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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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卿雙目轉動了下,眸底便似晨起起霧的湖面。

  我看他為難的樣子,心裡委實不安。

  我雖不知他和董姑娘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我知道董姑娘在他心裡還是挺重要的。

  所以我一拍腦袋,說:「我差點兒忘啦,婆婆等著我們回去吃早飯呢,快走!快走!」

  我拽著他就走,他卻紋絲不動,反握住了我的手腕,過了會兒,才低聲說:

  「扎爾,你得信我啊,我們剛成親時,我很討厭你,因為是我爹非要我娶你,我還打算一輩子晾著你,就讓你守著個名分過日子,」

  我很是吃驚,以前我就知道趙長卿不喜歡我,但一開始他待我還是客客氣氣的,說話時總帶著笑,沒想到他竟然是討厭我。

  他微笑著,那笑比最溫柔的風還柔和:「你還記得麼?洞房那天,我拿出一床毛氈,說擔心你睡覺掉床,實是我早準備好的,我就是不願與你同房罷了,可你真讓我震撼,你跑到床上,說要跟我睡在一張床上,還問我是不是不會做?

  「那天我喝了酒,只覺得你的眼睛那樣亮,嘴唇微開,像熟透的果子,我就想吃一口,你就那樣睜著眼睛望著我……早上醒來我才意識到自己跟你有了夫妻之實,你還沒醒,我看著你,竟覺得有趣,那時候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所以我就趕緊離開了家,

  「再後來,我只要見不到你,就特別想你,睡覺時腦子裡是你,走路時是你,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想到你,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不可思議,直到那天在渭河裡,怎麼都找不到你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就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我以為你死了,我就覺得活著好沒意思,要不是我爹我娘,我連出家的心思都有了,扎爾,除了你,我對旁人可從沒有這種感覺過,不信你摸摸,」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胸口,「有沒有聽見它在說話?」

  「說什麼話?「我忍不住問道。

  「它在說呀,扎爾我喜歡你,扎爾我愛你。「趙長卿嗓音低啞,我心跳如鼓。

  晌午的陽光移了地方,將我們所處之地照亮,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望著我,那裡面有我從未見過的奇異的光,如草原上的晚霞,讓人無法移目。

  所以我也這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眼睛從他的眉峰,他的眼尾,他的鼻樑,他的嘴唇掠過,就像沒來中原時,我躺在草地上,細細看他那張畫像一樣。

  這下趙長卿倒不好意思了,他抿了抿唇,俊秀的臉上綻出笑意,牽著我的手往回走。

  走了很遠,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他方道:「我的扎爾又回來了。」

  我不知他說的何意,也沒有開口問他,腦子裡還想著他剛才說的話,只覺得周遭的一切都離我很遠,只有我和他,就連幾個賣藝的江湖人士開始表演我都置若罔聞。

  趙長卿卻在一家布店停下,這店中生意好極了,一間屋子都要站不住腳了,還有人進去。

  原來這家小店從揚州進了些蘇繡錦緞,這錦緞光亮絢麗,故此頗得城中貴胄喜歡。

  過去趙長卿最是講究衣著,我以為他要進去買布做衣裳,哪知他卻回過頭來,道:「扎爾,你可願跟我去趟揚州城?」

  從揚州回來的時候,天已經下雪了。

  柳朗在他家一處臨山的宅子裡為我們接風,還邀了嵇唐、周鈺。

  這次去揚州進貨,周鈺跟我們一道去的,他腦子裡似有個帳本似的,哪家貨好,物美價廉,他都盤算得一清二楚。

  他仍是迂腐,一開始看見趙長卿與我親近,便退避三舍,漸漸的也便習慣了。

  揚州一行,趙長卿大賺一筆,他打定主意,要再做幾次,等賺足了銀子,就在長安城買一處宅子。

  從窗外看去,一邊是山群,一邊是冰封的湖泊,景觀甚是寫意。

  趙長卿酒量一向不好,他喝的半醉,意興大發,讓人取了琴來。

  他一撩長袍坐下,雙手搭在琴弦上,他臉上神色淡淡的,垂眸撫向琴。

  他彈得好聽極了,那琴音舒緩清雅,逐漸得又轉為激昂,如同急雨打在檐上,又如駝鈴聲聲,仿佛千軍萬馬搖旌列陣,風聲、馬蹄聲、吶喊聲,無數的聲音鋪天蓋地席捲而至,攝人心魄。

  待琴聲戛然而止,室內靜得連外面的飛雪撲簌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柳朗臉頰泛紅,也是喝大了,他拍著手掌道:


  「上次聽長卿兄彈琴,還是在碎玉院,長卿兄以一曲琴音贏得花魁芳心,如今長卿兄有了嫂嫂,也不知董姑娘去了何處?」

  趙長卿眉頭微皺,起身過來纜柱我的腰,並不逃避話題:「你消息靈通,都不知她去哪兒了?」

  「也是,我多方打探,都沒有她一絲消息,除非她不在長安城裡了。」柳朗道。

  嵇唐舉起酒杯:「此番是慶祝長卿兄生意興隆,來,繼續喝,不醉不歸。」

  看來人喝多了都會胡言亂語,變的與往日不同,就連嵇唐都變得這樣豪放。

  又喝了幾巡,我去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見柳朗和周鈺已經歪倒在桌子上,而趙長卿與嵇唐相對而坐,兩人不知在說什麼,見我進來,都不吭聲了。

  夜晚宿在此處,我與趙長卿回到自己房間時,他往床上一躺,半個身子都隱在昏暗中,聲音卻清晰地傳來:「扎爾,有件事,我思量著,還是要與你說,」

  他這樣說話,我心裡又驚又疑,過去趴在床上,好看清他的臉:「什麼事?」

  趙長卿道:「我聽嵇唐說,董婉歌進了皇宮。」

  我也吃了一驚,坐了起來,趙長卿盤膝坐在床上,沉吟道:「我爹他們尚在大牢中,她,她恨我爹,我總覺得不安。」

  「你怕她再對付老爺?」

  他輕嘆一聲,摟住我的肩頭:「應是我想多了。」

  過了會兒,趙長卿又從床上跳下來,取了筆墨紙硯,鋪開後說:「此事蘇大人一定知曉,我得寫一封書信,托蘇大人帶給董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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