那股緊張就是神奇地消失不見。

  滕諒勾起嘴角,重新看向范玉香:「上次我是范哥的家人,這次,我想說,我是黎安的愛人。」滕諒的臉頰有些發燙,他深吸一口氣,「會愛很久很久的愛人。」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眼神落在黎安身上,眼底的堅定卻已經滿溢出來。

  滕諒陪黎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即將離開的時候,天邊忽然飄來一片落葉,不偏不倚正好落到滕諒的肩膀。

  滕諒歪過頭,盯著那片枯葉,頓了頓,隨即拿下葉子,雙眼亮晶晶的:「黎安,這會不會是范阿姨啊?」

  黎安接過滕諒手裡的落葉,淺淺笑著點頭:「嗯,她很喜歡你。」

  滕諒臭屁地抬起頭,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穿透烏雲,分散成零散幾束,照在大地上,驅散了寒涼。

  「那當然了,我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滕諒小心翼翼奪回那片落葉,「這可是阿姨給我的見面禮,你不許動。」

  黎安挑眉,見面前的人高興得只差沒有把尾巴搖上天,也就沒有戳破他先前緊張得寢食不安的事情。

  兩人慢慢沿著青石小路,離開了墓地。

  回到家裡,滕諒一溜煙就跑不見了,躲在書房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黎安在樓下客廳,平均每分鐘得往樓上看五六次,抬頭的頻率比得上一套頸椎操,直接治好了他的落枕。

  眼見過了大半個小時還沒有滕諒的身影,黎安終於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樓梯走去,只是剛踏上第一階,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滕諒跟只小狗似的蹦蹦跳跳跑出來,手裡還拿著個木盒。

  快步跑下樓,滕諒穩穩站在黎安面前。

  相比滕諒的笑容,黎安的表情就顯得更加緊張,他下意識攙住滕諒的手臂:「小心。」

  滕諒嘿嘿笑了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沒事。」

  「在樓梯上跑很危險。」黎安微微蹙眉,「如果摔倒怎麼辦?」

  滕諒也知道自己剛才跑得太快,認錯認得那叫一個乾脆,不過這邊剛認完錯,他立馬笑嘻嘻地把木盒子獻寶似的懟到黎安面前:「拆開看看?」

  黎安頓住,接過木盒,按下那個簡單的扣鎖,裡面放著的是一片枯黃樹葉,只不過已經被加工過,然後用塑封膠片裹了起來,還貼心地把膠片修剪成葉子的輪廓。

  「你......」黎安的聲音有點啞,「你剛才一直在處理這片樹葉?」

  滕諒挑眉,點點頭:「怎麼樣?喜歡嗎?」


  黎安盯著盒子,緩緩點頭,順手攬過滕諒的腰,聲音嘶啞:「嗯,喜歡。」

  突如其來的面朝下的失重感讓滕諒僵了一下,但不過瞬間,他便放鬆下來。

  抬手回抱住黎安,滕諒輕哼:「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誰給——」

  咔嗒一聲響,門從外面被打開,滕諒正好和兩手拎著大包小包特意從國外趕來陪兒子跨年的易蘇女士大眼瞪大眼。

  滕諒比易蘇回神更快,立馬拍了拍黎安的手臂,示意他鬆開。

  黎安微微蹙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滕諒朝易蘇乾笑兩聲,壓低聲音:「......你爸媽過來了。」

  話音落地,黎抱朴配合的重重咳嗽。

  不小的響動讓黎安的身體倏地變得僵硬,但不過瞬間,他就收拾好心情,若無其事地鬆開滕諒,把木盒鎖上,一直握在手裡。

  「爸,媽。」黎安走向易蘇,從她手裡接過袋子,「你們怎麼來了?」

  易蘇眨巴幾下眼睛,順從地把袋子遞過去,繞到滕諒身邊。

  滕諒乖乖喊了聲「叔叔阿姨」,這可把易蘇萌得不行,一下子就把親兒子拋到一邊。

  「我當然是來看我家乖寶的。」易蘇捏了捏滕諒漲了點肉的臉頰,「這麼久沒見,我想我家乖寶了。」

  滕諒跟個娃娃似的任由易蘇上手,哪怕耳朵已經熱得不行,卻還是一動不動,最後還是黎安從易蘇手裡把人救了出來。

  易蘇女士切了聲,熱切地把滕諒拉去沙發上坐著聊天,尤其自覺地不去沾廚房。

  倒不是她不願意幫忙,實在是她沒有天賦,自從黎抱朴生過那次重病後,易蘇曾經嘗試過學習烹飪,不過十次進廚房,九次都得把廚房炸了。

  最後不得不放棄自己下廚,專門請了一個阿姨,也只有重大節日,黎抱朴才會偶爾進廚房。

  天賦啊,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黎抱朴自然而然走進廚房,和黎安一起準備晚餐,滕諒和易蘇就在大後方擇菜打下手。

  難得趁著黎安沒在,易蘇盯著滕諒就是一頓問。

  不過她可能忘記了,滕諒曾經是一名記者,她話里的陷阱被滕諒輕輕鬆鬆跳了過去。

  沒挖到「爆料」的易蘇,幽幽嘆氣:「嘖嘖,不愧是你,簡直是難糊弄。」

  話沒說完,只聽見廚房忽然傳來咳嗽聲,易蘇立馬扔下手裡擇了一半的菜,著急忙慌跑去廚房,把咳得雙頰通紅的黎抱朴扶出來。

  滕諒一時無措,黎安站在一旁,眉毛緊皺,沒有鬆開過。

  倒是黎抱朴這個當事人格外冷靜,他捂著胸口,拍拍易蘇給他順氣的手背,又朝面前的小輩擺擺手:「我沒事,老毛病了,你們去忙吧,我緩緩就行。」

  滕諒想說點什麼,卻見易蘇點了點頭,三言兩語就把黎安和滕諒趕去廚房,說什麼也要吃上這頓飯。

  滕諒擇菜擇得心不在焉,最後實在放心不下,和黎安說了聲就溜出去看黎抱朴了。

  他擦擦手,剛出廚房門,隱約聽見易蘇略帶抱怨撒嬌的聲音:「......八年了,這後遺症怎麼還是不見好?」

  黎抱朴已經平復,輕輕碰了碰易蘇的手:「醫生不是說了,不是大問題,以後注意點就好了。」

  易蘇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一抬頭就看見滕諒,她臉色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收拾好:「乖寶,你怎麼來了?」

  滕諒壓下心中的疑惑,若無其事地揚起嘴角,抽了兩張紙:「黎安眼睛被辣椒水濺到了,我那隻過去給他擦擦。」

  說完,滕諒幾乎是逃離的現場。

  看著滕諒的背影,易蘇和黎抱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嘆息。

  滕諒太聰明,有些事情,沒聽見還好,可一旦聽見了,他勢必會有所猜測。

  易蘇有些苦惱地仰頭:「......黎兒啊,你說乖寶聽見了嗎?」

  黎抱朴垂下眼睛,沒說話。

  那個答案,已經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他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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