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傻子」的媽媽(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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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暑假就快要結束了。

  這段時間正好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大暑過後,就進入了中伏天。

  烈日炎炎,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空氣中瀰漫著沉悶的熱浪,連一絲風都沒有,稠乎乎的,好像凝住了。

  只有到了傍晚,夜幕落下,才會吹起帶著絲絲涼意的風。

  城市的街道兩旁種著很多玉簪花,米粒大小的小白花開得簇簇擁擁的,掩映在綠葉之間,往往是還沒看見花,就先聞到了濃郁的香氣。

  一出門,就會收穫一個香氣濃郁的、熱氣騰騰的盛夏。

  不過就算這麼熱,蘇玉芝還是堅持每天都出攤,她買了兩把大的遮陽傘,可以避免被陽光直曬,勉強能夠遮陽。

  除了每日的三菜一飯和涼茶外,她還添了一桶綠豆湯,冰冰涼涼的,喝起來很舒服,5毛錢一碗,沒一會兒就能賣完。

  陸小寶很乖,跟著媽媽一起買菜,看她做飯,幫忙收錢,小臉熱得紅撲撲的也不停。

  人少的時候,他就搬一張小板凳坐在旁邊看繪畫本,或者做算術題,他現在已經能認很多字了,而且十以內的加減法也能熟練運算了。

  而李榕川這段時間則非常忙,他們工地的工期已經接近尾聲了,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把活幹完,所以任務比較重,只能抓緊施工,頂著大太陽堅持作業。

  每年的這個時間段,整個工地就像是大蒸爐一樣,悶熱難當,工人們都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而李榕川每天早晨六點多鐘就要起來幹活,攀爬到幾十米高的高空,無遮無擋地受著陽光炙烤,一陣陣熱浪迎面襲來,一整天下來,身上的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干是很常見的事。

  不過這樣也是為了避開中午的高溫時段,以前他一個人的時候,風吹日曬都不在意,但現在他可是很在意自己這張臉的。

  長期風吹日曬容易變得滄桑,李榕川可不想讓喜歡的人看見自己那副樣子。

  蘇玉芝每天都給他備了水、綠豆湯和防暑降溫的藥,中午打飯的時候給他打上滿滿的一份,讓他能夠吃得飽飽的。

  她還給他開了小灶,單獨燉點什麼排骨,或者做點什麼滷牛肉、涼菜,讓他帶到工地上去,下午休息的時候可以吃一點。

  生活雖然辛苦,但很有盼頭,三個人都在各自努力著。

  這天傍晚。

  夕陽的餘暉灑在地平線上,呈現出一種混沌的橙紅色,像是天空被點燃了一般,璀璨而熱烈。

  遠處開始起風了,帶來了些許涼爽,吹散了空氣中的塵土味,淡淡的花草香氣瀰漫開來。

  城市建設初見框架,老式建築中隨處可見快要修建好的巨大鋼鐵框架,偶爾有幾隻鴿子在屋頂上悠閒地散步,或是在陽光下振翅飛翔,增添了幾分生機,

  起涼風的時候,蘇玉芝會帶著陸小寶出門散散步,從小院走到工地附近不到二十分鐘,順便可以接李榕川下班,一起回去吃晚飯。

  路上有很多行人,有的是忙了一天剛下班的,有的則是像母子倆一樣出來散步的,一天的疲憊仿佛都被涼風吹散了。

  街邊有很多小攤,賣什麼的都有,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極了,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味道,烤肉的香氣、咖啡館的濃郁、還有路邊攤的煙火氣,這些氣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城市夜晚獨有的味道。

  涼爽的微風吹在臉上,母子倆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著,沒有注意到,在人群後,躲著三個熟悉的人,三雙飽含惡意和算計的眼睛正盯著他們。

  陸建華朝蘇玉芝的方向指了指,眼底閃過一道陰狠,壓低聲音,對身旁兩人小聲地說道:「看吧!我就說他們在這裡!」

  「離婚的時候,她可是從我手上騙走了一萬塊錢。」他斜睨著眼睛,裝模作樣地說道:「你們把她養大多不容易,我還以為她會用這錢來孝敬二老呢……唉,沒想到居然自己躲起來瀟灑了。」

  站在陸建華旁邊的兩個人赫然是蘇玉芝的父親蘇勇和母親杜桂芬。

  蘇勇的長相很兇狠,眉毛濃密而雜亂,好似鏽跡斑斑的鐮刀,皺紋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就像是被烈日無情烤曬過的老樹皮。

  因為常年酗酒,所以他的皮膚總是放著一種粗糙的暗紅色,鼻頭寬大而突出,嘴巴緊閉的時候微微向下撇。

  聽見陸建華的話,蘇勇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漸漸變得更難看了。


  他一直都記恨著上次蘇玉芝對自己動手的事情,一個賠錢貨,居然敢反抗他大家長的權威!

  杜桂芬則生得乾乾瘦瘦的,從五官隱約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應該長得不錯,不過由於常年操勞,粗糙的臉上長了很多疲憊的色斑,頭髮稀疏而灰白。

  她明明比蘇勇要小几歲,看起來卻要老得多。

  「對了。」杜桂芬關心地問道:「小陸啊,你不是說……玉芝她又找了一個嗎?」

  一提起這個陸建華就來氣,他強忍住屈辱,添油加醋地說道:「是啊,找了個特別上不得台面的男人,一看就是個沒錢的窮鬼,居然還敢讓我兒子叫他爸爸!」

  「真是個沒出息的!」杜桂芬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恨鐵不成鋼地地罵道:「這婚事我和她爸可沒同意,算不得數的,不算不算!」

  陸建華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兩人的態度,畢竟是做了七八年的一家人,他心裡對這兩人的真實嘴臉還是有數的。

  他故意嘆了一口氣,「推心置腹」道:「爸,媽,雖然我現在已經跟玉芝離婚了,但其實我一直把你們當自己親爸親媽看的。」

  「你們對我好,我都記在心裡的,所以這麼些年來,玉芝孝敬你們,買什麼東西,我那是一句二話都沒有的。」

  聽見這番話,蘇勇好像有些感動,拍了拍陸建華的肩膀,感嘆道:「爸知道,都說女婿就是半個兒。小陸,爸一直是把你當親兒子看的。」

  陸建華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沒有顯露,而是感動地抹了一把臉:「之前跟玉芝離婚,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們也知道,春霞的姐夫是我們廠的廠長,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實在是沒辦法。」

  這話說出來,在場三個人都是不相信的,但誰都沒有戳破。

  陸建華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繼續說道:「當時本來說好的,要是玉芝同意離婚,春霞她家裡人就能找門路送光宗去上重點高中。」

  果然,一聽他提到寶貝兒子,蘇勇和杜桂芬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樣了。

  「本來都說好了,但是……」杜建華故意欲言又止,在蘇勇的催促下,才哀聲嘆道:「玉芝她不同意,她只要錢,還說什麼……以後你們都跟她沒關係了,別想從她手裡再討到好處。」

  雖然這番話算是歪打正著地說准了蘇玉芝的想法,但關於蘇光宗上重點高中這件事,其實就是王春霞根本沒找到門路。

  轉學去重點高中,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事情,更何況因為上班的問題,他們夫妻倆已經跟王家鬧得很不愉快了,王家就算有能力,也不可能幫他們。

  再者說,其實從一開始,王春霞和陸建華根本就沒打算幫忙的。

  離婚之後,蘇玉芝一直都沒回過蘇家,蘇家人也不知道她離婚了,還是隔了快一個月,各個高中開始報名了,他們才想要催促蘇玉芝趕緊離婚。

  可等找來才發現,她早就和陸建華離婚了,而且人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時陸建華正跟王春霞柔情蜜意,自然不可能搭理前妻的娘家人,更別說這群人像是吸血的螞蝗一樣。

  無功而返的蘇勇和杜桂芬氣了個半死,一直以為自己能上重點高中的蘇光宗也在家裡發了好大的脾氣,他都跟朋友們吹噓了,結果卻被啪啪打臉。

  他根本就沒想過,一直逆來順受、無私奉獻的二姐居然敢做出這種事情。

  從那之後,夸下了海口卻沒轉學成功這件事總是朋友拿出來嘲笑,蘇光宗深覺丟臉,時不時就會在家裡鬧脾氣,整得雞飛狗跳的,很不愉快。

  沒想到的是,時隔小半年,陸建華居然再次上門了,還帶來了蘇玉芝的蹤跡。

  一提起這個女兒,蘇勇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立刻就跟著他找來了,而杜桂芬則是一直想著要給二閨女介紹二婚對象。

  他們鎮上那個開飯館的早就看上了蘇玉芝,還表示願意給一萬塊錢當彩禮呢!

  聽陸建華又提起了關於蘇光宗沒能上重點高中的事,蘇勇和杜桂芬心裡的不滿在此刻達到了頂點。

  蘇勇怨恨的目光落到母子倆身上,蘇玉芝正在給陸小寶買烤魷魚串,付錢的動作很乾脆。

  他不滿地罵罵咧咧道:「這個不孝女!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管不顧,對這個傻子好有什麼用!」

  「就是。」杜桂芬附和道:「咱家光宗這段時間過得多辛苦,她身為親姐姐卻一點都不知道心疼!」


  「要是她懂點事,光宗現在已經上重點高中了,那她以後不就能跟著享福了嗎?」

  兩人自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邏輯,反正在他們的認知里,天大地大,自己的寶貝兒子最大。

  「爸,媽,我倒是有個想法,重點高中的事是辦不了了,但玉芝手裡還有錢啊!你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理應用來孝敬你們的!」

  蘇勇和杜桂芬立刻看向陸建華,他對他們的態度很滿意,三人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麼。

  *

  另一邊。

  蘇玉芝和陸小寶正站在賣小燒烤的攤子,小孩不常在外吃東西,畢竟媽媽什麼都會做,而且做得超級好吃。

  但外面的小烤串偶爾吃一次還是蠻香的。

  穿在竹籤上的魷魚正在炭火上緩緩轉動,外表被烤的微微焦黃,肉質卻仍保持著鮮嫩多汁,再撒上秘制的調料,有辣椒粉和孜然粉等等,不辣,很香。

  獨特的鮮香逐漸瀰漫開來,炭火氣與魷魚的鮮香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燒烤風味。

  沒有多買,陸小寶就要了三串烤魷魚串,媽媽一串,他一串,李叔叔一串。

  魷魚烤好以後,兩人繼續朝工地走去,這邊廣場離工地很近,走幾分鐘就到了。

  工地是不能隨便進去的,畢竟施工現場有很多安全隱患,沒有配備安全防護用品是十分危險的。

  蘇玉芝和陸小寶就在外面等李榕川,最近這段時間,他下班差不多都是這個點。

  天已經黑了下來,夜幕如一幅巨大的畫卷緩緩展開,高樓的鋼筋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是沉睡的巨人,靜靜地佇立在城市的角落裡。

  路燈和街邊商鋪的招牌燈逐一亮起,像是星星點點的火焰,匯聚成一條光河,給周圍披上了一層璀璨的光環。

  現在轎車還不是很普及,大家出行的方式都是坐公交車或者自行車,有一輛摩托車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隔著安全網,能看清工地裡面的情況,半空中的大燈很亮,宛如夜間的太陽。

  工地上的工人們還忙碌地穿梭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他們的衣服早已經不是原本的顏色了,被塵土覆蓋,呈現出一種灰濛濛的質感。

  飛揚的塵土粘附在衣服的每一個角落,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他們緊緊包裹,衣領、袖口、衣擺,甚至那些細小的紋路和縫隙,都充滿了泥土的氣息。

  陸小寶仰起頭,看向高而遠的夜空,平時李榕川都是在那裡作業,幾十米的高空,看著就很危險。

  等了不到二十分鐘,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匆匆朝這邊跑了過來。

  李榕川看起來灰頭土臉的,黑色的短髮有些凌亂,被往後扒拉了一些,臉上還戴著防塵口罩,一隻手提著安全帽和工裝外套。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和工裝褲,能清晰地看出肌肉的輪廓和力量,肩膀和胸膛寬闊平直,雙臂的線條流暢分明,看不出一絲多餘的贅肉。

  李榕川的身材並不誇張,但卻充滿了力量感和美感,就像一塊經過了精心打磨的玉石。

  因為今天晚了一點,他還沒來得及洗一洗,所以沒有去拉蘇玉芝的手,也沒有摸陸小寶的腦袋,只是朝他們笑了笑。

  蘇玉芝主動上前一步,伸手要幫李榕川把防塵口罩取下來,溫聲說道:「捂得慌,我幫你取下來吧。」

  李榕川立刻微微彎下腰,乖乖地垂下腦袋,把臉湊到了她面前,他看著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閃著細碎的光,泛起了溫柔的笑意。

  蘇玉芝有些心軟,取下口罩以後,輕輕拍了拍他頭髮上的灰。

  李榕川眨了下眼睛,笑著說道:「不用拍,別把你手弄髒了,我等會洗個頭就好了。」

  見兩人分開了,等在旁邊的陸小寶開心地踮起腳尖,朝他展示了手裡的烤魷魚串,笑著說道:「叔叔,給你吃,很好吃的!」

  李榕川蹲下身,伸手接過,溫聲說道:「謝謝小寶。」

  陸小寶晃了晃小腦袋:「不客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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