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415荊棘長路的盡頭(感謝「繪梨衣最愛了」的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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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對勁,師兄。」夏彌微微地喘息著,她的紅唇艷如硃砂小臉則素白,那雙剪水般的眸子裡噙著些猶疑。

  還有掩飾得很好的疲憊。

  使用太古權現對她來說是不小的負擔,尤其她其實按龍王的年齡來看甚至連幼年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早產兒。

  路明非點點頭,「我知道。」他說。

  他的心臟里澎湃的殺戮意志正不受控制地褪去,五度暴血帶來的強大和不可一世也都從高處跌落,屬於龍的意志不甘地在路明非的腦海中咆哮,但一隻魔鬼的爪子從意志的更深處伸出來,將那股意志凶蠻地拉回了深淵。

  「如果不是我的話哥哥你大概已經死掉了。」小魔鬼出現在路明非身邊,他嘴裡咀嚼著什麼,咔擦咔擦發出叫人牙酸的脆響,仔細聽還能聽見野獸般的低吼。

  「你體會過五度暴血帶來的力量了,和我們百分之百融合的龍化狀態還有些差距,但畸變的程度也已經接近了某些人無法忍受的界限,他們原本就很懷疑你……總之你以後不能再做這種事了。」小魔鬼將折迭成燕尾的手帕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嘴角,臉上露出一絲回味的神情。

  「你在吃什麼?」

  「你的垃圾情緒,太多了的話哥哥你會忍不住毀滅世界的。」

  「好吃嗎?」

  「不好吃,味道像是小蕾娜塔從愛斯基摩人的村子裡偷出來的醃海雀。」小魔鬼癟著嘴,似乎對那種口感記憶猶深,此時回想起來依舊頗有些感慨。

  「不好吃就別吃了,你們魔鬼不一直期盼著世界毀滅嗎?」

  「還沒到時候。」小魔鬼聳聳肩。

  這一次時間並沒有停止,被暴怒在空間的界壁上劈砍開的縫隙蠕動著自我修復,某種極不好的預感正在路明非和夏彌的心裡緩緩升起。

  「那是犬山賀和上杉越一直在調查尼伯龍根夜之食原吧?我以為他只是和東京城重合,沒想到居然連日本海也囊括了進來,龍族的力量居然如此強大嗎?」

  龍王級的戰鬥戰場是整片天空,況且赫爾佐格這種理論上強於四大君主的偽王。

  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應該已經離開了大陸架的範圍,距離東京灣至少有上百公里。

  這也是他和夏彌可以肆無忌憚使用幾乎所有手段來攻擊八岐大蛇的原因。

  可死人國度的內部空間雖然紊亂如彭羅斯階梯,但顯得巨大根本原因卻是因為無限循環的階梯閉環。

  就連號稱一切死人國度之主的大地與山之王尼伯龍根也不過能覆蓋一座城市,夜之食原憑什麼能覆蓋東京都再加上數百公里的海域?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夜之食原並非是神代的白王血裔所創造的?」小魔鬼說。

  他從路明非的身邊離開,繞著夏彌轉圈,上上下下打量著姑娘素白的小臉和微咬的牙關。

  夏彌曾表現出過能抗衡路鳴澤那種時停現象的能力,就在路明非和她一起登上前往卡塞爾學院的CC1000次快車那天。

  但此時她即使已經喚醒龍王之軀,卻依舊沒有發覺自己面前就懸著那個被她懷疑是某個兄弟的魔鬼。

  「你幾乎沒有跟我提起過夜之食原。」路明非說。

  「它是白王創造、伊邪那岐繼承之後又被古代的蛇歧八家建設的神國,是高天原的倒影,所以你能在剛才那道裂縫中看到和那座被核彈摧毀的海底城市中心如出一轍的高塔。」路鳴澤說,「白王創造夜之食原是在和尼德霍格之間征戰的時期,她這麼做的目的最開始被認為是為自己的血裔留下一片淨土,但後來闖入其中的龍發現所有被白王送進夜之食原的龍類都憑空消失了,從龍骨十字到他們存在過的痕跡全都消失了。」

  「存在過的痕跡意味著血肉,夜之食原吞噬了他們的骨血。」路明非說,

  「對龍類而言骨意味著權而血意味著力。」

  「Bingo,哥哥真聰明。我沒有見證過那一段歷史,可是根據我的推測,白王創造夜之食原這個尼伯龍根並非是為了給她的後代留下一片淨土,而是將它作為一種對自己的保護機制。」小魔鬼打了個響指,伸手從虛空中拔出兩把輝耀四方的寶劍。

  毋須路鳴澤對他介紹,路明非自己便知道了這兩把寶劍在歷史中的名諱。

  一者曰布都御魂,一者曰天羽羽斬。

  它們都並非實體,而是小魔鬼從概念中召喚出來的武裝,類似於被融合入暴怒之中的聖劍杜蘭達爾。


  路鳴澤隨意揮砍手中的利刃,幾十米長的刀光便直直地落向首尾相銜將森森白鱗如甲冑般暴露在外的八岐大蛇。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縮,五度暴血雖然已經被強行終止,但燥熱的龍血還尚且沒有完全冷卻下來,他仍舊如真正的龍類那樣能夠看到空氣中元素的流動。

  那兩道刀光落向八岐大蛇的時候,觀察元素的視野中似乎整個世界都暗淡了下來,所有的光都被抽走了。

  其實並非所有的光都被抽走,而是天與地之間一切游離的元素都被黑洞般的引力拉扯向斬落在八岐大蛇鱗片上的刀光里。

  但那看似毀天滅地的刀光根本沒有能夠落在八岐大蛇的身上,而是又一次在現實與虛幻的壁壘上撕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對白王那種級別的東西來說後代毫無意義,所有號稱擁有白王血裔的龍或者混血種其實都是她所創造出來的消耗品或者說種子。」路鳴澤說,

  「種子存在的意義就是生根發芽,白王分享了微不足道的權力創造神代三分之一的幼龍,這些幼龍成長起來之後逐漸補全了他們殘缺的基因並自行從世界的規則中竊取了海潮般澎湃的權力……但那位白色的至尊還沒有來得及收割自己的成果便在與尼德霍格的戰爭中失敗並殞落,隕落之前她用夜之食原殺死了幾乎所有純血的白王后裔,將他們的一切都收束在尼伯龍根的規則中,但沒有人能利用這些力量7,直到白王重回世間。」

  路明非抓住了小魔鬼話中的重點。

  「什麼叫除非白王重回世間?」他問。

  「哥哥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赫爾佐格與伊邪那岐的融合如果成功,最終必然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結果。縱使他們再也無緣至尊之權,卻也可以在大地的最東方舉起用人類的鮮血染紅的大纛,掀開新一輪的征服。」

  「可是八岐大蛇畢竟不是赫爾佐格自己孵化出來的龍軀,他們之間存在排異性而且伊邪那岐不會甘願成為其他人登上王座的台階,他們會在意志中交鋒。」路明非絕非很多年前初入卡塞爾學院時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在深入了解過赫爾佐格這個人物並使用自己的S級特權翻閱過那些用無數血腥手段得到的研究成果之後,在對龍類的研究領域中他所知道的秘密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多得多。

  「儀式已經開始了,他們的意志在交鋒,基因卻在互相補全。對於我們來說不久之後從繭裡面孵化出來的東西並非白王,但對夜之食原而言不管甦醒的是赫爾佐格還是伊邪那岐,他的身體裡都流淌著最接近神的血液。」小魔鬼整理自己的衣領,路明非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這小傢伙居然換上了一件得體的黑西裝,胸前還別著一隻白色的玫瑰。

  西裝的領口中能看到白色的襯衣,身後竟然還貼心的為魔鬼準備了能讓他們展翅而不損害到西裝本身的開口。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白色玫瑰是送葬用的,所以在你的劇本中今天是誰的葬禮?」路明非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當然是我自己的啦,我對死亡這種事情已經翹首以盼了好幾個紀元那麼長的時間。」路鳴澤歪歪腦袋,聲音仿佛歌吟,「八岐大蛇和赫爾佐格用諾頓曾經使用過的方法融合了,並且正在重新孵化。這片海域原本就是白王的領地,現在整個世界都在歡呼,日本海就是他們用以孵化的子宮,而夜之食原則是誤將這個胚胎認作白王的、忠心耿耿的帶盾侍衛。」

  「為什麼不是帶刀侍衛?」

  「因為尼伯龍根本身不具備攻擊性,可是哥哥你要是想殺死正在孵化中的那頭怪物是幾乎不可能的,你所有惡意的嘗試都會被尼伯龍根所阻攔,它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幾乎無法被摧毀。」小魔鬼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他張開雙臂輕輕的擁抱路明非,「方法我已經交給你了,Something for nothing,我們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總得付出一些代價,用我的命來換取咆哮世間的權與力,很值得。」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對嗎,這個世界總是將無數的悲傷和痛苦壓到每一個人的頭上,可它很少讓一個人真的陷入絕望……老祖宗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世間萬物總有一線生機……你是否知道某種方法,我們可以不用交易也能殺死赫爾佐格。」

  路鳴澤沉默了一秒,他輕輕地笑起來。

  「哥哥你比以前聰明太多了,都不像是你了。」

  「少他媽廢話,告訴我該怎麼做。」路明非冷冷地說。

  「審判,言靈.審判的效果是召喚死亡的概念,或許可以讓尼伯龍根產生誤判,把這種力量識別為同類,讓死亡的概念落在那枚異形的胚胎上。」路鳴澤聳聳肩,「可是我得提醒你哥哥,上杉家主使用了黃金聖漿之後如果不再念誦言靈,那麼她的血統將會長期處於穩定狀態,可以談戀愛牽手摟小腰甚至滾床單給你生個崽什麼的……可她已經在剛才使用過審判了,她的身體瀕臨崩潰,現在還沒有像過去那樣被狂躁的白王之血侵蝕是因為身體裡的黃金聖漿仍在竭力壓制龍血中的毒性……作為你最親愛的弟弟我得提醒你,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讓上杉家主使用言靈,否則被黃金聖漿壓制的毒性會瞬間摧毀他身體裡在這些年由自身免疫系統建立起來的脆弱防線。」


  「我知道,我從沒打算讓繪梨衣去做這件事情。」

  「零也不行,她的言靈鏡瞳雖然成功複製了那種能夠對世間萬物下達死亡命令的聖言,但那並非真正的死亡概念,會被尼伯龍根認出來。」小魔鬼聳聳肩。

  「我可以再次進入五度暴血,龍化之後除了那些唯有龍王可以念誦的滅世言靈之外,我可以使用世界上任何一種聖言的能力,審判也不例外。」路明非輕聲說。

  其實就算小魔鬼不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

  暴血殘留的毒性仍舊在這具脆弱的身體中橫衝直撞。

  但有些人天生就不怕死。

  路明非以前恐懼死亡,此刻回想起來卻覺得過去的他其實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並沒有什麼價值。

  對那時候的路明非而言這個世界就是操蛋的代名詞,他喜歡的女孩永遠喜歡另一個人、他想回頭去擁抱某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永遠已經離他遠去。

  而今天的路明非不再恐懼死亡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他想保護的人。

  那該死的命運已經被逼到了絕路,難道真的要在此刻放棄嗎?

  不,他絕不願意。

  小魔鬼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在激我,可是沒辦法,誰叫我是你弟弟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路明非的眉心,一瞬間璀璨的烈光像是超新星爆發那樣向四面八方橫掃。

  但這光只有路明非能看到,蝦米人操控著中庭之蛇。從四面八方對赫爾佐格的胚胎髮動鋪天蓋地的攻擊。

  從精神中召喚出來的塵世巨蟒是夏彌曾經擁有過的龍軀,此時那佇立起來宛若接天銅柱的長頸正環繞出巨大的圈,從幾百米的高空看下去有微微的漣漪沿著巨蟒的身體兩側盪開,但設身處地那卻是幾十米高的巨浪。

  巨浪中卷著鋒利的玄武岩碎片。這些碎片像是利刃一樣刺向八岐大蛇的鱗片縫隙,卻總在幾乎要觸及那巨大的異形胚胎時從其激盪的海水中消失,隨後八岐大蛇周圍便出現了密密麻麻像是暴雪般一瞬而逝的空間裂縫。

  果然如路鳴澤所說,任何對赫爾佐格與八岐大蛇發動的攻擊都會被尼伯龍根吸收。

  此時某種匪夷所思的變化還是引起了夏彌的注意。

  狂風從天而降,摧枯拉朽的將方圓幾公里所有厚重的雲山都壓進了海面。

  「Something for nothing,50%融合,這世間所有的權與力都該對你開放。」小魔鬼說這話的時候不再嬉笑,面色肅穆而凜冽,他張開雙臂的時候像是懸空的十字架。

  接著他與狂風一同抵近路明非,與那個全身龍化現象都已經完全褪去的男人擁抱,狠狠地融為一體!

  而在夏彌的眼中則是路明非全身暴虐而恐怖的野獸般的氣息像是退潮般散去了,他全身的鱗片與外骨骼都隨著龍血的沉寂而迅速剝落,雙翼上也燃燒著輝煌的烈光。

  師兄正在從一條龍變回一個人。

  可她不敢接近。

  因為路明非在變回人的同時,又在重新踏入截然不同的某種領域。

  他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空氣都吸進肺里。

  路明非全身剝落的鱗片在風中就化作灰黑色的灰燼,身後的雙翼燃燒著,卻隨著火焰愈發龐大愈發威嚴。

  他的身體裡正在傳出冰川開裂般的巨響,那是龍化的骨骼一一分離歸位,然後又進入另一種變形狀態時發出的動靜。

  短短几秒鐘之後,路明非的黃金瞳熄滅又重新點亮,像是風雨中不熄的明燈。

  夜之食原正牽引著赫爾佐格與路明非他們重新回到東京灣的方向,可某一刻那個虛幻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壁壘兇猛地顫抖了一下。

  路明非欣喜地打量自己的雙手。

  那種感覺回來了。

  那種簡直能掌握一切的感覺。

  夏彌警惕地看向路明非,她已經不太確定此刻翱翔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了。

  「是我。」路明非輕聲說。

  但出口的並非熟悉的語言,而是古老的龍文。

  夏彌愣了一下,眼睛裡出現一絲茫然。

  「接下來交給我吧。」路明非說,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撫摸女孩的髮絲,並無多少變化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


  接著路明非手中的暴怒被隨意地劈砍,死亡的命令如微風般悄然降下。

  那股微風逐漸化作血紅色的風暴從天而降,尼伯龍根並未做出任何反應死亡的狂風就已經吹拂過了八岐大蛇蜷縮成的胚胎。

  覆蓋在八岐大蛇體表那些堅硬的鱗片在這場終焉的審判中堅持了不到一秒鐘就像是海底暗流中來回搖擺的扇貝那樣被連根拔起,隨後在旋風中被死亡的概念碾碎成深白色的齏粉。

  接著是它的血肉、它的骨骼,伴隨著仿佛一千隻一萬隻妖鬼呼嘯般的厲吼被血腥的狂風吹散、摧毀。

  遠處忽然出現成片的光火,路明非只是操控著審判的領域準備一點點將八岐大蛇吞噬殆盡。

  「是東京,白王的尼伯龍根要保護那枚胚胎,所以它帶著我們回到了這個死人國度力量最澎湃的核心。」夏彌輕輕咬著下唇,美眸微眯著俯瞰被審判碾碎的八岐大蛇。

  這個言靈的血系源流雖然是白王,但它其實更加契合大地與山之王的雙生子。

  耶夢加得如果能夠吞噬芬里厄,她就會進化為真正的至尊「海拉」,海拉所掌握的除了大地的元素之外還有死亡的概念。

  那種東西還沒有出現過,所以沒有人知道所謂死神究竟是何等的威嚴。

  不過僅僅從審判的威力來類比,也可見一斑。

  「你那把有死亡概念的鐮刀應該也可以傷害到八岐大蛇。」路明非說。

  「不行,尼伯龍根認識我。」夏彌搖頭。

  濃腥的紅色暴風雪正在蜷縮起來的八岐大蛇體表肆虐,審判的死亡概念在相性上與死人國度完全吻合,所以即使路明非在夜之食原的與現實重迭的邊緣對胚胎下達死亡的命令,尼伯龍根也沒有代替那東西承受慘痛的傷害。

  ——遠處大西洋太陽神號的甲板上,諾諾按住長裙的裙擺遠遠眺望元素暴亂的中心。

  她看到路明非以龍化狀態使用審判來重創八岐大蛇,又看到另一隻幾乎橫亘天地那麼龐大的巨獸虛影在環繞著首尾相銜的八岐大蛇不斷做出攻擊的動作卻全無任何影響,只是撕開了空間之間的堅韌界壁。

  金色的符號在那對酒紅色的眸子中一閃而逝,諾諾伸出雙手將自己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轉頭按住了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康斯坦丁,又衝著零勾了勾手指頭。

  和繪梨衣不同,零使用鏡瞳複製的審判消耗的只是自己的體力和精力,只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就能夠恢復。

  皇女殿下原本坐在泳池邊緣的沙灘椅上小口啜飲著一杯暗綠色的雞尾酒,見諾諾正衝著自己勾手指頭,眨眨眼站起來,冷冰冰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把小啞巴看著點兒,別讓她做蠢事。」諾諾低聲說,同時將什麼東西按在零的掌心。

  零愣了一下,因為疲憊而略顯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諾諾的能力是側寫,這件事情在卡塞爾學院算不上什麼秘密,會側寫的人總能看到很多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路明非不會出事吧?」零猶豫了一下問道。

  諾諾仔仔細細地面前的俄羅斯小妞兒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沒事,那傢伙命硬著呢。」諾諾揉了揉零的頭髮,像是在揉一隻小貓的耳朵。

  「你把血清帶在身邊,和康斯坦丁一起陪著繪梨衣,如果她的身體情況惡化就給她使用那些血清,應該足夠我們撐著回到芝加哥。」諾諾忽而恢復了大姐頭的做派,開始給皇女殿下和正欲死戰的小康同學下達了作戰指令。

  諾諾口中的血清是源稚生交給路明非的那些,由死侍胎兒提煉、能夠壓制墮落混血種體內狂躁冷血的藥物。

  如果最終黃金聖漿也無法壓制繪梨衣體內的毒性,那也許這些血清會成為最後用來救命的東西。

  「姐姐你呢?」康斯坦丁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

  「我去找條小艇,這裡人太多了容易成為被針對的目標。」諾諾說,「這種級別的郵輪應該配備了不少充氣艇,我們被洋流帶著回到了東京灣,可以再順著洋流登上碼頭。」

  「我們可以一起行動。」零說。

  「不行,繪梨衣的情況很不對勁,像是PTSD患者正處在應激狀態,讓她跟著我們一起往下跑可能會出事。」諾諾皺眉。

  「我,我我我,我可以背著繪梨衣姐姐。」康斯坦丁舉手,壓低聲音說。


  直到此刻他們仍舊是這艘船上的貴賓,即便有人看到夏彌生長出巨大的龍翼沖天而起。

  漢高還沒有下達新的命令,沒有人有膽量輕舉妄動。

  「你得留在甲板上。」諾諾說,「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能夠破壞郵輪結構的海嘯出現,如果真的遇到那種情況,你得保護這艘船,至少在我們離開之前保護它。」

  很多人會因為康斯坦丁的外形而忽略他,可其實這小傢伙才是這些人里最危險的那一個。

  掌握權的青銅與火之王能夠掀起滅世的言靈.燭龍,即使現在康斯坦丁也能手搓一發萊茵當成小型原子彈扔出去。

  「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她的。」零將蜷縮起來的繪梨衣攬在懷中,她能感受到懷裡的女孩在微微顫抖,玲瓏浮凸的身體像是燃起來了那樣滾燙。

  龍血沖刷過她的全身的血管之後留下了這極高的體溫,如果繼續使用言靈,下一次被黃金聖漿壓抑的毒性就會順著血液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繪梨衣原本就是白王血裔中最純粹最強大的個體,相比她的兩個哥哥源稚生和源稚女她是更加威嚴的皇,也是更加危險的鬼。

  這種原本就處在臨界血限的血統一旦開始墮落,進程就幾乎無法逆轉。

  諾諾從腳邊的武器箱子裡抽出兩把蠍式衝鋒鎗,當著很多人的面一枚枚填入黃銅子彈,然後上膛,別在腰際,風一般吹進了前往下層船艙的通道里。

  ——猩紅色的風暴完全籠罩了八岐大蛇的身體,死亡的氣息正由外而內的侵蝕那巨大的異形胚胎。

  路明非知道審判生效了。

  可他心中的警覺依舊未曾減弱,如果正在融合的赫爾佐格與八岐大蛇這麼輕易就能夠被殺死,那么小魔鬼也不會在剛才就現身說要和他交易。

  果然,死亡罡風肆虐的海面忽然升起無數道紫白色的枝狀閃電,每一道閃電都直通天際,被路鳴澤降臨時候的狂壓按進海里的雲山頃刻間重聚,在路明非和夏彌的頭頂轟然盤旋。

  巨大的陰影從猩紅色的風暴中搖擺著緩緩伸直,然後如接天的銅柱那般撞碎風暴的邊緣一根根在空中搖曳。

  是八岐大蛇的長頸,整整四條,每一條都白骨森森,血肉全部被死亡的概念掀掉。

  一股恐怖的吸力出現在八岐大蛇的四面八方,審判的死亡力量被夜之食原全部吸取。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縮,他不斷咆哮出古老的龍文,每一個龍文都代表著他在下達死亡的命令。

  在審判的命令中血紅色的冰凌從空氣中的水分子裡被提取出來,化作鋒利的刀刃鋪天蓋地地指向八岐大蛇。

  洶湧著狂濤的海面被封凍了,巨大的冰裂縫以八岐大蛇形成的異形胚胎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每一道冰裂縫都是血紅色的。

  「婆娑世界中時間毫無意義,戰爭結束了。」赫爾佐格嘲弄又戲謔的聲音與潮聲一起響起,

  「新王登基即在今日,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作為促使這一切的你們,我將賜予永恆的折磨。」

  「去你媽的永恆!」

  路明非反握住暴怒從天而降,無疑是甚至超過自大氣層之外降下的隕石。

  但暴怒的刀刃無法觸及八岐大蛇的血肉,金紅色的刀光完全被虛空中忽閃的夜之食原吞沒了。

  「你並非神的後裔,神國不會認可你。」赫爾佐格冷冷的笑,笑聲迴蕩天海。

  路明非不管,伸手向那艘郵輪的方向,青銅的匣子立刻跨越空間的距離出現在他的手中。

  刀匣摺扇般攤開,每一把刀劍都在匣子裡嗡鳴。

  路明非猛地將暴怒插入它原本的位置,瞳孔中射出熔金的光火。

  鍊金領域.罪與罰!

  無數個聲音如洪鐘般在吟誦亘古的龍文,七把鍊金刀劍全部彈出,光火形成七條形容猙獰的巨龍,每一條巨龍都有八岐大蛇那麼巨大,鬚髮飛揚鱗甲扣合發出一連串雷鳴般的轟響,它們從天空俯瞰異形的胚胎,龍瞳中殺意如潮。

  下一秒八岐大蛇彈射出的四條骷髏般的長頸猛地收縮,緊緊纏繞在胚胎的外層,古銅色的脊骨收緊又放鬆,森森的骨刺從那些脊骨之間的縫隙里生長出來。

  接著罪與罰的領域猛地收緊,七條各自念誦龍文的巨龍分別模仿出一種滅世言靈的威能,元素的潮汐引動整個星球的雲象發生劇烈的變化。


  但當所有的言靈落在八岐大蛇鱗片上的時候萬籟俱寂,夜之食原依舊輕而易舉吞噬了這幾乎能夠毀滅一個國家的重擊。

  路明非仰天嘶吼,他用雙手重新拔出暴怒,瘋狂地在異形胚胎的表面劈砍卻只是不斷撕開現實與虛幻的裂縫。

  「你這樣卑賤的東西,就算得到了屠王的利器,也永不知神的偉大。」赫爾佐格嘲諷說,

  「靜待我的孵化吧,這個世界都要為我所征服……」

  他的聲音忽而低了下去,最後變得微微顫抖,然後忽然驚恐地尖叫起來。

  「不,你在幹什麼!不不不不不!」

  路明非意識到除了自己正有另一個人在使用死亡的概念去抹殺這枚即將孵化出白王的胚胎。

  他還未回頭,便已經聽到清澈的聲音迴蕩在寒風凜冽的海面。

  那是一個女孩在訴說著太古洪荒的語言,幾秒鐘之前路明非曾說出相同的詞。

  那個詞是……

  「死亡。」

  繪梨衣低聲說。

  正孕育著偉大生命的異形胚胎表面忽然出現密密麻麻蛛網般的裂縫,裂縫中溢散出刺眼的白光。

  「請不要繼續了,我願意和和你分享這個世界,你能擁有你所無法想像的權力!」赫爾佐格的聲音變得急切而諂媚,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這個男人終於顯露了本性。

  繪梨衣的血統是最純粹的白王血裔,白王歸來的真正載體應該是她才對,只是赫爾佐格竊取了這種殊榮。

  但那女孩只是被風托著在幾十米的高空遠眺,她的裙裾紛飛,長發也紛飛,纖細的手腕和腳腕上都密布著蒼白色的鱗片。

  夜之食原在繪梨衣的面前自動退讓,因為那是最純粹的白王血裔,她是有資格覲見神的人。

  她的眼睛裡再沒有怯懦與對這個世界的警覺,璀璨的黃金瞳中只是暈著殺戮時的冷然。

  「死亡!」繪梨衣的聲音堅硬的如同金屬在摩擦,隨著又一道殺戮的命令被下達,蜷縮起來的八岐大蛇忽然開始沿著全身的裂縫崩塌,巨量的血從那龐然大物的身體上每一個角落開始放射,仿佛盛滿鮮花的後現代黑暗藝術品。

  「你這卑賤的婊子,可憐的畸形兒,雜種生的狗東西,我要把……」

  「死……亡。」

  最後一聲命令下達,赫爾佐格歇斯底里的詛咒戛然而止,暴雨從天而降,八岐大蛇的全身忽然騰起巨量的白汽,白汽瞬間又被衝散,露出裡面的場景。

  它死了。

  除了赫爾佐格的無能狂怒之外再無掙扎,全身的血肉都像是被鋼鐵的風暴颳走,染紅了一片冰凍的海面,每一條長頸都耷拉在冰面,只剩下殘損的頸骨。

  火焰的龍捲裹著一個男孩升起,一把抱住失力的繪梨衣隨後緩緩落下。

  路明非咬得牙齒都要碎掉,撞碎八岐大蛇的骨頭,找到了那將自己嵌入巨大龍軀中的赫爾佐格。

  他已經快要死掉了,鱗片和肌膚都被掀開,暴露出巨大的血脈和鮮血淋漓的肌肉組織,劇烈地喘息著,長尾仍舊深入八岐大蛇的頭骨。

  他似乎想求饒,或者再放些狠話,再或者拖延時間。

  可路明非一腳踩在這老狗的臉上,名為貪婪的克雷默長劍下一秒刺穿赫爾佐格的心臟,接著色慾從他的眉心貫入。

  赫爾佐格的屍體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再沒有動靜。

  路明非沒有猶豫,用貪婪一刀一刀剁掉了赫爾佐格的每一節脊骨,將那些脊骨全部用烈焰焚燒成灰燼才終於癱坐下來。

  龍化的特徵緩緩從這男人身上褪去,他無神地望向身後,心臟里空空的,像是被刺了一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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