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昕昕」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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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無業游民」在家裡舒舒服服窩了大半個月,終於在某個普通的周三,滕諒接到了失聯十幾天的范載陽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有氣無力,聽著特別虛弱,像是十幾天沒合眼的人。

  滕諒趴在沙發上,對著平板給盧郁看稿,順帶聽范載陽說話。

  他咬著筆,嗯了幾聲:「......所以現在的製藥廠後面涉及的本地勢力已經被拔起來了?」

  范載陽打了個哈欠,一聽就沒有把許墨丹的話放在耳朵里:「嗯,這件事鬧得很大,我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睡過了。」

  這件事情即使范載陽不說,滕諒也知道,如今只要打開各個娛樂社交網站,霸占熱搜頭條的都是晉省那件事。

  輿情早到了失控的邊緣,盧郁為了這件事,同樣已經很久沒有合過眼。

  幽幽嘆氣,滕諒改掉錯別字,翻身坐起來,掛斷范載陽的電話,趿著拖鞋往二樓走。

  黎安正在書房裡參與遠程會議,準確地說是在和母校溝通校慶回校的事宜。

  滕諒倚著門框,朝黎安挑了挑眉,順帶晃晃手裡的水果,果斷饞人又不給人吃。

  見狀,黎安沒什麼表情變化,不過目光卻從屏幕上移到滕諒身上,之後就沒有再挪開過。

  什麼意思?滕諒咬了口蘋果,朝電腦抬抬下巴,示意黎安好好開會。

  誰知道黎安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直接起身,朝滕諒走過去,壓低聲音:「沒開視頻。」

  滕諒把水果舉起來,擋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打住,吃嗎?」

  盯著面前的水果,黎安嗯了聲,旋即低頭:「不要出聲,他們還在聽著。」話音落地,黎安沒有給滕諒拒絕的機會,直接碰上他柔軟的唇。

  空氣被攫取殆盡,盤裡的草莓掉落一地,滕諒感受到蓄勢待發的火箭,面色一紅,瞬間推開黎安,像是擔心被別人聽見,聲調硬生生降低:「還在開會......你瘋了?」

  黎安擦去滕諒嘴角的草莓汁:「逗你的,會議在你來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別生氣。」

  這麼一通解釋,滕諒聽著更氣了,他冷哼一聲,手上力道一點不收,把面前的人推得踉蹌幾下,然後指著地上的草莓:「你弄掉的,自己撿。」

  說著,滕諒轉身抬腳打算溜之大吉。

  生氣雖然是真的,但現在的情況,滕諒還是覺得逃離現場比較明智,畢竟每次火箭發射,受苦的都是他。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滕諒的後脖子就被黎安抓住。

  「......胖了。」黎安的聲音很啞,眼睛也紅得厲害。

  聽見這個評價,滕諒瞬間不高興了,他轉身,不服氣地盯著黎安,抬起下巴,露出脆弱的脖子,用盡渾身的力氣反駁黎安的那一句「胖了」。

  黎安眼神柔和,一點不見從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他捏了捏滕諒的臉頰:「還不夠,還是太瘦了。」

  滕諒啪地搭在黎安的手背,剎那間,手背上浮了一層紅:「胖了瘦了,你就這麼在乎?」

  黎安眼睫忽閃,意味不明地看著手背上的紅,喃喃:「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健康。」

  聞言,滕諒眯起眼睛,然後給了黎安一個熊抱:「好啦,逗你的。」

  黎安的下巴搭在滕諒肩上,眼底閃爍著得逞後的細碎光點。

  等滕諒回神的時候,他已經被黎安帶回書房,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早成了猛獸的獵物,後退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耳鬢廝磨,兩人走進小小的浴室,滾落的草莓被拾起沖洗乾淨,最後到底沒有浪費,一顆不落地都用在了滕諒身上。

  從浴室出來,滕諒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只能埋在被子裡哼哼唧唧。

  黎安倒是神清氣爽,只是苦了滕諒,身上到處都是咬痕,輕的重的,讓人眼花繚亂。

  尤其是後背還有下巴,黎安好像格外喜歡滕諒這兩處的傷疤,每次都要在這附近流連很久,然後留下他的痕跡。

  滕諒一動就扯著大腿酸,他轉頭,哀怨看著黎安,投去抱怨的目光:「我怎麼不知道你屬狗啊......」

  黎安給滕諒按摩的動作頓了頓,把自己的手放到滕諒眼皮底下,露出無名指上的咬痕,淡淡道:「彼此彼此。」

  滕諒輕哼,咕噥著說這倆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黎安嗯了聲,慢慢給滕諒按著腰。

  氛圍太過溫柔,滕諒幾乎舒服得要睡了過去,不過為數不多的理智牽扯著他,讓他保持清醒。

  「黎安,明天我得去一趟孤兒院。」他停頓一瞬,斟酌片刻,「......那個,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嘶,輕點。」

  腰上的力度驟然加大,滕諒倒吸一口涼氣。

  黎安神色晦暗,低聲說了句抱歉,又在滕諒腰上畫起了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滕諒蹙眉,一臉「你在說什麼廢話」的疑惑表情。

  被黎安盯著,滕諒詭異地知道了黎安剛才的意思。

  他掙扎著翻身,從黎安手底下脫身:「你不會是在緊張吧?」

  滕諒原以為會得到一句和以前一樣的「你想多了」,但不曾想到聽見的卻是一聲很輕很輕的「嗯」。

  欸?滕諒緩緩睜大眼睛,顧不上腰上的酸軟,旋即起身,捧起黎安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嘴裡還念念有詞。

  黎安按住滕諒胡作非為的手,無奈嘆息:「我沒有被奪舍,只是,那裡是你的家,我要見的是你的家人。」

  所以會緊張,會擔心自己不夠好。

  滕諒不動了,而是望著黎安,然後抬手,卡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嘖嘖,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黎醫生嗎?這麼沒自信?」

  黎安沒說話,像是默認了滕諒的說法。

  沉默蔓延,片刻後,滕諒幽幽嘆氣,揉了揉黎安的臉頰:「想什麼呢?我眼光這麼好,他們一定會和我一樣喜歡你的,別擔心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呢,嗯?」

  好說歹說,滕諒才讓黎安輕鬆一會兒。

  但是等到真的要去孤兒院的時候,黎安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明明在前一晚已經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但黎安就是肉眼可見的焦慮和不安。

  滕諒抓住黎安的手心,理了理他的衛衣帽子:「這麼緊張?」

  黎安嗯了聲,下意識緊緊回握滕諒,他身上的衛衣和滕諒一起挑選的情侶款,這是他大學畢業後第一次重新穿衛衣。

  用滕諒的話來說,這可以讓他看起來沒有這麼高冷,能和孤兒院的孩子們更快打成一片。

  「好啦。」滕諒決定用自己的擁抱給黎安一點力量,「我在呢,別緊張了。」

  黎安摟住滕諒的腰,汲取讓自己安心的氣息,悶悶嗯了聲。

  這不是黎安第一次來蘇市孤兒院,其實早在他回國之後,就已經來過兩次孤兒院。

  黎安試圖在這裡找到滕諒的身影,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滕諒把自己和過去割斷得徹底,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下了車,黎安拿上送給小朋友的禮物,還沒進門就被幾個小孩圍起來。

  「黎叔叔!」

  「老師,黎叔叔又來了!」

  被落在後面的滕諒,一臉懵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怎麼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還有,什麼叫「又來了」?黎安以前也來過這裡嗎?

  他抱著雙臂,緩緩跟在黎安身後,分明是回自己家,怎麼覺得黎安才是家裡人。

  不過轉念又想,自己這麼多年,只顧著線上和院長聯繫,都沒回來看看,被當成外人,似乎也是正常的。

  滕諒想著,心裡也跟著沉了沉,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攪得低落。

  因為提前發過信息,院長一結束例會就著急忙慌趕過來。

  看見滕諒的瞬間,老院長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滕諒站在原地,抿了抿唇。

  「好久不見,院長。」

  老院長緩緩走來,拍了拍滕諒的肩膀,很多話堵在嘴邊,最後只化作一句「好久不見」。

  褲腿被輕輕扯了一下,滕諒低頭,看見的是個走路有些跛腳的女孩。

  「你是滕諒哥哥嗎?」小女孩細聲細氣地問。

  滕諒彎腰,把女孩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你知道我?」

  女孩摟住滕諒的脖子,看向院長:「院長媽媽和我們說過。」

  滕諒撥開女孩遮住眼睛的劉海,詢問地看著院長。


  老院長笑了笑,歲月留在她臉上的痕跡使得她身上散發著柔和的氣息:「隨口一說,她就給記下來了。我說你也是,八年了,你是真的一點不往家裡給信兒啊。」

  滕諒心口酸了酸,到底什麼也沒說。

  黎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然後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是在昭告自己的身份。

  見狀,老院長的眼睛瞬間亮了,臉上雖然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但她還是選擇了尊重。

  生活是他們的,路也是他們的,只要他們走得高興,沒什麼可擔心的。

  老院長帶著滕諒繞孤兒院重新走了一遭,八年,孤兒院已經煥然一新。

  吃過飯,滕諒才提出正事。

  「院長,我這次來除了帶男朋友看看你們,另外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幫忙。」滕諒擱下碗筷,正色道。

  老院長咀嚼的速度慢了很多,她知道滕諒的工作性質,平心而論,她並不想卷進來。

  但是......

  老院長重重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做就能不做的,該她的是永遠躲不掉的。

  最後,老院長還是鬆了口:「說吧,什麼事?」

  滕諒雙手交握在身前,和黎安對視一樣,旋即提出想去檔案室看看的要求。

  二十一世紀初的孤兒院,還沒有現在這樣記錄的高科技,所有的檔案都被以紙質的形式保存在狹小的檔案室里。

  滕諒站在檔案室門口,逼仄的空間讓他喘不過氣。

  手心隱約泛出冷汗,即使不斷告訴自己要走出來,但是刻在骨子裡的生理反應卻是怎麼也控制不住的。

  「我去。」黎安冷不防出聲,捏了捏滕諒的手心。

  滕諒眉間一松,慘白著一張嘴,還有心思開玩笑:「黎安,你剛才怎麼亂說話啊?」

  對於滕諒沒什么正形的態度,黎安沒說什麼,只是耐著性子:「我進去,你在這裡等我。」

  滕諒反應許久,斂去笑容,到底是點了頭。

  他靠著門框,目送黎安和老院長的背影消失在檔案室。

  天上烏雲很厚,滕諒依舊被裹成一顆球,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沒辦法抵禦刺骨的冷氣。

  仔細想想,好像馬上就要到新年了。

  滕諒的臉上被天上掉下來的水滴砸了一下,他抹去水漬,雙眸微眯。

  如果沒有記錯,范媽媽的忌日也快到了。

  十分鐘左右,黎安和老院長總算從檔案室出來。

  滕諒站直身體,把圍巾重新圍好,從黎安手裡接過檔案。

  老院長搓了搓手,試探地看向滕諒:「小諒,你突然要昕昕的檔案,是他出事了嗎?」

  滕諒抿唇,選擇了隱瞞,只是搖了搖頭。

  打開檔案袋,文檔里照片上的男孩頂著張白淨的小臉,眼裡隱約有無措和恐懼。

  仿佛鏡頭那邊有什麼深不見底的怪物。

  滕諒往下掃了幾眼,找到了收留他的那對夫婦的聯繫方式。

  從孤兒院離開,滕諒冷得縮成一團,這時候他倒是感謝黎安沒有放棄給他裹羽絨服了。

  「怎麼說?」滕諒把自己埋到圍巾里,瓮聲瓮氣地問。

  兩人出門的時候沒料到會下雨,只能朝老院長借了一把不大的傘。

  黎安把傘往滕諒的方向傾斜,自己的肩膀濕了一大半:「我看了時間。」

  滕諒揚著音調,嗯了聲。

  「那段時間,你也很難熬,對嗎?」黎安不急不緩地說,輕而易舉地撕開了滕諒先前撒下的劣質謊言。

  滕諒也不抬頭,踩著水坑玩兒,把大半條褲腿都濺濕了。

  一旁的黎安無辜遭殃,褲腿也跟著濺上了水珠,他自顧自地說著:「那個時候,葉擒還沒有出現。院裡水深火熱,滕諒。」

  他停頓一瞬,拉住滕諒的手臂,把人輕輕拽到自己身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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