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多希望是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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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我留在急診室里陪我媽,誰都拉不走我,說什麼都不好使。

  到了後半夜醫生過來跟我說,急診室里溫度太高不適合存放屍體。

  屍體這兩個字讓我破防了。

  從我媽出事到現在,其實我沒有特別大的情緒波動,我冷靜的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我很清楚,是沒到爆發的點。

  現在這個點足夠我爆發了。

  我怎麼能容忍我媽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毫無道理地跟醫生咆哮:「你在說什麼?她不是屍體!我媽不是屍體!」

  本來沈時倦剛剛到門口去吸菸,他聽見了我的咆哮聲,從外面奔了進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抱住我有什麼用?

  我也不會毆打醫生,我只是跟他理論,我只是不喜歡他的說法,他怎麼能說我媽是屍體呢?

  我一字一句的跟他說:「她的皮膚是軟的,剛才我還看到她的睫毛在動呢。」

  「晚凝,」沈時倦把我抱得很緊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你先冷靜下來,我跟醫生說。」

  我聽到他在跟醫生說:「我們可以把她帶回家嗎?」

  我驚喜地抬起頭,對啊,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我們可以把我媽帶回家啊。

  「我要帶我媽回家,不要讓她睡在這裡,這個床太硬了。」

  「你稍微等一下,我來安排。」沈時倦一隻手按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幫我準備兩台製冰機,再準備兩台可移動式的冷氣機,我馬上就要,送到錦綉花園。」

  沈時倦是要把我媽的房間變成冷庫,我忽然發現在關鍵時刻我真的離不開他。

  因為這個時候我的腦子已經不能運轉了,不能思考了。

  半個小時後,沈時倦找來了車將我媽運回了我家。

  進我媽房間之前,沈時倦讓張嬸拿來了我的羽絨服,他幫我穿上戴上帽子,拉鏈拉的嚴嚴實實。

  本來我想說能有多冷,但是剛推開門,一股逼人的寒氣就撲面而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溫度有多低呀,我覺得冷庫的溫度也就差不多這麼低。

  難道一個人失去了生命,需要這麼低的溫度才能保全她的身體。

  我走進了我媽的房間,好幾台冷氣機和製冰機都在工作著。

  我媽躺在她的床上,蓋著被子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我在旁邊坐下來,把手伸進被子裡去摸她的手。

  她的手又硬又冷,人死了血液不循環了,心臟也不供血了,身體才會變得冰冷。

  我曾經看過一個電影,還是真人真事,我忘了。

  好像是一個醫學專家,他的太太因病去世,他無法接受,就用儀器給他的太太心臟供血保持血液循環,但其實他太太已經死掉了,人活著不只是肉身而已,還有她的思想,意識。

  據說那個醫學專家的太太最後因為其她的臟器腐爛,還是不得不將她火化。

  我很愛我媽,但是我沒有那麼偏執。

  我就這樣穿著羽絨服在我媽的房間裡待到天大亮。

  我看著從窗簾外面透進來的陽光,覺得這個晚上像幾個世紀那麼長,永遠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張嬸拿參茶給我喝,帶著哭腔讓我去休息一下。

  我說我就在我媽身邊睡一會兒,張嬸哭的更厲害了。

  「這裡面那麼冷,你不能睡啊,你身體那麼弱,萬一出了啥事,你讓我跟你媽怎麼交代?」

  我抬頭看看張嬸,一夜之間他好像也老了許多,昨晚她也根本就沒睡,陪我熬著。

  我不睡,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樣。

  我不能把大家都拖垮,我順從的接過她手裡的參茶喝完,回到我的房間去休息。

  沈時倦一直陪著我,昨天晚上可是他和陳可欣的新婚之夜,他一整晚都耗在我這裡了,雖然不是讓我讓他留下來的,我現在也沒有精力去管他的事情,但我躺下的時候還是問了他一句。

  「你就這麼把你的新婚太太拋下一整晚?」

  「閉上眼睛閉目養神,聽我跟你說。」


  我很順從地閉上眼睛,頭一次那麼聽話。

  「和她相親的時候,我就跟她說過,我就是走個形式,相完親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她問我為什麼,我說我的前妻讓我相親結婚生子。她說那你只做到了前半個後面,你沒有做到啊!我說相親這個過程不當真,但是結婚生子不行,她卻說我行。」

  「怪不得那麼快。」我閉著眼睛喃喃自語。

  「我說我不打算結婚,她說你為什麼不試試呢?女孩子的都口是心非,說不定你真的準備跟別人結婚了,她就會立刻後悔,並且發現她對你的感情依舊,她這句話說服了我,我跟他說好了只是個合作而已,她跟我假結婚,我幫她把她畫家的名聲打出去。」

  「她不是本來就很有名?」

  「那些你都是百度的,那些詞條和搜尋引擎都可以製造的你知道嗎?」

  我依稀知道一點,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連搜尋引擎都能改。

  「那領證呢?」

  「是假的。」

  「婚禮總是真的吧?」

  「婚禮是真的,其實我早就想放棄了,是陳可欣說不到最後關頭也許你會改變主意,所以我就一直堅持到辦婚禮。」

  「所以你跟陳可欣的關係是...」我睜開眼睛看他。

  「合作的關係而已。」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知道沈時倦沒有騙我,但是陳可欣對他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也許他是明知道,像他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但是他在裝傻。

  「陳可欣喜歡你,她一直都希望著你跟她能夠假戲真做。」

  「那就是他貪心了,從一開始我跟她就是個交易而已。」

  「現在你跟他的交易結束了?」

  「嗯,結束了?」

  「陳可欣也這麼認為嗎?」

  「她怎麼認為不重要,從一開始起我就跟她說的很清楚,而且這些都是她提議的。我知道他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我從頭到尾都跟他說的清清楚楚。」

  「但昨天那個婚禮你們沈家的親朋好友和陳家的親朋好友都來了,你們知道是假的,但是其他人知道是假的嗎?」

  「商業聯姻,主角彼此沒有付出真心,前來參加的賓客也沒有,他們不會當真的。」

  「對於陳可欣來說,昨天就是一場美妙又虛幻的夢。對於我來說我真希望昨天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個夢。」

  我再一次閉上眼睛,我希望我再睜開的時候,我媽像往常一樣敲我的房門,過來掀我的被子,咯吱我,讓我早點下樓去吃飯。

  我知道永遠不會了。

  我沒有困意,但我得裝作睡著,在假裝睡著之前我跟沈時倦說。

  「顧城北是我首要懷疑的人。因為儲美珍手上有他。偽造甲乙組的證據。前幾天他還拐彎抹角的威脅過我。」

  「我知道了,我會查的清清楚楚。」

  這一次我是真的要假裝睡著了,我太累了,裝著裝著我就真的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這個夢非常的真實,真實到昨天發生的一切像是夢境,而我做的這個夢才是最真實的。

  我跟我媽像平時最尋常的一個早晨一樣,坐在餐桌邊吃飯,張嬸則在一旁摘著菜一邊絮絮叨叨地跟我媽抱怨著菜價又漲了。

  我媽笑著說:「就是菜價漲到天上去了,你也不許打我花圃的主意。」

  「太太,你種那些花不能吃也不能喝的,還不如留一塊地給我,我種點菜,不比那些什麼有機蔬菜要強,保證讓你們天天都能吃上新鮮蔬菜。」

  我媽指著餐桌上的花瓶:「每天家裡都是花圃里的鮮花,怎麼會沒用?有些花也可以吃的。「

  「那些花香香的,我可吃不慣。」

  「吃了之後我們也會香香的。」我媽笑起來了。

  她笑的聲音特別好聽,迴蕩在整個房間裡,我一下子驚醒了,睜開眼睛在房裡四處搜尋。

  沈時倦就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他看到我醒了,立刻過來。

  「你醒了?」

  他還穿著昨天的新郎禮服,所以昨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我起床披上羽絨服,走到我媽房間門口,發現我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去了。

  儘管她樣子就跟睡著一樣,但是一個人失去了生命,不僅她的身體會變得冰冷,臉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的。

  我怕我以後每次想起她的時候,都是她僵硬的樣子。我只是在門口遠遠地看了一眼,有氣無力地問沈時倦:「顧辰北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他有不在場證據。」

  「我知道,總不可能自己跑去現場觀摩。」

  「我們已經從那個司機那裡做切入點了,你放心,一定給你查的明明白白,我不會讓伯母枉死的。」

  我腦子昏昏沉沉,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疼,應該是發燒了。

  我強撐著身體往樓下走。沈時倦攙扶我的時候摸到了我的手腕,應該是我渾身燙的厲害,他又摸了摸我的額頭。

  「發燒了,快回去躺著去。」

  「我要給我媽設靈堂。」

  「已經弄好了。」

  我往樓下看了一眼,果然在客廳的正中央放著我媽的照片,應該是張嬸選的。

  那是我偷拍我媽在澆花,我忽然喊她一聲,她就轉過頭,笑的幸福又愉快。

  我記得當時我媽手裡還拿著澆花的水管子,她轉過身的時候,那水管子裡的水呲了我一身。

  我堅持下樓,本來我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完善的,但是沈時倦做的太完美了,我挑不出一點毛病。

  張嬸過來攙扶我,我啞著嗓子讓她拿一個孝章給我戴上。

  我給我媽上了香,香剛剛插進香爐里,弔唁的賓客來了。

  是沈家人,整整齊齊,包括沈母都來了,由她的兒女們攙扶著。

  來到我們面前的時候,已經老淚縱橫。

  她攥著我的手,雖然口齒有些含糊不清,但字字句句都很堅決。

  「晚凝,你還有親人,我們沈家每一個人都是你的親人,都可以依靠。」

  其實這個時候任何寬慰的話,我都聽不進去,但是沈母的這句話是發自真心。

  沈玉潔給我一個重重的擁抱,她輕輕撫著我的後背,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真誠。

  當我看到南星的時候有點驚訝,因為我媽過世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我也沒來得及跟南星說。

  他這幾天在外面拍戲,風塵僕僕,手裡還提著一個大包。

  看到我將手裡的包一丟,就快步走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還沒哭呢,他就已經淚流滿面。

  所有人都哭的稀里嘩啦,只有我沒哭。

  我木訥地看著他們,身體上的不舒服,已經大過了精神上的。

  我強撐著不倒下去,不讓所有人擔心。

  最終我還是沒有撐住,在眾人的驚呼當中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我知道我把所有人嚇壞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我自己的房間,手上掛著打著吊瓶。

  沈時倦應該是叫了醫生到家裡回來,我的嗓子乾的像都快要冒煙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床邊就湧來了很多人,每個人都在詢問我。

  「晚凝你醒了,你好些了嗎?」

  「要不要喝點水?」

  「頭還暈不暈?」

  這麼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

  我吞了口口水,費勁地回答:「我想喝水。」

  立刻就有水杯遞了我的嘴邊,還貼心的插了吸管。

  「晚凝醫生說你就是。昨晚沒有好好休息,免疫力降低。」沈玉潔說:「其他沒什麼大礙。伯母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現在我們說什麼都寬慰不了你。你放心,伯母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徹查,如果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們一定把他找出來剝皮抽骨,交給你處置!」

  「謝謝!」

  「你跟我們說什麼謝謝?雖然你跟時倦離婚了,但是你永遠是我們沈家人,我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外人了。」

  「好了,她剛醒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沈時倦的聲音:「你們都出去,我在這裡陪著她。」

  南星紅著眼眶捏了捏我的手:「我就在這裡,你有什麼事情隨時找我。」

  所有人都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沈時倦。

  打了吊瓶之後,我已經好多了,但是他臉上兩隻濃黑的黑眼圈看上去比我疲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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