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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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欽若,真宗朝一個極為關鍵的人物,

  天書封禪就是此人向真宗諫言,以此舉鎮撫四海,誇示外邦,同時因為與寇準不合,也是他向真宗進言,淵之盟乃城下之盟,不該引以為榮,寇準當時更是孤注一擲,籌碼還是陛下,真宗聽了進去,對寇準心生厭惡,不久後罷去了他的相位。

  如此行徑,在朝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名聲,王欽若被稱為「五鬼」之一,由於身材矮小,頸上還一個肉疙瘩,又被稱為「癭相」,癭即是在脖子上的一種囊狀的瘤子,可謂蔑視滿滿。

  除此之外,王欽若還是個怕老婆的,其夫人蠻橫妒忌,他想要置辦幾個侍女,都未能實現,更別提納妾了,家中建有一房,名為「三畏堂」,西崑體的代表人物楊億曾經開玩笑,這座堂可以改為四畏堂,王欽若問他是什麼意思,楊億說三畏再加上一個畏懼夫人,不正是四畏麼所以別的官員有私生子,會很奇怪,但諸如王欽若、夏這類家中妻子兇悍的,在外面有私生子就顯得很正常了。

  而這種私生子的地位,無疑很低。

  這麼說吧,庶出子是普遍能上族譜的,但通常都由嫡母撫養,稱呼正妻為母親,親生母親為姨娘,長大後如果通過科舉入仕,或參軍打仗,博一個封妻蔭子,那同樣會贏得家族的地位與尊重,

  也能讓自己作為妾室的生母入族譜。

  但私生子就沒這待遇了,除非認祖歸宗,否則家中族譜上都沒他的名字,自然享受不到家族帶來的一切益,甚至反過來會遭到諸多打壓和歧視。

  跟在孫神醫身後的這個學徒,就是如此情況,太醫局的人知曉他的身世後,都對其敬而遠之更是篤定,那位孫神醫的衣缽,不會傳給這麼個人。

  「他的名字甚至都無人知曉,只知道姓王,相貌不俗,大伙兒便戲稱之為王小乙————」-小乙本是長子稱呼,偏偏他的上頭還有兄長,卻無法相認,自是諷刺!」

  「後來呢?」

  「後來孫老神醫在天禧二年末,離開京師,再也沒有回來,王小乙也不見了,據說王府後來還派人尋了一回,但也未果,倒是徹底證實了他的身世—」」

  「不知真實姓名的王小乙—....」

  狄進念了念這個有些滑稽的稱呼,有了決斷,出了家門,翻身上馬:「走!我們去安定坊王府一行!」

  王欽若極受真宗寵幸,他的住宅起初在太廟後面的空地,上書說出入時難免有聲響影響太廟安寧,心中不安,真宗就在定安坊選了一座宅邸賜予他。

  安定坊不如太平坊權貴如雲,但同樣是京師裡面的豪宅區,而且恰恰是因為沒有那麼聚集,不少庭院的規模反倒更加壯觀,當狄進遙遙望向王府時,都感到有些咋舌。

  「好大的府邸!」

  「不過想來王家子孫,在這裡住不了多久了!」

  王欽若正妻所出的兒子叫王從益,以父蔭入仕,賜進士出身,官至正四品的右諫議大夫,本官已是可任宰相的級別,卻沒有實權差遣,如今賦閒在家,靠著朝廷給予的俸祿和以前積蓄的錢財過日子。

  毫無疑問,如果下一代王家再出不了一位進士,三代之後就迅速敗落了,想要一直住在這樣的宅子裡,無疑是痴人說夢。

  相比起來,狄進最大的優勢在於,他還年輕,特別年輕,就算將來所生的子嗣能力不出眾,都足夠延續數十年富貴,正如歷史上的韓琦那般,以一己之力將相州韓氏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朝廷甚至為其打破了規矩,讓韓氏子弟在相州任知州-—

  於是乎,當狄進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王府周圍時,正在家中作畫的王從益立刻被驚動了,趕忙招來宅老:「狄大府是要來我家麼?上次的拜帖有回應了?」

  宅老稍稍有些尷尬:「主君,這位大府向來不作應酬,少與京師貴門往來,此行想必也———.」

  「呵!是啊!他又豈會來我家?」

  王從益激動之色散去,輕嘆一聲:「唉,若是能與這位結親,我王氏就不會這般拮据了,可惜!可惜啊!」

  他有一女,待嫁閨中,此前也請媒婆上狄氏提親,倒不是不自量力,別看王欽若名聲極差,卻得了善終,趙禎繼位後復相,天聖三年死於任上,享年六十四歲,兩朝為相,門生故吏自是不少。

  偏偏王從益撐不起父親留下的班底,便以招婿的方式,希望延續家族的輝煌,但前兩個女婿仕途都是平平,小女兒帶著王氏班底為嫁妝,自覺不算寒酸,才盼著與狄進結親,畢竟那位入朝時間尚短,根基薄弱·————


  結果他的女兒,第一批就被刷了下去。

  五鬼癭相之後,還想跟三元魁首,國朝最年輕的相公結親?

  做什麼春秋大夢!

  王從益大為失望,卻也知道自己高攀不上,終究是死了心。

  然而很快,宅老再度奔回,喜悅地道:「主君,那位狄大府到了門房,確是來府中拜訪的!」

  「拜訪?不對————豈有不遞拜帖,直接登門的道理,恐怕來者不善啊!」

  王從益這回冷靜了,不喜反驚。

  不遞拜帖,直接上門,若非急事,那就是有問罪之意,他何時得罪過這位朝堂要臣?

  「莫非是受了陳執中的牽連?」

  在書房內慌亂地轉了兩圈,王從益面色發白,喃喃低語,宅老見狀也露出恐慌,卻不得不道:「主君,是不是先迎一迎?」

  「對!對!」

  於是乎,狄進剛剛入府,就見到一位衣冠富貴、面容卻有幾分憔悴的老者迎出,臉上堆著笑容,熱情地拱手行禮道:「狄大府此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狄進平淡還禮:「王大夫!」

  雙方其實是平級,同為諫議大夫,狄進的稱呼是差遣的大府,或官職的直閣,要麼就乾脆稱相公,反觀王從益只能以本官稱大夫,高下立判。

  正因為地位差距過大,狄進才會直接前來。

  身為權知開封府事,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如果遞上拜帖,再行往來,難免不會給外界釋放與王家親近的信號,即便為了查案,與這位癭相之後扯上關係,也實在沒有必要,倒不如單刀直入。

  兩人入了正堂,一連十多位僕婢入內,奉上茶水糕點,各式用具,全是銀器,倒是維護了宰相府邸的排場。

  但狄進剛剛一路漫步,就發現這王家哪怕盡力維持,偌大的府邸也有許多地方難以維持,門庭已有了敗落之相,王欽若才死了八年,便到了這般地步,這位嫡子的能力可見一斑。

  所以此時此刻,他甚至沒有品上一口茶水,待得僕婢退下,直接道:「王大夫可知,本府此來,所為何事?」

  王從益臉上頓時浮現出心驚肉跳之色:「可是———?因為陳判官?」

  狄進凝視著他。

  王從益苦聲道:「狄大府明鑑,陳判官當年與先父同為東宮講學,為官家授課,因而有些故交之情,但他近來所做的事情,我王家絕對沒有參與啊!」

  狄進淡淡地道:「是麼?」

  王從益越發驚懼,乾脆對著宅老道:「去!將陳判官的信件取來!」

  不多時,陳執中的親筆書信呈了上來,狄進接過,大致掃了幾眼,就知道那位屬官在打什麼主意了,沒想到此行還有意外收穫.··

  他點了點頭,這才拿起茶杯,品了一品。

  「呼!」

  王從益自以為過關,舒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

  平常時期,他也不是這般沉不住氣,只是此時面對眼前這位,恍間竟似是對著當年手握宰相大權的父親一般,實在難以想像,如此年輕是怎麼養成這般威嚴氣度的。

  狄進卻不是為了區區一個陳執中而來,品完茶後,進入正題:「王大夫可知昔年太醫局內,有一位孫神醫,是王旦相公從峨眉山上請下來的?」

  「孫神醫?」

  王從益露出茫然,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印象。」

  狄進提醒:「這位孫神醫身邊有一位學徒,也姓王,打小聰慧,只是出身不佳————.」

  王從益愜住,面色飛速變了,之前是畏懼中帶著討好,此時則變成了不願啟齒的羞辱:「這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我不願再說,還望狄大府見諒!」

  狄進語氣帶著幾分溫和:「確實是當年的舊事,正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王大夫還耿耿於懷,不願意放下麼?」

  「這—

  王從益皺起眉頭,覺得對方的態度不是故意揭短,倒像是為了那個私出子而來?

  他母親當年兇悍,將父親管得嚴嚴實實,但終究還是擋不住父親在外面風流,生下了孩子。

  說實話,如果王家正當輝煌,私生子當然是滾得越遠越好,休想沾到嫡系主脈的光,但如今門庭有敗落之相,這個時候如果私生子有了出息,主脈反倒會欣然接受。

  有鑑於此,王從益壓下情緒,緩緩地道:「莫非我的那位—-那位故人,與狄大府有往來?「

  「可以稱作彼此相識!」

  狄進笑了笑:「此人無根無蒂,在外漂泊良久,我偶然得其身世,才有了這個想法,為了王氏的未來,王大夫可願允其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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