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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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因兩書而成神。

  一為《祂說》,記載神明言行舉止。彼時神遊歷眾生之間,眾生混沌而畏神,只有太史敢於直視神顏,並為神撰史。

  以目視日,何其狂妄,何其大膽,太史道:「吾不親眼目神,如何知神究竟俊美還是醜陋?如何知吾拜者是神非魔?」

  他以凡人之軀平視神顏,神魂受損瀕死。

  此為一死。

  創世神感其開天闢地之念,予其凝魂燈言:「造化難言。」

  創世神給了凝神之引,端看太史造化是否能存活,太史幾乎魂飛魄散,憑著巨大意志而活。

  此為一立。

  後太史又言:「大荒史非獨神史,而是眾生史!」

  遂書《吾言》。「吾」者,己也,亦是含己在內的天地眾生。

  在崇神敬神的鴻蒙紀元,這是石破天驚之舉,當即天降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雷霆陣陣,劈向凡軀。

  此為二死。

  太史卻於天雷中涅槃,以史入道,淬鍊重生,立地成神。

  此為二活。

  此故事於《祂說》創世篇以及《吾言》述己篇皆有記載。

  成神之後太史跳下通天崖,剔去仙骨,散去一身修為,立誓:「人族不盛,誓不成神。」

  遂神隕而身死。

  此為三死。

  協助一眾人族大能助力生來孱弱的人族於大荒立足,太史證了人道,再次成神。

  此為三活。

  了清笑道:「你說你想知曉些許吾之事跡,遂親身前往?」

  這一笑,笑得太史鳶一陣暈乎,紅著臉道:

  「嗯,嗯……是的,弟子仰,仰慕帝君。帝君一掃修真界自誅邪之戰後的千年混亂局面,建昆玉十二洲重新清洗修真界格局與秩序,滌瑕盪穢。

  「帝君建昆玉以來,修真界上下為之一清,凡間秩序亦趨於平穩,天道規則隱隱完善。若非天道……早早成仙亦不為過,較之諸多先輩,帝君之功績,未有輸矣。」

  初時因羞赧而略有磕巴,提及帝君之攻,太史鳶倒說得越發順暢。

  若非了清捏著額角喊停,只怕太史鳶將滔滔不絕、不知停歇。

  看得願紫誅邊聽邊記,越聽眼睛越亮。

  師尊總是謙虛,言自己只是尋常人,尋常長相,尋常修為,行尋常事。

  自離昆玉山以來,一路上師尊不知幫攜了多少人,或悄聲相助,或直接出手,或當面止惡,所經城鎮村莊,亦是無不對師尊崇敬敬仰。

  願紫誅每每目光灼灼,師尊只道此為分內所在。

  正如此時,了清帝君對少年道:「分內所在罷了。」

  居其位,謀其職,既由諸位公認為正道第一人,便要做好正道第一人統率之責。

  太史鳶正色:

  「怎會僅是分內所在!修真界大能不知凡幾,可懲惡揚善者與為非作歹者又各為多少呢?雖說尋仙問道求的便是自在隨心,可以他人之禍患為己之歡愉,是道還是惡呢?

  「帝君言行善矯惡為分內,可見是將蒼生之樂為己樂,以匡扶正義為隨心之事,這難道不值得誇耀嗎?這正是修真界對帝君心服口服、奉拜神壇之因啊!」

  了清搖頭,各人有各人之道罷了,只是傷天害理委實不可取,故他時時拔刀懲治罷了。

  「才不只是分內之事。」願紫誅他揪著了清的袖子,嘟噥,「旁人不得詆毀師尊,師尊自己也不能自輕。」

  「師尊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稚嫩的臉充滿認真。

  說著,晃了晃手,眼底漫上濕潤:「旁人可沒做到師尊這個地步,師尊還說弟子總妄自菲薄,師尊不也常常引喻失義嘛。」

  了清揉揉徒弟的頭:「好,為師之過,為師日後定當注意。」

  太史鳶眯眼。

  怪說他一醒來,就見那蒼朮言行舉止偶然與傳聞不符。

  秉筆宗全宗以史入道,混跡於修真界各地,記載此界大小事件,自開宗立派時便是如此。

  故而秉筆宗不僅是修真界活著的史書,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是個巨大的情報局。


  來之前,為了知己知彼,太史鳶謹慎地將所有了清帝君可能接觸的人的情報給查閱了個遍,對於這些人的性格也記得清楚。

  蒼朮承習其師父性子,將端正與窩囊兩種氣質結合得恰到好處,正是如此,也謹遵師父旨意。

  可以畏縮,不能猥瑣,在外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絕不可丟昆玉山面子。

  一遇事兒就嗚嗚咽咽哭泣,這種丟份兒的行為,可不像是蒼朮會做的事。

  看起來,倒像……

  此時見願紫誅站出來,一直沒能想通的點想通了。

  太史鳶恍然大悟,這不正是平日裡他父親纏著母親,與全宗門爭寵時一個樣嘛!

  母親忙於事務時,父親便會眼眶通紅,要母親保重身體,不可太過操勞,說心疼母親……母親便放下手中之事陪父親用膳。

  太史鳶思索,太史鳶瞭然,他琢磨一下,試探著模仿,剎那間眸子濕潤:

  「帝君之徒紫誅說得對啊。弟子自幼便聽著帝君的故事長大,對帝君敬之仰之,見帝君對自己如此不以為意,弟子實在是心痛難當,思及帝君平日或許也是這般自輕,更是悲傷不已。

  「帝君不可妄自菲薄,您是多少修士畢生所求之目標啊……嗚,抱歉,弟子言之情深,不覺潸然淚下,有失儀容,實在失禮。」

  了清一愣。

  不是在說太史家先祖太史嗎?

  怎麼話題就莫名轉到大家誇耀他了?還有,這小孩兒哭什麼?

  活了很多年,還養了很多小孩,了清對少年總是有一定寬容的,當即話語都軟了些許:「未有失禮,你所言在理。」

  目前只學會哄徒弟的帝君掩飾無措,努力靠掰回話題制止小孩哭泣:

  「吾先前提及你先祖,便是從你身上看見了你先祖影子。」

  「帝君是說,弟子肖先祖?我,我嗎?」

  小聲啜泣的太史鳶抬頭,晶瑩淚水趁勢從眼角落下,讓少年看起來更為可憐可愛。

  了清溫聲:「嗯,對。」

  願紫誅看看剛剛止淚的蒼朮,再看看突然淚流滿面的太史鳶,心底升起一股詭異的熟悉感,但是說不上來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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