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手機里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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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夜色迷人,月光穿透黑沉的烏雲,被切割成好幾個碎片,洋洋灑灑落在人身上,給本就寒冷的黑夜又添了幾分寒涼。

  滕諒盯著窗外,腦海里重複播放秦固被帶走之前留下的幾句話。

  突如其來的紅燈讓師傅踩下急剎,慣性加持,滕諒被甩到前面,不過想像中的撞上前座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相反,傳來的卻是柔軟的觸感。

  滕諒轉過頭,看向一臉淡定的黎安,又看看那雙擋在自己前面被撞得通紅的手心,他沉吟片刻,隨即撈起黎安的手,垂頭吹了幾下。

  「你怎麼了?」黎安沉聲開口,「從剛才上車就心不在焉的。」

  見司機沒有注意到后座,滕諒索性握住黎安的手,不是簡單的相握,而是十指相扣。

  「剛才,秦固說的話有問題。」滕諒壓低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在夜裡顯得漂浮不定,「為什麼是『大姨』?還有,送來照片的人是誰?」

  這兩句話不止是問黎安,更是問滕諒自己。

  他摩挲著黎安的手指,眯起眼睛,扭頭看向窗外。

  和城市裡浮光躍金的夜晚截然不同,這個小小的縣城在天邊剛剛陷入黑暗的時候,整個縣城就已經變得安靜。

  小小的車廂尤其安靜,唯有淺淺的呼吸交織出現。

  手上的力道驟然加重,滕諒倏地瞪大眼睛,他急忙讓司機在路邊停下車,打開車門,跌跌撞撞跑下車,可空蕩蕩的大街上已經沒有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

  「滕諒?」黎安啞聲喊道。

  滕諒轉身,呼吸急促:「我看見他了。」

  聞言,黎安微微蹙眉,環顧四周,默默上前,把滕諒護在身側:「陶昕?」

  滕諒點頭,抿唇,忽地抓緊黎安的小臂:「那張照片是他送來的,黎安,他殺梁靖不是為了掩飾什麼,而是為了把被掩飾的東西挖出來。」

  話音落地,滕諒身形一晃,往前踉蹌兩步,單薄的身體在風裡似乎一吹就倒。

  黎安眼疾手快,及時扶住滕諒,旋即摟著人離開街道。

  回到酒店,滕諒坐在沙發上發呆,腦子裡像是打了結,明明答案近在眼前,可他就是看不清。

  眼前冷不丁出現水杯,滕諒總算回神,他接過水杯,眼神跟隨黎安。

  黎安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調:「還在想剛才的事?」

  滕諒抿了口水:「嗯,他為什麼要把照片送給秦芳?」

  聞言,黎安頓了頓,輕輕喚了一聲滕諒。

  他們似乎都知道答案,只是沒有人想往這上面靠。

  無論如何,這個答案都太過殘忍。

  滕諒的心裡就像有一把火,一直在燒,等到杯里的水喝完了,他還無意識地繼續傾斜杯子。

  等反應過來裡面沒有水,他無奈勾起嘴角,只是笑容苦澀,看不出半點輕鬆。

  「.......他真的很喜歡借刀殺人。」滕諒冷冷開口,轉動水杯,話鋒一轉,「秦固可能不是秦芳的孩子.......」

  「但也不可能是秦芬的孩子。」黎安接著說道。

  滕諒蹙眉,他的確懷疑過秦固和秦芬的關係,但是轉念一想,這個可能根本不成立。

  秦芬死亡的時間距離現在少說也有20年的時間,但秦固不過10歲左右的年紀,無論如何也對不上。

  胡亂薅了把頭髮,滕諒感覺腦子要爆炸,他站起身,來回踱步,試圖再理出一點頭緒。

  「你是想轉暈自己嗎?」黎安按住太陽穴,起身走到滕諒身邊,按住他的肩膀,「現在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滕諒對上黎安的視線,五官皺在一起,嘆氣:「我也想,但我就是睡不著,我一點也不困,我——」

  「那我們就做一點會讓你困的事情。」黎安打斷滕諒的話,直接說道。

  滕諒的眼睛緩緩睜大,對面前人說的話難以置信,隨後轉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反正想不出來的事情,再怎麼想也是一團麵糊,不如先好好休息。

  這樣寬慰自己後,滕諒摟上黎安的脖子,矜持點頭:「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黎安挑眉,把滕諒推進洗浴室。

  一個小時後,吹風機完美收工,滕諒生無可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扭過頭,哀怨看著黎安,即使一言不發,但質問的意味卻不少。

  黎安輕笑,連人帶被撈過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滕諒悶聲道:「說好的......」後面幾個字被他含含糊糊帶過去,但還是精準落在黎安的耳朵里。

  他勾起嘴角,胸腔也跟著笑聲微微震動,震得滕諒的耳朵根都是熱的。

  滕諒掙脫開黎安的禁錮,蛄蛹去床的另外一邊,背對黎安,用行動表明自己生氣了。

  不過兩分鐘,滕諒就先把自己熬困了,眼皮上下打架,但只要閉上眼睛,他的意識就變得清醒。

  太久沒有嘗到失眠的滋味,滕諒煩躁嘆氣,只是還沒等他嘆完氣,腰上突然多了點重量,與此同時,清冷的聲音猶如甘泉,從耳邊傳來。

  「聽故事會助眠,我們試試?」黎安放輕聲音,有節奏地輕拍滕諒的腰,「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很久以前,森林深處有一隻孤獨的獅子......」

  黎安講故事的節奏很有技巧,語氣雖然有起伏,但音量一直都不大。

  瞌睡蟲順著故事鑽進滕諒的腦袋裡,白日的複雜思緒被清除得乾乾淨淨,眼皮就跟安了磁鐵一樣,止不住彼此吸引。

  迷迷糊糊間,滕諒翻過身,熟練找到舒服的位置,輕聲咕噥句「把我當小孩哄呢」,之後便睡了過去。

  見滕諒的呼吸變得平穩,黎安的聲音也逐漸低了,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在滕諒額頭印上輕如羽毛的吻:「......晚安。」

  翌日一早,滕諒馬不停蹄往醫院趕,秦芳已經清醒,兩個小孩子守在床邊嘰嘰喳喳說著話。

  滕諒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但秦芳卻直接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不過幾秒,秦芳直接把兩個小孩子安排給了黎安,這擺明是想和滕諒單獨聊聊。

  滕諒安撫地拍拍黎安的身前的口袋:「你在這兒等我。」

  那裡的觸感很堅硬,黎安垂眸,嗯了聲。

  走進病房,秦芳朝外面的秦固笑了笑,隨即道:「麻煩關一下門,謝謝。」

  滕諒沒說什麼,轉身關上門。

  秦芳坐起身,手背上打點滴留下的青紫痕跡尤其扎眼:「你們都知道了?」

  滕諒挪開椅子,挨著床邊坐下,盯著秦芳的手腕,輕聲問她疼不疼。

  秦芳頓了頓,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這人開口第一句竟然是問這個。

  她咧嘴笑笑,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點真心:「還行,比這個痛的時候多了去了。」

  滕諒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盯著秦芳。

  屋子裡的氣溫驟降,秦芳垂下眼眸,像是在等待滕諒開口。

  片刻過後,滕諒如了她的願,畢竟這麼一直僵持,並不是個辦法。

  「秦固不是你的孩子,對嗎?」滕諒開門見山地問。

  但秦芳只是扯扯嘴角,搖頭,無聲否認。

  見狀,滕諒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有節奏地點著自己的手背,他的目光很是銳利,似是要穿透秦芳的皮囊,窺見她的內心。

  「不是的。」秦芳嘆息,眼底的光變得柔和,「他當然是我的孩子,無論發生什麼,這件事都不會發生改變。」

  床上的人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是一個真正的母親。

  滕諒停下敲擊的動作:「看樣子,我的問題你並不會回答。」

  分明是落在下風,但秦芳始終都噙著淡淡的笑容,她歪了歪頭:「如果你有證據的話,或許就不用在這裡和我周旋了。」

  滕諒盯著秦芳,旋即輕笑,贊同地點頭:「你說得對。」

  他站起身,走到秦芳面前,蹲下身:「不過不用著急,證據,會來的。」

  笑容慢慢消失,他拿出手機,當著秦芳的面撥通了警局的電話:「......是的,我需要你們幫秦芳和秦固做一個親子鑑定,加急。」像是想到什麼,他停頓一瞬,「對了,如果可以的話,便裝過來吧。」

  秦芳眼底閃過一絲觸動,但也只是短暫的一瞬。

  滕諒不為所動,掛斷電話後還有閒情逸緻,哼著不成調的歌,對著秦芳晃了晃手機:「我很慶幸,現在是高科技時代。」

  聞言,秦芳面上的表情漸漸崩裂,好不容易對滕諒露出的笑容也跟著消失,她又變回從前的模樣。


  隨後,滕諒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目光落在秦芳身上,從未離開過。

  被盯得渾身刺撓,秦芳終於忍不住冷冷出聲:「你不能不看著我嗎?」

  滕諒聳肩,表情遺憾地搖頭,一副能盯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大概十分鐘後,在秦芳崩潰的邊緣,警察終於到來,他們依言換上便裝,對門口的孩子說是秦芳的朋友。

  秦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無從探知他心底的想法。

  關上門,取了秦芳的樣本,他們打算去外面取秦固的樣本。

  這時候,滕諒叫住了他們。

  「外面那兩個都是小孩子,大家能瞞著就瞞著吧。」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隨即其中一個拍了拍滕諒的肩膀:「放心吧,我們有數。」

  病房門重新合上,滕諒靠著門框,雙手抱在身前,意味深長地看向秦芳。

  至於秦芳,則扭過頭,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正在對峙,滕諒的電話突兀響起,他微微蹙眉,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盧郁。

  正準備掛斷的時候,秦芳冷不丁出聲:「不接嗎?」

  滕諒抬眸:「你希望我接?」

  聞言,秦芳笑出聲,竟然回過頭,大發善心分出一點目光:「你猜呢?」

  魔性的鈴聲在房間內不停地響,滕諒忽然看不明白面前的這個女人。

  不過前方既然已經沒有了路,那不如順水推舟,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按下接聽鍵,靠近耳朵,視線卻黏在秦芳身上。

  「餵?」黎安開口,「怎麼了?」

  電話那頭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風吹過樹葉帶來的沙沙聲。

  滕諒眉頭越皺越緊,下一秒他聽見盧郁和另外一道男聲傳來。

  「梁大叔,您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的嗎?」盧郁小心翼翼開口。

  梁大叔?滕諒腦海里浮出問號,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出現在眼前——那個自稱梁靖叔叔的男人。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爭吵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追逐盧郁。

  「梁大叔,您先冷靜!」盧郁一邊奔跑,一邊試圖安撫梁大叔。

  但他似乎並沒有冷靜,反倒是越跑越快,這時候根本是健步如飛,和運動員不相上下。

  滕諒猛然轉身,顧不上身後探究的目光。

  他現在一心只想救下盧郁。

  病房門被重重關上,引得附近的人側目相望。

  黎安走到滕諒身邊:「滕諒——」

  「打電話給范載陽,讓他立刻定位盧郁的位置。」滕諒一口氣說完,隨即打開電話錄音,記錄那頭的對話。

  黎安皺眉,依言打了范載陽的電話,同時把秦固兩人送進病房,還順便點了外賣。

  如今兩人在寧縣,想要短時間內趕回蘇市根本是痴人說夢。

  最近的火車票也得是第二天凌晨,滕諒索性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仔細聽著電話那頭的對話。

  電話那邊的人還在爭執,準確地說,是只有梁大叔一個人的撕心裂肺。

  「你們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梁大叔揮動雙手,雙眼通紅,盯著盧郁,激動喊道。

  盧郁看了眼四周,這附近都是廢棄的出租屋,並沒有什麼人影。

  當接到梁大叔願意提供梁靖死亡事件線索的電話,盧郁第一時間是興奮,興奮之後卻是猶豫。

  梁大叔提供的見面地點十分偏僻,杳無人煙,再加上他又專門強調只能盧郁一人秘密前往,種種細節都讓人難以不生疑。

  可盧郁還是答應了,機會難得,她不想錯過。

  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盧郁提前和王霸前輩留下訊息,又給滕諒打了電話。

  確保手機的通話還在繼續,盧郁深呼吸,隨即抬手,試圖讓梁大叔冷靜:「您說的我並不清楚,您不是要和我說梁靖的事情嗎?」

  聞言,梁大叔更加激動:「你個小兔崽子!裝什麼裝!我知道你的計劃,你不就是想揭發我和梁靖一起那事兒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絕對不會……」

  梁大叔陷入魔怔,不斷重複最後一句話,同時揮動雙臂,菜刀在空中劃出光影。

  手機驟然落地,發出砰的響聲。

  刺耳的尖叫劃破天空,滕諒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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