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種沒被知識污染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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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諒醒來的時候,渾身都跟被虐待過一樣,簡直沒眼看。

  他緩緩起身,眼裡都是懵懵的情緒,被子也順著身體滑下來,露出遍布齒痕的鎖骨。

  身邊的位置被塞了暖水壺,至於原本睡在這裡的人已經不見身影。

  滕諒胡亂套上衣服,艱難起身,洗漱的時候四肢都不太聽指揮。

  牙膏的泡沫沾了他一嘴,滕諒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連連咂舌,他真不明白黎安是怎麼弄出這麼多痕跡的。

  簡直不是人。

  「......和狗似的。」滕諒仰頭漱口,剛低下頭,就從鏡子裡和門口似笑非笑的黎安對視上。

  滕諒動作一頓,隨即勾起嘴角,笑得特別燦爛,燦爛中又帶著點諂媚。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滕諒試探問。

  黎安雙手抱在身前,稍稍抬起下巴,露出脖頸上的牙印,戲謔看著滕諒:「在你說我像狗的時候,我就來了。」

  滕諒的眉尾稍微往上挑了挑,擱下牙刷,原地轉個圈,精準投入黎安懷抱。

  他抬起手,戳了戳自己昨晚上的戰績,嘿嘿一笑:「我也不賴嘛~」

  黎安抓住滕諒胡作非為的手,嘆氣:「是,你也不賴。所以,現在準備好吃早餐了嗎?」

  剛說完,滕諒的肚子就特別應景地咕嚕咕嚕抗議出聲。

  他配合地往後撤一步,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的肚子說可以。」

  也不知道裹著風雪出門的人是怎麼做到的,帶回來的豆漿油條依舊還在冒著熱氣。

  舒舒服服地吃了早餐,一直和鹹魚似的滕諒終於滿血復活。

  吃過早餐,兩人馬不停蹄趕往警局。

  秦芳已經被拘留,兩個小孩也在警局裡待了一夜。

  看見滕諒,秦固的眼睛亮了一瞬,不過短短一秒,那光就暗了下去。

  滕諒把手裡的大熱包子和熱牛奶塞到兩人手裡,呼嚕呼嚕幾下秦固的頭髮,低聲說了句抱歉。

  也不知道秦固有沒有聽清,直到滕諒離開,他也沒有得到回應。

  拘留室里,秦芳的裡衣還是醫院裡的那套藍白病號服,身上罩著的羽絨服是秦固連夜帶來的。

  看見滕諒,秦芳投去的不過輕輕一瞥,旋即移開視線。

  從出事到現在,滕諒和秦芳幾乎沒有心平氣和地面對面坐下來聊過天。

  滕諒拉開椅子,把水杯推到秦芳面前。

  秦芳安靜地坐著,頭髮亂糟糟地垂著,遮住她大半張臉。

  「身體還好嗎?」滕諒打破僵局。

  秦芳的嘴角勾起不大的弧度,睫毛輕顫,從滕諒的角度看,這樣的她和秦芬倒是很相像。

  「死不了,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

  滕諒兩手交握,放在身前:「挺好。」

  「昨晚上你說的東西,什麼時候給我?」秦芳冷不丁開口,眼神里的堅定仿佛只要滕諒給的答案不滿意,她就能直接當場暴走。

  滕諒的表情倒是淡定,對於這個問題他早有預料。

  拉開身前的包,滕諒拿出手機,起身,放在秦芳身前。

  秦芳的雙手都在顫抖,屏幕上留著一張尚未來得及送出去的信件,只是剛剛看見幾行字,她的肩膀就開始顫抖。

  嗚咽聲在小小的空間裡環繞,秦芳的手頹然落下,手機在桌上磕出清脆聲響。

  滕諒的心抽了一下,他不動聲色收回自己的手機,在被磕到的地方輕撫幾下,嘴上不忘記正事:「答應你的,我做到了。現在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秦芳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即使眼裡都是水霧,她也沒讓眼淚落下來:「......你問。」

  滕諒歪頭:「我需要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還有,你和他達成的交易是什麼?」

  聞言,秦芳輕笑,周身縈繞的悲戚讓人看得堵心:「……他?我也不知道。從計劃之初,都是他在單方面和我聯繫,只要他不願意,我絕對找不到他。」

  「至於交易,很簡單,他幫我出謀劃策,我幫他除掉梁靖。」

  「梁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只有他死,我們才能活。」


  對於秦芳的遭遇,滕諒不是經歷者,到底沒有親身體會,此刻壓根沒有辦法說出什麼感同身受的話來,只能用沉默應對。

  該問的都問了,剩下的都是警察的活兒,滕諒起身,準備離開,卻被秦芳叫住。

  「等等。」

  滕諒轉過身,用眼神詢問秦芳的意思。

  秦芳扣弄手指,說話的聲音飄在空中,毫無實感,似乎z一陣風就能吹乾淨:「我的孩子們——他們會去哪兒?」

  聞言,滕諒垂下眼睛:「秦固會被送回成可茵的父母那裡,至於秦琳,大概率會被送到她父親那裡。」

  聽見這個消息的秦芳並沒有高興,甚至有幾分急躁。

  她煩躁地盯著滕諒,情緒在抑鬱消沉和煩躁狂亂之間跳躍:「不行。」

  滕諒蹙眉:「為什麼?」

  秦芳不安地扣著指甲,神經質咬著嘴唇,聲音陡然提高:「不行就是不行!」

  她掙扎著牽動整個椅子哐當作響,身體不斷前傾,試圖掙脫椅子的束縛。

  裡面的響動把外面的警察引了進來,他們試圖安撫秦芳,但效果不是很明顯。

  滕諒往後退,撞到黎安懷裡。

  他回過頭,看了眼,隨即收回目光。

  秦芳被束縛在椅子上,始終激動不已,最後只能找來醫生,為她注射鎮靜劑。

  滕諒站在一旁,看著被束縛帶困在床上,絕望盯著自己的人,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這麼排斥把秦琳交給她的父親?

  滕諒微微蹙眉,直到救護車完全消失在視野。

  回過頭卻不知道秦固已經在那裡待了多久。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神落在滕諒身上,小小年紀,卻好像已經經歷千千萬萬的事情,渾身都是那麼滄桑。

  滕諒轉身,緩緩走到秦固面前,蹲下身確保和他平視,彈了下秦固的有些長的劉海:「你妹呢?」

  秦固躲開滕諒的手:「......她在睡覺。」

  「那你呢?怎麼不睡?」滕諒語氣柔和,生怕一不小心戳中小朋友的傷處。

  秦固人如其名,固執地不說話,也固執地不肯離開。

  滕諒挑眉:「直覺告訴我,你有事情想和我說。」

  秦固捏著衣角,呢喃:「......可不可以不要送走秦琳。」

  滕諒頓了頓,輕輕拉過秦固,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麼?」

  秦固抬起眼皮,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因為她沒有爸爸。」

  聞言,滕諒眼底泛起困惑:「什麼叫——沒有爸爸?」

  秦固的臉蛋皺在一起,望向黎安的視線里有著淡淡的糾結,片刻後,他慢慢開口:「秦琳,她——」秦固嘴唇開開合合,最後只憋出來一句,「她的爸爸不是好人。」

  聞聲,滕諒頓住,眉頭輕跳:「不是好人是指?」

  「秦琳出生的時候,媽媽身邊並沒有叔叔。」秦固眼角下垂,「她很難過,那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很難過。」

  秦固連著說了兩遍,生怕滕諒沒有聽見。

  聽著秦固的描述,滕諒的神色暗了暗,不過幾秒的時間,他重新抬眸,撥弄兩下秦固額前的碎發:「我知道了,這事兒我會和警察叔叔說,你在這裡和黎安哥哥等我,待會兒帶你去一個地方。」

  秦固僵在原地,等反應過來,身邊已經只剩下冷冰冰的黎安哥哥。

  咚咚。

  滕諒找到負責本案的警察,劉光,收起吊兒郎當:「秦琳的事情,我想需要再考慮一下。」

  劉光懟了懟文件袋,頭也不抬,直接開口:「什麼?」

  滕諒倚著門框:「秦芳的反應太奇怪,剛才我和秦固聊了幾句,我懷疑秦芳遭遇過性侵害。」

  話一經出口,劉光就看了過來,皺眉:「有證據嗎?」

  滕諒勾唇:「秦芳還活著,她就是最大的證據。」

  離開辦公室的門,滕諒一眼就看見大廳里相對而立一大一小。

  一個大冰塊對上一個小冰塊,畫面有些詭異。

  滕諒慢慢晃過去,吹了聲口哨:「走吧,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兩大一小在路上引來不少人的側目,直到停在理髮店門口。

  秦固皺著眉毛,手往後面一背,直接少走幾十年的彎路:「你說的好地方?」

  滕諒垂眸看著秦固,意味深長地點頭:「頭髮長了擋眼睛,對眼睛不好。」

  秦固哦了聲,轉身想跑,然後被滕諒無情薅住後領子。

  「難道你怕剪頭髮?」滕諒幽幽開口。

  秦固的掙扎在這一刻停下,他扭過頭,叫喊出聲:「我不會中你的激將法!」

  「哦,是嗎?」滕諒鬆開手,「我知道了,秦固害怕剪頭髮。」

  腳剛剛踏出去的人,下一秒就收了回來,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最後憤憤轉身,邁著小短腿跟上滕諒和黎安的步伐。

  很顯然,即使知道是激將法,某位小朋友還是上當了。

  剪頭髮免不了洗頭,滕諒一時起了興趣,不要人洗頭小哥,偏偏要黎安幫忙。

  黎安倒也樂得配合,嘴上嘆氣,臉上笑意卻是實打實的。

  柔軟的指腹按壓著頭部,滕諒舒服地喟嘆。

  黎安洗得仔細,沒讓一點泡沫沾到滕諒的眼睛。

  被裹著腦袋扶起來,滕諒盯著黎安的頭,躍躍欲試。

  被火熱的目光瞪著,黎安手腳幾乎找不到擺放的地方,但他總是沒有辦法拒絕滕諒,只能乖乖躺下,任由滕諒捯飭。

  本來只有兩人剪頭髮,這會兒倒是發展成三人洗頭。

  只不過,另一個位置的秦固小朋友眼神哀怨,渾身散發著不符年齡的沉重。

  滕諒洗高興了,只是真正要剪頭髮的時候,卻生出幾分不捨得。

  這頭髮到底陪了他兩年,說剪就剪顯得格外沒心沒肺,一口氣還沒有嘆完,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力。

  滕諒抬頭,是剛好吹完頭髮的黎安,正在哄小孩似的摸他的頭。

  滕諒露出笑容,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水滴落在衣服上,他還在那得逞的笑。

  像小狗。黎安心說。

  理髮師見面前兩大一小都長得好看,誇人的話就沒停下來過。

  滕諒倒是心安理得地適用,至於旁邊的秦固,早就紅成了一顆小番茄。

  剪完頭髮,滕諒有種重生的感覺,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有種回到大學時候的錯覺。

  那時候,他就是這個頭髮長度,每天抱著書,在不同的樓棟之間飛奔,偶爾翹掉諒解水課,跑到黎安的院樓,陪著他去聽天書。

  記得有一次,滕諒照樣翹掉水課,去陪黎安聽課。

  黎安是院裡的優秀學生,經常是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時不時就會被點起來回答問題。

  而坐在黎安身邊的滕諒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遭殃。

  講台上教授照舊喊了「黎安」,只不過調皮的他拉長聲音,慢慢悠悠補了句「左邊的同學」。

  正在摸魚讀書的人被黎安輕輕撞了撞,滕諒懵懂抬眼,滿眼清澈:?

  黎安忍住笑意,朝台上的教授微微抬起下巴:「教授點你了。」

  滕諒眼睛瞪得像銅鈴,急急忙忙站起身,朝教授露出一個沒被知識污染的笑容。

  「這位同學,我看你一直低著頭,肯定是思考得特別認真,不然看看屏幕上的題目,有沒有什麼更優解?」分明是春風拂面的語氣,但滕諒還是品出點陰陽怪氣。

  盯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和交錯的關係,滕諒眯起眼睛,決定用真誠打敗教授。

  「老師,我不知道誒。」餘光瞥見憋笑的黎安,滕諒決定不讓他好過,怎麼都要把這人拉下手,「但是我朋友知道。」

  黎安嘴角的笑容緩緩消失,望向滕諒的目光閃爍不明。

  滕諒絲毫不覺自己被惡狼盯上,還在為自己的明智舉動竊竊私喜,教授到底是讓滕諒坐下,還是如了他的願。

  順利度過一難,還沒等滕諒高興呢,一下課他就被黎安帶回兩人的出租屋。

  屋子朝向陽光,被布置得五顏六色,這些都是滕諒的手筆。

  後背抵著門,滕諒唇上被咬得生疼,他氣喘吁吁推開雙眸暗沉的黎安:「你怎麼了?」

  黎安摩挲滕諒的下巴,喃喃:「你說我們是朋友......」


  搞半天因為這個啊。

  滕諒輕笑,捧起黎安的臉,自覺在他的下巴處咬了下:「你是在無理取鬧,這種情況,除了朋友,我還能說什麼。」

  「我知道。」黎安壓低聲音,「但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知道滕諒沒錯,但黎安還是無法壓抑內心黑暗的想法,他多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僅僅是朋友。

  半晌,滕諒嘆息,像個樹袋熊似的掛在黎安身上:「行吧,那以後我就和他們說,你是我的家人,好不好?」

  黎安倏地收緊手臂,穩穩把人托住,啞聲道:「嗯。」

  滕諒忽然湊近黎安的耳朵:「那你是想當我的弟弟,還是,哥哥?」

  最後兩個字被他咬得百轉千回,黎安抱著人徑直去了臥室......

  從回憶里脫身,滕諒看向黎安,他懷裡抱著累極了睡著的秦固,倒是有幾分好爸爸的影子。

  兩個小朋友被送到專門的機構,而秦芳也配合調查,將七年前自己的遭遇和盤托出。

  警察的調查速度很快,不過一天就鎖定嫌疑人。

  諷刺的是,嫌疑人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他甚至有一個年齡和秦琳差不多的女兒。

  滕諒站在花店外,看著忙碌的中年男人,眼神不算和善。

  小女孩跑到滕諒面前,問他要不要買花。

  滕諒扯起嘴角,隨手拿了朵百合,走進花店,叫住忙碌的男人:「趙盧飛?」

  趙盧飛停住動作,轉身看來,露出憨厚笑容:「您好?請問您是?」

  滕諒把百合擱在收銀台:「結帳。」

  趙盧飛一臉懵,擦乾淨手心,走到收銀台:「5元錢。」

  滕諒掏出現金,伴隨而來的還有傳喚證:「七年前,寧縣劉家山,我們走一趟吧。」

  趙盧飛表情驟變,慌亂地說自己不知道滕諒是什麼意思。

  滕諒笑笑,瞬間花店裡多了很多「客人」:「時間不代表遺忘,否認更不是抹滅,你總要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也有女兒,我不希望場面鬧得很難看。怎麼樣?考慮好該怎麼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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