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君王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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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蘇蘇沐浴過後,便領著修整過的蘇偃進宮面見白朝離,六月雪雖不情願,卻無奈白郁離醒後,眼巴巴地抓著他的衣擺不讓他走,只能幹瞪著眼看著白蘇蘇離開。

  雲處安剛從南陽城回京述職,見到白蘇蘇拱手道:「師父。」

  他面色有些滄桑,白朝離的臉色也不好看,白蘇蘇不由得多看了雲處安一眼,對他道:「你先去殿外等我。」

  待雲處安離去後,白朝離稍稍緩和了神色,將手中的狼毫筆放置一旁,起身對白蘇蘇拱手行禮,接著又對蘇偃微微頷首,問道:「這便是東臨派來修行的國君?」

  「是的。」

  蘇偃規規矩矩站著,聞言對白朝離做了個揖。

  他和白朝離同樣都是一國之君,理應是平起平坐,談不上誰對誰行禮,卻偏偏要低人一頭。

  白蘇蘇看了蘇偃兩眼,見他面上並無多少不甘心的表情,平靜得如一個孩童,甚至在接收到白蘇蘇的目光時,還衝她眨了眨眼。

  白朝離微微皺了皺眉心,思索片刻,對白蘇蘇道:「既然是修行,便有勞天師大人招待貴客。」頓了頓,又道,「東臨國君同皇后,應當也是多年不見,若是可以的話,朕可以安排你們見上一面,敘敘舊,盡地主之誼。」

  「勞煩陛下了,阿偃自小生於民間,恐失禮數於娘娘面前,便不去叨擾了。」

  白朝離原本也不過是客套幾句,他也是皇室中人,深知親情一詞於他們而言實在過於累贅,便也不強求。

  白蘇蘇接過小太監遞上來的上好龍井,淺抿了一口,問道:「陛下,處安此次回來,可是南陽城出了變故?」

  白蘇蘇不提這事倒還好,一提這事白朝離便愁眉不展,但這畢竟是自家的國事,當著蘇偃這麼個外人的面,也不好說。

  蘇偃見白朝離欲說還休的樣子,立刻反應過來,拱手出了門,在殿外階前同雲處安排排站,候著白蘇蘇。

  白朝離屏退左右,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當時天啟接連戰敗,軍心不穩,朕便下令派皇妹去西青國求和,誰知道雲處安陽奉陰違,偷了朕交給皇妹的降書,孤身深入地營,投降求和。」

  「事出突然,本尊能理解。」白蘇蘇點頭道,「但而今天啟已經大獲全勝,陛下何苦憂心?」

  「天師大人有所不知,天啟大獲全勝不假,朕也確實應該論功行賞。」白朝離解釋道,「但云處安投降求和一事傳入百姓和朝中文武大臣耳中,便成了賣國求榮,而今舉國上下都上書求朕廢了他的職位,朕方才正是同他商議,讓他承認是皇妹讓他前去投降求和的。」

  白朝離搖搖頭,頗有些惋惜道:「誰知他這般頑固,冥頑不靈,聽不進勸。朕也允諾他,待風波過後,便將皇妹許配給他為妻。」

  白蘇蘇一愣,看向白朝離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她好像,有些看不透這位君王的心了。

  她好不容易憑藉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成為整片大陸唯一的女將軍,擺脫困囿於侯寨的命運,卻又要被剝奪一切,甚至按上「叛國求榮」的罵名,而後作為政治工具,用來籠絡雲處安為君王效力。

  她只知道樹大招風,白歡背靠天啟,手握兵權,在民間頗有聲譽,也算是位極人臣,甚至比雲處安的職位還要高出不少,引來君王的猜忌是遲早的事。

  但她沒想到會來得這樣早,卸磨殺驢也都還得給驢一點喘氣的時間。

  如今白朝離將此事原封不動地告訴她,也是在逼她做選擇。

  一個是她的小徒弟,一個是她養大的小姑娘,要護著其中任何一個,都必須捨棄另外一個。

  白蘇蘇神色驟冷,微微抬著下巴,對白朝離道:「陛下,天啟而今離不開處安和白歡,本尊敢言,滿朝文武,無一個才略膽識高於他們兩個的。」

  「朕也明白……」

  「而今天啟剛經歷一場死戰,氣血大傷,正是虛弱疲敝、養精蓄銳之時。天啟東有兩國虎視眈眈依舊,各方諸侯小國也時刻惦記分一杯羹,東臨和西青兩國又正在交戰,無暇分出精力制衡他們,倘若在此時卸了他們兩人任何一人的職位,都只會給敵國留下可乘之機。」

  白蘇蘇神色嚴肅,白朝離聽得認真,眉頭深鎖。

  白蘇蘇說的固然沒錯,但倘若錯過這一次時機,他很難再找到機會收回兵權。

  兵權落在旁人手中,無異於養虎為患,而白歡同雲處安感情甚篤,倘若日後……簡直不堪設想,令他坐立難安。


  於是他又道,「那依天師大人所言,朕要如何堵住這悠悠眾口?」

  「陛下未曾為君之前,也應當知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白蘇蘇避而不答,反道,「本尊知曉陛下的顧慮,但處安和白歡都是立志報國之才,赤膽忠誠,別無二心;本尊一向不插手政事,不足為陛下所憂心。」

  白朝離被白蘇蘇一陣見血地戳中了心事,面上有些下不來台,只能硬著頭皮道:「天師大人所言極是……」

  此言一出,白朝離臉色煞白,慌忙拱手致歉:「天師大人言重了,天師大人言重了,是朕考慮不周,開罪了天師大人,還望天師大人大人有大量,勿要和朝離計較。」

  白蘇蘇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她其實並不生氣。

  百年來她輔佐過的君王也有三四位,無一不是好猜忌,疑心她對皇權的垂涎。這般警告的話,她說過也不在少數。

  「另外,陛下登基前,曾允諾本尊會做好一個好的帝王,治國平天下,而非一昧猜忌身邊人。」

  「天師大人所言極是。」白朝離額頭虛汗直冒,垂著頭做長揖,不敢看白蘇蘇。

  白蘇蘇瞥了他一眼,甩袖離開。

  雲處安和蘇偃見狀,立刻抬腳跟上,雲處安道:「師父,您都知道了?」

  白蘇蘇停下腳步,對雲處安道:「你不用擔心,也不必介懷旁人所言,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消安心訓兵便可。」

  「處安明白。」雲處安鬆了一口氣,又問,「師父,那殿下她……」

  「嗯,我知曉你對歡歡的心意,但是你應當明白,她的志向絕不僅僅是被困於深宮後宅之中。」白蘇蘇抬頭看他,沉思道,「但是你們若是兩廂情願,我會為你們做證婚人,定下親事。再晚的話,陛下許會為你們指婚旁人。」

  「處安知曉,多謝師父提點。」

  「無妨。」白蘇蘇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交給雲處安,「你將這個帶給歡歡,可醫她白髮之疾。」

  雲處安告辭後,蘇偃瞧著周邊無人,才對白蘇蘇小聲道:「白大人還挺凶的啊?」

  「也沒見你怕過。」白蘇蘇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何,每每對上他這張明媚的臉,便總會生出一種赤誠明朗的少年形象,同他這身雲青色錦紋長袍搭配起來,倒是相得益彰。

  蘇偃眉眼彎彎地笑開,看著白蘇蘇佯裝出來的一副兇巴巴冷冰冰的樣子,腦海中便不自覺浮現出一隻黑白相間的貓兒齜牙咧嘴的模樣。

  再凶的貓兒也會因為打不過的時候夾著尾巴裝乖。

  就,挺可愛的。

  只可惜他還沒試過。

  白蘇蘇警告道:「你來天啟,是來當質子的,知曉什麼是質子麼,就是階下囚。」

  「阿偃明白。」

  「明白就該有點當階下囚的自覺。」白蘇蘇好似一記拳頭砸在棉花上,蘇偃依舊眉眼含笑,白蘇蘇瞪了他一眼,憋了一肚子氣走回天師府。

  一進門便被開靈抱了個滿懷,六月雪一手抱著白郁離,一手捏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張紅色的婚帖,哀怨地瞪著白蘇蘇。

  就,挺像怨婦的。

  「吶,婚帖。」六月雪揚手將其遞給白蘇蘇,一臉嫌棄地道,「風清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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