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本相怎麼不知道,她的孩子是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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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嬤嬤卻是早已經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未曾睜開雙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是手中不停盤著的玉石佛珠還能證明她將一切都聽在耳朵之中。

  聽見周嬤嬤稟報的話,老夫人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便一時之間沒了後聞,像是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又仿佛是根本不關心堂下跪著的花顏是何模樣。

  反倒是一旁的二公子,一瞧見花顏跪下,整個人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模樣,緊緊攥住了扶手,很是用力,手背上原本不太明顯的青筋此時驟然凸顯,可見衛晝然心中情緒有多麼洶湧。

  他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花顏,情緒太過洶湧,讓他咬牙忍下。

  周嬤嬤還站在老夫人身邊,看著老夫人無甚反應的模樣,便有些忍不住開口再次提醒道:「老夫人,奴婢當真帶著那幾個機靈的丫鬟在那偏院之中四處翻翻找找,當真是什麼物證都沒有找到,這一下該如何是好?沒有證據,花顏這賤婢怕是要巧舌如簧地狡辯。」

  聞言,衛老夫人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笑話,荒唐至極,竟讓她在眼下這樣緊張的時刻笑了出來。

  衛老夫人冷笑一聲,語氣平靜至極,「狡辯?她肚子裡揣著那個不知道來歷的野種,她從何狡辯?」

  一旁的周嬤嬤聞言點頭,只道當真是自己恨花顏恨得有些昏了頭,竟然忘了這件事兒,頓時眸中閃過勝利的笑意,「那老夫人瞧著,應該怎麼處理?」

  「不急。此事茲事體大,事關我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名聲,若是處理不好便會淪為整個京城人人都能談論幾句的笑話,不可輕易論斷。至於這花顏,闖下如此滔天大禍,還要拉我衛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下水,自然也是沒有什麼好結局。只是這樣關係兩條人命的事情,潦草不得,要仔細盤問說道,讓她無從狡辯甘願認罪才能挽回我衛府的名聲。」衛老夫人慢慢悠悠地說著,有一下沒一下地盤著玉石佛珠,像是在念佛,又像是在計時。

  說完這番話讓周嬤嬤稍安勿躁,她才不緊不慢地睜開眼,卻沒有看跪在堂下的花顏一眼,而是偏頭看向衛晝然,「然兒,她是你房中的人,有什麼話要問要說,不如今日一同說清楚才好。」

  周嬤嬤一聽,登時便懷疑二公子要幫花顏說話,一時還有些緊張起來,可目光一轉看見老夫人臉上的神色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都知道,若是二公子聽信了花顏的讒言怕是要替她向老夫人求情的,老夫人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不知曉。

  之所以老夫人知道還要如此做,不過就是要讓二公子親自去問花顏,好讓二公子徹底死了對花顏的心思,日後便再也沒有什麼花顏,影子之類的,是要讓二公子徹底揮劍斷情的。

  「是,兒子聽母親的。」衛晝然聞言,又是狠狠用力捏了捏手中的扶手,他深深地看了花顏一眼,又頓了片刻,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起身朝著花顏走了過去。

  「顏兒…」二公子到了花顏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半跪在地上,一半倒在李嬤嬤懷裡滿是虛弱的花顏,言語間遲疑不解和憤怒皆有之。

  花顏能聽見他的聲音,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她只是在盤算日後娘親和容兒要如何繼續生活下去,也想不了其他的什麼。

  如今二公子來了,更是對她的情緒產生不了什麼明顯的影響,她抿唇微勾,輕聲答:「公子有什麼想問的?」

  她這幅虛弱至極的模樣,落在衛晝然的眼中,根本就是不在乎,對他的滿不在乎,多麼無波無瀾的聲音,一點心虛慌張都沒有,就仿佛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一般。

  衛晝然心中的怒氣更甚,緊緊攥著雙手過了片刻才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怒氣,他又抿了抿唇,索性在花顏面前單膝蹲下,儘量讓自己能夠看清花顏的神色和反應,一點都不能錯過她的反應。

  哪怕有一絲害怕慌張和愧疚,他都不會這樣冷漠地看著她任由母親將她料理。

  衛晝然又抿了幾下唇,看著花顏面色灰白的模樣,組織了半天措辭,才終於開口擠出一句:「顏兒,她們都說你有喜了,可我從未碰過你,她們說你早就和旁人生了苟且,腹中孩兒也是旁人的,她們都說你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可是我不信,我不相信我愛了十幾年的女子會是這樣的人。我至今還記得從前,你將我從湖中救出來的時候,你單薄的身影在我腦海之中,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我都記憶猶新。那樣有才華又善良美好的女子,肯定不會做出這等腌臢的事情的是不是?」

  花顏聽著衛晝然的話並未說話,倒真真像是聽見了荒唐至極的笑話,徑直對上二公子的眼睛毫無躲閃,反而痴痴地笑了起來。


  一瞧見花顏這樣的反應,看見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同自己解釋,像是預感到了什麼,衛晝然的心一下子便落入了谷底,情緒更是激動起來,伸手一把抓住花顏散落在身旁的手,用力抓住她的手不停推搡:「顏兒,顏兒你快說啊!!你跟我解釋啊!你快跟我說,跟我解釋,也跟母親解釋,說你沒有,說你沒有做出過對不起我的事情,顏兒你快說啊!!」

  衛晝然情緒太激動,推搡著花顏不停搖晃,直讓花顏更加難受,一旁的桑桑見了登時就是急得不行,用力一把便將衛晝然的手推開了,「二公子!姐姐已經很難受了,有什麼話你就這樣問吧!」

  周嬤嬤一聽頓時忍不住了,盛氣凌人地呵斥:「桑桑你這個小賤蹄子,死到臨頭還敢囂張?竟敢跟二公子這樣說話?!我看你這小賤蹄子皮是不想要了吧?!」

  周嬤嬤呵斥完,像是生怕不夠,連忙轉頭看向老夫人道:「夫人,您看看!原本桑桑好好的一個小丫頭,結果一伺候花顏幾天,竟然就成了這副不知死活不懂尊卑的模樣!依奴婢看,說不定花顏與旁人私通一事,桑桑和李嬤嬤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花顏就住在聽雨軒的偏院之中,雖然那院子偏了些,但好歹也是在聽雨軒的,咱們能夠這麼久都沒有察覺發現,奴婢懷疑就是因為有桑桑和李嬤嬤在一旁幫著花顏遮掩!還請老夫人治桑桑和李嬤嬤一個包庇之罪!」

  「呵!老妖婆,什麼話都讓你說完了,大家都是奴才就你不一樣?反正不管怎麼樣今日都是一個死,我會怕你這個老妖婆?」桑桑說完,又滿眼討厭嫌惡地看向面前的二公子,神色中是再也不用遮掩的譏諷,「怎麼著二公子,之前為了紅豆差點講將我家姐姐折磨至死,這會兒又開始裝深情了?要說你裝深情你也裝不像啊!深情深情,你偏偏看不見姐姐在聽雨軒的偏院之中身患重病的時候,只能在你想起來的時候看兩眼,根本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姐姐在府中被全府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唾罵針對的時候,二公子看不見。姐姐在偏院中繡那觀音繡像一雙纖纖玉手凍起凍瘡,差點凍僵在偏院中的時候,二公子連顆炭都沒見送過來。姐姐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周嬤嬤那個老妖婆還不讓我給姐姐請郎中的時候,二公子又在哪裡?怎麼關鍵時刻二公子人影都看不見,現在倒是知道問了?

  這整個丞相府中誰都有資格說姐姐,偏偏就是二公子您,沒有!」

  「嘿,你個小賤蹄子!二公子也是你能夠罵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竟敢在老夫人和二公子面前造次,果然是跟著沒規矩的人,連你也變得尊卑不分毫無規矩!」周嬤嬤嘴中罵著桑桑,看著她那倔強得不管不顧的模樣,冷笑著呵斥:「你們還愣在原地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個小賤蹄子的嘴給堵住!!」

  周嬤嬤剛說完,身邊的丫鬟正要動手,卻被二公子一句話給阻止了——

  「讓她說,本公子倒是要聽聽,她還能說出些什麼?!」衛晝然臉色不太好看,眸光沉沉地盯著桑桑。

  有了二公子這句話,縱使周嬤嬤也只能忍氣吞聲讓人退回來。

  都到了今日了,桑桑剛才對著二公子那番話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如今左不過就是一個下場,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怕的,看著二公子當真就是一頓理直氣壯的質問:「當初姐姐是要給你做通房丫鬟的啊,她滿心期待地要去伺候您,您呢?是您自己不上心,更是老夫人不上心,根本沒有注意到不對勁。姐姐受苦受難,想要掙扎的時候,二公子在做什麼?二公子怕是抱著懷裡的紅豆還在佛堂之中痴纏呢!二公子還口口聲聲的心悅姐姐十幾年,依我看根本就只是嘴上說說,將自己裝得深情罷了!我是沒見過哪個人,連自己心悅了十幾年的心上人都認不出來,還整出好幾個影子好幾個替身,二公子怕不是以為自己是在寫城南酒樓里說書先生要用的話本子嗎?還是公子覺得,你有多麼寵愛紅豆就能夠表現自己有多麼心悅姐姐?

  公子好歹也是飽讀詩書的人,當真不覺得好笑嗎?公子不僅認不出自己真正的心上人,而且竟然為了紅豆那個贗品,幾次三番地折磨欺辱姐姐!紅豆怕是不止一次同二公子告狀,說我家姐姐怎麼怎麼對她不滿了吧?公子又幾時注意過,紅豆次次欺負我家姐姐?明明是紅豆執意出府,去相國寺同二公子歡好,是她自己執意犯下的大錯,老夫人要如何處置她也是她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而二公子您竟然用姐姐去換那個贗品,讓姐姐替她去死!您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裡,哪裡像是將姐姐當做了十幾年的心上人?

  二公子不會當真以為把姐姐接回來象徵性的說兩句好話關心一下,便能一切和好如初了吧?二公子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姐姐被救了,怕是這輩子二公子也不可能再見姐姐一面!二公子能和紅豆雙宿雙飛,卻從未想過姐姐被賣到人販子的手裡,會遭遇如何悽慘的命運!就算暫且不說二公子對姐姐的情意,單單只說是姐姐對二公子的救命之恩,二公子所作所為所言哪一點能夠對得起姐姐?你又有什麼資格質問姐姐?」


  桑桑這好長一番話說出來,終於算是將忍了好久的氣發泄出來了,他已經看不慣二公子那樣虛偽假裝深情的作派很久了。

  「她說的…都是真的?紅豆當真欺負過你?」衛晝然聽著桑桑的話,一時沒有想到她竟然當真敢這樣不知死活地說了好大一通,甚至還說了好些他都不知曉的。

  「當然是真的!二公子自己……」桑桑還要為花顏打抱不平,卻被花顏拉住了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桑桑拗不過花顏,只能依言閉口不言,只是盡心盡力地扶著花顏。

  「是真是假,紅豆對奴婢私底下如何,二公子心中早有定論,既然從心裡不信奴婢又何必多問呢?」花顏扯唇一笑,未曾同二公子多說,只是點到為止,那眸中沒有半分對他的希望和期待。

  這事其實本來也不用多說,倘若二公子當真,如他嘴上那樣心悅於她,又怎麼會不相信花顏所說的話,聽見了桑桑的話,還要滿眼探究地來問她個究竟。

  別說是二公子了,就只說偌大的丞相府中,奴才有上百個,怕是有一大半的人是清楚紅豆和花顏各自的脾性的,若是在聽雨軒中伺候的,經常同花顏或者紅豆打交道,就會對她們兩人的脾性了解的更加清楚。

  至於二公子,雖說同花顏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好歹也是主子,是同紅豆相處了那樣久的人,紅豆是什麼樣的脾氣二公子怎會不知道?

  是真是假,到底是她欺負紅豆還是紅豆針對她,怕是整個丞相府中稍微有些眼力的奴才都再清楚不過,怎麼到了二公子這裡知道這個消息竟還要如此驚訝的來問她?

  左不過就是打心底里不相信花顏罷了。

  好在,花顏早已經不奢求二公子的信任和偏袒。

  「紅豆…紅豆的脾性本公子清楚,她確實是因為本公子的寵愛變得驕縱了些,又怎麼敢在府里光明正大地欺負你?更何況你還是母親選出來的人?」二公子說著,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花顏所說,還是不願不敢相信,害怕自己承認了之後,會越發顯得他對花顏的情意虛偽。

  聽著面前二公子,不斷替紅豆狡辯的言辭,花顏不怒反笑,漫不經心道:「公子不是目光狹隘之人,是真是假,是對是錯,公子心裡都清楚的很。唯一不同的只是看公子願意相信誰,若是公子不願意相信奴婢,那縱使今日奴婢說破了大天,找出數十位證人也是無用的。是非只在一念之間罷了。」

  「…就就算桑桑說的沒錯,紅豆確實在私底下欺負了你,那你為何又不告訴本公子啊?若你那個時候受了欺負便來找我,本公子自然會為你做主,給你主持公道。可你那時偏偏不說,只選擇自己忍著,那縱使是母親怕也是沒有辦法幫你的。況且…也不是你闖出如此塌天大禍的理由!」二公子看著花顏那漫不經心的模樣,一下子就慌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花顏一語說中了他心中所想,還是在桑桑的揭露下顯得他的情意虛假。衛晝然說著便著急起來,明顯情緒又再次激動起來。

  說完這番話,衛晝然對上花顏滿是譏諷的眼神,心中驟然漏了一拍,就好像花顏那輕飄飄的一眼,已經將他心中所想全部洞穿看透,滿不在乎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了他。

  「顏兒,我知道從前都是我錯了,是我沒有及時認出你,也未曾在你跟紅豆發生矛盾時將你保護下來。可我對你的情誼可是比真金還要真,若不是為了你,我總會這樣多年都不娶?我的心中只有你,這些年我一直我在佛堂中潛心修佛,就是因為太愛你了。每每午夜夢回,我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你將我救出來的場景,更會想起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衛晝然越發慌亂起來,著急地一把抓住花顏的手,滿眼不甘和深情,看起來傷心極了,

  「可是顏兒,你怎麼懲罰我都好,為何偏偏選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你可知道你一輩子的名聲盡毀了啊!你若有什麼不滿,大可同我說,為何要如此報復我?」

  「哼!然兒!」不知道是聽見了二公子的哪一句話,衛老夫人終於開口了:「我兒對你向來不錯,上次若不是我兒護著,早在發現你籍貫不對之時,我便早已將你亂棍打死了,哪裡還容得下你,如今在我衛府中興風作浪?不過是受點欺負,被認錯了而已,可你本就是我選來伺候我家然兒的,那一切不都是你該受的嗎?喜不喜歡什麼的,你不過就是伺候我家然兒的一個丫鬟,容得到你說委屈?你口口聲聲說,因為我兒子疏忽我兒的偏心,導致你差點沒了性命,可你眼下不還好好的跪在堂中嗎?還敢如此羞辱然兒,簡直是不知死活!從前我選中你,就是因為看著你老實機靈,又聽話,誰知道你不僅辜負我的信任,更是辜負了我而對你的一片深情厚意!」

  花顏聽見老夫人所說的話,心中冷笑不止,就仿佛恍惚間,坐在前首太師椅上的老夫人,突然從一座慈悲寬和的佛像變成了朝著她張開了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的毒蛇。


  原來她只當老夫人佛口蛇心,如今看著一旦涉及到二公子的事情,便就是蛇口蛇心了。

  花顏越發覺得背後一涼,渾身都開始發冷起來,

  「母親!」二公子聽見這話,像是有些不高興,忙讓老夫人不再說話。隨即才看向花顏:「我相信肯定是那個男子強迫於你對不對?」

  說著沒等花顏說話,二公子便自顧自的開了口,不停地肯定著自己的問話:「是的,一定是的,肯定是的,絕對是那個男子強迫你的!不要緊,只要你能交代出那個姦夫是誰,究竟是誰處心積慮,想要壞了我衛府百年以來的大好名聲,一切都好說。不管你有什麼難處和苦衷,如今只管同本公子和老夫人說,本公子和老夫人一定替你做主,幫你解決苦衷。顏兒…只要你交代出那個男子是誰,一切,一切的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二公子說著,滿是深情地勸慰著花顏,那十分傷心委屈卻又心甘情願為了花顏忍耐的模樣,看起來當真是深情極了。

  若不是花顏無數次的在二公子面前,被果斷放棄推往絕境,恐怕他今日看著這樣的二公子,心中都會生出幾分希望,更會以為二公子當真是心裡有她。

  可惜花顏早已經不是從前的花顏了,她同二公子對視了片刻,扯唇一笑,笑容之中滿是平靜和淡漠,就仿佛在說家常:「回公子的話,奴婢是自願的。」

  明明花顏因為沒有什麼力氣而說出來的話都是輕飄飄的,可偏偏她這一句話說出來時,這仿佛是一句重如泰山的話驟然壓了下來,讓整個中堂的氣氛都變得極為的微妙起來。

  周圍的丫鬟和嬤嬤們臉上神色不一,都是各懷鬼胎。

  衛晝然顯然沒有想到花顏會如此執拗,也更沒有想到她當真會不怕死的承認自己是自願的。

  「怎麼會,怎麼可能!為什麼?憑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本公子一心只有你,為你苦守多年,可你又是如何是對我的?便就是用這樣的屈辱來回報本公子對你的一片赤誠嗎?!」衛晝然被花顏那半死不活滿不在乎的模樣徹底激怒,怒氣沖沖地質問著花顏。

  花顏對上衛晝然的眼神,便發現的他眼底的探究和尋覓,仿佛是想要在她眸中尋找出一絲一毫的愧疚和心虛,她只是想笑。

  聽見衛晝然滿是質問的話語時,花顏更像是聽見了什麼荒唐無比的笑話,靠在李嬤嬤的懷中,浮出不經意又譏誚的笑:「奴婢只不過是衛府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名丫鬟,更是出身卑賤的罪臣之女,公子嘴中的赤誠情意,奴婢實在是承受不來。」

  「你…你說什麼?」衛晝然聽見了什麼十分不可置信的話,難以置信地看著花顏,無意識地將說話的音調拔高了好幾度:「你再…再說一遍?!」

  花顏不是從前委曲求全的花顏,心中對於二公子所謂的情意嗤之以鼻,如今既然二公子想聽,她自然沒有不說的道理。

  她抬了抬下巴,對上衛晝然始料未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答:「公子的情意,奴婢承受不起。不管公子心中有誰,寵誰又疼誰,跟奴婢半點關係都沒有。」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聽不出半分的在意,就好像不管二公子喜歡上誰,她都懶得再多看一眼,多說一個字。

  「你就這樣肯定,本公子的情意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姦夫的情意就是你想要的了?」二公子冷冷地看著花顏,向來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竟然被花顏一個罪臣之女嫌棄了他掏心掏肺的情意,還拿著他和那個見不得人的姦夫對比。

  他再不濟也是衛府二公子,扶貧乃是配享太廟的老太師,母親更是伯爵府的嫡長女,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祖上更是世代簪纓,榮光非常。

  花顏與旁人苟且一事,本就是給了二公子好幾個耳光,打得他頭昏腦脹滿心屈辱。

  如今花顏的話,每一句每一字都將那幾個耳光扇得啪啪作響,作為一個男人,他根本容忍不了。

  花顏抿唇,不躲不閃地回答:「他的情意是不是奴婢想不想要,奴婢自己確實還沒想明白。但至少二公子的情意,奴婢一絲一毫都不想要。」

  他那什麼狗屁赤誠情意,竟也好意思說出來,狗看了都搖頭!

  花顏甚至在恍恍惚惚之間想到了一個從前從沒有想過的角度和想法,她之所以明知道大公子心中沒有他,卻還控制不住地被他的行為撩撥動了心意,真的說不定是被滿嘴情深似海,實則虛情假意的二公子襯托的。

  「好好好…你竟然為了那個姦夫,如此對本公子!本公子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只看你將來莫要後悔!」二公子氣得甩袖回了老夫人身旁。


  衛老夫人一見衛晝然滿臉怒氣,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給周嬤嬤使了個眼神。

  周嬤嬤得了命令,立馬便走了上去,居高臨下地盯著花顏,質問:「花顏姑娘,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出那同你苟且的姦夫是誰,倘若能夠讓老夫人將這件事情料理得好,說不定老夫人開恩,能夠給你留下一線生機!可若是你鐵了心想要護著那來歷不明的姦夫,怕是你和他都要雙雙殞命!」

  一陣寒風從窗戶處吹過來,直吹著花顏的腿腳,她像是被周嬤嬤突如其來的呵斥驚到了,頓時咳嗽不止。

  李嬤嬤心疼得不得了,忙伸手輕拍花顏的背幫她順氣。

  花顏這才好了些,像是方才周嬤嬤理直氣壯的話語,她心中泛起一陣陣冷笑,臉上如同古井般無波無瀾,只是輕聲道:「周嬤嬤是打量著奴婢正在病中頭腦不太清醒,所以說了這麼長一番話想要來誆奴婢?且不說旁的,太若是當真將那人的身份說了出來,恐怕首當其衝的就是奴婢吧?只要知道了那人是誰,老夫人為了更好地保全衛府上下的名聲和自己苦心經營了多年的賢良淑德,怕是不出一刻鐘便要將奴婢亂棍打死才是,還能落一個家風嚴謹的好名聲,老夫人哪裡會容得下奴婢繼續活在這世上?」

  花顏是頭腦昏昏沉沉,但也不是啥,再如此絕境之下就算再精神憔悴都不得不強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縱使她如今是強弩之末想要看清其中的厲害之處也是易如反掌。

  相反,她若是不著急,將那人的身份說出來,老夫人估計著那人的線索也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

  老夫人也知道畢竟她若是出了事兒,保不齊那人在外面指不定拿著他們衛府的把柄興風作浪,所以在知道那人身份之前,花顏都是安全的。

  這也就是花顏方才鐵了心不開口交代的絕大部分原因。

  「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人若是想要知道一件事兒,有的是法子查出來,哪裡輪的上你一個不知死活的奴才在這裡自作聰明!」周嬤嬤厲聲反駁,瞪著眼睛看著花顏,凶神惡煞的。

  花顏一見周嬤嬤這反應,便知道自己說對了,反唇相譏:「若是當真是自作聰明,嬤嬤你急什麼?」

  「你!你這個小賤蹄子!我看你今天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這就代替老夫人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賤蹄子!」周嬤嬤說著,便氣得從一旁的嬤嬤手中搶過那木棍,結果還沒打到花顏身上,花顏就被李嬤嬤和桑桑兩人護住。

  李嬤嬤抱著花顏,怒氣沖沖地看著面前揚起木棍要打下來的周嬤嬤,「周嬤嬤你怕是太過僭越了!以奴婢看你怕不是對老夫人有什麼不滿,誠心想要毀了老夫人經營多年的好名聲吧?不管怎麼說我家姑娘肚子裡都懷著孩子,你這一棍子下去若是一屍兩命,這事情不清不白的,首當其衝的是誰?周嬤嬤以為是誰?」

  聽見李嬤嬤這一挑撥離間,一向蠢笨如豬的周嬤嬤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此事還沒查清楚,若是花顏眼下一屍兩命死在衛府之中,又沒有一個說的過去的由頭,首當其衝的顯然是一向掌管整個衛府後院的老夫人!

  說不定還會攤上一個草菅人命的罪名!

  周嬤嬤一反應過來,頓時嚇得手中的木棍遲遲不敢落下,忙轉身到了衛老夫人身邊解釋:「老夫人,你莫要聽那李婆子胡說八道!奴婢是從小伺候您長大的,後來又跟著您出嫁進了這衛府之中,奴婢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鑑啊!奴婢怎麼會為了旁人來刻意想要害您呢?!都是那李婆子為了護著花顏胡說的!」

  衛老夫人聽著,她太清楚周嬤嬤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無比清楚,周嬤嬤確實蠢了些,但是她的這份忠心絕對是整個衛府所有奴才中獨一份兒絕無僅有的。況且就算她再蠢笨如豬,這樣多年在深宅後院之中的沉浸,她也應該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至少周嬤嬤和衛老夫人眼下就是如此。

  所以就算給周嬤嬤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做出這等事情。倒是那李嬤嬤,她原也是信任的,否則不會讓她去教花顏,誰知道李嬤嬤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花顏拉攏,心甘情願地幫著花顏遮掩,衛老夫人冷冷地看著李嬤嬤。

  衛老夫人沒說話,周嬤嬤還以為是自己說的並不足以讓人相信,忙不迭地補充道:「老夫人,花顏肚子裡根本就是野種。可若是今日八公主不派人告知您,花顏日後找個機會誆騙二公子同她同床共枕了,那她肚子裡這個絲毫不知道來歷的野種,便就有可能被當成二公子的子嗣啊!一個不知道來歷,甚至都不知道親爹是誰的野種,竟然差一點就成了丞相府中金尊玉貴的小公子,可見花顏這個賤婢的心思之深沉,野心之可怕!若是您不嚴加懲處,恐怕時候府中上行下效,更會滋生出不少見不得人的腌臢事情啊!」

  周嬤嬤不遺餘力地勸說著衛老夫人,那扇陰風點鬼火的模樣,像是生怕花顏不死,時時刻刻都想要置她於死地。

  淫亂苟且的罪名已經夠大夠重了,周嬤嬤這又忙不迭地給她扣上一個污穢衛府血脈的罪名,根本就是顯花顏死得不夠快不夠慘。

  衛老夫人一聽,原本有了鬆開趨勢的眉頭驟然又皺緊了,那銳利的目光不停地審視著花顏,像是在思索周嬤嬤話中的可信性。

  若當真如周嬤嬤所說,便不可能再容得下花顏這一條賤命。

  花顏仿佛被一條碩大的毒蛇鎖定,那雙陰冷的三角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停打量,實在陰冷得讓花顏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正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刻,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吵鬧的聲音,推推搡搡的,最後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大公子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披鶴氅,姿態慵懶清冷,將門口的光線遮擋了一大半。

  整個人如同逆光而來的神祇,他修身玉立於門口,長腿一邁便強勢地進入了中堂,絲毫不管衛老夫人的意見,嗓音譏誚森冷,薄唇輕掀,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窖——

  「本相怎麼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來歷不明的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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