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416上杉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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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奈川,紅井。

  2010年11月23日19:05。

  有龍膽徽記標識的黑色雷克薩斯忽然亮起前燈,燈光刺破雨幕的瞬間,它經過改造後的引擎發出可怕的吼叫。像是潛伏多時的獅虎忽然繃緊全身的肌肉,血雨腥風隨著猛獸的吼叫撲面而來。

  接著一隻蹬著45碼Ferragomo手工定製鱷魚皮鞋的超級大腳踹開這台只有真正的富人能玩得動的大玩具的駕駛座車門,黑色長風衣搭黑西裝的魁梧男人從裡面走出來,雙腿分立站在血腥味沖天的泥濘,絲毫不顧及那雙被擦得鋥亮的皮鞋上濺了成串的泥點,西褲的褲腿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這傢伙打著巨大的黑傘,嘴裡叼著點燃的香菸,另一隻手上則拎著黑色刀鞘的長刀,長刀上繫著玄色點綴白羽的烏鴉鐵片,鐵片在風裡互相碰撞,像是某種好聽的小樂器在輕盈地演奏。

  他一言不發走到仰面躺在積水中的源稚女的身邊,居高臨下地俯瞰那張和日本黑道大家長几乎難以分辨差異的臉。

  說來奇怪,在來到這裡之前他的心裡都被仇恨所充斥,甚至早已經想好了哪怕遭到少主的責罰也要為摯友復仇。可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心中的憤怒和仇恨忽然就像是黃沙壘起來的高城一樣在潮水裡緩慢崩塌了。

  因為那個人真的長著一張青澀稚嫩的、像是源稚生更年輕很多歲時的臉,連低垂眼瞼的

  「ちくしょう。」幾秒鐘後男人從齒縫中吐出一個詞,那個詞在漢語裡的意思是畜牲。

  被點燃的菸頭一明一暗的照亮他那張就算放在黑幫頭子裡也算得上猙獰的臉,臉上疤痕叢生,淡金色的瞳孔里憎惡和憤怒不加掩飾的溢出來。

  隨後男人吐掉菸捲,用腳尖碾碎已經被淋濕熄滅的菸頭,將長刀連著刀鞘一起摜入地面僅用一隻手就拎起身體僵硬的源稚女將他扛在肩上。

  雷克薩斯的後備箱被打開,源稚女死狗般被丟進去,巨大的遮雨棚張開在他們頭頂。

  男人從后座取出銀色的金屬箱子,從裡面找到血袋和輸血用的設備,以及一個塑料托盤,托盤上放置著兩針溶劑,都裝載在結構相對複雜的注射器中,其中一針似乎是透明的,注射器表面的標籤上勉強可見寫著「adrenaline」,那是一針腎上腺素。

  而另一針溶劑則是某種血清,淡紅色,帶著些微微的粉。

  「說真的我連中學都沒念完,臨時學了些急救措施,如果還是死掉了的話就當是你作惡多端的懲罰吧。」男人說,

  「烏鴉以前讓我叫你稚女少爺,可我想要是你有少主一半的正義也不會墮落成惡鬼吧?有些事情明大義的人能放下,我這種卑鄙的小人卻永遠刻骨銘心啊。」

  他用力拍了拍源稚女蒼白的臉頰,這男孩似乎已經死掉了,全身的肌肉都僵硬,骨頭的關節也無法擰動。

  夜叉也覺得源稚女確實是死掉了,可是在出發之前源稚生把他叫到身邊說我只信任你,我會告訴所有人說會把你留在源氏重工看管輝夜姬的主機,但你得帶上東西開車去神奈川,記得紅井嗎,在那附近找到風間琉璃,用你帶的那些東西把他救回來。

  他粗暴地撕開源稚女身上那件被龍化時全身突出的骨刺和鱗片撕碎的雲中絕劍姬的華服,華服上沾了巨大的血漬,暴雨也沖刷不掉。

  里襯的衣襟下是男孩肋骨分明的胸膛,因為失血過多,源稚女的皮膚呈現出死人般的蒼白。

  夜叉果然在這男孩的左胸下方看見了一道已經徹底發黑的貫穿傷,造成這種傷害的應該是一把絕佳的利刃,如果是源稚生做的,那麼他手中一定握著名家的傑作。

  蜘蛛山中凶拔夜伏,刀名,蜘蛛切。

  夜叉和烏鴉一樣追隨在源稚生的身邊已經很多年,他看到過那個男人用蜘蛛切和童子切殺死過不下許多墮落的惡鬼,被童子切斬中的鬼會被一分為二,而被蜘蛛切斬中的鬼會被刀刃上用古老的鍊金術淬過的劇毒折磨。

  但源稚女的傷口上並沒有毒性發作的痕跡,這意味著源稚生在用蜘蛛切貫穿自己的弟弟時並沒有激發出這把斬鬼之刃刀鋒上的鍊金矩陣。

  隨後夜叉像是只毛茸茸的狗熊那樣將自己的臉貼在原稚女的胸膛。

  群山間呼嘯的狂風和傾盆而下仿佛永遠不會終結的暴雨在夜叉的耳中遠去了,這個男人的眉頭兇狠地擰著,手臂上青筋暴起。

  可惜源稚女的胸腔中死寂得像是一座大理石的雕塑,沒有血液流動的聲音、每天心臟搏動的聲音、也沒有長尾無意識蠕動的聲音。


  他真的死去了。

  不。

  夜叉忽然睜開眼睛,瞳孔里暗淡的金色輝光搖曳起來,如風中殘燭。

  他聽到了空無的、像是從漏氣的風箱中傳出來的哨聲。那是從源稚女的心臟位置傳出來的。

  源稚生大概早就和風間琉璃通過某種方式達成了共識,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終結那個二十年前就降臨在日本的惡魔。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不會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夜叉知道。

  他將源稚女的上半身立起來,透過那道傷口去看天空,果然看到了一瞬間撕破天際的紫白色閃電。

  閃電橫亘數百公里,末端落在燃燒著的富士山山頂,那座名為永生的山峰正在向下流淌金紅色的熔岩,像是這顆星球正在流血。

  半個小時之前新王在舊王的領地上登基,於是天海橫流赤地千里,座落在火山帶上的每一座城市都被摧毀,數百萬人受災,傷亡人數不可計量,堪稱人類歷史上所遭遇過最嚴重的天災。

  富士山也曾噴吐出幾公里高的火柱,火柱中混著黑色如潮水的火山灰,從城外覆蓋了整個東京。

  好消息是早在八岐大蛇肆虐於殘骸之井的時候,日本本土的元素就已經發生了匪夷所思的躁動,表現在氣象活動和地質活動上就是連綿的暴雨以及頻繁的地震,鑑於此日本政府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開始著手於疏散富士山周圍的人群。

  火山、地震、洪水、暴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在古代能夠摧毀一個國家的天災便接踵而至。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源稚女並沒有讓自己的自愈能力治癒那道由蜘蛛切造成的傷口,他體內超過70%的血液都已經流盡,剩下的一部分正艱難而緩慢地為他的大腦供血。

  那些血液流淌得太慢,所以夜叉沒有聽到。

  而那微弱的哨聲則是源稚女的心臟仍舊在極輕微的搏動,搏動的同時緩緩將貫穿傷口中的空氣化作風推出身體。

  夜叉再次打量源稚女的傷口,果然稍稍避開了心臟,只是擦著心臟的邊緣刺過,卻果真騙過了赫爾佐格,讓那個在接近成功便得意忘形的老傢伙不再將風間琉璃留在身邊充當鋒利的寶劍。

  確認這個曾經在猛鬼眾掌握實權的惡鬼確實還留著一口呼吸,夜叉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用那把黑色的長刀割開了源稚女手腕上的皮膚和蒼白的肌肉纖維,找到了因為大量缺血而顯得乾癟的靜脈。

  輸血的儀器通過靜脈穿刺成功連接上源稚女的靜脈,鮮活的血液沿著透明的管道從血袋中如山溪般湧入這個男孩的身體。

  夜叉沒有猶豫,如法炮製將相同的輸血儀器連接上源稚女的頸靜脈和另一隻手腕。

  方才還乾枯蒼白如沉睡百年吸血鬼的源稚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盈了起來,他的胸膛傷口蠕動著癒合,胸腔中傳出緩慢而沉重的鼓點,這鼓點越來越高亢,也越來越密集,直到最後夜叉甚至抱不穩源稚女的身體。

  但直到此刻源稚生交代夜叉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他解開了腎上腺素的保險,將它推進了源稚女的身體。

  同時夜叉將銀色托盤上僅剩的那支血清也扎進了源稚女的小臂,卻並未打開注射器的保險,所以那裡面淡紅色的液體仍舊在激盪,卻未見減少。

  在將這東西交給夜叉的時候源稚生說過一句話。

  他說那既是恩賜也是劇毒,如果醒來的那個人是源稚女那麼這支血清會幫他喚醒風間琉璃的力量去壓制那個惡鬼的人格。而如果醒來的那個東西是風間琉璃那麼血清中的劇毒就會將那幾乎已經完全被龍類的暴虐思維控制的怪物殺死。

  注射器中的東西是絕無僅有的鍊金生藥,來自一條初代種的黃金聖漿。

  即使是將毒性去除90%的黃金聖漿注射至進某個混血種的體內,也是極端冒險的行為。

  最終決定接受黃金聖漿的人是進化為超級混血種還是墮落為死侍取決於他的靈魂。

  如果他的精神更傾向於龍類,那麼寄宿在人類身體最核心的惡龍之心就會被喚醒,但恰如暴血無法將混血種真的變為純血龍類,黃金聖漿也做不到這種事情,他最終只會墮落為死屍。

  可如果最終懦弱的人類之心戰勝了強大的龍族之心,那麼黃金聖漿會賦予混血種強大的力量,他的血統會被精煉,他的言靈會發生奇異的變化,他會成為新時代的齊格弗里德,引領混血種在與龍類的戰爭中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充足的新鮮血液和腎上腺素同時起作用,源稚女忽然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

  隨著金屬碰撞的清響,夜叉從自己的腰間拔下了經過改裝後口徑大得驚人的柯爾特野牛。

  他冷冷地凝視源稚女,槍口點在那個即使仍在昏迷中卻依舊顯得少女般清秀的男孩的眉心。

  忽然源稚女停止了抽搐,他的眼睛猛然睜開。

  一瞬間夜叉覺得自己像是被地獄的夾縫中窺伺的惡鬼凝望了,冷汗立刻浸透了全身。

  那是一雙赤金色的眼睛,即便在源稚生的身上夜叉也從未見過如此威嚴的注視。

  但那種威嚴轉瞬即逝,轉而是貓一樣無害的神態。

  男孩輕輕眨了眨眼,瞳孔中滿是迷惘的神情。

  夜叉輕輕鬆了口氣。

  他解開了血清注射器上的保險,等待那些淡紅色的溶液進入這個男孩瘦削清麗的身體,直到注射器完全合攏血清被全部吸收,他緩緩站直。

  「您是……」源稚女虛弱地坐起來,神情疲憊卻還算謙和,「狩野正裕先生嗎?」

  「是我。」夜叉點點頭。

  烏鴉並非真的叫烏鴉,夜叉也並非真的叫夜叉,他們各自的名字分別是佐伯龍治和狩野正裕,在血統覺醒並得到家族的徵召之前都是在街頭上無所事事的黑幫分子。

  在東京這種地方你當然不能用自己的本名去混黑道,否則仇家會找到你家綁走你老婆去拍AV,你老爹則會被人強迫在高利貸的欠條上按下指印。

  當然你也不能用太招搖的外號,比如以前歌舞伎町一條街就有個傢伙自稱「仁武天皇御前大將軍」,簡稱皇軍,結果被從中國來的三合會分子剁掉了五肢賣去了緬甸做獵奇表演。

  「哥哥還好嗎?」源稚女深呼吸,他全身皮膚下的肌肉都在水波般起伏流淌,力量重新回歸。

  「不知道。」夜叉說,「不過他讓你去東京灣,也許你能在那裡幫上忙。」

  他將一份密封起來的紙質文件交到源稚女的手中,拍了拍這男孩身下的座駕,「你可以就用這輛雷克薩斯去那裡。」夜叉說。

  源稚女解開密封袋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似乎是某個醫療機構開具的的證明,整整一沓,他一張張的迅速翻看,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震驚,隨後變得憤怒,再然後是如釋重負。

  「我知道了,很感謝您的幫助。」源稚女掙扎著爬起來,從遠處的泥濘中撿起自己那把櫻紅色鞘的長刀,拉開駕駛座的門。

  「等一下。」夜叉叫住他。

  源稚女在雨中回頭,他的長髮被暴雨打濕,身上卻騰起薄薄的霧。

  他疑惑地回頭,卻沒料到迎面而來的是一記重拳以及剎那之後骨骼碎裂的爆響。

  這一拳真是用盡了夜叉幾十年的功力,即使是源稚女此刻接近純血龍類的身體也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被擊中的臉頰迅速腫脹起來,視網膜上也有些充血。

  說到底能夠被家族委以重任填充進未來大家長的家臣行列之中,夜叉也並非那些庸碌無為的禿頂中年人。

  他只是一直以來接觸的人都太優秀,如源稚生,如櫻,甚至如愷撒如楚子航,雖然是A級,在這些人的面前卻全無半點光輝。

  可此刻夜叉真是把自己的胳膊揮出了殘影,握緊的拳頭與源稚女的顴骨碰撞,首先碎掉的居然是夜叉的指骨。

  源稚女愣了一下,默默地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

  「我明白了。」他說。

  隨後源稚女拔出那把長刀,握住刀刃將刀鋒插入自己的腹部直至柄,這一刀摧毀了他的小半臟器,但黃金聖漿給予的強大自愈能力正在修復這些器官。

  這男孩疲憊地衝著指骨碎裂的夜叉笑了笑,拔出長刀,鮮血如花般綻放。

  「對我以前做的事,我很羞愧,這是我的一點補償。」源稚女輕聲說,

  「如果您想殺我,在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請隨意,當然我不會束手就擒,也請您做好被殺死的準備。」

  夜叉憤怒地看著源稚女,他猛地舉起另一隻拳頭,源稚女並不躲開,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最終那一拳沒有落下,只是幾秒鐘後這個毛熊般魁梧的男人忽然猛地槌在雷克薩斯的車殼上,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源稚女將刀收回刀鞘,沉默地轉身。

  「我們在神奈川的山裡找到了佐伯老先生,他是烏鴉的老爹,耳朵不太好。」夜叉的聲音居然平淡得像是剛才憤怒的那個男人和自己全無半點關係,「他說想見見你。」

  源稚女仰頭看天,好像所有的雨都要落進他的眼珠里。

  「好。」半晌之後他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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