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男兒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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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簫兒,」袁氏顫巍巍的伸出手,輕輕的撫著齊簫的左臉:「你的臉……」

  那個耳光打的不知有多重,半張臉都浮出了指印。

  袁氏素來溺愛齊簫,連罵一句都捨不得。更遑論動手了。乍然看到齊簫挨了打,一顆心頓時被揪痛了。

  齊簫深呼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都是我的錯,才惹的母親傷心父親生氣。這個耳光,父親打的好。」

  被他這麼一說,袁氏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

  齊禮有些懊惱的嘆氣:「好好的,你怎麼又哭上了。」他是在為她撐腰出氣好不好!她以為他就不心疼兒子嗎?

  袁氏邊哭邊道:「簫兒有什麼不是,你只管說就是了。為什麼要動手?」還打的這麼重……

  齊禮面子有些拉不下來,板著臉說道:「做錯了事,就該挨打。他就是被嬌慣的過了頭,才養成了現在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氣。現在竟然連你的話都敢頂撞了,將來還有什麼不敢的?」

  越說越是生氣,齊禮的臉又繃的緊緊的:「以前也就罷了,顧念著他還小,什麼都由著他的性子。可現在他已經成了親,已經是大人了。若是再放任他的脾氣,將來怎麼得了?」

  袁氏也不辯駁,只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齊簫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齊禮又數落了齊簫幾句:「……你這幾天給我好好反省,若是再有這種忤逆不孝的行為,我立刻就逐你出門。我們齊家的兒郎多的是,別以為就少不了你一個。哼!」

  這說的當然是氣話了。齊家庶出一脈的兒郎確實不少,可正經的嫡出,就只有齊簫一個。齊老太爺齊老太太都把齊簫看成命根子一般。說什麼逐出家門,顯然是齊禮用來嚇唬齊簫的了。

  齊簫對這些心知肚明,卻不說破更不頂嘴,就這麼低低的應了一聲。

  袁氏聽到這樣的話,卻是哭的更起勁了:「老爺,你要打要罵就沖著我來,簫兒還小,哪裡經得起……」

  齊禮聽的心浮氣躁,忍不住瞪了袁氏一眼:「說他不好的是你,現在護著他不讓我教訓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袁氏抽抽搭搭的哭著,一臉的委屈:「妾身只是隨口說了幾句,哪裡想到老爺脾氣如此暴躁,竟然就這麼動了手。」

  齊禮聽的一肚子窩火,揮揮手說道:「好了好了,這事我可不管了,隨你怎麼折騰好了。」說著,便怒氣沖沖的出了書房。顯然是到溫柔善解人意的小妾那兒尋求撫慰去了。

  袁氏的哭聲在齊禮走了之後便停了,用帕子擦了眼淚,已然鎮定了下來。

  齊簫這才明白過來,感情袁氏剛才是故意把齊禮給氣跑了,以免他受更多的責罰。

  袁氏自然不知道齊簫腦子裡轉的念頭,心疼的打量齊簫臉上的五指印:「你父親下手也沒個輕重,這指印都出來了。你跟我過來,我那兒有上好的藥膏,給你抹上一點,明天就能消腫了。」

  齊簫很是溫馴的應了,跟著袁氏到了內室里。

  袁氏先用熱毛巾為齊簫敷了臉,接著又找來藥膏為他塗抹了一層。在這過程中,齊簫一直很安靜。

  待袁氏忙完了,齊簫才緩緩的說道:「母親,對不起,孩兒今天惹您傷心了。」

  袁氏眼圈一紅,心底的委屈盡數冒了上來,別過了臉去。

  然後,只聽到撲通一聲,齊簫竟是忽然跪到了她的面前。

  袁氏被嚇了一跳,急急地說道:「有什麼話你好好說就是了,跪著做什麼。快些起來!」

  齊簫卻動也不動,眼裡滿是哀求:「母親,我挨打,你會覺得心疼。我下跪,你更是捨不得。可我對晴兒,也是同樣的心情啊!她受一點點委屈,到了我心裡,都是加倍的疼。她跪了那麼久,膝蓋都紅腫了一大片,我恨不得那個跪著的人是我自己……」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刻,齊簫的眼圈竟然紅了。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沒人知道那一刻他是多麼的自責懊惱,恨自己沒用,沒有護著自己心愛的人。反而讓她受盡了委屈。偏偏讓她受委屈的,卻是全心全意愛他的母親......

  袁氏的手顫了顫,愣愣的看著齊簫。

  齊簫從小就是個倔強任性的脾氣,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兒,從來不曾受過半點委屈。自打九歲那年落水撿了條小命回來之後,她愈發的疼愛他。總隱隱的覺得母子相伴的緣分,是老天恩賜的一般。


  而齊簫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很貼心很孝順。比小時候不知強了多少,她欣喜之餘,更是倍感安慰。

  不管遇到了什麼事情,齊簫都是笑嘻嘻的。哪怕是為了親事和他們大吵了一架,也不曾服過輸。離家出逃又回來之後,被齊禮罰了在書房裡整整抄了一個月的書,也不曾氣餒過。

  一滴淚,緩緩的從齊簫眼角滑落。然後,第二滴、第三滴……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的落了眼淚。

  女子落淚惹人憐惜,男兒的淚,卻令人心痛。

  袁氏心裡的余怒和火氣,被齊簫的眼淚盡數的澆熄了。顫抖著伸出手,為齊簫拭去眼淚:「簫兒,別哭……別哭,你這麼一哭,我心裡好難受……」

  說著,眼淚已經簌簌的落了下來。

  這一次,卻不同於剛才在齊禮面前的虛張聲勢,眼淚直直的溢了出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碎了。

  或許,在這一刻,袁氏才終於體會到了齊簫對沈宜晴的感情。也終於願意承認,在沈宜晴過門的那一刻,齊簫就再也不全是她一個人的了。

  對齊簫來說,最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不是她這個母親,而是沈宜晴了……

  齊簫看著袁氏哭的傷心,心裡也難過極了,低低的說道:「母親,你對我這麼好,我心裡一直都知道。我真的不願惹你傷心難過。可是,晴兒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她不開心,我也不可能過的開心。母親,你就當是為了我,對晴兒寬容一些好嗎?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只要你真心的接納她,她會好好的孝順你的。」

  袁氏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落淚。

  齊簫的鼻子也酸酸的,好不容易才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咽了回去。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打鐵要趁熱,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說通袁氏才行……

  「母親,以後不管什麼事情我都依著你。只有這一件,你就順著我的心意好不好?」齊簫軟言相求:「你就別生晴兒的氣了,她真的不是有意頂撞你的……」

  袁氏哭聲頓了一頓,抬起頭來:「簫兒,若我就是不喜歡沈宜晴,你會怎麼辦?是不是會像上次一樣離家出逃?」

  齊簫默然了片刻,良久,才低低的應道:「母親,這樣的選擇很殘忍。請你別逼著我捨棄任何人。我愛晴兒,很愛很愛。我想給她最好的生活,不願她受一點委屈。可我也愛你,愛父親,愛祖父祖母,愛大哥,愛齊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我很貪心,想顧全孝道,更想守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請母親成全我的貪心!」

  說著,深深的跪了下去。

  齊簫說的很含蓄很委婉,可她還是聽懂了。

  如果她再逼著沈宜晴,只怕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兒子了……

  袁氏的心忽的沉了下去,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她咬咬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現在就走,讓我一個人安靜安靜。」

  齊簫抬起頭來,眼眸里滿是懇求:「母親,我和晴兒會好好的孝順你的,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就這一件事,請您原諒我的任性。我喜歡一個人,必定是全心全意。別的女子根本入不了眼……」

  「別說了!」袁氏低吼一聲,眼裡滿是怒火:「出去!現在就出去!」

  齊簫無奈的起身,緩緩的走出了屋子。臨走前忍不住看了袁氏一眼。

  袁氏面無表情,僵硬的坐在那兒,像是一尊雕像。

  齊簫的心裡五味雜陳,心裡有些莫名的酸澀。想再說什麼,卻又覺得什麼語言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之前已經表明了態度,已經刺傷了袁氏的慈母心了。此刻說的再動聽,只會顯得他虛偽罷了。

  齊簫終於嘆口氣,走了出去。

  當門被重新關上之後,袁氏的眼淚才奪眶而出,心裡亂成了一團。

  原本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怎麼也沒想到沈宜晴的反應如此的激烈,更沒想到齊簫竟會如此的護著沈宜晴。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繼續為難沈宜晴,不免傷了母子情分。

  可若是順了沈宜晴的心意,她又覺得說不出的窩火和憋屈……

  想了半天,袁氏也沒下定決心,腦子裡一片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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