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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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營門口,幾個士兵把天天團團圍住,天天被推來推去,一張白淨的小臉早就變得髒兮兮的,可他沒哭也沒鬧,眼神帶著堅毅,和士兵理論:「憑什麼我不可以從軍?!」

  一個士兵嬉笑回答:「小孩兒,聽說過十五從軍征,八十使得歸麼?你這小娃娃攏共不過四五歲,連劍都拿不動,從軍有什麼用?」

  另一個士兵也附和:「是啊,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趕緊回家找你娘喝奶去吧,軍營不是你待的地方,小心白白丟了性命!」

  說罷幾個士兵又推搡著天天,想把他趕出軍營,玖月和武辛在天上看著,剛要出手,就聽見馬的嘶鳴聲從軍營外傳來。

  「將軍回來啦!!將軍回來啦!!」

  通報的小兵高喊,軍營口塵土飛揚,馬蹄聲震如擂鼓,一支驍騎勁旅舉著趙家大旗,從塵霧滾滾中奔涌而出。為首的那人一身銀甲,氣宇軒昂,不怒自威,在軍營前勒馬,驚得馬兒抬起前腳,嘶鳴聲震天。

  趙元賢一手拉住韁繩,一手卷著馬鞭:「何事在此聚眾?」

  士兵們抱拳:「將軍,這兒有個小孩,非要來參軍,兄弟們正想把他趕走。」

  趙元賢尋聲去看,地上果真有個小孩,眉清目秀,臉蛋白淨,雖然還沒長到人的一半高矮,但一看就是被教養的很好的富貴人家子弟。他道:「軍營不收孩童,附近流寇眾多,可能是讓人拐來的。一會兒讓他報上父母名諱與家中住址,派幾個人將孩子送回去罷。」

  「是!」

  吩咐完孩子的事情,趙元賢勒馬欲走,卻被叫住。

  「請等一下!」

  天天上前一步,站在馬前仔細打量著面前威風凜凜的趙元賢,又和心中那個瘸腿貌丑個子矮的父君形象做了個對比,試探性地問道:「你就是大將軍趙元賢嗎?」

  趙元賢道:「我就是。」

  那一瞬間,天天臉上仿佛綻放出一層一層地花朵,他歡天喜地道:「我叫天天!我想要跟隨將軍北抗外虜!還請將軍收留我!」

  趙元賢看了眼這個弱小的孩童,無情拒絕道:「虜人身高九尺,我早就下令,此次攻打西北,不足六尺者不得入伍,你年歲尚小,也無其他本事,我不會召你入軍中的。」

  天天急道:「誰說我什麼都不會的,我會占卜,還會……」

  天天話沒說完,只聽「砰」的一聲旱雷,隱約聽見一句「哎呀臥槽,我的屁股!」從軍營後面的草叢堆里傳來,大家都轉頭向草堆里看去,從草叢深處走出了一個揉著屁股滿臉哀怨膀大腰圓的丫鬟。

  武辛淚眼汪汪,玖月的腳勁兒不是一般的大,他屁股都開花了。

  趙元賢眯了眯眼,認出了武辛,他記得很清楚,他是玖月的朋友,不是凡人,和她關係很好。

  武辛咧嘴笑:「哈哈,王爺好!」

  順道一個眼刀丟中人堆里的天天,天天看到後一個激靈,撒丫子往趙元賢馬後面跑,被武辛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老鷹捉小雞似的給拎了起來。

  他用傳音在腦海里與天天對話:「小祖宗,你還敢跑!你娘親在上面看著你呢,臉都給你氣綠了,你仔細自己的皮!」

  天天撲騰著小短腿,用傳音央求武辛:「武辛叔叔救救我,我只是想見父君一眼,我想見他……」

  武辛唉了一聲,把天天放下,又捧起他那張大餅臉,笑著跟趙元賢說:「王爺,這小子是我們家的娃,前幾日走丟了,沒想到是跑到軍營里來了,我現在就帶他走,不打擾王爺帶兵打仗了哈!」

  說罷,武辛就要帶天天走,卻被趙元賢叫住:「等等。」

  武辛:「?」

  剛準備現身找個地方打孩子的玖月:「???」

  「荒郊野嶺的,一會兒天就要黑了,你一個婦人領著一個孩子,容易被流寇或者虜人抓去,先在軍營將就一晚上吧,等明天天亮再走。」趙元賢吩咐手下,「給武姑娘準備一個獨立的帳篷,再拿點吃的。」

  手下人道:「是。」

  事情有了決斷,圍著的士兵散去,武辛不好拒絕,只能領著天天往軍營裡面走,順便聽到幾個士兵在竊竊私語:「我的天啊,這武姑娘面大如盤,虎背熊腰,哪有人敢劫她,我看她劫別人還差不多,咱們將軍是不是瞎了???」

  武辛:「……」

  天天:「……」

  趙元賢:「……」


  武辛和天天的帳篷很快就搭好了,在偏僻的角落裡,很少有人經過,和士兵們也分開。

  趁四下無人,玖月悄悄溜進帳篷,天天一看見娘親,哇的一聲就跑到武辛身後,露出小半個臉怯生生地看著玖月,玖月氣沉丹田:「堯景天!你躲什麼躲!有本事做這種事卻沒本事承認,算什麼英雄好漢!」

  天天紅著眼,與玖月嗆聲:「天天沒錯,天天只是想看父君一眼。」

  「你還敢說你沒錯,不知悔改,錯上加錯……」

  「可明明是娘親騙天天,娘親說父君又瘸又丑又矮,可父君高大威猛,一點也像娘親說的!」

  天天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和玖月正面剛,玖月氣的頭頂冒煙,隨手從牆角拿起一把掃帚:「小兔崽子,過來!給我跪下!」

  天天才不過去,他急忙抱住武辛的大腿,哭喪著讓他幫忙:「武辛叔叔救我!武辛叔叔救我!」

  武辛最捨不得可愛的天天,一咬牙一跺腳,只得捨生取義攔住玖月:「九爺,九爺!你別和小孩兒一般見識啊,天天只是想見他爹,這多正常啊,他還在長身體,打壞了可咋辦,快把掃帚放下!」

  「滾一邊去!他是神父嫡孫,結實的很,根本打不壞!堯景天,你給我出來!不許躲了!」

  「九爺,別,太血腥了,使不得!」

  「武辛,你到一邊去,堯景天,你給我過來!」

  「九爺!息怒啊!」

  「娘親我錯了!」

  「錯了就要挨打,沒商量!!」

  「娘親!!!」

  帳篷里一陣雞飛狗跳,正在此時,帳篷外傳來一陣官靴踩地的腳步聲,帳篷內的三人瞬間靜止,一秒之內,趙元賢已經掀開了帳篷的門帘。

  他看見天天一個人在帳篷里,正端坐在桌子前,煞有介事地在研究一把掃帚。

  趙元賢:「……」

  躲在屏風後面的武辛和玖月:「……」

  玖月眼神比劃道:「大哥你躲進來幹什麼啊,你不用躲啊。」

  武辛捂臉:「別提了,偷雞摸狗的事情做多了,形成習慣了。」

  玖月:「……」

  天天抬起稚嫩的小臉:「將軍,你找我有事?」

  趙元賢把金瘡藥放到桌子上:「剛剛在軍營門口應該是受傷了吧,軍營金瘡藥多,過來給你送點,西北苦寒,早點用藥,不然傷口潰濃,就不容易好了。」

  天天看著桌上的金瘡藥,頭一次感受到父愛,不免鼻子一酸。

  趙元賢無奈,摸摸天天的腦袋:「怎麼了,哭什麼鼻子。剛剛不是要勇闖軍營麼?還以為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天天掉了幾滴金豆子,擦了擦鼻涕,堅強堅毅道:「將軍讓天天做男子漢,天天一定做男子漢。」

  「乖。」

  天天一聽,淚水又在眼眶打轉,他連忙點頭:「謝謝將軍。」

  趙元賢把天天衣服脫了,天天還在抽條,身子不算瘦弱,倒有點像小奶白罐子,只是身後有些擦傷,看著實在是揪心。

  趙元賢倒了一點金瘡藥,替天天擦藥。

  「你多大了。」趙元賢問。

  「五歲了。」

  「家裡父母呢?」

  「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母親和父親就分開了,我與母親相依為命。」

  趙元賢的手一頓,沒搭話,只是繼續幫天天上藥。

  天天轉身,看著趙元賢:「將軍,你說父親他喜歡我和母親麼?如果不喜歡,為什麼當初要將我生下,如果喜歡,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都不曾來找過我與母親?」

  趙元賢放下手中的金瘡藥,略微抬眉:「這話你也問過你的母親?」

  天天點頭。

  趙元賢道:「若我是你,我絕不會這麼問。」

  「不論你父親對你與你母親如何,那是他與你母親的事情。剛剛你也講了,你與你母親相依為命,更應體貼她,照顧她。世道艱難,婦人拉扯幼子著實不易,我看你談吐得當,舉止有教,你母親一定是傾注了不少心血才將你教養這麼好,你問她這種話,一不能讓你父親與母親重歸於好,二不能讓你母親心情愉悅,只能徒增煩惱,你又何必去問?」

  趙元賢道:「你只管照顧好你母親,若你父親心中還有你們母子,他定然會有辦法,讓你們一家團圓。」

  天天看著趙元賢,懵懵懂懂地問:「真的麼?」

  趙元賢鄭重:「當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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