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封禪(廿二)臨清鈔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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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5章 封禪(廿二)臨清鈔關(上)

  這對君臣在滄州的表演可以略過不提,畢竟都是多年的老戲骨了,這點小場面那還不拿捏得死死的?

  說到底,長蘆鹽場近年來有走下坡路的趨勢,關鍵原因就兩點,一是遼南鹽場的技術優勢導致長蘆鹽場的成本居於劣勢;二是長蘆鹽場的主產區之中有一些交通不便之地,導致運輸成本過高。

  長蘆鹽商本來就因為煎鹽法製鹽不如曬鹽法製鹽便宜量大而競爭不過遼南,現在又有一些交通不便的鹽場拖後腿,更加干不過走廉價海運而來的遼南鹽,唯一的辦法當然就只好放棄那些交通不便的鹽場,主攻另一些交通還算便利的。

  現在高務實的建議其實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拉平長蘆、遼南的優劣勢,一方面把遼南的曬鹽法引入長蘆,一方面把長蘆這邊交通不利的鹽場通過修路挖河等手段「解決痛點」,給他們把成本降下來。只要做成這兩件事,長蘆鹽場漸趨衰落之勢自然就緩解了。

  當然,正如高務實所言,長蘆鹽場丟失的部分市場因為市場慣性的原因未必還能找回來,但他們可以向內地開拓新市場。新市場的開拓固然要費時費力,但站在朝廷的角度來看卻是好事,因為這可以改善民生,降低內地非產鹽區的鹽價,緩解社會矛盾。

  為此,朝廷花點錢又如何呢?社會長治久安不是全靠「德行教化」就行的。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你這朝廷要是連基本民生都幹得一塌糊塗,再怎麼吹噓你老朱家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功德,再怎麼強調你家得國最正,那都沒用。

  老百姓活得艱難困苦就是會罵朝廷,到了完全活不下去那就是會扯旗造反的,說破大天也改變不了。這是人性,是不可逆的。

  果然,朱翊鈞在滄州公開表示要解決長蘆鹽場這些痛點之後,高務實很快拿出了戶部的應對。根據計劃,朝廷將為長蘆鹽場花費五萬兩銀子鋪路修橋,以及疏浚一些乾涸河道,前後預計花費三年時間。

  不要看五萬兩銀子對比造艦好像不值一提,這兩件事本身就不好比。這麼說好了,山東一省去年上繳的田賦折銀甚至只有一萬兩千多兩。高務實這麼一筆撥款,相當於給山東免了四年田賦。

  [註:史載,山東一省萬曆六年課稅折銀只有八千八百六十兩,本書此處已經根據書中改革的影響提高了數值。當然,田賦這玩意兒折銀本來就不高,而且要考慮明代賦稅體系的複雜,田賦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榮爵」制度也要在這一過程中發揮作用——也就是繼續薅民間士紳豪商的羊毛,讓他們為了光宗耀祖爭面子而被迫去造福鄉梓。這些都已經是高務實的慣用手段了,提一句就行,倒也不必細說。

  聖駕在滄州停駐一天,除了視察鹽場,就是與民同樂,由內帑出資宴請了當地士紳——當然,正確說法是「皇上賜宴」。

  這都是高務實極力建議皇帝去做的,根本花不了幾個小錢,但卻能讓當地士紳感動至極,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是一種極好的統治手法。而且由於賜宴採買的食材等物都是臨時購買,還能小小活躍一下當地經濟,真是兩全其美。

  當然,採買過程高務實全程派了戶部吏員參與,以免某些宦官狗仗人勢,愣生生搞出些強買強賣的破事來反而壞了皇帝的名頭。

  諸事不提,聖駕繼續南下。

  過德州倒是無甚可說,大明時期的德州商業不錯,農業基礎也好,尤其是農田占了德州大部分土地,因此在農業時代算是小日子過得很舒服的那種。

  不過高務實這些年的改革對於這種中原地區的農業地區影響相對較小,因此像德州這種本就較為富庶的糧食產區,他反而沒有多少可以誇耀的改變。皇帝也就是看了看農田,再去傳說中玄奘法師的修行地金山寺上了柱香,然後便回去休息,下午照例賜宴當地鄉紳名流,次日繼續啟程南下。

  等到了臨清,高務實就又有活了,因為臨清乃是大明八大鈔關之首,是運河沿線最重要的一處榷稅分司所在。作為兼任戶部尚書的內閣首輔,他需要給皇帝介紹一下,順便也如過滄州一般,順帶解決一些堵點、痛點。

  依舊是龍船之上,高務實伴駕於皇帝身邊,為皇帝介紹臨清的由來及當前的形勢。只不過這一日天氣極佳,晴空萬里,春暖花開,因此君臣二人設坐於龍船樓上,露天對飲。

  「臨清之名始於後趙,取臨近清河之意。西漢初始建清淵縣,先隸巨鹿郡,後隸魏郡。三國魏晉屬冀州陽平郡。十六國後趙建平元年改清淵置臨清縣,屬司州建興郡,後廢。北魏太和二十一年析清淵縣西部復置臨清縣,屬司州陽平郡。

  前元時,臨清屬濮州,為下縣。元世祖忽必烈定都大都,為將江南地區的糧米財貨北運以供消費,於至元二十六年採納壽張縣尹韓仲暉、太史院令使邊源之建議,下詔開鑿會通河。

  這次開通的會通河起於須城安山之東南,止於臨清之御河,其長二百五十餘里,中建閘三十有一,度高低,分遠邇,以節蓄洪。所謂『御河』,亦稱『衛河』,即隋煬帝時所開鑿的經過臨清的永濟渠。

  因此,臨清也就地處運河和衛河的交匯處,擁有了經濟發展的關鍵要素之一的交通條件,成為華北地區的交通樞紐。然而元朝開通的會通河,因為岸狹水淺,不負重載,加之管理不善,導致運河航運能力差,航運秩序混亂。

  終元一代,會通河只在開通之初起過一定作用,後因淤積、水淺等原因,至元朝末期河道已漸趨淤塞。另外,當時的臨清縣治位於曹仁鎮(在會通河南五里處),離汶水、衛河交匯處的中州距離較遠,交通運輸位置遠無今日重要,因而經濟發展依然緩慢。

  到我大明朝建立之初,北方尚未平定,還需經常用兵。為方便漕糧轉運,解決軍餉問題,洪武年間朝廷曾於臨清設倉轉運糧草。但在洪武二十四年,黃河決口於原武,洪水攜帶大量泥沙淤積了元代會通河的南端起點安山。於是在元末已漸淤積的會通河,至此已有三分之一不能通航,嚴重阻礙了漕糧的轉運。

  成祖靖難稱帝之後,於永樂元年改北平為北京,開始了全國範圍內大規模的營建。在會通河淤塞的情形下,為營建北京和輸餉遼東,對江淮地區的糧米財貨不得不採用海陸兼運之法。然而彼時海運由於路途遙遠且多危險,不時造成損失,而陸運則非常緩慢且勞民傷財。

  有鑑於此,成祖採納濟寧州同知潘叔正之建議,派工部尚書宋禮、刑部侍郎金純、都督周長負責疏浚會通河。永樂十三年,南北大運河全線暢通,江淮漕運可直達北京,從此海運和陸運宣告廢除。

  永樂十九年,成祖正式遷都北京。臨清也開始藉助運河之貫通而迅速發展起來,地位亦日趨重要,遂為南北要衝,以致成為運河沿岸一大經濟中心。」

  朱翊鈞小飲一口,頷首道:「臨清繁華,朕亦有所耳聞。據說成化年間,臨清倉便已成為運河沿岸第一大倉,被稱為『常盈倉』。甚至因屯糧過多,臨清倉『囤積多朽腐』……嘿,富庶或許是真,但這倉糧朽腐,恐怕也不只是因為屯糧太多吧!」

  高務實倒是沒有什麼心理壓力,點頭道:「皇上法眼如炬。似這等事,要麼是因為管理混亂,要麼是因為官蠹橫行,當然也可能兼而有之。不過皇上不必憂心,至少從臣整頓戶部以來,臨清倉每年因為『朽腐』之類原因導致的損耗已經很少,如去年便只有不到百石之數。」

  百石其實也不少,但對於大明朝的拉胯管理來說,似臨清倉這等大倉,一年「損耗」只有不到百石,那也著實是創了歷史新低。高務實敢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來,確實也有這個資本。

  朱翊鈞點了點頭,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笑道:「按你擬定的計劃,朕在臨清要多待一天。依朕想來,你要給朕看的應該不是臨清倉,而是鈔關吧?」

  高務實適時恭維道:「聖明莫過皇上。」

  「行了行了,這裡沒有外人,把這些話都先收了。說說看,有什麼要事非得讓朕知曉?」朱翊鈞擺手道。

  高務實呵呵一笑,問道:「皇上可還記得,臨清鈔關去年榷稅之數?」

  「去年麼……」朱翊鈞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十一萬多,沒到十二萬兩吧?」

  「皇上好記性,去年臨清鈔關上繳戶部十一萬七千五百三十四兩銀子。」高務實頓了一頓,又問:「皇上以為此數相較以往如何?」

  「相較以往……還行。」朱翊鈞想了想,道:「萬曆初年時,朕還在讀書,尚未親政,但文正公會把奏疏、票擬拿給朕看。朕記得當時臨清鈔關每年榷稅大概是八萬多兩,有時略少,有時略多,但大抵就是八萬上下。如此說來,如今這多出的三萬多兩,應該也是你的功勞吧?」

  高務實自動省略了「應該也是你的功勞吧」這一問,而是微微蹙眉,頗為嚴肅地道:「臣想說的正是此事——臨清鈔關榷稅總額已經連續六年不曾有過明顯提高,一直都在十一萬餘兩上下徘徊。」

  朱翊鈞沒明白高務實的意思,愕然道:「所以呢?」

  高務實也愣了,詫異道:「皇上不覺得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朱翊鈞納悶道:「這有什麼問題?不是說一直穩定在十一萬餘兩麼,那又沒有減少。」

  這下高務實了解皇帝的意思了,心說:好傢夥,我高某人得虧不是個貪官,否則這『發展紅利』被我貪完了你都不知道啊!按你這意思,只要沒有明顯減少,那就說明沒人從中搞鬼——咋滴,你眼中的社會經濟是只要不倒退就絲毫沒有問題唄!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也是,大明畢竟是個「古代封建政權」,關注的核心永遠都是平穩、平穩、平穩。至於發展,那玩意有也可,沒有也無所謂。指望一個沒有感受到明顯「國家競爭壓力」的「封建君主」會有多麼關注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說不定是我想多了……

  想到此處,高務實無奈的嘆了口氣,換了個角度解釋這個問題:「自隆慶開關以來,因海貿之興盛,大明沿海各省經濟發展日趨強勁。尤其當皇上使臣整頓戶部以來,無論是驛路改革、稅制改革、開放藩禁、促進工商……種種舉措之下,兩京十三省特別是沿海各省,其經濟已遠比萬曆初年活躍得多,各省榷稅都頗有提高。

  具體而言,北直隸、山東、南直隸、浙江這運河四省,每年榷稅都呈連年提高之勢,這說明四省經濟發展並未放緩。既然如此,臨清鈔關作為運河鈔關之首,怎的稅額增長之勢卻仿佛被人生生摁住一般不見增長呢?」

  這說法很是淺顯直白,朱翊鈞一聽也覺得不對了,頓時嚴肅起來,皺眉問道:「你是說,有人從中貪墨?是內官還是外官?」

  高務實沒有回答後一句,而是輕輕搖頭道:「此事卻不宜單靠猜疑,貪墨固然是可能性之一,但也有另一種可能……相較之下,臣倒寧願問題出自貪墨,因為貪墨反而好解決。通常而言,只要調查清楚,揪出蠹蟲,然後看看他或他們是如何利用制度漏洞進行貪墨卻不被發覺,繼而完善監督之法,就此堵住漏洞即可暫時解決。」

  朱翊鈞眉頭大皺,沉聲問道:「那另一種你認為更麻煩的可能是什麼?」

  「另一種更麻煩的可能……」高務實同樣深深皺眉,緩緩答道:「便是因為種種原因,運河貿易額已然見頂,因此相應的鈔關榷稅便也無法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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