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番外睡小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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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兒呃了一聲,沒做聲。

  沈子菱總算抬起身子,眸中波光蕩漾,很有些複雜,似在想什麼。

  知道錯了?羞了?慚愧了?沂嗣王挺直脊背,雙手背在腰後,鼻息輕哼一聲,想要道歉也晚了,當著全家上下的面傷了自己寵妾,這是在打自己的臉。

  任她好話說盡,這次也決不會輕易罷休。

  俄頃,沈子菱終於考慮完,目光落在冬兒身上:「把我那個紫檀木妝奩盒裡的象牙項煉拿出來。」

  冬兒忙從一堆陪嫁飾物里翻了出來。

  沈子菱接過來,將那項煉一扯,珠鏈斷了,夾了兩顆珠子,遞給沂嗣王:「兩顆,剛好,這象牙比人的牙齒牢固結實得多,用一百年都壞不了。」

  沂嗣王不敢置信,驚了一驚,氣結:「給本王的妾侍鑲配畜牲的牙?」

  冬兒打圓場,將象牙主動接過來,努努嘴:「姑爺可別瞧不起,這象牙可是小姐離京前皇貴妃賞賜的,聽聞是暹羅進貢的象牙製成,中原難得有呢!姑爺沒異議,奴婢就找機會跟那如夫人送過去。」

  沂嗣王沉默不語,臉色卻已黑得跟炭似的。

  沈子菱使了個手勢,讓冬兒退下去,先一步占了軟榻,抄起旁邊小几上一本書,倚在床背上,翻看了起來。

  沂嗣王站在原地半天,平息下心頭不甘,也不想再為個姬妾犯頭疼,再懶得多提吟娘那事。

  在京奉旨成婚,暫時住在鄴京的嗣王府時那幾天,沂嗣王就已經跟她默認達成了私下的相處方式,幾日下來,都是分榻而眠。

  其實那幾天也不用刻意分榻,離京前的事務太多,還時不時得進宮,在臨行前跟皇上議一議前線軍事,每天十二個時辰掰兩半都不夠,每天回宅子,就已經是後半夜,跟她幾乎打不到照面。

  可如今回了江北,也不能總是那個樣子。

  雖說不一定要做些什麼,可至少不好繼續分榻,反正荷馨苑修好之後,她就會搬過去,不會太久了。

  忍一忍吧。

  沂嗣王拉鬆了衣襟扣帶,將披風搭在屏風上,趿了寢靴,蹭過去,睨一眼她手上的書,嘲道:「《尉繚子》?婦道人家看兵書?正經的大家閨秀,該看女則女訓,可本王看你,估計連摸都沒摸過吧。」

  沈子菱手一掀,揭過一頁:「女則女訓?看過啊。睡覺前半刻鐘看。催眠。」

  沂嗣王臉皮一緊,強行抽出她手中的尉繚子,抄起不遠處書架子一本書卷丟她懷裡:「以前你在娘家看什麼書,本王管不著,既來了嗣王府,再少看這些男人書。」

  本來就爹娘過世的早,從小到大被將軍府的男丁寵著長大,是個小母馬似的野性子,再成日看一些匪氣十足的兵書,估計更是被薰染得天不怕地不怕。

  不指望她一開始就讀那些通篇枯燥的女論語,先讀讀這些有劇情的筆記小說,應該多少對她有些吸引,不管怎樣,好過那些打打殺殺的兵書。

  不奢望將她一下子調教成以夫為天那個層次,起碼得知道什麼是出嫁婦人該做的,知道什麼叫做羞。

  沈子菱望一眼他硬塞來的書,是本太平廣記,隨意一翻,擲地有聲:「拿走,難看得很。」

  沂嗣王輕嗤:「你認識幾個字?完整一篇文寫得下來嗎?太平廣記集百家精華編撰,你居然好意思說難看。」

  沈子菱將順手翻到的那頁亮出來:「看看這篇,嵩陽柳氏善妒,總怕府上女子勾引丈夫,見一個婢女手指漂亮,砍了婢女兩根手指,後來柳氏出外遊玩,不慎被野蜂蟄傷手,爛了兩根手指頭,其後,柳氏見府上一歌姬唱歌悅耳,又割了那歌姬舌頭,而後,柳氏口腔因為生瘡,舌頭也爛了。最後,柳氏尋了一名禪師,禪師說她是因為善妒才會遭此劫難,幫她施法才恢復了健康。柳氏從此再不敢生任何妒忌之心了。」

  「有什麼不對嗎?」沂嗣王聳聳肩,「善惡終有報,柳氏無端傷人,正好得了報應,最後也知道悔改,內容相當的正面。」

  「正面個屁!」沈子菱冷笑,「柳氏殘害家奴是狠毒了些,可看了這篇文的女子,還敢隨意管丈夫麼?這篇文的立意,分明就是荼毒和綁縛了女子,讓女子不敢再約束丈夫,放任丈夫去花天酒地,納妾蓄姬。作者不懷好心!」

  沂嗣王語塞,卻見她猶不解氣,又啪啪一翻,臉色更是漲得通紅,若這作者在世,沂嗣王猜沈子菱將他當場拎起來摜倒也不奇怪:「喏,還有這篇,……晉武帝年間,一個丈夫出外,多年未歸,妻子苦守多年,娘家父母怕女兒年紀輕輕的這麼過一輩子,太可憐了,給女兒又找了個夫婿。妻子剛另嫁過去,就因為思念前夫而病亡。後來,前夫終於回來,聽說妻子死了,去墳前看望,想要遷葬,開棺後,發現妻子居然還有氣,活了過來,於是將妻子背回家中恢復,後夫就不依了,過來搶人,鬧到官府去,官老爺憐憫原配夫妻兩人,將妻子判給前夫,讓妻子隨前夫回去生活。」

  「這難道不是說明夫妻精誠所至,上天感動嗎?」沂嗣王眉眼一沉,「那後夫也不錯,至少願意將那女的還給前夫。最差勁的應該是那妻子的父母,幹嘛非要逼女兒另嫁?」

  「感動個鬼!」沈子菱義憤填膺,「這文一出,不知多少獨守空閨的怨婦和寡婦,寧可抱著貞節牌坊一生死氣沉沉,也不敢梅開二度再尋良緣和光明前途,要我說,這文里最好的反倒是那妻子的父母了,體貼女兒,怕女兒耽誤了一輩子,才讓女兒再尋良人。那前夫更不是個玩意兒,若是真的關心妻子,再忙再大的事,也該打個招呼托口信回鄉讓妻子放心啊!讓妻子因為相思和憂鬱急得病死了,他回來在墳前哭一場就又得到個大活人了?!命真好。」

  跟常人理解的角度簡直完全不一樣。沂嗣王無語。

  沈子菱卻顯然已經被氣到了,將太平廣記用力拍到旁邊小几上,什麼書都看不進去了,剪滅了榻邊的一台香燭,躺下去,鑽進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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