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拆分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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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拆分內史

  「然後,那田甲便果真去而復返,坦胸漏乳著,去韓安國府上負荊請罪了?」

  未央宮,溫室殿。

  時間來到冬十一月,長安,已經很冷很冷了。

  但劉榮在溫室殿,卻是被鏤空牆壁內燃燒著的炭火,以及殿內隔幾步便有一尊的暖爐,給烤的莫名一陣燥熱。

  身著單衣,端坐於上首御榻之上,聽聞周仁說起韓安國『死灰復燃』一事的後續,劉榮只搖頭失笑。

  便見周仁也帶著忍俊不禁的笑容,緩緩點下頭:「然。」

  「田甲登門謝罪,韓安國還不忘挖苦一句:我這塊死灰真的復燃了,閣下什麼時候打算撒泡尿,把復燃的我再次澆滅呢?」

  「如此挖苦一番,解了怨氣,韓安國也沒再多為難田甲;」

  「說出一句『你這樣的人,又如何配讓我怨恨呢?』,便饒恕了田甲,放田甲離去……」

  聞言,劉榮呵笑之餘,也是面帶認可的緩緩點下頭。

  ——記仇,不是什麼大事;

  尤其是在民風彪悍的漢家,什麼以德報怨之類的說法,是根本沒有市場的。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大丈夫快意恩仇,主打一個有仇必報!

  別說韓安國『死灰復燃』之後,仗勢欺人,以家人相要挾逼迫田甲現身——便是直接殺田甲全家,也頂多就是賠一筆錢,並招來一些非議。

  但韓安國最終卻並沒有過度宣洩,僅僅只是言語譏諷于田甲,出了口惡氣,就把人給放走了。

  這倒是讓劉榮,又更高看了韓安國一些。

  根據劉榮的記憶,按照原本的歷史時間線,大概十幾年後,飛將軍李廣也會遭遇意見類似的事。

  可李廣最終的選擇,卻是公報私仇——特意動用自己的人脈,將那小人物調到了自己麾下,然後一言不合就把人給砍了。

  只能說,劉榮對李廣的負面影響,並非是某一件事所導致;

  而是一樁樁、一件件,甚至是一個又一個為劉榮所不能接受的性格特點,讓劉榮很難對這個名垂青史的悲情人物,生出哪怕丁點正面印象。

  反觀韓安國,單就是這無傷大雅的『死灰復燃』一事,便讓本就對韓安國期望頗高的劉榮,更篤定了自己看人眼光不差。

  如是想著,劉榮便低下頭,繼續看起那捲由韓安國奉上的奏疏。

  這篇奏疏,是劉榮這些年來,看過的最『鷹派』的奏疏。

  全文堪堪千餘字,卻是出現了足足十多處『漢匈仇怨已久,非一戰所不能解』『匈奴欺漢者甚,不戰不足以血國恥』之類的描述。

  最妙的是,在呈上這封奏疏時,韓安國還明確表示:陛下看看這封奏疏行不行,需不需要更改;

  若是不需要,那臣就按照這個版本,在朝議之上再次上奏了……

  「田叔那邊,近來如何?」

  見劉榮一邊查閱著韓安國的奏疏,一邊又問起內史田叔,周仁自也當即心下瞭然;

  稍沉吟片刻組織一番語言,便開口答道:「自內史改為大農,陛下又透露出拆解內史權責的意圖,田叔便更忙碌了些。」

  「過去這些年,田叔在內史任上,本就有些心力憔悴——倒不是應付不了內史事務,而是田叔,實在太過老邁了些;」

  「此番內史改制,田叔肩上的擔子,可就又更重了三分。」

  「長此以往,臣擔心田叔,未必就不會暴死於任上……」

  周仁說話的功夫,劉榮也是再次看完手中疏奏;

  待周仁話音落下,劉榮幾乎是同一時間將奏疏放回面前預案,略有些感慨的發出一聲短嘆。

  「是啊~」

  「田叔,畢竟是太祖高皇帝時的人物,故趙王、宣平侯張敖的門客。」

  「——能活到如今,本就是上蒼賜福;」

  「若是將這麼一位老臣、老者,給活活累死在任上,那朕百年之後到了地底下,可就沒法給歷代先皇交代了……」

  ···

  「既然韓安國品性沒有不妥之處,資歷、才智也足以勝任,那便勞卿親自走一趟吧。」


  「明日朝議,讓田叔上奏請辭。」

  「讓田叔卸任榮養,以韓安國繼為大農。」

  聞言,周仁自是拱手領命,同時暗下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正如劉榮所言:田叔,是開國時期的人物,已經很老很老了;

  老到牙都沒剩幾顆,只能吃肉羹之類的軟爛之物充飢。

  真要讓這麼個老棺材瓤子累死任上,劉榮雖然不至於淪落到『無眼面對歷代先皇』的地步,但面上也終究有些不大好看。

  ——咋,漢家沒人了?

  ——一個開國時期的人物,你愣是用到漢家第七代皇帝在位不說,還把人給活生生累死了?

  丸啦!

  漢家沒救啦!

  後繼無人啦!

  其實早在當年,內史晁錯在吳楚作亂後,被先孝景皇帝朝服腰斬於東市時,新任內史的人選,就已經讓朝堂內外為之頭疼了。

  最終選擇老臣田叔,也不過是孝景皇帝的權宜之計:在找到真正合適的內史之前,讓這位老同志幫著撐幾年。

  現如今,老同志也有些撐不下去了,與其再像當年那般,再找個老同志撐著,還不如一勞永逸;

  一次性解決內史的人選問題,為漢家選出一個能用十來年,且有機會更進一步,朝著御史大夫,乃至丞相發起衝擊的能臣。

  梁內史韓安國,便是劉榮選定的新任內史。

  準確的說,是新任大農。

  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對內史的拆解,但劉榮新下卻已經打定主意:將內史三分,各掌軍、政、財。

  在過去,內史基本就是權責範圍限定在關中範圍內的丞相,凡是關中的事,就沒有他內史屬衙管不了的;

  這使得內史和丞相的職權出現大規模重迭的同時,又過度加重了內史的權柄。

  ——只要是在關中,內史就能做到天上地下無所不包、無所不管!

  軍、政且先不提——連財稅都管!

  劉榮只想說:漢家有少府這麼一個怪物,已經足夠了;

  再多出一個名為『內史』的怪物,尤其還是不屬於皇帝私有的怪物,那就有些破壞漢天子的睡眠質量了。

  三分內史之權,各掌軍、政、財,其中『政』的部分,便是如今從內史更名而來的大農。

  在劉榮的設想中,大農比之過去的內史,將不再具備『無所不管』的冗雜權柄,權力範圍卻又不再被局限於關中。

  日後的大農,將專門負責農事,而且是包括關中在內的整個漢室天下的農事。

  什麼冬小麥的推廣啊,糧食價格的監測、調控之類,都將在大農的職權範圍之內。

  這樣一個崗位,無疑很考驗履任者的實踐能力,也更能試出一個官員,究竟是誇誇其談的鍵政家,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實幹家。

  至於軍、財兩部分,則相對簡單些。

  ——原屬於內史的兵權,即隸屬於內史的中尉,將直接從原內史的權力框架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屬衙,並且直接對天子負責。

  而內史原本的財權,即稅收等事宜,則需要劉榮新設一個類似稅務局之類的屬衙,去專門負責。

  大致設想,劉榮也已經成竹在胸。

  「近些時日,朝堂內外於北牆戰事,可還有其他異論?」

  內史的事大致搞定,劉榮便自然而然的關心起北牆戰事。

  準確的說,是朝堂關於北牆戰事的反應。

  戰況的整體進程,和劉榮早先的預料相差不大。

  ——匈奴大軍壓境,程不識駐守朝那塞,除了一開始有些吃力,之後便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畢竟朝那塞,之所以被稱為『塞』,正是由於其地形、地勢,可以起到扼守北地郡西北門戶的戰略作用。

  而一個被稱之為『塞』,可以扼守一郡門戶的戰略要地,顯然符合關塞易守難攻的特點。

  最關鍵的是:作為邊塞,朝那塞外圍,根本無法鋪開太多軍隊。

  就好比此番,匈奴右賢王伊稚斜率七萬大軍而來,卻只能派出近萬部隊攻打朝那塞,其餘六萬餘兵力,都只能做輪換隻用。


  這一萬上去打,打累了再換一萬人,再打累了再換——總而言之,匈奴人在朝那塞外投入的進攻兵力,始終都維持在萬人上下。

  再多,就要被地形擁擠活動空間,從而影響戰鬥力了。

  抵禦一萬人以內的敵人,尤其還是不善攻城的匈奴騎兵;

  本就手握近萬兵力,又有酈寄派去的一萬援軍——若程不識還無法守住朝那塞,也就妄為如今漢家數一數二的名將了。

  而今,時間也來到冬十一月,凜冬臘月將至;

  即便相較於草原其他地區相對溫暖,幕南也終究不在遲到。

  根據劉榮的估算,若依舊久功朝那塞而不能下,最晚冬十一月二十,匈奴人便要退兵回幕南。

  換而言之:這場戰爭最終的結果,大概率便是匈奴人強攻不下,悻悻而去。

  等到來年開春,自然是匈奴使團叩關請見,然後拿此戰大肆敲詐漢家。

  劉榮甚至都能猜到彼時,匈奴使團敲詐漢家的說辭。

  左右不過『我們放牧放的好好地,程不識非得來打我們,結果被我們打回朝那塞,縮頭烏龜似的不敢出來』之類。

  而眼下,朝堂內外對戰事進程的反應,卻是劉榮格外關注的。

  「稟陛下。」

  「自朝那塞傳回『敵我皆有傷亡,然朝那塞並無失守之虞』的戰報之後,朝堂內外對戰事的擔憂,便已是打消了大半。」

  「丞相劉舍、御史大夫岑邁等,更是已經開始準備開春之時,應對匈奴使團時的對策。」

  「即便還有些人擔心朝那塞失守,以至於太宗皇帝十四年的故事重演,但恐慌情緒也已不再擴散。」

  「尤其是朝中重臣,自陛下明確表達態度之後,更是再也不曾有過對戰事的悲觀預測。」

  從周仁口中,得到朝堂不再因邊牆戰事而感到恐慌,劉榮也終是暗下長鬆了口氣。

  戰爭,最忌諱的便是前線將士浴血奮戰,拼死廝殺,後方中央卻亂了陣腳,甚至被嚇尿褲子。

  尤其如今漢家,正處於對匈奴的戰略轉變階段,漢家日後對匈奴人,必定會採取更加強硬的戰略措施。

  在這樣的檔口,劉榮需要長安朝堂出現更多的鷹派,或者說是激進派。

  如果能像後世那樣,出現激進派覺得該打,保守派覺得激進派太保守的場景,那自然是更好不過。

  「繼續監視千石及以上官員,尤其是有關北牆戰事,以及程不識、酈寄二人的言論,都務必呈上。」

  「另外,將那些怯敵、畏敵,依舊認為我漢家應該繼續和匈奴人和親,而不是興起兵戈的官員、勛貴錄民於冊,備朕不時之用。」

  對於和親,劉榮的態度很明確:不可能和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和親;

  只能是打打匈奴人,才能勉強維持生活這個樣子。

  劉榮承認在過去,和親是漢家性價比最高的選擇,也是當時唯一的選擇。

  對於那些認為和親並非壞事,決戰時機依舊未到的聲音,劉榮也能勉強理解。

  畢竟劉榮也不是什麼獨斷專橫的暴君,從來都不搞一言堂那一套——只要是有道理、有依據的言論,劉榮都能保持相當程度的包容。

  但能包容不同意見,並不意味著劉榮,就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朕沒表達意見時,你說和親更好,朕不挑你的理;

  可朕都明確表示漢家變天了,再也不可能和親了,你還揪著和親二字不放?

  你是何居心?

  都不用去查——不是膝蓋早就軟透的慫包,就是暗下給劉榮使壞下絆子的逆賊!

  記住這些人,並在日後伺機加以懲治——至少留個心眼,別被這些人帶到溝里去,劉榮做起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別忘了;

  劉榮,也姓劉。

  劉邦的劉。

  劉恆的劉。

  劉啟的劉……

  「替朕走一趟長樂,將韓安國任大農一事,稟奏太皇太后知曉。」

  「韓安國,也算皇祖母半個故人了。」

  「對此事,皇祖母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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