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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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顏本瞧著這場面,想要說些什麼來緩解,可一抬頭便看見大公子諱莫如深的神色,便沒敢繼續說話。

  只是氣氛一點點壓抑下來,連方才還有些氣性的花顏都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饒是她再怎麼跟大公子鬧小性子,也知道眼下不是說笑的時刻。

  整個廂房中當真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連花顏的呼吸聲都不自覺地放輕。

  太久太久了,久到花顏甚至都想要落荒而逃,已經生了退堂鼓。

  她方才也只是說了一嘴,其實是有些賭的成分在的,她想過結局,一則是惹怒大公子受到責罰,二則是未曾惹怒大公子,大公子能夠正視厭食症這個問題,日後太醫若是再想治療也會如今要輕鬆些。

  其實她在翻閱古籍醫術,看見厭食症絕大多數都由於心思鬱結導致的,便猜到公子的厭食症是因為前十幾年的遭遇,那些他說不出來,旁人也不得而知的過去。

  花顏雖然不敢奢求公子能夠將那些過去說與她聽,但好歹能夠正視自己的厭食症。

  萬萬未曾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瞧著大公子那樣嚴峻冰冷的神色,就仿佛俊臉都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眸光盯著手中茶杯中的熱牛乳茶,很是冰冷陰鷙,就好像花顏方才那一番話提醒了他想起什麼不好的東西,讓他此時變得這樣的生人勿近,和方才同花顏一起幼稚笑鬧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瞬間便讓花顏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她同大公子還不想熟,她還想要反抗和逃離他的時候,每每她表現出害怕和後退,想要將他推開的時候,大公子似乎也是如此。

  那樣的感覺,明明也只隔了小半年,可如今花顏再回憶起來,心中卻生出一股今夕何夕的感觸。

  但明顯此時不適合用來感慨,她竟在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強大壓迫之下生出幾分想要逃離的感覺。

  良久。

  整個廂房中突然想起大公子低沉冰冷的嗓音——

  「你倒是很擔心本相。」

  花顏有些不安地抬頭看向大公子,只見他嘴角噙著有些譏誚的笑容,嘴中說著她似乎很擔心自己,實則好像對這句話很是不信。

  不知怎麼,明明大公子什麼都沒說,她心中卻驟然生出絲絲寒意。

  幾乎是對恐懼的本能,驅使著花顏重新在衛辭青面前福身請罪:「花顏知錯,是花顏僭越,還請公子恕罪。花顏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擔心公子的身子罷了。況且如今花顏是蒼梧苑中的人,自然是要為公子考慮的。還請花顏明鑑。」

  衛辭青沒有立刻說話,也沒有看身旁的花顏一眼,沉默地坐了片刻之後兀自起身,淡漠道:「比試招親要舉行,本相還有眾多公務在身,你自己歇著,不必等本相。」

  說著,大公子起身便走,沒有半分留戀和停頓。

  花顏在原地還保持著方才向大公子請罪的姿勢,膝蓋和腿上有些酸麻疼痛,但根本比不上心上的疼痛。

  大公子一步一步決絕離去的身影,就好像一道極為有力的大手,猛地將花顏的心按入了谷底,縱使她心中怎麼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再怎麼不停地掙扎,也終究是被那無形地大手徹底按進了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

  房門開著,裹挾著無數細小冰雪的凜冽寒風呼嘯著沖了進來,一瞬間將房間中的溫暖氣息擠了個沒影。

  可花顏腦海中縈繞著大公子決絕離去的背影,根本注意不到直朝著她吹來的寒風。

  不知過了多久,桑桑和李嬤嬤從外面辦完事情回來,許是沒有見到衛辭青,又許是看見房門意外地大敞著。

  等桑桑和李嬤嬤忙衝進來查看情況,便發現花顏俏臉凍得通紅,方才還烤著板栗紅薯的火爐葉門外呼嘯而來的寒風吹得熄滅,花顏像是失了魂魄一樣沒有半分精神,只是呆呆地躲在桌邊,不笑不哭不說話。

  李嬤嬤反應過來忙將房門關上,暫時將那呼嘯的凜冽寒風阻隔在外。

  桑桑一下便擔心得不得了,忙衝上前問:「姐姐,這是怎麼了?明明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火爐的火怎麼也熄了?房間中這麼冷怎麼也不知道關門呢?瞧瞧,鼻子和臉都凍紅了,就算姐姐沒心思,好歹也吩咐外面的小廝們取些炭火來換啊?怎麼傻傻地凍著?」

  桑桑始終是搶在前面,並未多思索。

  而身後的李嬤嬤瞧著,很快就瞧出了端倪,上前倒是問了些桑桑沒問的:「姑娘,方才奴婢們出門之前,大公子來了,連行之和朔風兩位侍衛也跟著來了,這樣冷的天,公子……」


  「公子說公務在身,便去了書房。」花顏愣愣地看著面前的茶杯,正是她喝了,大公子要鬧著非要同用的那個茶杯,裡面還殘留著半杯熱牛乳茶,她有些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那茶杯,許是因為寒風太冷,杯中的茶水也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溫熱,只剩了一片冰涼。

  她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兒,只知道很是複雜,出乎意料、驚慌失措和後悔皆有之,可不管是多麼複雜和繁多的情緒,她抬頭對上李嬤嬤擔心又有些瞭然的眸光之時,最終都化成了嘴角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看向李嬤嬤:「嬤嬤,是我錯了。是我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了公子生氣。是我的錯。」

  許是這樣久相處,又許是她被大公子救出聽雨軒之後,這些日子太過沉浸在大公子的柔情之中,便有些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大公子之間的情分。

  不……

  不對。

  她同大公子,有情分嗎?

  或許有的吧?

  方才之前,花顏還能肯定地說,多少都會有些情分,可如今她卻是實打實地說不出口了。

  或許有吧,或許沒有吧,但所有的定數都在大公子的心中,由不得她判斷。

  「姑娘莫要太過自責。」李嬤嬤將花顏抱在懷中,只覺得懷中的花顏越發顯得單薄纖弱,仿佛弱柳扶風,那凜冽呼嘯的寒風一吹進來便要將花顏整個人都要吹跑了。

  許是被李嬤嬤抱著,溫暖重新席上來,花顏心中安定不少,可一被人安慰便有些忍不住心中委屈和慌張的情緒,她將李嬤嬤的衣袖攥在手中,靠著李嬤嬤輕聲道:「嬤嬤…是我這些日子忘了分寸和清醒,有些溺在裡面了。」

  「姑娘莫要太責怪自己,人間情事本就最難看破。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年輕男女相遇,本就容易滋生出糾葛,處著處著便就動了心生了情,或是友情或是愛情,但總歸兩個人一旦相遇,便容易滋生羈絆和糾葛。其中有人輕易抽身離去,便有人控制不住沉溺其中,都是人之常情,是最正常不過的。奴婢從前在深宅後院之中看過多少這樣的例子,都是為主者輕易抽身離去,為仆者則是要承擔所有的下場和後果,可往往身份不夠,便擔不起責任危及生命。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所以奴婢從一開始才勸說姑娘莫要太過投入,要時刻提醒自己。只是……」

  李嬤嬤抱著懷中的花顏柔聲安慰,懷中的丫頭是那樣纖弱年輕,就好像她那個女兒,她嗓音更加柔軟:「如今大公子對姑娘您,確實是真真切切的好。雖說以往這種事情之中,公子哥們都是對人極好的。但奴婢瞧著大公子卻不同,就衝著大公子想要糾正姑娘的自稱這件事兒上,便能看出大公子是同尋常公子們不一樣的。一旦太過溫柔,太過纏綿悱惻,太過寵溺,便會輕易讓人深陷其中忘了分寸。就是這些,怕是經歷過的人都很難輕易抽身而出,更何況是姑娘這樣青春少艾的人兒,自然會有忘了分寸的時候。只要日後姑娘吃一塹長一智,時時刻刻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切不可將自己的未來都寄托在旁人身上。這個世上,只有姑娘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李嬤嬤的安慰之語,不似那般言之無物的空話,而像是一位年長慈祥的長輩,實在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小輩受此劫難,所以一點一點安慰,一點點引導勸說和告誡,實在是像是母親苦口婆心諄諄教導之語。

  花顏在心中難受之餘,便很是安心,就像是一株孤苦伶仃,不停在風吹雨打中飄零搖擺的浮萍,終於找到了可以暫時依靠的樹。

  她抿了抿唇,「花顏記住了,定會時時刻刻謹記著自己,萬事以自己的未來為重。」

  桑桑在一旁聽著,雖說有些話她這個年紀還不一定能夠有多麼深刻的理解和認同,但她瞧著花顏和李嬤嬤的模樣,便就知道這些話很是嚴肅重要,並不是笑鬧插嘴的時候。

  直到花顏和李嬤嬤兩人說完了,她才敢試探著逗花顏笑。

  好在花顏本也不是什麼冷若冰霜的人,就瞧著桑桑,便有了些小模樣。

  之後便就是煎藥,喝藥,用膳。

  用膳之後,花顏有些精神不濟,也不知道是不是懷了身孕的緣故,她似乎一天比一天嗜睡。李嬤嬤便扶著她躺下,原本就入了夜,夜色一籠罩下來,花顏還想要看會兒書,誰知道剛沾著床榻,被褥裹著一暖和起來,便控制不住眼皮打架。

  李嬤嬤和桑桑剛給花顏尋書回來,結果一進廂房便瞧著床榻之上的花顏哪裡還有半分清醒之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桑桑和李嬤嬤對視一樣,將尋來的書放在了一邊的架子上,上前給花顏蓋好被褥,又給換了些炭火,才出了門守夜。


  「姐姐近日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兩天還能多撐些時候,撐到我們拿著書回來,還能拿在手中好歹翻上兩頁再睡著。今日直接是等不到了。」桑桑笑著說,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問:「奴婢聽說,懷了身孕的人,就是會越來越嗜睡對不對啊嬤嬤?」

  「大部分是如此吧。但也不一定,從前奴婢懷的時候,便不怎麼嗜睡。只是姑娘身子本就弱,之前又被弄的焦頭爛額,今日更是傷了心,如今能好好休息了,多睡睡養精蓄銳也沒什麼不好。」李嬤嬤壓低了聲音回答桑桑的話。

  「今日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大公子突然就走了,姐姐也那樣傷心。」桑桑明知也許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

  李嬤嬤笑著瞧著她一眼,隨即道:「以桑桑姑娘看,姑娘對大公子怎麼樣?」

  「姐姐對大公子?自然是好的沒話說,時時刻刻也擔心著公子。從前剛開始那陣兒姐姐對公子很是牴觸,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姐姐好像突然就釋然了。對著公子也開始臉紅了。而且……我發現一件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姐姐幾乎是所有人公認的脾氣柔和好相處,偏偏到了公子面前就不一樣了。就那種感覺怎麼說呢……」桑桑沉吟著要如何表達。

  李嬤嬤卻像是一眼看穿了,輕聲道:「就只是瞧著,就覺得花顏姑娘和這丞相府中所有的僕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多了很多姑娘平日難以見到,也在別人身上看不出來的傲氣。」

  「對對對,就是判若兩人,不僅和姐姐自己平日判若兩人,更是在整個丞相府的下人中鶴立雞群的氣質。就好像……」桑桑說著,好不容易吐出兩個成語又頓了,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睛刷的就亮了:「就像是板板正正毫無錯處的泥俑,突然有了靈魂,徹底活了過來一樣!」

  「這便就是羈絆。是別人都沒辦法做到和改變的東西。可一旦有了羈絆和情感,便就會變得不那麼理智和清醒,誤會和矛盾也就會隨之而來了。」李嬤嬤望著黑洞洞的夜空感慨道。

  接下來五日過的很快,從那一日不歡而散之後,大公子便再沒有踏足花顏的小院。

  花顏心中多少有些情緒,但好歹有李嬤嬤和桑桑在旁陪伴,倒也是算不上難熬。

  這偌大的內宅之中,總是會有消遣的法子。

  很快,就到了吐蕃公主和八公主比試招親這一日。

  一早,朔風便駕著馬車將花顏請進了宮中,說是公子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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