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苦澀的失敗者
第338章 苦澀的失敗者
已經是公元1474年的年初，地中海沿岸尚處於寒冷乾燥的冬季，太陽掛在高遠的天空，民眾穿起了保暖的羊毛外衣。
亞德里亞海北岸，威尼斯城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冬天，但威尼斯城的氣候條件相當優越，即使冬天也不會太寒冷，平均氣溫一般會維持在10攝氏度左右，百姓們縫縫補補，冬天並不難熬。
在威尼斯共和國幾十年前最繁榮的時期，威尼斯城的市民過著十分優越的生活，發達的海上貿易帶來了巨量的利潤和豐富的商品，經濟發達，文教昌盛，上層統治者雖說算不上賢明，但依然比較注重保護本國民眾，不會讓他們的生活太過難過。
當然，在真正的威尼斯人的心目中，只有威尼斯城內的市民才算本國國民，哪怕是倫巴第地區的義大利人都只是殖民地的百姓罷了，更別提達爾馬提亞和東地中海諸島的窮苦農民。
然而，隨著新航路的開闢和東羅馬帝國的崛起，威尼斯城丟掉了在東地中海幾乎全部的殖民地和貿易特權，埃及和黎凡特的東方商品不再由他們壟斷，從巴爾幹而來的手工藝品也不斷擠壓著他們的市場，威尼斯共和國在短短三十年的時間裡從地中海霸主淪為區域性大國，民眾的生活水平也一落千丈。
為了在日益嚴峻的國際局勢中生存下去，也為了維持高門貴族們的奢侈生活，威尼斯共和國的議員們加重了對威尼斯市民和倫巴第百姓的剝削和壓榨，他們被迫通過加徵稅賦的方式來維持一支還算不錯的艦隊，竭力維持著自己最後的亞德里亞海洋貿易。
在這十幾年裡，威尼斯共和國的內部鬥爭也不斷激化，從事東方貿易的商業貴族賠的血本無歸，從事歐洲貿易的貴族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小，幾方派系圍繞著至高權力展開爭奪，進一步加劇了威尼斯共和國的衰落。
巴塞隆納同盟已經將詳細的計劃告訴了彼得羅，這份計劃十分周全，在他看來，具有相當大的可行性，如果順利完成，威尼斯雖然不至於收復東地中海失地，但壓力也會大為減輕。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吧首.發?本=小^說?。
秘書官合上文件，咧嘴一笑。
「信鴿來報，希臘皇帝已經帶著全部艦隊向我們這裡殺過來了！」
「法蘭西和阿拉貢都是大陸國家，佛羅倫斯城也深居內陸，我們的核心都在陸地上，進攻我們的港口並不能讓我們退出戰爭，他們所能得到的收益甚至連軍費都趕不上吧？」
「我奉偉大的國王路易之命來到這裡，很感謝您的招待。」
「你們在制定計劃時，似乎完全沒有為威尼斯考慮過。」
彼得羅吩咐道。
「您得知道，威尼斯是一個共和國，各位議員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命令並不能讓所有人俯首帖耳。」
「別把希臘皇帝想得太厲害，依我看，他們已經中圈套了，這場戰爭最後的結局就是簽署和約，罷兵休戰。」
「總督閣下，根據最新情報，希臘人的海軍正在向迦太基港集結，他們的目標大概是西西里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得羅的前期動員是成功的，從百姓到貴族都對當前的局面十分不滿，苦澀的失敗者急於抓住最後一根伸向眼前的稻草，希望尋求一條新的出路，無論是坦途還是末路。
戰爭開始後，威尼斯共和國也持續不斷地對亞德里亞海沿岸的東羅馬商船及東羅馬港口進行打擊，從拉古薩到科孚島，威尼斯的戰船再一次出現在東羅馬帝國的視野中。
「佛羅倫斯呢？」
「希臘皇帝已經進攻西西里了？」
波旁公爵環顧四周，目光在幾個貴重的東方裝飾品上略作停留，面露譏諷。
彼得羅從小生長在威尼斯最繁盛的幾十年裡，親眼見證了威尼斯最後的繁榮和緊隨其後的急劇衰落，對東羅馬帝國恨之入骨，把本家族的全部積蓄拿了出來，用以建造戰船，每天只吃一頓飯，要求全體國民團結起來，共渡難關。
「的確如此，但威尼斯不會畏懼任何挑戰。」
波旁公爵的話讓彼得羅好受了些，但心中的疑慮還是消散不去。
「除海軍艦隊外，他們還在迦太基集結了大約兩萬五千軍隊，其中有四千人是最精銳的中央軍，還有射擊軍，僱傭兵和部落僕從兵，戰鬥力一般。」
「威尼斯軍械庫正加足馬力建造軍艦，等新一批軍艦下水，我會將各大家族的軍艦召集起來，對拉古薩港發起襲擊，讓希臘人首尾不能相顧。」
「你們利用威尼斯國內的復仇情緒和困窘局面，硬是把我們拖上了戰車。」
波旁公爵神色冷淡，微微鞠躬。
「巴巴里戈家族和莫羅西尼家族也不甘落後，正在籌備新艦船的建造。」
波旁公爵淡淡地說。
「罷了，不用管他。」
彼得羅收回思緒，整整衣裝，在文書的帶領下，繞過金碧輝煌的長廊，來到大使廳。
秘書官打開門，邁步離開。
「他們的艦隊實力也不容小覷。」
「我離開佛羅倫斯的時候，希臘艦隊已經出發了，正在西西里附近大肆洗劫。」
「什麼事？」
「希臘人的手伸得太長了，領地廣闊，核心人口卻嚴重不足，到處都需要軍隊，還偏偏總想著多線作戰。」
「可是，您顯然沒有讓他們全部聽話的能力和威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得羅說得沒錯，威尼斯人的確是古羅馬人的後裔，威尼斯共和國的政治制度也是全世界國家中與古羅馬共和國最為接近的一個，保留了議會，世家和選舉制，他們也以此為驕傲。
「再就是希臘人的幾個附屬國，哥薩克王國剛剛打垮克里米亞人，依然深陷接連不斷的草原仇殺中，切爾克斯王國實力有限，皇太子查士丁尼已經徵召了一千名切爾克斯部落兵前往伊比利亞，他們很難再給希臘皇帝提供更多的後備兵員。」
「他們是怎麼了？被嚇破了膽？」
「呵，共和國。」
「公爵閣下。」
「告訴那些心存猶豫的家族，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只要希臘人繼續發展下去，我們總有一天會被徹底毀滅。」
說到這裡，秘書官猶豫片刻。
「希臘人如果想徹底拿下西西里，就必須使用大量艦隊來將西西里島封鎖起來，從而讓我們的物資和兵員無法登島，讓駐守西西里的阿拉貢軍隊成為一支孤軍。」
彼得羅問道。
官員面露恐懼。
波旁公爵問道。
威尼斯共和國具有極強的國家主義情緒，積怨已久的民眾找到了情緒的宣洩口，紛紛走上街頭，要求對東羅馬帝國開戰，奪回曾屬於他們的一切。
秘書官聳聳肩。
目前，東羅馬帝國基本控制了整個東地中海，反對勢力主要集中在西地中海一帶，唯有威尼斯成為了東地中海上唯一的孤兒，也正因如此，威尼斯共和國在法王路易十一組建的同盟中占據著特殊地位，法蘭西和阿拉貢試圖將威尼斯共和國轉化為西歐勢力在東地中海的堅固堡壘，讓他們時不時跳出來襲擾東羅馬本土，使東羅馬帝國無法專注於西地中海擴張。
彼得羅點點頭，面露嘲諷。
「如果他們乾脆不管海盜和航線了，將遠洋貿易暫停一段時間，孤注一擲，用所有艦隊來進攻我們的本土呢？」
「匈牙利人對瓦拉幾亞和摩爾達維亞的野心不再隱藏，希臘人為了北部防務，也被迫將一支近衛軍團和一支紫衛軍團調往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大公曼努埃爾也並未受到希臘皇帝的徵召，依舊把守北部邊疆。」
官員氣喘吁吁。
經歷多年痛苦的威尼斯市民也對東羅馬帝國十分怨恨，整個國家瀰漫著濃郁的復仇情緒，成為了東羅馬帝國崛起的背景下「苦澀的失敗者」。
「我希望您遵守協約，盡最大的努力，為西地中海減輕壓力。」
「您有沒有想過，路易國王和胡安國王所制定的這個方案其實是有漏洞的。」
目前，加上被徵召起來的民間商船，威尼斯共和國共具有超過一百艘的各式艦船，在數量上已經超過了東羅馬帝國幾大艦隊中的任何一支，在亞德里亞海上不容小覷。
彼得羅面色不變。
波旁公爵嗤笑一聲。
波旁公爵略顯輕蔑地搖了搖頭。
但是，一個念頭縈繞在彼得羅的腦海中，混跡政壇幾十年，他始終認為，這份計劃存在一個很大的漏洞。
彼得羅微微頷首。
「這樣來看，你們的計劃是可行的，我會在十天後將游弋在外的艦隊召集起來，對拉古薩港發起突襲。」
彼得羅問道。
秘書官念著厚厚的報告。
「他們的前期工作十分完善，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的海軍已經順勢占據了兩座西西里村莊，一些水手待在那裡，作固守姿態，應該是在為大軍的登陸提供灘頭陣地。」
「希臘人囂張狂妄，竟然同時對三個國家宣戰，我們需要你們的海軍艦隊。」
波旁公爵保證道。
「是，我這就去。」
「而現在，除了打擊希臘商船，洗劫希臘人的沿海村莊外，你們似乎什麼都沒幹。」
波旁公爵不再多言，進入主題。
「先把希臘人伸向義大利的觸手斬斷，然後把西地中海諸島化為壓向北非的鐵幕，通過海盜劫掠讓他們煩不勝煩，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海盜雲集的西地中海諸島上，再通過這些島嶼讓他們分兵作戰，疲於奔命。」
彼得羅如遭雷擊，腿腳不斷顫慄。
波旁公爵如實說道。
「希臘皇帝的確有錢，但他需要供給的地方也非常多，並不是有黃金白銀就能生產更多軍需品的，區區一個迦太基，既要供應格拉納達的戰爭，還要供應西西里的爭奪，況且這兩處戰場都是持久戰，這怎麼可能成功呢？」
「無論您想不想，1204年的恥辱，希臘人永不忘記。」
「根據情報，美第奇家族的地位尚未徹底穩固，帕齊家族和聖座聯合了起來，試圖推翻他們的統治，美第奇家族也許是想在這次戰爭中大發戰爭財，用充裕的資金來維護自身穩定，甚至更進一步，直接成為整個托斯卡納的世襲君主。」
波旁公爵說著，嘆了口氣。
「怎麼樣，這幾個月的劫掠有沒有為那些世家大族帶來更多的信心？他們還願不願意陪我打完這一場翻身之戰？」
「希臘人氣候已成，我們沒辦法對他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能夠將他們趕出西歐，打斷他們的擴張步伐，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
「嗯，不錯。」
「你去幫我草擬一份文書，要求各大世家自由行動，等西西里島的戰爭進行一段時間後，我會要求他們返回威尼斯，集結起來，支援我們的盟友。」
「丹多洛家族是最積極的，他們的家族艦隊甚至已經在克里特島上獲得了一些收穫，洗劫了三個沿海村莊。」
「如果您坐看希臘人在西地中海打開局面，將我們幾國全部逼出戰爭，下一個遭殃的一定會是你們。」
彼得羅機械地問。
彼得羅坐上座位，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秘書官翻開另一份文件。
「我在想，如果希臘皇帝發現西西里攻不下來，非要來硬捍威尼斯，這是否也在路易國王的計劃之內？」
「總督閣下，兩百七十年前，你們從君士坦丁堡洗劫了那麼多的金銀珠寶，和希臘人的仇恨不死不休，按道理，你們應該對希臘人的重新崛起很害怕才是。」
秘書官走後，彼得羅靜靜地坐在窗邊，凝望著窗外的宏偉城市，思緒萬千。
「希臘人同樣在安納托利亞駐守了不少軍隊，他們才剛剛拿下這裡，領地上的突厥人非常多，奧斯曼和卡拉曼虎視眈眈，雖然簽署了停戰協定，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總督閣下，法蘭西使節求見！」
「自從你們被希臘人趕出東地中海後，艦隊都掌控在一個個豪門世家的手上，如果能夠集結起來，那將是一股龐大的力量。」
「實際上，他們壓根就沒有對抗威尼斯艦隊的能力，你們完全可以集結全部軍艦，一舉蕩平拉古薩軍港，再以此為基地支援西西里島。」
「總督大人……」
「他們要是真的進攻我們的馬賽或阿拉貢的巴塞隆納，我們正好能在大陸上調集重兵，將他們的部隊一舉擊潰。」
「這怎麼可能呢，希臘人已經對西西里提出了嚴肅的領土要求，他們在前幾個月里一直對西西里發起襲擊。」
「正如您所說，開戰之初，威尼斯大議會的確有不和諧的聲音，但隨著戰爭進行，我們的收穫越來越大，他們會慢慢明白的。」
「這些年，他靠著希臘人和匈牙利人的支持，幾乎把達爾馬提亞變成了他的獨立王國，現在年老體衰，估計忙著為子孫後代鋪路呢。」
彼得羅的話滴水不漏。「您到底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即可。」
「嗯，我們不用管，西地中海的爭端越激烈，我們的壓力就越輕。」
為了轉移矛盾，也為了平息民憤，威尼斯的達官貴人們一股腦地將這些不滿轉移到東羅馬帝國的頭上，認為是東羅馬帝國剝奪了他們的商業利潤，是東羅馬皇帝搶奪了百姓的錢財，大肆宣揚忍辱負重的復仇情節，試圖在國際局勢的變動中加入到反東羅馬同盟一邊，讓威尼斯重新偉大。
波旁公爵沒有正面回答，略施一禮，抽身離開。
「進攻本土？為什麼？」
彼得羅嘆了口氣。
「在到您這裡來之前，我曾找過幾位世家掌權人，竟然還有人不願意對希臘帝國發起復仇。」
輝煌而華麗的威尼斯總督府中，時任總督彼得羅端坐桌前，一邊品著美酒，一邊聽秘書官匯報軍情，臉上的表情十分愉悅。
「我希望，在此之前，你們能夠利用西西里拖住希臘人的軍隊和艦隊，以免他們北上增援。」
起初，東羅馬帝國將黑海艦隊緊急調往亞德里亞海，試圖遲滯威尼斯人的進攻步伐。
「再就是格拉納達，希臘人尚未攻取馬拉加城，皇太子查士丁尼和大將軍貢薩洛負責統管格拉納達戰事，西境邊疆區的阿貝爾公爵也將一部分西境兵團調了過去。」
「您上次要的情報也搜集完成了，目前，希臘人的陸軍主力主要分布在四個地方，分別是伊比利亞南部的格拉納達，阿非利加北部的迦太基，巴爾幹北部的保加利亞和愛琴海東岸的安納托利亞諸行省。」
「他們在西西里的戰況如何？」
秘書官解釋道。
「好，我這就去。」
正欲發怒，看見官員臉上的惶恐和不安，波旁公爵忍下了一口氣。
於是，威尼斯人的行動愈發猖狂，用一支分艦隊牢牢盯死固守拉古薩港的黑海艦隊，同時將由豪門世家控制的民用商船四散開來，從奧特朗托海峽進入東地中海，沿途打劫東羅馬運輸船。
波旁公爵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阿拉貢國王一樣在向商人借貸，他們在西西里島上最多能夠拉出一萬餘人的軍隊，那裡山地太多，地勢複雜，希臘人沒有任何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其拿下。」
「老實說，希臘人在前幾天的宣言震驚了不少人，他們對西地中海霸權的強硬態度讓阿拉貢人十分擔憂，他們正在與法蘭西人組建聯合艦隊，就停駐在科西嘉島和撒丁島。」
「等我們解決完手頭事情，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了。」
於是，當東羅馬帝國開始對伊比利亞發起進攻後，威尼斯共和國很快就和法蘭西等國搭上了線，他們的艦隊也屢次出港，試圖拖住東羅馬帝國的部分艦隊，讓皇帝被迫分兵。
「實際上，我們很早就想拿下拉古薩港，但拉古薩的炮台很強，我們貿然前往，一定會死傷慘重。」
波旁公爵一愣，扯出一抹笑意。
「歡迎您來到威尼斯，來自法蘭西的使者，尊敬的波旁公爵。」
「你們的計劃建立在一個重要的前提下，那就是希臘人一定會進攻被他們視為心頭大患的西地中海諸島，最有可能的就是離迦太基最近的西西里島。」
彼得羅接手的威尼斯共和國依舊是混亂不堪的，從1470年到1473年，這個古老而衰朽的政權足足更換了五任總督，在位時間最長的也僅僅一年，內鬥頻繁，貪污腐化，國庫空虛，百姓困苦。
「依我看，如果希臘皇帝一意孤行，遲早會被曠日持久的戰爭活活拖垮。」
「他們在亞德里亞海上撞見了丹多洛家族的幾艘艦船，將其全部擊沉，凡是姓丹多洛的都被殺了，僅僅留下了一個半大孩子，要他給您帶個口信！」
「但是，無論我們是否承認，希臘皇帝都是個很厲害的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知道自己面臨的嚴峻局面，為了避免多線作戰，他一定會有所準備，很可能會先將其中一方逼出戰爭。」
然而，黑海艦隊本來就是帝國海軍中最弱小的一支，主力軍艦僅有五艘，加上調集起來的武裝商船也並非威尼斯艦隊的對手，他們甚至一度衝出奧特朗托海峽，對伯羅奔尼撒半島的幾個沿海村莊進行了襲擊。
「我們是古羅馬共和國的後裔，保留了最為純正的共和傳統，自由和平等是我們的驕傲，也是我們的本色。」
「如果威尼斯有十成力量，在您的手上，她只能發揮出五成，這就是共和國。」
波旁公爵說得沒錯，彼得羅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要知道，洛倫佐那個年輕人可是一直將佛羅倫斯視為自己家族的私產，恐怕做夢都想當上托斯卡納大公。」
……
「我想，他們可能希望以拖待變，等希臘人在西西里耗一陣子，再將艦隊壓上，通過不斷的襲擾讓希臘人疲憊不堪，迫使他們撤軍求和。」
時隔多年，威尼斯軍械庫再一次開足馬力，轟隆隆運轉了起來，一艘艘槳帆船如下餃子般陸續完工，雖然都不算大，但在內海中，依然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佛羅倫斯比較特殊，美第奇家族正瘋狂放貸，我們和阿拉貢人都是他們的目標，他們的艦隊尚未加入聯合艦隊，法蘭西人正在與洛倫佐談判協商。」
「陛下希望您可以遵守協約，將艦隊集結起來，對盤踞在迦太基的希臘艦隊發起襲掠，從而減緩西西里島的壓力。」
「這一點您放心，我們的聯合艦隊雖然不多，但已經足以對希臘人造成很大的麻煩。」
彼得羅的臉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牙關緊咬，擠出幾個字。
上位之後，彼得羅迅速與法蘭西等國取得聯繫，開始整頓艦隊，向各大豪門許諾擊敗東羅馬帝國之後的利益分配，要求他們出錢出力，在廣場上向全體國民進行演講，動員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海軍估計會在西西里西北部巡邏，打擊我們的運輸艦隊，你們是安全的。」
「得了吧，希臘皇帝把黑海艦隊放在拉古薩的目的實在太過明顯，就是為了牽制你們的海軍。」
彼得羅瞥了官員一眼。
彼得羅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希臘人在拉古薩還保留了一支黑海艦隊，我們必須解決他們。」
「我懷疑，他們甚至湊不齊攻打西西里島的兵力。」
彼得羅的眼神陰鶩了起來。
彼得羅想著心事，大門卻被敲開，一位文書走了進來。
波旁公爵走到門口，一名威尼斯官員卻闖了進來，將他撞個滿懷。
「讓他們看看聖馬可廣場上的雕像，讓他們看看自己家裡的希臘物件，這些東西早就不是什麼榮耀了，這是催命符，希臘人或許可以原諒其他人，唯獨饒不了我們！」
「出什麼事了？」
「但是，威尼斯是一個海洋國家，我們的核心全都在威尼斯城，而威尼斯恰好是一個海島！」
「他說，他想問問您，喜歡什麼樣的絞架？」
此時的威尼斯總督是出自莫塞尼格家族的彼得羅，一樣來自於威尼斯幾大世家之一，家族中一樣出過幾任總督，在1473年的權力鬥爭中因為其堅定的反東羅馬立場而獲取了國內外勢力的支持，成為新一任掌權人。
「沒看見我正在與公爵大人談論國事嗎？」
彼得羅問道。
想到這裡，彼得羅突然一愣，眉頭漸漸緊鎖。
彼得羅皺起眉頭。
彼得羅盯著波旁公爵，眼神陰暗。
波旁公爵沒有說話，他們的確從未考慮過威尼斯，這與法蘭西的利益不太相符。
波旁公爵聳聳肩。
秘書官說道。
彼得羅說道。
彼得羅搖搖頭，將雜念拋出。
「事已至此，我也該離開了，希望您遵守諾言吧。」
「閒話就免了吧，尊敬的總督閣下。」
「達爾馬提亞總督科萊奧尼沒有做出任何行動，甚至不願意向拉古薩和阿爾巴尼亞發起進攻。」
彼得羅眼光閃爍。
威尼斯雖衰，威尼斯城卻依舊完好無損，幾百年積蓄的軟實力不會一朝敗盡，威尼斯軍械庫依舊是全地中海最強大的海軍造船廠，威尼斯城的水手儲量也十分充足，彼得羅孤注一擲地向各方勢力尋求借貸，從佛羅倫斯的美第奇銀行獲取了大量資金，甚至將幾個義大利北部的城邦抵押了出去。
「的確有不少人看到了希望，總督閣下。」
截止到1474年初，威尼斯共和國形勢一片大好，東羅馬帝國似乎已經將重心放在了西地中海，對東地中海的痼疾視而不見。
「希臘皇帝說，」
1474年3月，東羅馬帝國皇帝伊薩克三世在迦太基港集結所有軍艦，向北進攻西西里島，在將西西里東部的幾個小港口洗劫一空後，突然轉而向北，進入亞德里亞海，直趨威尼斯城，試圖打破法蘭西同盟的多麵包夾，扭轉多線作戰的不利局勢，將東地中海上最後的敵人徹底清除。
到底是什麼呢？
「馬利皮埃羅家族已經在前天將波河上的商船放了出去，襲擾希臘人的阿爾巴尼亞。」
「什麼話？」
「是的，這一點我不否認，所以呢？您想要什麼？」
3月10日，東羅馬海軍共計一百五十艘各式艦船抵達威尼斯城外，將半片海洋堵得密密麻麻。
那一天，在海天交界處，威尼斯的全體市民在震驚與惶恐中看著越來越多的軍艦，看著如林的桅杆和成群的火炮，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
時隔二百七十年，金紅雙頭鷹再一次撞上了聖馬可金獅，只不過這一次，遭受災難的變成了貪婪的威尼斯人，最苦澀而最絕望的失敗者。
沒有勸降，沒有談判，雙頭鷹在狂嘯，黃金獅在哀嚎，沉澱兩百七十年的仇恨和不滿伴隨著聲聲炮響，噴薄而出。
(本章完)
已經是公元1474年的年初，地中海沿岸尚處於寒冷乾燥的冬季，太陽掛在高遠的天空，民眾穿起了保暖的羊毛外衣。
亞德里亞海北岸，威尼斯城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冬天，但威尼斯城的氣候條件相當優越，即使冬天也不會太寒冷，平均氣溫一般會維持在10攝氏度左右，百姓們縫縫補補，冬天並不難熬。
在威尼斯共和國幾十年前最繁榮的時期，威尼斯城的市民過著十分優越的生活，發達的海上貿易帶來了巨量的利潤和豐富的商品，經濟發達，文教昌盛，上層統治者雖說算不上賢明，但依然比較注重保護本國民眾，不會讓他們的生活太過難過。
當然，在真正的威尼斯人的心目中，只有威尼斯城內的市民才算本國國民，哪怕是倫巴第地區的義大利人都只是殖民地的百姓罷了，更別提達爾馬提亞和東地中海諸島的窮苦農民。
然而，隨著新航路的開闢和東羅馬帝國的崛起，威尼斯城丟掉了在東地中海幾乎全部的殖民地和貿易特權，埃及和黎凡特的東方商品不再由他們壟斷，從巴爾幹而來的手工藝品也不斷擠壓著他們的市場，威尼斯共和國在短短三十年的時間裡從地中海霸主淪為區域性大國，民眾的生活水平也一落千丈。
為了在日益嚴峻的國際局勢中生存下去，也為了維持高門貴族們的奢侈生活，威尼斯共和國的議員們加重了對威尼斯市民和倫巴第百姓的剝削和壓榨，他們被迫通過加徵稅賦的方式來維持一支還算不錯的艦隊，竭力維持著自己最後的亞德里亞海洋貿易。
在這十幾年裡，威尼斯共和國的內部鬥爭也不斷激化，從事東方貿易的商業貴族賠的血本無歸，從事歐洲貿易的貴族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小，幾方派系圍繞著至高權力展開爭奪，進一步加劇了威尼斯共和國的衰落。
巴塞隆納同盟已經將詳細的計劃告訴了彼得羅，這份計劃十分周全，在他看來，具有相當大的可行性，如果順利完成，威尼斯雖然不至於收復東地中海失地，但壓力也會大為減輕。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吧首.發?本=小^說?。
秘書官合上文件，咧嘴一笑。
「信鴿來報，希臘皇帝已經帶著全部艦隊向我們這裡殺過來了！」
「法蘭西和阿拉貢都是大陸國家，佛羅倫斯城也深居內陸，我們的核心都在陸地上，進攻我們的港口並不能讓我們退出戰爭，他們所能得到的收益甚至連軍費都趕不上吧？」
「我奉偉大的國王路易之命來到這裡，很感謝您的招待。」
「你們在制定計劃時，似乎完全沒有為威尼斯考慮過。」
彼得羅吩咐道。
「您得知道，威尼斯是一個共和國，各位議員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命令並不能讓所有人俯首帖耳。」
「別把希臘皇帝想得太厲害，依我看，他們已經中圈套了，這場戰爭最後的結局就是簽署和約，罷兵休戰。」
「總督閣下，根據最新情報，希臘人的海軍正在向迦太基港集結，他們的目標大概是西西里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得羅的前期動員是成功的，從百姓到貴族都對當前的局面十分不滿，苦澀的失敗者急於抓住最後一根伸向眼前的稻草，希望尋求一條新的出路，無論是坦途還是末路。
戰爭開始後，威尼斯共和國也持續不斷地對亞德里亞海沿岸的東羅馬商船及東羅馬港口進行打擊，從拉古薩到科孚島，威尼斯的戰船再一次出現在東羅馬帝國的視野中。
「佛羅倫斯呢？」
「希臘皇帝已經進攻西西里了？」
波旁公爵環顧四周，目光在幾個貴重的東方裝飾品上略作停留，面露譏諷。
彼得羅從小生長在威尼斯最繁盛的幾十年裡，親眼見證了威尼斯最後的繁榮和緊隨其後的急劇衰落，對東羅馬帝國恨之入骨，把本家族的全部積蓄拿了出來，用以建造戰船，每天只吃一頓飯，要求全體國民團結起來，共渡難關。
「的確如此，但威尼斯不會畏懼任何挑戰。」
波旁公爵的話讓彼得羅好受了些，但心中的疑慮還是消散不去。
「除海軍艦隊外，他們還在迦太基集結了大約兩萬五千軍隊，其中有四千人是最精銳的中央軍，還有射擊軍，僱傭兵和部落僕從兵，戰鬥力一般。」
「威尼斯軍械庫正加足馬力建造軍艦，等新一批軍艦下水，我會將各大家族的軍艦召集起來，對拉古薩港發起襲擊，讓希臘人首尾不能相顧。」
「你們利用威尼斯國內的復仇情緒和困窘局面，硬是把我們拖上了戰車。」
波旁公爵神色冷淡，微微鞠躬。
「巴巴里戈家族和莫羅西尼家族也不甘落後，正在籌備新艦船的建造。」
波旁公爵淡淡地說。
「罷了，不用管他。」
彼得羅收回思緒，整整衣裝，在文書的帶領下，繞過金碧輝煌的長廊，來到大使廳。
秘書官打開門，邁步離開。
「他們的艦隊實力也不容小覷。」
「我離開佛羅倫斯的時候，希臘艦隊已經出發了，正在西西里附近大肆洗劫。」
「什麼事？」
「希臘人的手伸得太長了，領地廣闊，核心人口卻嚴重不足，到處都需要軍隊，還偏偏總想著多線作戰。」
「可是，您顯然沒有讓他們全部聽話的能力和威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得羅說得沒錯，威尼斯人的確是古羅馬人的後裔，威尼斯共和國的政治制度也是全世界國家中與古羅馬共和國最為接近的一個，保留了議會，世家和選舉制，他們也以此為驕傲。
「再就是希臘人的幾個附屬國，哥薩克王國剛剛打垮克里米亞人，依然深陷接連不斷的草原仇殺中，切爾克斯王國實力有限，皇太子查士丁尼已經徵召了一千名切爾克斯部落兵前往伊比利亞，他們很難再給希臘皇帝提供更多的後備兵員。」
「他們是怎麼了？被嚇破了膽？」
「呵，共和國。」
「公爵閣下。」
「告訴那些心存猶豫的家族，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只要希臘人繼續發展下去，我們總有一天會被徹底毀滅。」
說到這裡，秘書官猶豫片刻。
「希臘人如果想徹底拿下西西里，就必須使用大量艦隊來將西西里島封鎖起來，從而讓我們的物資和兵員無法登島，讓駐守西西里的阿拉貢軍隊成為一支孤軍。」
彼得羅問道。
官員面露恐懼。
波旁公爵問道。
威尼斯共和國具有極強的國家主義情緒，積怨已久的民眾找到了情緒的宣洩口，紛紛走上街頭，要求對東羅馬帝國開戰，奪回曾屬於他們的一切。
秘書官聳聳肩。
目前，東羅馬帝國基本控制了整個東地中海，反對勢力主要集中在西地中海一帶，唯有威尼斯成為了東地中海上唯一的孤兒，也正因如此，威尼斯共和國在法王路易十一組建的同盟中占據著特殊地位，法蘭西和阿拉貢試圖將威尼斯共和國轉化為西歐勢力在東地中海的堅固堡壘，讓他們時不時跳出來襲擾東羅馬本土，使東羅馬帝國無法專注於西地中海擴張。
彼得羅點點頭，面露嘲諷。
「如果他們乾脆不管海盜和航線了，將遠洋貿易暫停一段時間，孤注一擲，用所有艦隊來進攻我們的本土呢？」
「匈牙利人對瓦拉幾亞和摩爾達維亞的野心不再隱藏，希臘人為了北部防務，也被迫將一支近衛軍團和一支紫衛軍團調往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大公曼努埃爾也並未受到希臘皇帝的徵召，依舊把守北部邊疆。」
官員氣喘吁吁。
經歷多年痛苦的威尼斯市民也對東羅馬帝國十分怨恨，整個國家瀰漫著濃郁的復仇情緒，成為了東羅馬帝國崛起的背景下「苦澀的失敗者」。
「我希望您遵守協約，盡最大的努力，為西地中海減輕壓力。」
「您有沒有想過，路易國王和胡安國王所制定的這個方案其實是有漏洞的。」
目前，加上被徵召起來的民間商船，威尼斯共和國共具有超過一百艘的各式艦船，在數量上已經超過了東羅馬帝國幾大艦隊中的任何一支，在亞德里亞海上不容小覷。
彼得羅面色不變。
波旁公爵嗤笑一聲。
波旁公爵略顯輕蔑地搖了搖頭。
但是，一個念頭縈繞在彼得羅的腦海中，混跡政壇幾十年，他始終認為，這份計劃存在一個很大的漏洞。
彼得羅微微頷首。
「這樣來看，你們的計劃是可行的，我會在十天後將游弋在外的艦隊召集起來，對拉古薩港發起突襲。」
彼得羅問道。
秘書官念著厚厚的報告。
「他們的前期工作十分完善，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的海軍已經順勢占據了兩座西西里村莊，一些水手待在那裡，作固守姿態，應該是在為大軍的登陸提供灘頭陣地。」
「希臘人囂張狂妄，竟然同時對三個國家宣戰，我們需要你們的海軍艦隊。」
波旁公爵保證道。
「是，我這就去。」
「而現在，除了打擊希臘商船，洗劫希臘人的沿海村莊外，你們似乎什麼都沒幹。」
波旁公爵不再多言，進入主題。
「先把希臘人伸向義大利的觸手斬斷，然後把西地中海諸島化為壓向北非的鐵幕，通過海盜劫掠讓他們煩不勝煩，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海盜雲集的西地中海諸島上，再通過這些島嶼讓他們分兵作戰，疲於奔命。」
彼得羅如遭雷擊，腿腳不斷顫慄。
波旁公爵如實說道。
「希臘皇帝的確有錢，但他需要供給的地方也非常多，並不是有黃金白銀就能生產更多軍需品的，區區一個迦太基，既要供應格拉納達的戰爭，還要供應西西里的爭奪，況且這兩處戰場都是持久戰，這怎麼可能成功呢？」
「無論您想不想，1204年的恥辱，希臘人永不忘記。」
「根據情報，美第奇家族的地位尚未徹底穩固，帕齊家族和聖座聯合了起來，試圖推翻他們的統治，美第奇家族也許是想在這次戰爭中大發戰爭財，用充裕的資金來維護自身穩定，甚至更進一步，直接成為整個托斯卡納的世襲君主。」
波旁公爵說著，嘆了口氣。
「怎麼樣，這幾個月的劫掠有沒有為那些世家大族帶來更多的信心？他們還願不願意陪我打完這一場翻身之戰？」
「希臘人氣候已成，我們沒辦法對他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能夠將他們趕出西歐，打斷他們的擴張步伐，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
「嗯，不錯。」
「你去幫我草擬一份文書，要求各大世家自由行動，等西西里島的戰爭進行一段時間後，我會要求他們返回威尼斯，集結起來，支援我們的盟友。」
「丹多洛家族是最積極的，他們的家族艦隊甚至已經在克里特島上獲得了一些收穫，洗劫了三個沿海村莊。」
「如果您坐看希臘人在西地中海打開局面，將我們幾國全部逼出戰爭，下一個遭殃的一定會是你們。」
彼得羅機械地問。
彼得羅坐上座位，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秘書官翻開另一份文件。
「我在想，如果希臘皇帝發現西西里攻不下來，非要來硬捍威尼斯，這是否也在路易國王的計劃之內？」
「總督閣下，兩百七十年前，你們從君士坦丁堡洗劫了那麼多的金銀珠寶，和希臘人的仇恨不死不休，按道理，你們應該對希臘人的重新崛起很害怕才是。」
秘書官走後，彼得羅靜靜地坐在窗邊，凝望著窗外的宏偉城市，思緒萬千。
「希臘人同樣在安納托利亞駐守了不少軍隊，他們才剛剛拿下這裡，領地上的突厥人非常多，奧斯曼和卡拉曼虎視眈眈，雖然簽署了停戰協定，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總督閣下，法蘭西使節求見！」
「自從你們被希臘人趕出東地中海後，艦隊都掌控在一個個豪門世家的手上，如果能夠集結起來，那將是一股龐大的力量。」
「實際上，他們壓根就沒有對抗威尼斯艦隊的能力，你們完全可以集結全部軍艦，一舉蕩平拉古薩軍港，再以此為基地支援西西里島。」
「總督大人……」
「他們要是真的進攻我們的馬賽或阿拉貢的巴塞隆納，我們正好能在大陸上調集重兵，將他們的部隊一舉擊潰。」
「這怎麼可能呢，希臘人已經對西西里提出了嚴肅的領土要求，他們在前幾個月里一直對西西里發起襲擊。」
「正如您所說，開戰之初，威尼斯大議會的確有不和諧的聲音，但隨著戰爭進行，我們的收穫越來越大，他們會慢慢明白的。」
「這些年，他靠著希臘人和匈牙利人的支持，幾乎把達爾馬提亞變成了他的獨立王國，現在年老體衰，估計忙著為子孫後代鋪路呢。」
彼得羅的話滴水不漏。「您到底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即可。」
「嗯，我們不用管，西地中海的爭端越激烈，我們的壓力就越輕。」
為了轉移矛盾，也為了平息民憤，威尼斯的達官貴人們一股腦地將這些不滿轉移到東羅馬帝國的頭上，認為是東羅馬帝國剝奪了他們的商業利潤，是東羅馬皇帝搶奪了百姓的錢財，大肆宣揚忍辱負重的復仇情節，試圖在國際局勢的變動中加入到反東羅馬同盟一邊，讓威尼斯重新偉大。
波旁公爵沒有正面回答，略施一禮，抽身離開。
「進攻本土？為什麼？」
彼得羅嘆了口氣。
「在到您這裡來之前，我曾找過幾位世家掌權人，竟然還有人不願意對希臘帝國發起復仇。」
輝煌而華麗的威尼斯總督府中，時任總督彼得羅端坐桌前，一邊品著美酒，一邊聽秘書官匯報軍情，臉上的表情十分愉悅。
「我希望，在此之前，你們能夠利用西西里拖住希臘人的軍隊和艦隊，以免他們北上增援。」
起初，東羅馬帝國將黑海艦隊緊急調往亞德里亞海，試圖遲滯威尼斯人的進攻步伐。
「再就是格拉納達，希臘人尚未攻取馬拉加城，皇太子查士丁尼和大將軍貢薩洛負責統管格拉納達戰事，西境邊疆區的阿貝爾公爵也將一部分西境兵團調了過去。」
「您上次要的情報也搜集完成了，目前，希臘人的陸軍主力主要分布在四個地方，分別是伊比利亞南部的格拉納達，阿非利加北部的迦太基，巴爾幹北部的保加利亞和愛琴海東岸的安納托利亞諸行省。」
「他們在西西里的戰況如何？」
秘書官解釋道。
「好，我這就去。」
正欲發怒，看見官員臉上的惶恐和不安，波旁公爵忍下了一口氣。
於是，威尼斯人的行動愈發猖狂，用一支分艦隊牢牢盯死固守拉古薩港的黑海艦隊，同時將由豪門世家控制的民用商船四散開來，從奧特朗托海峽進入東地中海，沿途打劫東羅馬運輸船。
波旁公爵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阿拉貢國王一樣在向商人借貸，他們在西西里島上最多能夠拉出一萬餘人的軍隊，那裡山地太多，地勢複雜，希臘人沒有任何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其拿下。」
「老實說，希臘人在前幾天的宣言震驚了不少人，他們對西地中海霸權的強硬態度讓阿拉貢人十分擔憂，他們正在與法蘭西人組建聯合艦隊，就停駐在科西嘉島和撒丁島。」
「等我們解決完手頭事情，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了。」
於是，當東羅馬帝國開始對伊比利亞發起進攻後，威尼斯共和國很快就和法蘭西等國搭上了線，他們的艦隊也屢次出港，試圖拖住東羅馬帝國的部分艦隊，讓皇帝被迫分兵。
「實際上，我們很早就想拿下拉古薩港，但拉古薩的炮台很強，我們貿然前往，一定會死傷慘重。」
波旁公爵一愣，扯出一抹笑意。
「歡迎您來到威尼斯，來自法蘭西的使者，尊敬的波旁公爵。」
「你們的計劃建立在一個重要的前提下，那就是希臘人一定會進攻被他們視為心頭大患的西地中海諸島，最有可能的就是離迦太基最近的西西里島。」
彼得羅接手的威尼斯共和國依舊是混亂不堪的，從1470年到1473年，這個古老而衰朽的政權足足更換了五任總督，在位時間最長的也僅僅一年，內鬥頻繁，貪污腐化，國庫空虛，百姓困苦。
「依我看，如果希臘皇帝一意孤行，遲早會被曠日持久的戰爭活活拖垮。」
「他們在亞德里亞海上撞見了丹多洛家族的幾艘艦船，將其全部擊沉，凡是姓丹多洛的都被殺了，僅僅留下了一個半大孩子，要他給您帶個口信！」
「但是，無論我們是否承認，希臘皇帝都是個很厲害的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知道自己面臨的嚴峻局面，為了避免多線作戰，他一定會有所準備，很可能會先將其中一方逼出戰爭。」
然而，黑海艦隊本來就是帝國海軍中最弱小的一支，主力軍艦僅有五艘，加上調集起來的武裝商船也並非威尼斯艦隊的對手，他們甚至一度衝出奧特朗托海峽，對伯羅奔尼撒半島的幾個沿海村莊進行了襲擊。
「我們是古羅馬共和國的後裔，保留了最為純正的共和傳統，自由和平等是我們的驕傲，也是我們的本色。」
「如果威尼斯有十成力量，在您的手上，她只能發揮出五成，這就是共和國。」
波旁公爵說得沒錯，彼得羅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要知道，洛倫佐那個年輕人可是一直將佛羅倫斯視為自己家族的私產，恐怕做夢都想當上托斯卡納大公。」
……
「我想，他們可能希望以拖待變，等希臘人在西西里耗一陣子，再將艦隊壓上，通過不斷的襲擾讓希臘人疲憊不堪，迫使他們撤軍求和。」
時隔多年，威尼斯軍械庫再一次開足馬力，轟隆隆運轉了起來，一艘艘槳帆船如下餃子般陸續完工，雖然都不算大，但在內海中，依然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佛羅倫斯比較特殊，美第奇家族正瘋狂放貸，我們和阿拉貢人都是他們的目標，他們的艦隊尚未加入聯合艦隊，法蘭西人正在與洛倫佐談判協商。」
「陛下希望您可以遵守協約，將艦隊集結起來，對盤踞在迦太基的希臘艦隊發起襲掠，從而減緩西西里島的壓力。」
「這一點您放心，我們的聯合艦隊雖然不多，但已經足以對希臘人造成很大的麻煩。」
彼得羅的臉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牙關緊咬，擠出幾個字。
上位之後，彼得羅迅速與法蘭西等國取得聯繫，開始整頓艦隊，向各大豪門許諾擊敗東羅馬帝國之後的利益分配，要求他們出錢出力，在廣場上向全體國民進行演講，動員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海軍估計會在西西里西北部巡邏，打擊我們的運輸艦隊，你們是安全的。」
「得了吧，希臘皇帝把黑海艦隊放在拉古薩的目的實在太過明顯，就是為了牽制你們的海軍。」
彼得羅瞥了官員一眼。
彼得羅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希臘人在拉古薩還保留了一支黑海艦隊，我們必須解決他們。」
「我懷疑，他們甚至湊不齊攻打西西里島的兵力。」
彼得羅的眼神陰鶩了起來。
彼得羅想著心事，大門卻被敲開，一位文書走了進來。
波旁公爵走到門口，一名威尼斯官員卻闖了進來，將他撞個滿懷。
「讓他們看看聖馬可廣場上的雕像，讓他們看看自己家裡的希臘物件，這些東西早就不是什麼榮耀了，這是催命符，希臘人或許可以原諒其他人，唯獨饒不了我們！」
「出什麼事了？」
「但是，威尼斯是一個海洋國家，我們的核心全都在威尼斯城，而威尼斯恰好是一個海島！」
「他說，他想問問您，喜歡什麼樣的絞架？」
此時的威尼斯總督是出自莫塞尼格家族的彼得羅，一樣來自於威尼斯幾大世家之一，家族中一樣出過幾任總督，在1473年的權力鬥爭中因為其堅定的反東羅馬立場而獲取了國內外勢力的支持，成為新一任掌權人。
「沒看見我正在與公爵大人談論國事嗎？」
彼得羅問道。
想到這裡，彼得羅突然一愣，眉頭漸漸緊鎖。
彼得羅皺起眉頭。
彼得羅盯著波旁公爵，眼神陰暗。
波旁公爵沒有說話，他們的確從未考慮過威尼斯，這與法蘭西的利益不太相符。
波旁公爵聳聳肩。
秘書官說道。
彼得羅說道。
彼得羅搖搖頭，將雜念拋出。
「事已至此，我也該離開了，希望您遵守諾言吧。」
「閒話就免了吧，尊敬的總督閣下。」
「達爾馬提亞總督科萊奧尼沒有做出任何行動，甚至不願意向拉古薩和阿爾巴尼亞發起進攻。」
彼得羅眼光閃爍。
威尼斯雖衰，威尼斯城卻依舊完好無損，幾百年積蓄的軟實力不會一朝敗盡，威尼斯軍械庫依舊是全地中海最強大的海軍造船廠，威尼斯城的水手儲量也十分充足，彼得羅孤注一擲地向各方勢力尋求借貸，從佛羅倫斯的美第奇銀行獲取了大量資金，甚至將幾個義大利北部的城邦抵押了出去。
「的確有不少人看到了希望，總督閣下。」
截止到1474年初，威尼斯共和國形勢一片大好，東羅馬帝國似乎已經將重心放在了西地中海，對東地中海的痼疾視而不見。
「希臘皇帝說，」
1474年3月，東羅馬帝國皇帝伊薩克三世在迦太基港集結所有軍艦，向北進攻西西里島，在將西西里東部的幾個小港口洗劫一空後，突然轉而向北，進入亞德里亞海，直趨威尼斯城，試圖打破法蘭西同盟的多麵包夾，扭轉多線作戰的不利局勢，將東地中海上最後的敵人徹底清除。
到底是什麼呢？
「馬利皮埃羅家族已經在前天將波河上的商船放了出去，襲擾希臘人的阿爾巴尼亞。」
「什麼話？」
「是的，這一點我不否認，所以呢？您想要什麼？」
3月10日，東羅馬海軍共計一百五十艘各式艦船抵達威尼斯城外，將半片海洋堵得密密麻麻。
那一天，在海天交界處，威尼斯的全體市民在震驚與惶恐中看著越來越多的軍艦，看著如林的桅杆和成群的火炮，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
時隔二百七十年，金紅雙頭鷹再一次撞上了聖馬可金獅，只不過這一次，遭受災難的變成了貪婪的威尼斯人，最苦澀而最絕望的失敗者。
沒有勸降，沒有談判，雙頭鷹在狂嘯，黃金獅在哀嚎，沉澱兩百七十年的仇恨和不滿伴隨著聲聲炮響，噴薄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