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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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宵帳暖,玖月都不知道下午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趙元賢像是幾日沒睡過安穩覺,抱著她睡得很沉,直到晚上有人過來送飯,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吩咐了一句放在帳篷外面,又和玖月親昵了好久,才不情不願地下床。

  晚上只有米粥和窩頭,這幾日下雨,耽誤了運送糧草的進度,趙元賢命人縮減軍中用度,等著朝廷供給糧草。

  玖月雖然沒了靈源,可也算個仙家,她吃的極少,把大部分粥米都留給了趙元賢,趙元賢抿著唇,豆大的燭光前,微微紅了臉。

  「過幾日去山上打點野味,你愛吃的。」

  「不用,我住不了幾天。」

  「……」

  趙元賢方才欣喜的眼神很快暗淡了下來,他攪著米湯,低聲道:「可以不走麼?」

  「……」

  玖月抬頭,看著趙元賢那副禁慾卻柔情的模樣,突然起了調戲的心思。

  她用手撐著腮,認真地沖他眨了眨眼:「可軍中只讓一名女子隨行,玉珥已經來了,我就不能住了。」

  趙元賢低頭,悶聲吃了一口米,聲音屬實有點彆扭。

  「她不在軍中,我將她安置在城內了。」

  趙元賢抬眸,手心微微發顫:「我對玉珥沒那份心思,前些年我雖與她相熟,但從未逾矩,那天我在御花園,是想和她把話說清楚,不是去和她私會……」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別把我推給別人,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想……」

  「不想什麼?」玖月打斷。

  「……」趙元賢微怔,轉瞬之間紅了眼眶,「不想和除了你之外的人做夫妻。」

  「……」

  帳篷內燈火飄搖,軍帳外戒備森嚴,玖月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中了一般,她蜷了蜷手指,突然捏住趙元賢的下巴,猛的吻了上去。

  「……」

  趙元賢僵在原地,他傻傻地感受著玖月主動撬開他的唇瓣,毫無章法地侵入他的口中,像頭小蠻牛般……讓他心都化了。

  「嗯,不走了。」

  趙元賢把玖月抱起來,再沒有任何的患得患失,他幾乎激烈地侵占著她的唇,將閨房之樂的那點餘溫全都揮灑在她的肌膚上,行軍床上,兩人拉扯之間衣衫已經褪了一半,剛要繼續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從帳篷外響起。

  ——

  那種生硬並不是石子砸到帳篷上的聲音,而是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的,像一顆有力的小球,在敲擊著趙元賢的帳篷。

  除此之外,還能聽見一陣幼尖的小鳥叫聲混雜在其中。

  玖月還泛著紅暈的臉瞬間黑了:「……」

  趙元賢按了按額頭,啞著嗓子起身:「我去看看……」

  「不用,我知道是誰。」

  「?」

  玖月走到窗戶前,一個不注意,猛的把窗戶拉開,外面正在以頭撞擊的幼鳥一個不留神,咕隆咕隆地就滾了進來。

  小傻鳥:「……」

  玖月保持微笑中。

  「變回來吧。」她吩咐道。

  小傻鳥:「…………」

  天天:「…………」

  玖月繼續:「你之前也知道的,我兒子很早就沒了爹,我再嫁了你,你就是他的新爹,」

  她看看天天:「好了,都說明白了,叫吧。」

  小幼鳥歡快地撲通著翅膀,一下子變回五歲孩童模樣,坐在桌子旁快樂地蹬著小腿:「爹爹!」

  趙元賢:「…………」

  ——

  本來是兩個人溫存的晚上,卻突然變成了三個人略顯擁擠的夜晚。

  趙元賢看著行軍床上的一大一小,默默替他們娘倆掖了掖被角。

  天天睜開黑漆漆水靈靈的大眼睛:「爹爹你不和我和娘親一起睡覺嘛?剛剛天天進來的時候,爹爹明明衣服都脫了。」

  趙元賢的臉紅了:「…………」

  玖月睜開一隻眼睛,拍了下天天的腦袋:「你爹那是熱的,睡覺。」

  趙元賢:「…………」


  三個人終於在侷促的床上躺下,天天往趙元賢懷裡拱了拱,又把玖月的手拉住和趙元賢的握在一起。

  天天天真無邪地問:「爹爹,你喜歡娘親麼?」

  天天雀躍:「那你喜歡天天嘛?」

  「也喜歡。」

  天天開心地在床上滾了滾,又瞪著大眼睛去找玖月:「娘親,爹爹說他喜歡我們。」

  「嗯,我聽見了。」

  玖月摸摸天天的腦袋,「睡吧。」

  天天哪裡能睡得著,他又翻身去拉趙元賢的胳膊,纏著他道:「爹爹給我講故事~」

  趙元賢將玖月和天天一起攬入懷中:「要講什麼?」

  「你和娘親的故事!」

  「好。」趙元賢輕聲開口,「我和你的娘親是在一處山谷中遇到的,那個時候,我奉命緝拿江洋大盜黑旋風……」

  ……

  夜晚,漫長而寧靜,卻溫馨無比。

  ——

  天氣只好了幾天,軍中就又開始下起了雨。

  朝廷答應的軍糧沒按時到達,甚至連屯好的糧食都開始發霉。

  這雨來的過於蹊蹺,按常理,西北乾旱,少有大雨,除非天象有異或者天上有誰干預,不然絕不會有如此反常的氣候,正當玖月準備算上一卦時,武辛穿著蓑笠跑了過來:「九爺,離修大師來了,他是護送軍糧的護送官!」

  玖月穿上蓑笠,跟著武辛向軍營外穿行,洋洋長長的送糧隊伍已經將附近的山坳填滿,士兵們在狼狽不堪地排水,只有一頂深紅色的轎子不見一絲水漬,用上好的防雨的綢子罩著,緩緩行走在隊伍中間。

  「師父!」

  玖月在大雨中高聲喊道,深紅色的轎子落下,蕭溫從轎中出來,四個侍衛為他撐起了遮天大傘,讓他不受一點雨淋,他在人群中緩緩招手,眉眼如舊,卻仿佛相隔萬里。

  「酒兒,過來,到師父這裡來。」

  玖月走到他面前,大雨落在傘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響,所有人都被雨淋的無法睜眼,此時的氣溫寒涼,蕭溫全身卻散著熱氣,風雨吹起轎攆門帘一角,玖月看見裡面上好的木炭和陣陣暖香,蕭溫應該是用極其名貴的金絲楠木烘烤著轎子,一路這麼送糧來的。

  離修以前不是這麼鋪張浪費的人。

  玖月的眼神暗了暗,抬頭看向蕭溫的時候又變成一副可愛模樣。

  「師父,你怎麼來了?」

  「特意過來看你。知道你放心不下趙元賢,又怕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就向皇上請了這門差事,接著送糧的機會過來看你。」

  蕭溫抬手將玖月眉間的雨水擦去,溫聲說道:「我在十里外徵用了一棟宅子,比軍營這裡會好些,衣食用度也有人照顧,你和我去那裡住吧。」

  玖月攢出一個笑容:「還是師父心疼酒兒,不過將士們都在風餐露宿,我們卻跑到別的地方消遣,估計會被罵死。師父,先別說這麼多了,士兵們等著發糧,趕緊和他們清點軍糧吧。」

  說罷,玖月急忙招手讓武辛過來,蕭溫還想說什麼,玖月卻已經跑走,領著人和參軍交接。

  正在此時,趙元賢也已經帶著一隊人馬回營了。

  泥水翻濺馬蹄,趙元賢一身銀色鎧甲,勒馬而立:「蕭相,一路辛苦了。」

  蕭溫咳嗽了兩聲,虛弱道:「王爺恕罪,西北苦寒,下官身子輕賤,受了風寒,又趕上連綿大雨,車馬難行,雖日夜兼程,也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二十日。」

  「無妨,來了即可。」

  蕭溫的轎攆門帘翻轉,從裡面露出滾滾熱氣,趙元賢瞥了一眼,蕭溫卻面色如常,毫無愧色。

  「蕭相,軍中還有幾個帳篷,舟車勞頓,先去休整一下吧。」

  「不了,」蕭溫道,「我在城側有一處宅院,下官力不能提,就不耽誤將軍了。」

  說罷,蕭溫拱了拱手,進了矯攆里,幾個壯漢奮力一提,將轎子抬起。

  遠處,玖月在風雨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天色漸晚,風雨欲來。

  她心裡那份不安越來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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