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靖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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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實是頭頭,這個天底下可能最了解暗探的人,莫過於你和陳萍萍了。」小靜顯然已經被識破了,但是她仍然沒有任何的動向,甚至是沒有任何的慌亂,她走到了范閒身旁,將水倒在了茶杯裡面,放到了范閒身旁。

  范閒扭了扭脖子,發出了咔咔的聲音,他的目光和注意力一直都在面前的兒子身上,似乎並沒有將那身後的女人放在眼裡,他兩個指頭平靜的放在桌子上,輕聲的敲了兩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看著小靜,「我不信任你。」

  「我沒法讓你信任我。」小靜給范閒倒好了水之後,問問的站在一旁,看著范閒。

  范閒點了點頭,這是一句實話。

  小靜是從皇帝手下直接到了范閒身邊的人,她根本不可能給范閒任何的保證說自己不會傷害范閒或者其他的任何事情,她甚至如若是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她一定要去傷害范閒的時候,她都不可以有任何的猶豫,因為在皇帝手下做事,她不可能去相信任何一個人,她甚至也不能相信范閒,即便范閒是這監察院的主人,是現在發現了她身份的人。

  那可是皇帝。

  「我只能讓你死了。」范閒說道。

  「下一個人,還是會來的,我也知道,我必死無疑。」小靜說道。

  小靜的身份,是皇帝的暗探,范閒不可能給她殺了,這是動搖了皇帝的權威,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表達出自己可能發現小靜的身份這件事情,那麼皇帝會毫不猶疑的換掉她,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殘忍的消失掉,從而再有新的暗探進入自己的范府裡面,這是一個輪迴,若是小靜不是看管孩子的人,他也一定不會揭露小靜的身份,會繼續像養豬一樣養著小靜,這樣就夠了。他可以知道皇帝想知道的事情,甚至可以做出很多快捷的事情,但是現在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不能拿范良和林婉兒的命,來冒這個險。

  「你走吧。」范閒說道。

  「好。」小靜留下了這一聲殘忍的承諾之後,她轉身向門口走了過去。

  她的步伐很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結果,可是最終即便是她走出了房間之後,范閒都沒有遲疑,也沒有開口說什麼,這是一條命,可是對於范閒來說,這是自己的妻兒安全,小靜咽了口口水,緩緩的談吸了一口氣,淚珠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喊道,「小靜姐姐,你要走嗎?」

  范淑寧的聲音,范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范淑寧一怔,看著自己的父親,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看得出來,小靜的神情非常的不對勁,范閒皺了皺,說道,「小靜,去煮一碗湯吧,這些時日,我的腸胃不好。」

  小靜站在了原地,如果說方才是無奈的淚水,現在的已經變成了感激的淚奔,她深吸了一口氣,提到了胸腔,這才說道,「是的,少爺。」

  范閒看了看范淑寧,無奈的笑了笑,這才又對著懷裡的范良說道,「爸爸給你積點德吧。」

  其實說白了,范閒並不擔心小靜會動手,他只是以防萬一,首先能夠本事將人放入他家裡的,除了皇帝沒有第二個人,所以小靜是皇帝的人這件事是確定的,范閒非常小心,但是現如今,他已經和小靜說穿了身份,那麼接下來,盯著她的人,肯定不止一個了,范閒知道一個可以不讓小靜消失,又能夠保住她位置的一個辦法。

  范閒不希望小靜走的唯一一個原因就是,他不知道下一個來的人是誰,在哪兒。

  他不能經常識破皇帝陛下,他能夠弄走的似乎也只有這一個人,所以范閒不想賭了,如果來的人是更加詭異或者是難纏的人,范閒就不可能過得舒服了,顯然現在的小靜,還是讓他比較舒服的一個人了。

  「當過侍女嗎?」范閒問道。

  「當過。」小靜說道。

  「照顧過別人嗎?」范閒問道。

  「照顧過。」小靜說道。

  「能下得去手嗎?」范閒問道,他示意自己的兒子。

  小靜看著范閒,搖了搖頭,「大人,我雖然沒法讓你相信我,但是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

  范閒平靜的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范淑寧沒有說話,她只是略顯陌生的看了看小靜。

  這事情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兒,當然,對於范閒來說,只要是沒有影響到自己家人安全的所有事情都不算是大事。

  范閒的平靜是正常的,小靜的平靜是不正常的。


  「這個女人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王啟年將一份材料放在了范閒的面前,他看了看范閒,「我知道大人你也不會看,不過這個女人倒是沒有什麼殺人的過往,也沒有執行過一些弒殺的任務,她可能就是單純來監視你的一個人而已。」

  范閒點了點頭,「找兩個人兩班倒,先盯她一段時間再說吧。」

  「好的,我去找兩個女子。」王啟年說道,「不然這男子進入尚書府和少奶奶房間也非常的不方便,不光如此,監督小靜也非常的不方便。」

  范閒擺了擺手,「去辦吧。」

  將這邊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之後,范閒才又開始溜達了起來,外面的麻將還在繼續,此時的范閒也算是能夠堂而皇之的進出一些地方了,比如說一石居,又比如說言府。

  范閒踱步到言府的時候,天色還是蠻早的,沒有到晚膳的時間,他此時慢慢走入之後,告訴周遭的人都不要大呼小叫,自己是提著東西來看人的,不是來抓人的,言府的護衛就算是個腦子有病的人不認識誰他也不敢不認識言冰雲的頂頭上司范閒,范閒畢竟出入進來也有時間了,況且守衛最重要的就是認人,這范閒只要進來一次他們沒有認住,以後就別想幹了。所以他們自然是認識范閒的,認識范閒就好辦了,范閒豎著指頭噓了半天,這才走入了言府之中。

  先是走到了前堂,這才發現根本沒有人在這裡,范閒也是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旁邊的管家這才湊了過來,「范大人?」

  「哎喲!」范閒看到是言府的管家,心中平息了些許,然後又說到,「你搞什麼名堂,嚇我一跳。」

  「哈哈哈,大人大人,遠道而來,沒有招呼,見諒見諒。」管家說道。

  范閒則是擺了擺手,「老言和小言呢?」

  「喲。」管家倒是覺得新鮮,范閒來找小言公子那是正常的,怎麼突然要找老言?心齊得很,不過他也沒過問范閒的事情,便說道,「老爺在後院,少爺在書房,您先去哪兒?用不用我去通報一下?晚上您好在這裡用膳。」

  「用膳就不必了,晚上還約了三五好友去一石居。」范閒也是吹牛逼的,他約個屁的好友,他連一個好友都沒有。繼續和言府管家扯閒天兒意義不大,索性范閒直接轉身而去,向言府的後院裡面走過去。

  言府還是比較考究的,整個後院是比較籠統也比較樸素的一些裝飾,用的也不像是范府的黃花梨木,更不是陳園之中的那金絲楠木,而是普通的紅方木,家裡的雕刻用材雖然沒有多麼的講究和精細,但是設計還是非常不錯的,洞庭一般的門廊穿過之後,是一片廣袤的池塘,范閒失去過御書房的人,他一看就知道這裡的裝潢和設施,是根據御書房那八扇大門打開之後的觀海亭大同小異,只不過這裡是精簡簡陋一些,那裡是更加恢弘壯麗。

  畢竟觀海亭可是萬千錦鯉,而這個地方,也就是草魚黑魚鲶魚青魚之類,估計都是言若海從集市上買來的活魚直接放生到了荷塘之中的。范閒躡手躡腳走入後堂的時候,言若海還在那裡垂釣,想來還有一個人,並不是言若海,但是范閒遠觀看去,那言若海似乎對這個人頗為尊敬,就連一起釣魚的做派都不一樣,那人四仰八叉的坐在那裡,翹著腿手裡還掐著一個酒壺,他打了個嗝,顯然是有些喝多了。

  言若海則是坐在一旁,時而微微站起來迎接,又被那人按得坐了下去,范閒倒是沒明白到底是誰能在言若海家裡這麼張狂還被言若海如此的敬重,他奇奇怪怪的悄然走了過去,直到靠近這二人的時候,正好旁邊那人手中的魚線動了動,那人遠看過去,魚漂在水裡晃蕩了起來。此人一臉的震驚,立刻伸手直接壓住了魚竿,這才穩住了身形,接著就是收線了。

  內庫製作的魚竿,是會有一個軸承的,和現代的魚竿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只不過現代的魚竿可能軸承更加的便利而已,現在的這個軸承的材質也不是很好,只是木質的而已,面前的這個人手臂上都是毛髮,范閒走到了其背後,仍然看不出這到底是誰,還好也就是這個時候,言若海看到了進來的范閒。其實言若海和范閒關係是不錯的,范閒和言若海的交集已經算蠻多,畢竟之前范閒有難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言若海出面幫忙,只是之前因為言若海本身就是一個低調的人,所以二人的交談不深。

  後來言冰雲進入監察院,言若海離職之後,范閒倒是和這個老人有些共同話語,幾人平日裡見到了也就是簡單的說兩句而已,相互也都是非常敬重,如今言若海看到范閒,立刻點了點頭,但是直接轉頭去攙扶這個和魚竿較勁的人,看來這個人至少在言若海的眼睛裡,比范閒更加的重要。

  范閒回敬點了點頭,他也對面前的這個人充滿了好奇,他立刻轉繞過來看著那個拼命想要將魚竿收入自己懷中的人,轉頭看了過來,范閒竟然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他娘的個屁的你,趕緊幫老子收魚,小心老子給你小子皮扒了!」那人怒道。

  可驚的是,范閒竟然趕忙去幫忙,一點兒磕巴都不敢打。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能讓范閒覺得恐懼,那麼肯定是陳萍萍和皇帝陛下,范閒不止一次想像這兩個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對付自己的樣子,他知道那肯定是有史以來最為恐懼的一場戰役,他沒想過如何抵擋,但是他想過自己會很慘。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讓范閒都感覺到害怕的人,那和覺得恐懼是有大不相同的,因為感到害怕和感到厭惡,感到噁心,感到難受和無從下手,無法對付是基本上一個意思。海棠朵朵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明竹香其實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們都可以要挾范閒。但是即便如此,她們都不會害了范閒,所以一個不會害你卻要一直欺負你的人,關鍵是還一直有辦法欺負你的人,才是讓你感覺到害怕的人。

  而尊敬到害怕的,恐怕也只有一個人,就是尊敬的父親,他的老哥哥。

  這個身份就很有搞頭了,想來范閒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還沒有這般驚訝,而這一次算是第二次,第二次,范閒就已經不敢惹對面這個老頭了,若光是說這個人是自己父親范建的老哥哥,那自己敬而遠之還則罷了,可是這個人的身份,非常的繁雜,總而言之就一句話,范閒即便是朝中第一權臣,監察院第一人,監察天下的大院長,他也得慫這個人,因為陳萍萍也慫這個人。

  靖南王,靖王殿下。

  范閒不怕他打,就怕他叨叨,這個人叨叨起來,可是彌補了范閒從小沒有娘親的痛苦,直接給范閒能叨叨到瘋的那種,而且范閒也不能和他翻臉,首先,這個自己老爹的故交,他對范閒是好的,相當好的,聽說當日自己大婚,靖王殿下未能親自將滿意的禮物送給范閒,後來想讓自己的女兒嘉寧公主直接嫁給范閒當老二,也算是一個賀禮,後來還是皇帝陛下和范建雙雙阻攔這件事情才就此作罷。

  後來,范閒每每想起這個靖王殿下,評語就連個字。

  夠義。

  范閒抓著魚竿猛地向後一拉,腰腹的力氣向前一頂,手中長線卡緊,范閒並不是一個釣魚的行家,但是他是一個九品的強者,說白了他就是直接抓那條魚也能抓到手裡,但是這就給用魚竿釣魚的老王爺打了面子,范閒不是這樣的人,索性拉扯之下,將下方的那條大黑魚完完整整的吊了上來。

  言若海去撐魚簍,范閒將魚竿吊的高高的,魁梧的靖南王則是直接將那黑魚一把抓住,扔到了言若海的魚簍裡面,三人忙了個熱火朝天,這才氣喘吁吁的告一段落,手中的大魚算是捉拿歸案了,靖南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笑道,「媽了個蛋的,也就是若海你年紀大了,不然想當年老子和你也是抓這般大魚,一抓一個準。」

  「是啊。」言若海一臉的尷尬,心想:明顯是你沒勁兒了,以前都是你一個人抓魚,老子撐樓子,如今你抓不動魚了,我簍子撐得可是沒問題,不過你是靖南王,你說啥就是啥唄。轉頭面色平靜的對范閒說道,「范大人怎麼來了。」

  還是那副欠揍的表情,言若海就是這樣,不過這個冷麵善心的老頭范閒是知道的,也懶得和他較真,當即說道,「溜達。」

  靖南王會在言府出現,范閒並不驚訝,他看著靖南王,略帶疑惑的說道,「靖南王府不是前些日子才批了款項去翻新過嗎?怎麼王爺?自己把自己的魚塘拆了來蹭人家言大人家的魚啊?」

  「臭小子!」靖南王人膀大腰圓的,一把摟住范閒,男人的汗氣襲來的時候,范閒感受到了一股雪山飛狐的味道,不過這對于靖南王來說,小菜一碟,畢竟冬天到來的時候,人們多多少少都有這個味道,沒有這個味道的人才是奇怪的,比如言冰雲。范閒被摟住,他也無奈的笑了笑,他可不敢推開這個皇帝的兄弟,這人不喜歡告狀,但是喜歡先斬後奏。

  曾經有一個大官的少爺惹了靖南王,生怕靖南王去告狀,那高官愣是在太和殿前面等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一大早的時候,大官攔住了靖南王,和靖南王說情,並且解釋自己孩子不懂事兒,這件事兒就當沒發生,二人一筆帶過就好了,誰也不能去皇帝面前說,靖南王當場答應,然後大官這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家,等到回了家這才發現,自己的兒子已經被靖南王打成了傻子,結果後來靖南王拿對方的承諾威脅,大官也沒有上報陛下。

  當然,那時候的靖南王還不是靖南王,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子而已。

  靖南王是皇帝的弟弟,也是順位下來的五皇子,也正是當年葉輕眉手下為數不多的活人。當年葉輕眉將皇室的皇子殺乾淨的時候,也就只有這個靖南王五皇子和當時剛剛被加封為王爺的四皇子兩個人活下來了,道理很簡單,葉輕眉要四皇子登基,前面三個死了,就輪到他了,也就是靖南王運氣好,運氣不好比皇帝大上個幾天,現在的靖南王也不是靖南王了。

  是先王了。

  「好好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靖南王問道。

  「隨處逛逛,誰知道老爺子你在這啊。」范閒有些略帶無奈的說道,「怎麼,你別跟我說,你是專門在這兒等我的。」

  「那可不是。」靖南王哈哈大笑,「老子等你幹什麼,有事兒直接把你小子拽到我府上不就行了?怎麼,難不成老子叫你,你還有不去的道理?」

  「以前沒有,以後沒有,但是現在有。」范閒說道,「您可別忘了,皇室可都是背著喪呢,雖然您的爹爹輩兒的人,不必理會這些閒言碎語,但是我們的靖王世子殿下,可是現在苦悶的很吧?」

  范閒是個聰明人,顯然言冰雲把范閒要來言府的這個事情告訴了言若海,而這一次見到靖王殿下,恐怕不是言冰雲安排的,就是言若海安排的。

  范閒笑了笑,「殿下,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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