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幸南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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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4章 幸南京(一)

  晉爵的聖旨已然宣下,按大明慣例,只要不是「過賞」,臣子一般不必也不會辭讓。高務實前次封爵南寧候時之所以辭讓過一番,那是因為皇帝要以他文臣的身份來封爵,而這種事確屬罕見。

  這一次就不同了,他作為文臣封爵的地位已經穩固,此番不過是簡單晉爵,哪怕是一下子晉到最高的公爵爵位,也不必再行辭讓。因此,高務實平靜地選擇了領旨謝恩。

  不過事情到此並不算完,這道詔書真正的重點在於說明了給高務實晉爵的理由,而對於「晉封高務實為靖國公」之後的事情並未說明,所以在場眾官都知道,接下去必然還有一道聖旨來明確其他重要事項。

  什麼事項呢?這就要說說大明朝的爵位制度了。

  大明朝的爵位按照身份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宗室爵位,一類是功臣外戚爵位。

  宗室爵位較為複雜,按照親疏遠近分為親王(含世子、世孫)、郡王(含世子、長孫)、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等。不過,由於宗室爵位與當前事件無關,此番不多介紹,主要說說功臣外戚的爵位。

  功臣外戚爵位相對簡單,只有公、侯、伯三個等級,不過它也有稍微複雜的一面,即功臣爵位的封號又分四等。

  明制,封爵必須是有輔佐社稷之功,或者是重大軍功。所封爵位的封號,必須由皇帝下詔降旨。

  大明的爵位本來一開始也跟之前各代一樣,大抵分為公侯伯子男。但後來為了體現爵位的珍稀與尊貴,卻又把子爵、男爵去掉,只留下公、侯、伯三個等級。

  高務實當年封爵南寧候之所以比較震撼,一來是因為他屬於文官封爵,除了開國時期之外實屬罕見,二來則是因為他跳過了伯爵一級,直接上來就是一個侯爵。即便他的功勞在當時來看也確實配得上侯爵,但因為極其罕有,難免讓人吃驚。

  接下來就是重點了:功臣封爵會發給鐵券,鐵券上要表明功臣的基本身份、基本封號。所謂身份,主要是區分文臣還是武臣,武臣的鐵券上通常寫為「XXXX宣力武臣」,文臣則寫為「XXXX守正文臣」。

  鐵券上面還要寫明封號,而封號又分四個等級:第一等是跟著朱元璋起兵開國的元勛,稱為「開國輔運推誠」;第二等是跟著朱棣靖難有功的,稱為「奉天靖難推誠」;第三等、第四等則分別稱為「奉天翊運推誠」和「奉天翊衛推誠」。

  至於是否能夠承襲,那就要看有沒有「誥券」,這是朝廷給的世襲憑證。誥券一式兩份,一份給功臣(受封爵位之人),另一份存檔在內廷。

  如果功臣去世,家中子孫要襲封,就得把誥券拿出來,然後由吏部負責核對勘驗功過,決定是否襲封或者除封。

  至於外戚的爵位,一開始都是世襲的,但到了嘉靖初年,嘉靖帝廢除了外戚爵位世襲的制度——除非皇帝有恩旨。

  說回高務實這兒。原本眾官都已經知道他此番極大概率會晉爵,大家對此也已經脫敏,不怎麼樂意在這件事上自討沒趣——皇帝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你還跳出來嘰嘰歪歪,真就為了所謂直臣名頭連日子都不過了麼?

  別把「忠直敢諫」想得那麼清高,大家「忠直敢諫」也是有前提的:一來皇帝通常不會因為諫言殺人,實在被殺那就是運氣不好——比如你在嘉靖朝幹這事,吃庭杖吃到死的那確實有一些,可嘉靖真這麼幹了之後,群臣不也就老實多了嗎?

  要知道,即便是海瑞,他上《治安疏》的時候嘉靖都已經快死了,脾氣比過去好了不知多少,而海瑞依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二來諫言者即便被貶,也往往能被同派系的同僚撈回來,無非吃苦的時間是長是短罷了。拼得吃點苦頭,撈一個直臣名聲動天下,這其實是個大有賺頭的買賣,所以才有人肯做。可是這裡有個明確的前提:能撈回來。

  現在的朝廷是什麼情況?高務實權柄穩固,實學派日益強勢,而心學派在趙志皋認慫之後,最後的大佬沈一貫都只能「惹不起躲得起」,跑去給皇帝幸南京打前站去了,誰強誰弱還要明說?

  而此時大家忽然反應過來了另一件事,也就是日前在曲阜時,為什麼皇帝突然拿方從哲的奏疏說事,毫無徵兆地猛抽了心學派一個大嘴巴子。

  現在破案了,原來皇帝這麼做的意思就是對心學派官員喊話:你們心學派最近小心點,別在朕給元輔晉爵時唱反調,否則你們就等著看吧,看朕抽不抽得死你們。

  看明白了這件事,心學派果然異常低調,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反對高務實的晉爵。不過大家還是在某件事上繼續觀望:第三等還是第四等呢?


  換句話說,高務實這個靖國公的「前綴」,究竟是「奉天翊運推誠」還是「奉天翊衛推誠」呢?

  按照大家的一般理解,由於「開國輔運推誠」和「奉天靖難推誠」屬於「過期不候」的歷史遺物,實際上能夠區別身份高低的就只剩「翊運」還是「翊衛」這一字之差了,而高務實如今尚不足四旬年紀,為了避免萬一將來他再有什麼大功……

  呃,這裡主要是指萬一皇上走在他前頭,而他作為當朝首輔率領群臣擁立太子繼位,並繼續領銜輔政的話,那麼新君大概率要給他繼續加賞——若現在就「翊運」了,將來新君的操作空間就未免太小了些。因此,眾官員估計這次應該是「翊衛」。

  然而,緊接著的另一道聖旨卻打破了這一刻板印象,因為皇帝在聖旨中明確了高務實的封號為「奉天翊運推誠守正文臣靖國公」。

  這下好,真箇是自李善長之後唯一的文臣國公了。雖說搞不到已經絕版的「開國輔運推誠」,或者「奉天靖難推誠」,但到底也已經是當世第一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見得高務實再次領旨謝恩,心學派眾官員心裡真是酸苦自知,不少人暗暗詛咒:且看將來你亢龍有悔之日!

  更有甚者心中怨毒:倘皇上龍馭賓天,你這廝賞無可賞,新君遲早要你好看!

  不過,這些腹誹終究只能是腹誹,誰敢真箇說出來呢?眼瞅著大事順利,朱翊鈞笑眯眯地宣下口諭:起駕,回行宮。

  南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封禪大典,至此完滿落幕。

  聖駕只在行宮稍息,次日一早便再次出發,繼續南下。回到兗州之後,經徐州、淮安、揚州而入長江,先抵達江對岸的鎮江檢閱了一番水師,繼而以水師護衛聖駕龍船船隊逆流而上抵達南京。

  在此期間自然還有不少事情發生,例如聖駕一行在徐州參觀了京華的一處重要工業園,在淮安召開了南北鹽商大會,在揚州視察了商貿大市場且遊覽了瘦西湖。

  總之,整個行程安排鬆緊有度,還實地解決了許多問題,切實貫徹了南下之前高務實所大肆宣傳的「此乃陛下為萬民福祉而行」這一精神,讓原本憋著壞想要抨擊此次南下是「徒耗國力」、「疲敝地方」的人無從下口,只得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說辭又給憋了回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憋出病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鎮江舉行的「閱艦式」。為了這次大閱,不僅整個大明南方的拿得出手的水師精銳皆被調集,而且還徵召了京華一支分艦隊前來充充門面——說是徵召,其實就是高務實主動調派啦,只是這一點無需對外說明。

  是日,在鎮江的長江水面上,一場盛大的閱艦式開始舉行。皇帝乘坐的御舟緩緩駛入鎮江水域,開始對「駐紮在此」的江南水軍進行大閱。

  天空湛藍,陽光明媚,江風徐徐,波光粼粼,為這場閱艦式增添了幾分壯麗的色彩。

  鎮江水域,歷來是江南水師的重要基地,今日更是旌旗招展,戰鼓雷鳴。水軍的艦船早已在江面上列陣以待,從高處望去,猶如一片片整齊的戰陣,威武雄壯。艦船上,士兵們身著鎧甲,手持兵器,站立在各自的位置,等待著皇帝的檢閱。

  隨著一聲號角的長鳴,鼓聲隨即響起,閱艦式正式開始。首先是儀仗船隊緩緩駛過,船上的士兵們手持彩旗,隨著鼓點的節奏,整齊劃一地揮舞著,彩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道道絢爛的彩虹在江面上鋪展。

  緊接著,是主力戰船的展示。一艘艘裝備精良的戰船,如同水上堡壘,緩緩駛過御舟前。為了軍容考慮,這次的所謂「主力戰船」其實就是那支京華調集過來的軍艦艦隊,打頭的旗艦是一艘與「東昌號」同級的戰列艦,與之相配的則是六艘巡洋艦。

  這七艘主力戰艦的「士兵」們都換下了京華自家那有些過於低調的褐色制服,換上了大明軍隊色澤鮮亮的鴛鴦戰袍,一個個精神抖擻,目光堅定,他們手中的兵器在陽光下閃耀著寒光,彰顯著「大明水師」的赫赫軍威。

  當然,為了規模考慮,在這批頂級主力之後,大明水師真正的自家主力也魚貫而隨行。這一次的規模就不是區區七艘能打住的了,前前後後共有四十餘艘大福船參加檢閱,雖然單艘體型比京華那批戰艦要小一些,但勝在數量龐大,尤其這是在江面上而不是大海上,說是做到了阻塞江面也毫不為過。

  主力戰船之後,是快速靈活的偵察船和傳令船,它們在江面上穿梭,展示著水師的機動性和靈活性。船上的士兵們動作敏捷,操作熟練,展現了水師良好的訓練水平和戰鬥準備。

  嗯……這其實是一句廢話,在整個南方各省水師之中調集的精銳,再差能差到哪去?要知道自高務實當政以來,朝廷可就沒有缺過他們的餉銀了,怎麼著也得有點成效不是?


  隨著閱艦式的進行,江面上的氣氛愈發熱烈。鼓聲、號角聲、士兵們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雄壯的交響樂,迴蕩在鎮江城與這段長江的上空。

  萬曆天子朱翊鈞站在御舟的船頭,目光如炬,神色莊重卻又掩蓋不住心中的興奮。果然,男人沒有不喜歡看大艦巨炮的,如果還是遮天蔽海的艦隊,那就更好了!

  他看著這支屬於他的強大水師,心中充滿了自豪和滿意。他在天津見過東昌號,但沒有見過京華的大艦隊,因此在看了「自己的水師」之後不由得轉頭對站在身側的高務實問道:「靖國公以為這江南水師如何?」

  「軍容鼎盛。」高務實微笑著回答道:「據聞十之一二,可見我大明水師若合力出擊,天下必無人能當。」

  朱翊鈞大喜過望,哈哈笑道:「靖國公是指揮過朝鮮大海戰的,既然你都這麼說,想來即便有所誇耀,也該大差不差了。」

  高務實笑道:「臣據實而奏,並未誇大。」朱翊鈞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掃了跟隨在身後的各國使節一眼,各國使節自然不敢怠慢,一齊高聲讚嘆,表達對大明水師強大無匹的極度傾慕。

  朱翊鈞十分滿意,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己看得爽固然重要,但他畢竟是皇帝,關鍵是讓藩國藩邦們感到畏懼,這才是皇帝的政治目的。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高務實這個「據實而奏」其實很有問題,後者在這裡玩了個話術:所謂「此次抽調之戰船在整個江南各省水師之中不過十之一二」,話是真的,但其所指是「數量上的十之一二」,但卻沒論大船小船的區別。

  換言之,這「十之一二」幾乎已經囊括了大明南方各省水師的主力戰船,留在各地看家的戰船則幾乎都是小一號甚至小几號的小船了……不過高務實也不怕事後被皇帝責備,畢竟現在的關鍵是震懾藩國藩邦,自己這麼說也是為了配合皇帝嘛,何過之有?

  再退一萬步說,大明水師雖然實力是有些虛誇,可京華的兩洋艦隊沒有虛誇啊!只要他高務實始終忠心耿耿,兩洋艦隊的實力憑什麼就不能計入廣義上的「大明水師」?援朝抗倭那會兒,難道京華的艦隊沒有主動隨征?

  閱艦式的最後,是壯觀的艦隊齊射。隨著提督操江南京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耿定方的一聲令下,所有戰船上的火炮同時發射,炮聲震天,江面上掀起了陣陣巨浪,如同萬馬奔騰,氣勢磅礴。這一刻,整個鎮江水域都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所震撼。

  閱艦式在一片歡呼聲中圓滿結束。朱翊鈞對水師的表現給予了高度評價,並對他們的忠誠和勇敢表示了嘉獎。鎮江的閱艦式,展示了大明水師的強大實力,令各藩國藩邦更加明確知曉大明的強大,達到了閱艦式的根本目的。

  閱艦式結束之後,聖駕船隊沿著長江浩浩蕩蕩地逆流而上,朝著最終目的地南京駛去,南京城內外的氣氛也隨著預定接駕時間的臨近而愈發莊重而又喜慶。皇帝的御駕選擇水路,不僅是因為水路的便捷與舒適,更因為水路能夠最大程度地展現大明朝廷的氣派與輝煌。

  當皇帝的船隊漸漸出現在南京長江的水面上,那壯觀的場面足以讓每一個目睹的人心潮澎湃。船隊由數百艘裝飾華麗的大小船隻組成,中間最大的一艘是皇帝抵達長江之後的新御舟。這艘船本是京華所有的一艘風帆戰列艦,此次為了節省朝廷開支而被臨時徵用並改造,戶部只補給京華改造費。

  此船船身雕刻著精美的龍紋,桅杆上掛著巨大的明黃色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御舟的船頭高高翹起,猶如巨龍昂首,船尾則雕刻著翻騰的波浪,象徵著大明皇朝如江水般綿延不息。而船舷兩側那數十門炮口中漆黑巨大的火炮,則是強大威能的具體展現。

  御舟的周圍是裝飾著各色旗幟和彩帶的護衛船隻,它們在江面上排成整齊的隊形,保護著御舟的安全。船隊在江面上划過,激起層層浪花,宛如一條條白色的蛟龍在江水中翻騰。

  當船隊緩緩靠近南京的碼頭,岸邊早已是人山人海。南京六部和當地的官員們在沈一貫的率領下,早已在岸邊擺出了陣勢浩大的儀仗,準備迎接皇帝的到來。儀仗隊由數千名士兵組成,他們身著鮮亮的鎧甲,手持長矛和旗幟,排列成整齊的方陣,從碼頭一直延伸到南京城內。

  其實南京守軍是有大量火器的,但沈一貫還是覺得長矛顯得更威武一些,因此在他的命令下,南京兵部尚書和南京守備勛臣只好把儀仗軍的步槍配刺刀通通換成了長矛。

  在儀仗隊的最前方,則是一隊手持金瓜、斧鉞的戰士,他們是南京皇宮配給皇帝的侍衛,代表著皇權的至高無上。緊隨其後的是一排排手持各種樂器的樂師,他們演奏著莊重的樂曲,為皇帝的駕臨營造著既莊重又喜慶的氣氛。

  在碼頭的最中心位置,擺放著一座巨大的香案,上面擺放著各種祭品,香菸繚繞,象徵著對皇帝的崇敬與祝福。香案的兩側,則是兩排手持長戟的戰士……也不知道這些長戟是打哪找來的。總之,他們的長戟上懸掛著彩色的絲帶,隨風飄揚,也算增添了幾分節日的喜慶。

  隨著御舟緩緩靠岸,沈一貫率領南京官員們齊齊跪下,高聲道:「臣文華殿大學士沈一貫,率南京六部官員,恭迎聖駕!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站在船舷邊上微笑著看著這一幕,輕輕頷首,卻沒做其他指示。等山呼結束,他身著方便行動的武弁龍袍,在高務實的引導和陳矩的攙扶下走下舷梯,這才揮手示意官員們平身。

  他的目光掃過岸邊的儀仗隊,心中對沈一貫的精心準備還算滿意。此時,皇帝緩緩開口道:「沈愛卿、南京諸愛卿,都平身吧。朕此次南幸一路順利,今見南京官民喜樂、軍容振奮,心中甚是欣慰。萬般種種,都離不開諸位之勤勉忠心,朕心甚慰。」

  這都是場面話,大家見慣了的。沈一貫再次帶頭高呼:「謝皇上嘉許!」隨後,他緩緩起身,開始一一為皇帝介紹南京三大重臣,以及南京六部堂上官們,過了不少時候,一切流程走完,便引導皇帝的御駕緩緩去往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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